================= 书名:当古琴遇见摇滚 作者:酒狂不离骚 【文案】 16岁的闻雪很郁闷,刚进高中开始住校生活的她,吃嘛嘛香,一个月不到就胖了二十几斤,爹不疼妈不爱的被嫌弃,然后在一种意想不到的悲催情况下碰到了人人心目中的校园男神彭飞。 她弹的是古琴,他唱的是摇滚;她古灵精怪,他冷漠淡然。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从互相嫌弃到互相欣赏,在成长的道路上,他们互相扶持,互相成就。 时尚界,娱乐圈,跨界没商量。 他一飞冲天,她给他自由。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相知相爱,是否最终能够相守?凤凰涅槃,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浴火重生? 新人开坑,日更,不弃坑。 前期青春校园纯情热血,后期成人世界独立自强。慢热,有大情大爱,也有小清新、小轻松、小肉、彩蛋。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花季雨季 天之骄子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闻雪、彭飞 ┃ 配角:马骏言,安东尼,林聪儿,彭小包,狗肉 ┃ 其它:妹,摇滚学霸,时尚界,娱乐圈,十年,成长,自由,梦想与爱情 ==================   ☆、楔子   今天是一个好天气,魔都难得的没有雾霾,屋内窗明几净,窗外蓝天白云,心情也不自觉的好起来。   闻雪坐在朝阳的外飘窗上,青花瓷图案的布艺榻榻米十分素雅,烧桐木的茶几颇有几分古朴之意,德化的白瓷茶具有着如玉般的质感,刚刚上市的明前龙井清香冷冽,旁边BOSE的迷你音箱里播放着龚一的古琴曲《酒狂》。   难得有这么悠闲的时光,一个人独自在家里晒着太阳,喝喝茶,听听曲,看着墙上发黄的旧照片,回想这些年走过来的路,有时候觉得人生真是奇妙,碰见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统统不可预知。   在人生那么多个交叉口,如果曾经做了不一样的选择,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开坑,保持日更,欢迎各位美女多多冒泡。 2017-11-15更新: 最近脑洞大开,忍不住开了一个新文案,留着等到本篇《当古琴遇见摇滚》写完,会去填这个新坑,应该会蛮好玩的。 欢迎大家预收藏。 请点开“作者专栏”—酒狂不离骚,如果喜欢,请收藏《穿越成为古龙武侠世界的第一女炮灰》。谢谢大家!   ☆、16岁的苦恼   16岁的闻雪非常郁闷,自从进入高中,突然食欲大开,吃嘛嘛香,一个月不到就胖了二十多斤。   五中是这座内地小城市的唯一一家省重点高中,每年大学升学率都在全市榜首,在全省也是遥遥领先。实行军事化管理,要求所有学生必须住校,每天早上6点统一起床以班级为单位出去跑步,晚上10点统一熄灯睡觉,一天24小时都是统一安排的,统一吃饭,统一睡觉,统一上课,统一自修。每周一小考,每月一中考,每学期一大考。   这么大的压力,本来指望着上了高中就可以累瘦了的闻雪居然胖了!而且胖了20多斤!学校的食堂很难吃的好不好?饭菜没什么油水的好不好?每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好不好?早上晨跑很累的好不好?为什么自己每天都觉得饿,看什么都想吃?喝凉水都长胖?每天胖一斤,这是怎样一种让人绝望的感觉   按照闻妈妈的说法:“我家囡囡每周末回家我都发现她胖了一圈,就好像吹气球一样,这可怎么办?”于是,闻妈妈做菜开始不放或少放油,不给肉吃,没有零食,没有零花钱(免得你偷偷再去买吃的)……于是……闻雪发现她更饿了,每天像狼一样绿着两只眼,就指望着从室友们那里连蒙带骗的弄点吃的,垫垫胃口。   闻雪所在的308宿舍住了4名女生,除了闻雪之外,还有茉莉,小贺和潘宁。   闻雪出生在一个普通职工家庭,父母都是普通职员,收入不高,但是也能维持正常生活。她从小就是圆圆胖胖的,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子,圆圆的嘴巴,一头自然卷曲的头发,雪白的皮肤,粉红色的嘴唇,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非常可爱,常被爸爸妈妈的同事叔叔阿姨们又捏又咬的,以至于她到现在看到他们都有一种想要绕道走的冲动。   但是她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作为少女的她,很早之前就开始憧憬住校,憧憬独立自由的“十六岁的花季”,于是努力考上了这所需要住读的学校,居然入校成绩还不错,全年级第六,全班第二,年级前五位都是男生。(本班第一也是全年级第一的孙鲁一,带着厚厚眼镜片的书呆子男生,按下不表。)   可是现在她的花季来临了,她却从可爱的太阳花彻底变成了一朵粗大的狗尾巴花,127斤的重量,加在一米五七的身高上,想找到合适的衣服都很难。早上跑早操时自己都觉得自重太重,气喘如牛。不是说好了要变成美少女战士吗?现在这个样子,估计即使真的碰到了夜礼服假面,也会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吧。闻雪深切的觉得,自己的人生轨迹将从这里开始转折,在逗逼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想想就欲哭无泪。   茉莉住在闻雪的隔壁床,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闻雪有一种惊艳的感觉。这真的是一个美人胚子啊美人胚子,弯弯长长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小巧而挺直的鼻梁,丰润的嘴唇,嘴角自然的上扬,尖尖的下巴,一头自然棕褐色的亮丽直发,居然还有苹果肌!165公分的个子,身材廋削,窄肩细腰,中国传统美人的身型,混血儿般立体的五官。老天,你是不是太偏心?!   小贺住在闻雪的对面床位,小小的个子,小麦色的健康皮肤,一双丹凤眼斜斜向上,厚厚的嘴唇,颇有一番别样的风味。   潘宁住在小贺的隔壁,身材高大健美,热爱运动,短短的运动短发,性格也像男孩子一样,大大咧咧,经常“老婆”“老婆”的称呼其她三位室友,说是要“罩着同室的各位妹妹们”。   入校已经快一年了,宿舍里的四位姑娘性格虽然各不相同,但是相处极好,可能都有点“女汉纸”的倾向,比较独立,喜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虽然住校一周才能回家一次,但都把自己照顾的挺好,所以颇有些看不惯那些成天蓬头垢面领子都可以刮下一层油垢的男生,和每天漂漂亮亮青山绿水的出去,但是周末背着一大包换下来的脏衣服脏袜子回家给父母洗的女生。   虽然学业非常的繁重,但是学校一直强调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篮球,排球,足球,书法,美术,唱歌……再加上本来学校就有体育特招生,课外活动倒也搞得有声有色。这不,今天班主任又来找闻雪,要求她今天下午下课后,去参加班级里的女子排球训练,要把她塑造成本班“既会学习又会运动“的典型,参加两周后的年级女子排球赛。   闻雪很崩溃,虽然自己的成绩还不错,但是真心不热爱排球这项运动啊,确切的说是啥运动都不热爱,胖了以后更是如此。有时间,看看书发发呆吃吃饭不好吗?为啥要把自己搞得气喘如牛满身臭汗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圆滚滚的身材,再可怜巴巴的看着班主任:“王老师,您觉得我看上去像是会打排球的吗?”   班主任看着她圆圆的胖脸上努力睁大的圆圆的眼睛,愣了一下,有点尴尬,咳嗽了两声说:“咳咳……我们班女生少,会打排球的更少,你就来凑凑数吧,说不定通过这几天突击训练可以速成呢?……顺便还可以减肥。”   闻雪瞬间觉得自己头上飞过一只乌鸦:老师,您真的是我的老师吗?有您这样鼓励学生的吗?您不应该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吗?不是应该对我传道授业解惑吗?胖子就不能有春天吗?我的尊严啊,你去哪里了?555555555……   当然,这个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只好“哦”了一声。   王老师走了以后,潘宁走过来安慰她:“别担心,我也参加训练,到时候一起加油。”茉莉在旁边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她也被选中了。小贺表示会为大家做好后勤工作,例如说送水擦汗,鞍前马后。   被选中的还有其他宿舍的女生,林聪儿,朝锦,李骊,周瑾。七个人,最终选6人上场。   林聪儿的父母都是本地大学的老师,父亲教体育,母亲教英文。她本人英文和体育也格外出色,更是出落的亭亭玉立,高挑的身材,修长的双腿,清秀的五官,妹妹头,既清秀又利落。排球也是她最喜爱的运动之一。父母对她极为宠爱。   朝锦和林聪儿是一个宿舍的。朝锦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在学校也是一副大姐大的样子,江湖气很足。   李骊和周瑾同为室友,风格倒是十分接近,话都不是很多,乖乖学生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开坑,慢热。   ☆、遇见   下午下课后距离晚自习之间还有一段时间,用于课外活动和吃晚饭,8个女孩在操场上找到一个角落开始练习。   林聪儿已是其中高手,也就自觉担任队长和教练的角色,指导着队员们开始练习接发球。   这时已是初夏,下午4-5点的太阳热度依然很高,空气中一丝风也没有,知了还叫个没玩。不一会儿大家衣服都汗湿了,小脸也都是红扑扑的。   虽然没摸过几次排球,胖子更怕热,闻雪还是很认真的和大家一起训练,汗水滴到了眼睛里,也没来得及擦一下。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肉胳膊实在太圆乎乎还是怎样,球到了她手里总是飞向不该飞的方向,完全不受控制。每次出现失误,她总是感觉非常不好意思,因为自己影响了其他同学的训练,一边跑过去捡球,一边不停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最后结束时林聪儿的一个扣球,刚好砸在她的胸口,正在发育的胸部剧痛,捂着胸口差点“哇”的一声叫了出来。茉莉和潘宁跑了过来,急忙问:“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闻雪回答。   “这种球都接不到,真是高分低能。”朝锦,木杉和林聪儿走了过来。朝锦看了看她,撇了撇嘴,不屑的说,然后一起走了。   李骊和周瑾也走了过来,嘴巴动了动,没说话,伸手递过来一瓶矿泉水。闻雪接了过来,说了一声“谢谢”。   潘宁非常气愤,正想找朝锦和林聪儿去理论,被闻雪一把拉住,说:“算了,打球练习难免磕磕碰碰,她们也未必是故意的。”   “但是她们说话也太难听了!”   “嘴长在别人脸上,随便她们怎么说。说我高分低能,那也要先有高分啊,一般人还没这资格担得起这句话呢。再说,我也从来不觉得,不会打篮球不擅长运动项目,就是低能的表现。”闻雪拉着潘宁和茉莉,一边安抚着,一边赶紧去食堂打晚饭了。去晚了的话,她最爱的豆芽菜就没了。都说以形补形,可是为什么她越吃豆芽越胖呢?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闻雪被闹钟的震动震醒了,睁眼一看,刚刚好凌晨五点。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穿上一套宽松的衣裤,从床下的箱子里拿出一个长条形的背囊,斜挎在身上,搬着自己的椅子,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走到女生宿舍一楼的院子里,院门还锁着。踩着椅子,笨手笨脚但是熟门熟路的翻上女生宿舍的院墙,外面刚好有个花坛,再笨手笨脚但熟门熟路的踩着花坛下来,一路小跑到学校大门口。   学校大门每天早上6点才开,现在正是铁将军把门。门卫老王每天这个时候都去校区里巡逻,这个时候门房刚好没人。她又笨手笨脚熟门熟路的踩着铁栅栏翻过校门,跳到地上时差点扭了脚,嘴里小声咒骂了一声,快步向外走去。   XY市是中国中部一座有着2800多年历史的古城,城市面积不大,有着中国保留最完整的古城墙和最长的护城河。五中就在古城的里面,背依古城墙后的小山丘而建造,城墙外就是护城河,有些地方还露出碎石的河滩。   闻雪从古城门走出去,来到一片河滩上,背倚城墙,面对河水盘腿坐下来,打开背囊,拿出一把古琴。小心的把琴放在盘起的腿上,深吸一口气,开始调音。   自从12岁跟着李老师开始学习古琴,到现在已经4年你多了。在这个相对比较闭塞的中部城市,这个时候还没有流行各种业余兴趣教育培训。与大城市已经开始的各种兴趣班相比,这里的课外班教育氛围格外冷清,别说芭蕾,街舞,围棋,跆拳道这些“另类”爱好了,连钢琴培训班都没有。除非找到懂行的老师,否则是没有机会“拜师学艺”的。   李老师不是闻雪父母“找”来的,而是闻雪“捡”来的。   12岁那年她跟着爸爸去河边游泳(其实是玩水),听见远处一阵阵的音乐声传过来,游若悬丝,但又辗转不绝。拉着爸爸,跟着声音走过去,发现一个穿着白衬衣牛仔裤的年轻男人盘腿坐在河边,腿上放着一个奇怪的有着7根弦的长条木头状的东西,修长的十指在上面拨动,刚才听到的声音就是这里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闻雪再也挪不动脚步,爸爸拉也拉不走,最后还是年轻的男人笑着问了一句:“小姑娘,要跟我学古琴吗?”   闻雪愣愣的点了点头,心里想:原来这个叫做古琴。   这名男子就是李茹松老师,在市图书馆做管理员,每天和书打交道,平时闲来弹弹琴,吹吹箫,最爱这份悠闲自在。他师从家父,家父再师从家父的家父,祖传技法,书本网,不求大富大贵,但求自在潇洒,颇有老庄遗风,连教琴的学费也不收,只看眼缘,所以到现在还只有两个弟子,一个学琴,一个学箫。   自从上了高中住校开始,学校里没有地方可以练琴,总会影响到其他学生。但是三日不练手生,闻雪很是苦恼了一阵,最后终于想到这个办法,每周一到周五上学的时候,尽量保证至少三天早上出来练琴。虽然早上的被窝每次都拉着她不让她起床,但是想想周末会看到李老师对自己失望的神情,神仙般的人儿脸上出现那样的失意,想想都是自己的罪过。于是每次都咬着牙起床,时间长了,倒也习惯了,就是逮着机会就比较贪睡。   花了2分钟的时间把琴音调准,看着河面上薄薄的一层雾气,如梦似幻,远处天边太阳要出未出,身后古城墙冰冷坚硬,周围静寂无声,心情突然特别的安宁。静坐片刻,慢慢抬起右手拨动琴弦,松沉旷远的散音响起,再移动左手按在琴弦上,吟揉挪动,细微悠长,如泣如诉的按音绕梁而起,一边弹一边低声吟唱道:   开辟鸿蒙,   谁为情种?   都只为风月情浓。   趁着这奈何天、   伤怀日、   寂寥时,   试遣愚衷。   因此上,演出这怀金悼玉的红楼梦。   一曲弹罢,再静静坐了一会儿,河面上雾气开始散去,远处的河滩上走过来一个人。      ☆、晕倒   远处的河滩上走过来一个人。   闻雪愣了一下。等到这人走近,才发现原来是个少年。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瘦高挺拔,腿很长,穿着一条洗的发白的宽松牛仔裤,裤脚卷起来,露出一截小麦色的精瘦但又结实的小腿,一双白色帆布球鞋。闻雪坐在地上抬头,看见一件靛蓝色的连帽衫,门襟拉链拉到锁骨下,连帽衫的帽子兜在头上,压着被风吹的乱乱的刘海,刘海下是挺拔的一双剑眉入鬓,狭长的双眼,居然还有双眼皮,挺直的鼻子,薄薄的嘴唇紧闭,下巴棱角分明。虽然还带着少年时代特有的baby fat(婴儿肥), 但是不得不说,这是一张妖孽的脸。   闻雪困难的咽了口唾沫,这才发现这张脸的主人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歪着头,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自己。   “你好。”闻雪尴尬的笑了笑,刚才自己弹琴是有点忘情,不会是打扰到这位了吧?可是一般这时候,这里都没有人的啊?   想到这里,闻雪突然打了个冷战,汗毛竖了起来:这个人莫名奇妙出现在这里……不会是打劫的吧?   “……这位大哥,您是不是还没有吃早饭?……我是一个穷学生,也没啥钱,要么请您吃碗牛肉面?”说着话,她开始在身上翻起来,结果悲催的发现,为了便于翻墙出来,这一身宽松的衣服没有口袋,也就没有装钱。   于是两人又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两秒,最后帅哥貌似很鄙视的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了。   闻雪很郁闷,虽然你长得帅,也不能没礼貌啊?打个招呼会死啊?很伤人自尊心的,好不好?   继续练了半小时的琴,到了快6点的时候,闻雪背上琴,又一阵飞奔的回了学校,这个时候倒是不用再翻墙了,校门和宿舍门刚刚打开。回到女生宿舍院子里,拿上椅子,走进屋子,放好琴。刚拿起洗漱工具,起床的号声响了。   室友们纷纷醒了过来,小贺问:“闻雪你今天又起这么早啊?”   “是啊,我动作慢,早点起做准备,免得等会儿集合迟到。”闻雪含糊地回答。关于练琴的事情,她没有告诉其他人,不是刻意隐瞒,只是觉得自己翻墙出去的事情不太光彩,毕竟违反校纪校规,告诉室友们,她们也容易有心里负担,为自己担心。   一阵匆忙的混乱之后,几个人终于穿好衣服,洗刷完毕,冲出宿舍。   来到操场集合,人数先到齐的班级由班主任带着先出发,从校门出去,往左沿着古城墙跑一段,绕过山丘,逆时针的绕一圈再从校门进来,最后在足球场上集合,全校一起做广播体操。   闻雪站在班级队伍里跟着一起拉伸,举手,弯腰,踢腿,希望借此可以瘦一点再瘦一点。突然旁边远处其他班级的队伍里发生一阵骚动,一群人围了过去,不知道怎么了。队伍前面的班主任急忙过来,要求自己班级的同学们不要慌乱,继续做操,那边的事情有人去解决。不一会儿,看到一班的班主任和几个学生一起扶着一个女生往医务室的方向去了。   早自习结束的时候,“小灵通”潘宁跑过来神秘的说:“你们知道今天早上怎么了吗?”   308室四人组的其他三人一脸茫然。潘宁很得意的说:“一班的彭飞,听说过么?就是据说帅到没朋友的那个。不光帅,成绩也好,入校成绩全年级第五名,数理化几乎满分,就是语文和政治分数不行,拖了后腿,否则全年级第一名也是有可能的。”   “他入校成绩比闻雪还要靠前一名啊!关键还长得帅啊。”小贺星星眼。   “不公平啊!明明靠脸吃饭,还要和别人拼实力。这让其他人可怎么活?”茉莉哀嚎道。   “自从他进了我们学校,每周情书收到一大把,据说他拆也不拆,直接周末用双肩包背回家,也不知道最后怎么处理了。说他冷漠,他倒也没有当面给别人难堪,或是撕掉;说他有情,从来没见他和哪个女生多说两句话,对谁都是淡淡的。”   “欲拒还迎,欲盖弥彰。”闻雪好不容易插上嘴。   潘宁白了闻雪一眼,继续说:“闻雪你是没见过他,才会说这句话。今天那个晕倒的女孩子,就是一班的,叫陈晓燕,是彭飞的初中同学,跟着他考到五中的,居然还分到一个班级。”   “哇,青梅竹马。”   “什么呀。她每天从早到晚都跟着彭飞,彭飞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还主动帮他排队打饭打水,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这一年成绩下降了很多,班主任找她谈话都谈了好多次,也没有用。昨天,他们班主任在班里宣布,下周一开始彭飞就转到其它班级去上课了,估计她一时接受不了,就……”   “彭飞要转班?这么突然?转到哪个班啊?”   “我们七班。”   “啊?!”   彭飞今天很恼火。   昨天班主任终于通知他转班的申请批下来了,他很是舒了一口气,希望从此以后可以还给陈晓燕一个单纯的学习环境,不要再被自己影响,毕竟曾经做过三年的初中同学,看着她从懵懂无知的小女孩长成了情窦初开的少女。但是他真的没有在高中三年早恋的打算,人生的道路还未起航,怎么能就能儿女情长,折断自己的翅膀?再说,他也没有这个资格任性,毕竟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今天早上他特地起了个大早,一个人翻墙到校外河边去跑步,准备恢复住校前的健身习惯。每次一个人跑步的时候,他都觉得心情特别的平静,这是集体出早操所得不到的感受,所以宁肯少睡一会儿,也值得。   结果,没想到碰到了一个奇怪的女孩。   本来他是在古城墙上跑步的,听到下面的河滩上传来一阵琴声,还伴着轻轻的歌声,在初夏早晨的薄雾中,特别的虚无缥缈。他好奇地走下城墙,沿着河滩寻找过去,看到了她。   本来以为会看到《倩女幽魂》中小倩般的人物,这样才和此情此景相配,结果……那女孩一头卷发乱蓬蓬的扎在头顶,像个丸子,圆鼓鼓的脸,圆圆的眼睛被脸上的肉挤着,小鼻子小嘴巴,一双肉乎乎的小手放在琴弦上,穿着一身麻袋一样的宽松衣裤,张着嘴呆呆地看着他。居然还叫他“大哥”,还要“请他吃牛肉面”,最后居然一分钱也没掏出来,她是把他当做什么人了?!      ☆、师父   这一天刚好是星期五,马上可以回家休息两天的快乐心情让大家很快就把晨练时的小风波抛在脑后。一周里最开心的是哪天?不是周六,不是周日,是周五!黑暗终将结束,黎明马上到来,希望就在前方。   下午放学前,班主任突然来到教室,有点不好意思的又咳嗽了两声,对闻雪说:“咳咳……闻雪,下周开始你可以不用参加排球训练了。”   闻雪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回答道:“好的,知道了。”   班主任犹豫了一下,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摇摇头走了。潘宁很气愤的拉着茉莉和小贺一起过来,说:“中午我看见朝锦和林聪儿去班主任办公室了,肯定是她们去告的状!”   闻雪摇摇头:“就算她们不去,我自己也会去提的。有比我更适合的就应该让别人上,小贺都比我打得好,我不能为了自己的面子占着茅坑不拉屎啊。”   茉莉嫌弃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说话这么糙,什么屎啊尿的。”   闻雪哈哈哈大笑,拉着好友回宿舍收拾行李准备回家。出校门的时候,远远看见林聪儿背着一个大包,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小公举啊,她爸妈又来接她了,估计是怕她拿不动那一大包脏衣服臭袜子吧。”潘宁不屑的说。   “你嘴真损……不过我喜欢。”闻雪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把她拉走,往公交站台走去。   第二天是周六,闻雪早上睡了个懒觉,起来一看已经8点半。于是着急火燎的洗漱完毕,吃了两口老妈准备的减肥早餐(稀饭+鸡蛋),冲出门去。说实话,这减肥早餐真没啥用,越减越肥,闻雪在心底腹诽。   城市不大,骑着自行车一会儿就来到李老师的家。周六和周日上午是到李老师家里学古琴的日子,顺便还可以蹭顿好吃的午饭,比老妈做的减肥餐好吃多了。   李老师的家就在护城河边,一个清代留下来的小院子,也算祖产。虽然这么多年已经很老旧,但是还是能够看得出书本网的古朴遗风。   进门就是一座石质的照壁,上面刻着仙鹤呈祥的图案,转过照壁是一个小小的天井,青砖铺地,地中间一个小水池,里面养着几尾金鱼。天井上空没有顶,直接可以看到外面的蓝天白云,周围一圈走廊,几间小小的厢房。房屋都是木质结构,因为年代久远,木头上已经起了深色的包浆,有了一种石头般的质感。门窗都是镂空的雕花,不是外面现代仿古建筑的繁复图案,只是简单的梅枝图。天井的角落种着一小片湘妃竹,绿绿葱葱,随风摇曳。   李老师就坐在屋檐下。一个树根做的茶几,上面摆放着一套青花瓷的茶具,旁边是一个砖红色的小茶炉,茶炉上的玄铁壶正在“咕嘟咕嘟”的响,水快要烧开了。   “师父,你也太会享受了!”闻雪走过去,拿了个小竹凳在李老师旁边坐下来。、   李茹松宠爱的看看她,原来粉雕玉琢的小团子现在长成大姑娘了,嗯……虽然胖了点,呆了点,但还是他最心爱的徒弟。   “今天喝什么?”闻雪问。   “今天给你尝尝新上市的太平猴魁。”李茹松用茶匙取出几片太平猴魁,放在茶荷上,先用开水烫过茶具,再把茶荷里的茶叶放入盖碗中,倒入开水,盖上盖子,闭上眼睛等待一会儿,然后把茶碗的盖子微倾,连盖带碗地把整个盖碗从底座上拿起来,把茶汤过滤到旁边的公道杯中,再用公道杯给闻雪和自己一人倒了一杯茶。   闻雪拿起茶杯先是闻了一下,再喝了一口,并不马上吞下去,而是让茶汤和整个口腔接触,只觉得满口异香,说不出的舒服。“师父,这个太平猴魁怎么造型和味道都这么特别?”   “这个太平猴魁是安徽太平山太平湖中间的一个小岛上种植的,它采用独特的柿大叶品种作为原料,和不同于其它绿茶的烘青工艺,造型扁平挺直如同孔雀羽毛,味道鲜爽醇厚且有兰花香味,市场上真正的太平猴魁非常少见,我这也是一个老朋友忍痛分得一点,今天倒便宜了你。”   闻雪嘿嘿傻笑了几声,师父在她心里如父如兄,每次来到这个小院,她都觉得心情特别平静,仿佛和外面的尘世隔绝。喝喝茶,弹弹琴,看看书,发发呆,日子就可以这样“嗖”地过去了。   喝了一会儿茶,师父从屋里拿出一把琴,放在屋檐下的琴桌上,让闻雪过来把这周练习的曲子弹给他听。这把琴名叫“如雪”,音色明亮高远,韵味十足,闻雪曾经撒泼耍赖的向师父讨过,至今未遂。   虽然平常打打闹闹没有正形,但到弹琴的时候,闻雪还是非常端正恭敬的。她觉得,琴道即人道,琴声即人声,琴心即人心。如果没有一颗谦卑的心,是不可能悟到琴中真义的。万事万物,皆是如此。   今天闻雪弹得正是那天在河边练习的曲目,用“如雪”来弹,更是空远悠长,余音绕梁。一曲弹罢,她静静的坐着,等着师父的指点。   李茹松点了点头,说道:“大音希声,至乐无乐,天人相和,每一次我都会重复这三句话给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闻雪摇摇头:“我虽然知道字面上的意思,但是并不清楚到底应该怎样做。”   “大音希声,至乐无乐,天人相和,其实都是追求的一个“空”字,忘掉自己,忘掉手里这把琴,忘掉乐谱,忘掉周围的环境。”   “可怎样才能做到忘记呢?”   “小雪,你的乐感和悟性都很好,但是手指的力度和灵活度还没有到达极致,所以每次在弹琴的时候,你的注意力往往会被手指的感觉分散,从而无法真的全身心感受琴曲所要表达的感觉。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有不停的练习练习再练习,从慢到快,当你可以快到一个极致的时候,再由快到慢,返璞归真。这样你就可以突破身体的极限,琴就是你,你就是琴。”   琴就是你,你就是琴。闻雪听得热血沸腾,心想回去一定要好好练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达到这个境界。   “你自己在这里继续练习,我去做饭。”李茹松看着闻雪呆呆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头,转身进了房间。   闻雪觉得自己这个师父实在是个妙人,三十多岁的大好男青年,模样俊秀,多才多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喜欢他的女同事据说一大堆,结果他对谁都是笑眯眯的,但对谁也都是保持距离的。有一次陪着师父喝酒(她喝茶,师父喝酒),师父喝多了,拿着酒杯对着月亮说:“我欲乘风归去,唯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闻雪觉得师父大概是要成仙的。      ☆、师兄   和师父一起吃过午饭,帮着他收拾了碗筷洗干净,再把院子里的竹子浇了水,金鱼喂了食,闻雪和师父拱了拱手告别,转身出了院门,准备回家。   刚刚走出大门,就撞上一个人。   “子杰师兄!你今天来的早啊。”闻雪抬头一看,面前的少年温文尔雅,原来是师父的另一个弟子,跟他学箫的子杰。   子杰也是五中的学生,和闻雪同级不同班,他在一班,闻雪在七班。两个人差不多同时前后脚被李茹松收做徒弟,虽是师兄妹,但是并不同时学习。闻雪学琴在上午,他学箫在下午。   “小雪,你又来师傅这儿混吃混喝。”子杰笑道。他跟着李茹松一起叫闻雪“小雪”,对于这个古灵精怪的师妹,他也甚是喜爱。   “师兄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师父的手艺,怎么能用“混”字来形容呢?”闻雪笑着瞥了他一眼。   子杰笑道:“就你嘴巴厉害,说不过你。”说完正准备走,又停了下来:“我们班的彭飞,下周一要转到你们班去了,你知道吧?”   “就是那个人见人爱的彭飞?不认识!”虽然自己是外貌协会资深会员,但是对于传闻中烂桃花太多的帅哥彭飞,还没有见过面就已经让闻雪有点反感。不就是长得帅点吗?至于吗?嘚瑟个啥啊?师兄和师父也很帅啊,也没这么嘚瑟!   “他是我的好朋友,性格虽然古怪点,但不是外面传的那样。他中途空降到你们班,有机会你多照应着点。”   “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估计轮不着我来照应吧。”闻雪坏笑着,骑上自行车跑了。   闻雪星期天在家吃坏了肚子,也不知道天天白菜豆腐的怎么还能吃坏肚子,连点油星儿都没有。星期天没有回学校,只好周一直接一大早过来,也没赶上出早锻炼,还好前一天跟班主任打电话请过假。   刚在教室里坐下来,早自习的铃声响了,班主任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同学们,大家可能已经听说了,我们班今天要来一位新同学。彭飞同学成绩优秀,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我们七班又添一名大将,在今后的各种比赛中,必将如虎添翼,成为最优秀班级。”   掌声立刻响了起来,女生们鼓掌鼓地尤其卖力。伴随着掌声,从门外慢吞吞走进来一个男生,牛仔裤,连帽衫,挺拔的剑眉,狭长的双眼 ……闻雪张大了嘴没合上,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人。   河边打劫的……大哥……牛肉面……   “还可以更尴尬一些吗?”闻雪在心里哀嚎。   好像是为了回答她心底的疑问,班主任很开心地大手一指:“彭飞,你就坐在那儿吧。”   闻雪顺着老师的手指一看,延长线的终点在她的身后,那里有一个空位,是前段时间有个同学因为不能适应五中的高强度学习而转校以后留下来的。   闻雪如同五雷轰顶。   彭飞看了看这个位置,再看了看前后左右的同学,目光在前排那个低着的丸子头上停留了一下,随即移开,淡淡的对班主任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老师。”然后背着书包走了过去,在空座位上坐下来,放好书包,拿出书本和文具。   把彭飞安排好以后,王老师很愉悦的走了,留下满教室的学生照常上早自习。   刚开始,教室里很安静,不正常的安静,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到的安静,连翻书的声音都没有。   突然,有人一口气连着打了好多个响亮的喷嚏,打完以后教室里安静了一下,然后突然所有人哄堂大笑。   孙鲁一和马骏言走了过来,走到彭飞桌旁,哈哈一笑,分别依次和他右手相握,拉近身来再用力撞了撞肩膀。大家都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们的举动,这三个人好像很熟络的样子。   孙鲁一是以全年级入校成绩第一进入五中的,当然也是七班的全班第一名。他中等身高,皮肤偏黑,鸡窝般的乱发,厚厚的眼镜片,五官端正,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不修边幅,典型的宅男理工男。   马骏言曾经被本班女生评为“七班班草”,阳光大男孩的长相,利落的板寸头,眉眼利落,热爱运动,篮球场足球场上经常有他的身影,旁边当然少不了姐姐妹妹们的加油鼓励。   传说中的彭飞成绩优秀相貌出色,但是对人冷淡,今天一见,大家更是觉得他不可亲近。   这三个看上去完全不搭嘎的人,居然关系不错?   “你们认识啊?”有人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们以前是初中同班同学。”孙鲁一回答道。   “哦……”大家纷纷表示这个初中班级实在太牛了,尽出奇葩。   这两人走过来的时候,闻雪已经抬起了头。逃避不是办法,她决定化被动为主动。再说,说不定彭飞根本没有认出她来嘛。怎么可以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   她在脸上挤出一个微笑,转过身去,伸出右手:“你好彭飞,我是闻雪。子杰是我的师兄,他说你是他的好朋友。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请不要客气。”   “子杰?子杰也是我们的初中同班同学。”马骏言抬了抬眉毛,没想到闻雪居然认识子杰。   孙鲁一看了看彭飞,又看了看闻雪伸出的右手,他记得彭飞是不太喜欢和不熟悉的人有身体的接触的。   彭飞看了看伸在自己面前的胖乎乎的小手,面无表情的伸出右手握了握,“嗯”了一声。孙鲁一愣了一愣。   这么敷衍,你是有多傲娇啊?!闻雪腹诽道。她收回手,笑了笑:“哈哈哈,当然了,咱们班互帮互助风气浓厚,同学们都打成一片,想帮助你的人还有很多,相信你一定会感受到集体的温暖的。”   “你好彭飞,我是林聪儿。欢迎你加入我们班级。”林聪儿走了过来,清秀的脸庞,运动的短发,校服短裙穿在她身上更显得肩宽腰细腿长,甜甜的笑着,也伸出了右手。   “你好彭飞,我是朝锦。”   “你好彭飞,我是又飞。”   “你好彭飞,我是锦强。”   “你好彭飞,我是茉莉。”   “你好彭飞,我是潘宁。”   “你好彭飞,我是小贺。”   ……   大家纷纷做了自我介绍,他礼貌的对大家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大家好,我是彭飞。”   林聪儿在人群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悄悄地放下来,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这个彭飞,果真和传说中一样的骄傲又无情。   ☆、坐在我身后的校草   接下来的这一整天,身后的彭飞都很安静。闻雪有的时候真想回过头去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还坐在那里。但每当老师点名提问的时候,他淡淡的没有情绪的声音响起,就马上让人不能忽视他的存在。   因为一开始闻雪就打定了装作第一次见面的主意,有的时候在教室迎面碰到彭飞,也就裂开大嘴没心没肺的笑笑,打个招呼。彭飞每次都客气的勾勾嘴角。   无意中看到他的字,刚劲挺拔,飞扬跋扈。再看看自己的狗爬般的字,闻雪觉得“字如其人”一点也不准确。   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天闻雪照常5点起床,翻出女生宿舍的院墙,来到学校大门口。   她今早还是穿着那身宽松衣裤,校服实在不适合出现在这个情境下。她熟练的爬到大门顶端,正准备翻身往下的时候,突然发现右腿动不了了。再一看,原来裤腿被钩在了大门的尖角上。这时候她的左腿已经努力踩到了大门中间的铁框上,右腿却还挂在大门顶端,整个人被拉伸成一个奇怪的角度。为了不把裤子拉破,她双手紧抓大门的铁栅栏,尽量把重心向上,却怎么也无法把勾住的裤脚弄下来,紧张的满头是汗。   “你的柔韧性倒是不错。”身下传来一个声音。   闻雪一哆嗦,战战兢兢往下看去,才发现校门里面站着一个人,双手插在连帽衫的口袋里,仰着头似笑未笑的看着她。   闻雪又急又羞又怒,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脑门,脸涨得通红,后背一下子全汗湿了。正在犹豫是不是把裤脚扯破来脱身,却发现大门在震动,一扭头看见彭飞长手长脚的几下子就爬了上来。   他轻巧的跨立在大门两侧,把闻雪勾住的裤脚取下来,然后轻松的翻过大门,很快就站到了地面上。   闻雪也赶紧爬了下来,虽然动作难看了点,但总好过被吊在上面被人瞻仰吧。她怀着一颗感恩的心,诚恳地对彭飞说:“谢谢你,彭飞同学。”彭飞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两个人一起向外走去,很快走到了古城墙下。为了打破尴尬,一路上闻雪没话找话:“彭飞同学,你每天都起得这么早啊?”   “……”   “彭飞同学,你今天出来有事情啊”   “……”   “彭飞同学,这里空气不错哈”   “……”   “彭飞同学……”   最后,彭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虽然闻雪一直在心底默默的催眠自己“你那天见的不是我,你那天见的不是我”,才能支撑这干巴巴的谈话(当然只是她在说话),但是看到彭飞的眼神,她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彭飞同学,那你忙哈,我有事先走了。”然后飞也似的跑了。   彭飞目送那个圆滚滚的身影以超乎想象的速度离开,嘴角上扬。   枯燥的学习生活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年级女子排球比赛的时候。最后阵容:林聪儿,朝锦,潘宁,茉莉,李骊,周瑾。每个年级8各班,采取抽签进行淘汰赛,很快就到了决赛阶段。   七班在林聪儿的带领下,也进入了决赛,和一班对垒。   决赛这天刚好是周五,球场两边坐满了人,两个班级分开阵营,为自己班级的球队加油打气。   “七班必胜!”   “一班无敌!”   “七班必胜!!”   “一班无敌!!”   ……   闻雪也坐在人群中,手里举着一块自制的“加油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班一班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一口一口吃掉你!”旁边还画着一个大大肥肥的老鼠,胸前写着一个“七”字,正在得意洋洋的仰天大笑,旁边站着一个小小的米形人,胸前写着“1”。   为了更好的给自己班加油助威,她和一群男生挤在第一排,旁边坐着孙鲁一。   孙鲁一看了看她的牌子,好笑的说:“闻雪,你画的这个硕鼠该不是你自己吧?”   闻雪白了他一眼:“怎么样?可不可爱?”   “我觉得它如果能和你一样更圆一点,会更可爱。”   “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孙鲁一裂开嘴“哈哈哈”笑了两声,转过头注视着场中间。   两边队伍已经进场,一班身穿白底红字的球衣,七班是红底白字。青春的脸庞,年轻的身材,娇嫩的皮肤,随着奔跑入场的脚步,一股蓬勃朝气扑面而来。   “青春的肉/体啊 ……”闻雪呆呆的看着场中间的青春美少女们,自言自语,深切地抒发内心的羡慕嫉妒恨。   身后“噗嗤”的一声,回头一看,彭飞和马骏言坐在后排。马骏言忍笑忍得很辛苦,肩膀不停的抖动,旁边的彭飞双手交叉斜靠在椅背上,一脸看白痴的表情。   闻雪装作若无其事的慢慢转过身,目光在扫过孙鲁一的时候,发现他一点没有被干扰,目光炯炯的盯着本班的队伍,面露微笑,平常书呆子般的脸上居然有一丝温柔。闻雪怔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在看谁?   这时哨声吹响,比赛开始,闻雪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她就属于看热闹的。虽然选手们都不算专业,但是拼尽了全力,发球,接球,垫球,扣球,抽杀……倒也打的有模有样。其中以林聪儿表现最为出色,形象靓丽活泼,修长的双腿弹跳奔跑都动感十足,吸引了不少眼光。   最终比赛以“3:2”结束,七班胜。球员们一回到各自场地,各班学生就都围了过去,有鼓励的,有安慰的,有兴奋的,有庆祝的。   闻雪也挤了过去,“茉莉,你今天表现的真棒!潘宁,你平常在宿舍里上蹿下跳真不是白练的!林聪儿,你太厉害了,排球女将啊!大家都是最棒的!”   孙鲁一走了过来,红着脸,递过去一大袋瓶装“红牛”,嘴里说:“这是我请大家喝的。”眼睛却不自主的瞥向一个地方。旁边马骏言和彭飞在旁边安静的站着,马骏言面带招牌式的懒洋洋漫不经心的微笑,彭飞照旧淡淡的面无表情。   闻雪因为之前已经注意到孙鲁一的奇怪表现,这时不由留意了一下他的目光所向,居然是……茉莉。   “好你个老孙,品味不差啊!”闻雪心里道。在她心里,茉莉人美心善,又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应该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虽然高中禁止早恋,但是少男少女心中的情愫初开,难免对异性会有好感。茉莉有人喜欢,她也觉得高兴,就好像自己家种的白菜有人看中了,她有一种“算你是个识货的!”的感受。   “小雪,你们班的排球女将们这么厉害,你不介绍一下给师兄认识吗?”子杰居然也过来了。   “啊?……哦,好吧。大家好,这是我的师兄子杰,他是我们学校一班的学生。师兄,这是潘宁,茉莉,林聪儿,朝锦……”闻雪一个一个介绍过去。介绍到林聪儿的时候,子杰开口说:“林同学,你今天在赛场上的表现太抢眼了。那股一定要赢不认输的气势,让我想起了小鹿纯子(日本经典电视剧《排球女将》里的女主角,以顽强不屈的精神著称)。很高兴认识你。”   林聪儿甜甜一笑,非常得体的回答:“子杰同学,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夕阳西下,大家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回家。闻雪坐在球场边上,等着茉莉,潘宁和小贺。   人群慢慢散开,夕阳把一切都镀上了金色,仿佛他们的金色年华,就此展开。   夕阳中,茉莉喝着饮料,坐在闻雪身旁,默默看着越走越远的那个穿着连帽衫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惆怅。   夕阳中,林聪儿收拾好自己的背包,直起身来,意气风发的看着远方那个三个人中间最高最挺拔的背影,露出自信的微笑。   多年后,闻雪回想起当年,发现原来这一天是他们这么些人第一次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相互发生联系。从此开始,一个又一个的故事,伴随着他们的人生成长旅程,就此展开。   ☆、你是不是还欠我一碗牛肉面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闻雪照常一周尽量至少3天早上早起去河边练琴。常常会在校门口碰到彭飞,两人往往也没有对话,互相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大概都不想打破早上这份自得的清净。只是在翻过大门的时候,彭飞会伸过手拉她一把,或是托她一下,然后一起走到古城墙边,她去河边寂静的河滩上弹琴,他沿着河边古城墙跑步。   刚开始的时候闻雪并不太习惯自己练琴的时候附近有人,虽然看不见彭飞在哪里,但是一想到身后的城墙附近有那么一个人一直在那里,总是有些不太自在。时间长了,倒也慢慢习惯了,关键是彭飞再也没有在她练琴的时候在她面前出现过。慢慢的,她觉得其实是自己没有放开心怀,心有旁骛,太容易被外界干扰,于是学着静下心来,去除杂念,把注意力专注在琴和自己的感受上,倒是比以前更容易静心凝气。   彭飞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他喜欢自己的独处,这也是他愿意早上早起一个人晨跑的原因。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别人,更没想到这个人成为了自己的同班同学。他曾经以为第一次的遇见是一个偶然,但是后来的再次遇见让他渐渐明白,这个人比他更愿意享受一个人在清晨独处的宁静。这个认知让他很安心,不用去刻意的客套或是应付谁,他们可以像两根平行线,在各自的世界里伸展,互不影响。   不过,每次在晨曦中跑步的时候,耳边有时候会若隐若现的飘过来几丝琴声,有时铿锵激昂,有时深沉婉转,有时空旷悠长,伴随着他有节奏的呼吸和跑步声,越发觉得心静如水,看着远处天边升起的朝阳,嘴角不自觉的会翘起来。   这一天,这两个人在回学校的路上碰到,彭飞突然问闻雪:“你是不是还欠我一碗牛肉面?”   闻雪楞住。   彭飞笑了笑,看上去心情不错,转身往男生宿舍大门走去。   “什么情况?他还是认出我来了?”闻雪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掩耳盗铃欲盖弥彰的遮掩其实是一种“傻”。她自己傻,还当别人“傻”。大概最近减肥餐吃太多了,大脑发育有点迟缓。   高一学期马上要结束了,即将迎来本学期最重要的结束“仪式”:期末考试。   其中最首当其冲也是闻雪最害怕的是:体育考试,体育考试会在文化课考试之前完成。而体育考试里最令她害怕的是:800米跑。   按照国家教委要求,高一女子800米考试成绩,4分40秒及格,3分50秒良好,3分36秒优秀。闻雪之前便总是在及格线上下徘徊,自从体重增加之后,更是觉得力不从心。她上周第一次800米跑考试已经不及格,成绩4分59秒,今天是补考的日子,最后成绩将被记入记分册。这也是闻雪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一门功课参加补考。   因为大多数学生已经通过考试,只有少数人需要补考,所以很多人都聚在跑道旁边,看着热闹。   今天补考的女生总共3人,闻雪是其中一个,另外两个,一个非常瘦小,一个个子很高但是脸色苍白。三个人现在一起在起跑点做着热身。   茉莉走了过来:“闻雪,你等会儿跑的时候不要着急。起跑的时候尽量先抢到内道,然后匀速跑,调准好自己的呼吸一定要有节奏,尽量用鼻子呼吸,实在受不了才能用鼻子吸气嘴巴吐气,最后半圈要一定加快频率加速冲刺。加油哦,我们几个在旁边给你鼓劲。”   闻雪用力的点了点头。说实话,这次800米考试她比中考还紧张。   在各自的跑道站好,身体稍微前倾,哨声吹响,三个人一起从起跑线上冲了出去。这个标准跑道400米一圈,她们需要跑完2圈。   闻雪一开始就落在了后面,每个人都希望能够先抢到内环跑道,她怕另外两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同学被自己撞飞了,于是打算等到中间再找机会加速超越。结果没想到这两位一点不弱,你争我抢地闷着头向前冲。闻雪不敢放松,紧跟着前方的步伐跑着,半圈以后,她已经觉得整个头好像被热气包裹,汗水不停的留下来,鼻子里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嗓子眼里好像在冒火,嘴巴里发苦,但嗓子里却是一股甜腥之气。   不知不觉,她的脚步越来越慢,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麻木,大腿酸胀,小腿越来越沉重,前面的两个身影越来越远。经过人群的时候,依稀听见潘宁和小贺着急的声音“闻雪,坚持住,加油,不要停!”还有不知道谁在笑着说:“她太胖了,前面起跑又跑得太快,现在跑不动了,坚持不了多久了,看样子能不能跑完全程都是个问题。真的是高分低能呢。”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闻雪,跟着我跑。”是茉莉的声音。   茉莉跑到闻雪右前方,领先半个身位,“闻雪,你把步子和手臂摆动的更大些,深呼吸,注意节奏,三步一吸,三步一呼,从现在开始用、鼻子吸气,嘴巴呼气。不要低头看着地面,抬头向前看,看着我,跟着我。”说完,茉莉跑到了闻雪右前方2米左右的位置。   闻雪努力的抬头,看见茉莉瘦削的身影在前面奔跑,她美丽的长发马尾在奔跑中已经有些松乱,淡绿色的衬衫空空荡荡的,更显得背影纤细。她知道茉莉并不是一个运动健将,甚至身体瘦弱,但是这一刻她用纤瘦的肩膀为她撑起一片天空,为她破风破浪,在她自己都快要放弃自己的时候。   闻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眼前开始模糊。她抽了抽鼻子,觉得自己很没用,一场800米跑的考试,不应该是人生道路上的荆棘,更不是人生的终点,怎么可以就此放弃?   很多年以后,闻雪都还记得当年那个小城中学的操场跑道上,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正在用力的奔跑,如同奔向她们未知的未来,从不抛弃,从不放弃。   最后200米冲刺到达终点的时候,老师按下秒表:“4分38秒”。   潘宁和小贺冲了过来,抓着闻雪的手臂:“不要立马停下来,慢慢走,放松。”茉莉没再说话,跟在旁边一起慢慢的走着。   闻雪一边走,一边茫然地抬头看了看周围,看见林聪儿和朝锦嘲笑的嘴角,看见孙鲁一关心的神情,看见马骏言鼓励的笑容,看见彭飞深幽难测的眼。      ☆、期末考试   期末考试进入倒计时,今天是考前的最后一天。   明天第一门考的就是语文,今天考前最后一堂语文课,长得像圣诞老人的有着白胡子和圆脸庞的可爱的语文老师老头儿要求从第一排的同学开始,奇数排向后转坐,和后排同学面对面,互相自由提问和回答背诵过的内容。   闻雪转过身坐好,翻动着手里的课本和笔记,再看看彭飞,笑着问:“谁先开始?”   彭飞身体微微后倾,靠在椅背上,勾勾嘴角:“随便。”   “随便?你叫“随便”没有这个名字。”闻雪白了他一眼。   “女士优先。”彭飞对于她的鄙视熟视无睹。   “好。我们从古诗词开始,你说上句,我对下句,或是你说下句,我对上句,完成一句完整的诗句。”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是气所磅礴。”“凛冽万古存。”   “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年深缕积长。”“是古人留迹。”   “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   闻雪突然停下来,呵呵笑了起来:“彭飞同学,请问你有多少愁多少怨多少恨,为啥选的都是这些虽然大气磅礴但却悲愤之意溢于言表的诗句?”   彭飞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张了张嘴却又没有回答,只说:“轮到你出题了。”   闻雪心里默默的吐槽了一下这个别扭的面瘫君,笑着说:“咱们来点欢乐的。”   “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黄师塔前江水东。”“春风懒困依微风。”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归。”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春风得意马蹄尽。”“一日看尽长安花。”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看着彭飞抽动的嘴角和别扭的神情,闻雪已经笑倒在课桌上:面瘫君,看你还装酷!   闻雪笑了一会儿,看着彭飞有点开始发青的脸色,也不敢太放肆,直起身来,突然想到一个疑问:“彭飞同学,听说你的数理化十分优秀,只是语文和政治分数拉低总分。但是根据今天所见,你的语文功底很棒啊。一个把语文学得很差的人,是不会记得住这么多古诗词的。为什么呢?”   彭飞本来不想回答,可是他看见闻雪睁着圆圆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她的眼白很白甚至还透着幽幽的蓝,眼黑很黑很大,小小的嘴角向上翘着好像一个菱角,然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我喜欢文学,我也喜欢语文这门课程,可是我不喜欢语文考试。政治课也是一样。”   “你是说,你喜欢读书,你也喜欢学习和文字以及文学相关的课程,但是你不喜欢我们现在语文的考试方法或是内容?”   彭飞满意的点了点头:“是。我喜欢语文不下于数理化,但是数理化的世界里非黑即白,你也许可以走不同的路径,用不同的方法,但是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不是“对”,就是“错”,没有含糊不清,没有灰色地带。但是文科类课程不同,每一个论题,从这个角度看是对的,换一个角度也许就是错的,在这个场景下是对的,换一个场景可能就是错的。还有阅读理解部分,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对于一篇文章的阅读,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理解,这是很正常的事情。除非是作者本人在这儿,否则,谁敢说自己的理解就是作者想要表达的?更何况,往往作者自己在写作的时候,也许并没有考虑过我们试卷上可能出现的提问,因为,这些提问都是后人自己臆想的。”   闻雪很兴奋:“你说的太对了!何勇的《钟鼓楼》里面有一句歌词说,“是谁出的题这么的难,到处全都是正确答案。”。其实,很多东西没有标准答案。如果非要让这么多学生的想法都和出题人一样,才算是正确的话,那么我们就都是流水线上生产的工业产品,而不是独立思考的个体。”   “你还知道何勇的《钟鼓楼》?”彭飞看着闻雪因为兴奋而变得红扑扑的脸和亮晶晶的眼睛,不禁笑问,狭长的双眸闪过一丝亮光。   “哈哈哈,虽然他现在老了点丑了点,而且基本销声匿迹,但是当年的魔岩三杰可是代表了大陆摇滚乐的黄金时代。”切,小瞧人啊,我好歹也是摇滚粉好不好,闻雪心里想。   闻雪接着说:“不过,对于数理化,我和你的感受有些不同。它们太过理智,甚至是冷漠无情,让我没有共鸣的感觉。虽然我的各门功课成绩都很平均,没有明显偏科,但是每次背诵各种公式定理的时候,我都只能死记硬背。不像语文,我基本上只需要看上两遍就可以记住了,学起来很轻松。数理化学累了,看看语文课本,对于我反而是一种放松。当然了,数理化的练习让我的思维更有逻辑,更严密,这是别的学科无法替代的。”   “那么,高二文理分班的时候,你会选择文科班?”彭飞问得有一丝犹豫。   “那倒不一定。上次和我爸提了一下想报文科班的想法,我们俩大吵了一架,还差点被他揍了一顿。他觉得文科没前途,现在是计算机互联网的新时代。”闻雪自嘲的笑笑。   “后来我想了想,觉得我也不是真的就想专门去学文,而是我现在还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换句话说,我对未来充满希望,我对明天一无所知。”闻雪看着彭飞笑了笑,“你是不是一直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迷惑?”   彭飞没有说话。他从来没有在闻雪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似笑非笑,眼神没有焦点,好像看着他,又好像穿过他看向未来的某个地方,他突然第一次对自己有一些不那么确定。在过去的17年里,经过了那些事情,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心理年龄远远比同龄人成熟,也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心无旁骛。在这一刻,他突然有些迷惑:17岁的自己,真的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吗   ☆、不要逼我打男人   期末考试在一片鸡飞狗跳,凄云惨雾,鬼哭狼嚎中结束了。这么说是因为这次考试的题目很难,据说是校方为了给高一学生一个下马威,好让他们在接下来的暑假中不至于忘乎所以,乐极生悲。   过了几天闻雪去学校拿到考试成绩,还算满意:孙鲁一还是第一,她和彭飞居然并列第二,虽然两人总分一样,但是各科成绩却不相同,她各科平均,文科略胜,彭飞数理化只差一分就是满分,文科却是中等水平。因为考前的那番对话,闻雪对此已经毫不意外。对于成绩和名次,她向来不是特别在意,一切但求尽力而为,无愧于心,于是乐滋滋的准备回家好好放松一下。   班主任在这次暑期前的动员大会上,慷慨陈词。先是热情地表扬了这次考试成绩优秀的同学,并且点名了孙鲁一,彭飞和闻雪,希望全班向他们学习。然后声情并茂的向大家讲述了现在高考的严峻性,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虽然还有两年,但是时刻不能放松,必须以头悬梁锥刺股的精神,过完高中这三年,暑期也不能放松对自己的要求。   最后,班主任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神秘的对大家说:“学校本着相应国家培养全才,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新人才的号召,准备下半年开学后举行一次歌唱比赛,虽然还没有书面通知,但是校领导们已经开会讨论定下来了。到时候,高一学生刚刚入校还不熟悉,高三学生要准备迎接高考,主力将会是高二各班。具体形式和细节方案还没有确定,不过给大家打个招呼,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开始准备一下。”   学生们大多不以为然,还没影子的事儿呢,哪有开开心心的过暑假重要。于是,齐声说:“知道了。王老师再见!”然后一哄而散。   闻雪开始了米虫般的暑假生活。每天除了固定的练琴和做暑假作业的时间,就是吃吃喝喝睡睡,看看小说,没事儿再跑到师父那里去混吃混喝一顿。   师父的小院儿冬暖夏凉,搬个凉床放在小竹林旁边,弹会儿琴,喝两口热茶,陪师父聊聊天,看会儿书,再躺下睡个午觉,连空调和电扇都不用,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她最近迷上了武侠小说的世界,刀光剑影,红尘滚滚,剑客侠心,拈花把酒,笑傲江湖,快意恩仇,怎一个“痛快”了得?其中最爱古龙。与金庸武林宗主般的波澜壮阔大开大合不同,古龙更像是一个怪侠。古龙笔下的人物,大多亦正亦邪,独来独往,对于正派人士的说教嗤之以鼻,却有着自己内心的底线和坚持,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睡最美的女人。为朋友两肋插刀,哪怕被朋友插了两刀。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恣意潇洒,放浪不羁,仗剑走天涯。就好像“没有人知道小李飞刀的刀到底有多快,因为见过小李飞刀的人都已经死了。”牛X!真的是牛X!   古龙的文风也是别具一格,极爱留白。“月。”“圆月。”“刀。”“弯刀。”……常常一句一段,一词一段,甚至一字一段,一本书翻过去,空白处比比皆是,闻雪深深地怀疑,这是他喝多了的时候为了凑字数换稿费干的好事。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那件事,闻雪本来以为这个暑假会就这样平静的过去。   这一天潘宁打电话给闻雪:“雪团儿,听说广场附近新开了一家溜冰场,这几天新开业半价酬宾。咱们一起去吧?”   “好啊,叫上茉莉和小贺。”   说动就动,半个小时后,四个闺蜜在溜冰场门口碰头,买了门票进去。因为价格优惠,又是暑假,场子里人很多,基本都是学生。居然看见了朝锦和林聪儿,朝锦正坐在场边穿鞋,旁边站着林聪儿一身粉色连衣裙,妹妹头,还画着淡妆,更显得眉目如画,引得经过的男生都侧目注视。   潘宁看了看自己这边四人的打扮,为了溜冰的时候方便,大家都是短袖T恤配上长裤,茉莉扎了个马尾,闻雪还是乱蓬蓬的丸子头,自己和小贺两人短发,感叹道:“我们四个人灰头土脸的,丢在人群里都互相找不着啊……”   小贺贴心的拿出几块红色印花手帕,给每个人左手腕上系了一块,还打了个蝴蝶结:“咱们每人带着这个,有事情叫一声再一举手,就能发现了。而且还能擦汗,一举两得!”   “这里人太多,等会儿玩儿起来有可能就走散了,小贺和茉莉还不太会滑,还是有点不太安全。要么这样吧,我带着茉莉,潘宁你带着小贺,也好有个照应。”闻雪建议。   其他三人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换好鞋子,两个两个的入了场。   “咦,那不是孙鲁一他们吗?”茉莉奇怪地说。   闻雪闻声,顺着茉莉的目光看去,三个颀长的身影从大门进来,正是孙鲁一,马骏言和彭飞。彭飞看到场子里热闹的人群,停下脚步,皱了皱眉,旁边马骏言对他说了几句什么,他才点了点头,三个人往前台换鞋处走去。孙鲁一突然回头向这边看过来,看到她们,脸色一喜,盯着茉莉,傻乎乎笑得咧开了嘴。   茉莉脸色一红,拉着闻雪向内场滑去。   因为不太会滑的人占大多数,基本都喜欢在靠近栏杆的外圈滑,便于初学者练习,也便于站立不稳时可以抓住栏杆,内场反而空出来,只有少数一些人在里面滑着。有几个人一看就是高手,也有几个技术一般但胆子大的人贪图内场的空间空旷,松开了手在里面练习。   茉莉知道闻雪的水平,所以很放心的拉着她来到内场。闻雪牵着茉莉的手,慢慢的带着她滑,嘴里交代着:“眼睛不要盯着地面,要看前方你要去的地方,你的身体是跟着你的眼睛动的。肩膀放松,挺直腰,重心微微向前,双膝略弯,让你的身体变得柔软有弹性,这样才不容易摔跤。好,跟着我,抬左脚,好,放下左脚抬右脚,控制好平衡,让左脚在地面上自由滑行一段距离,再放下右脚抬左脚……”   闻雪和茉莉手牵手的在内场上绕着小圈练习着,茉莉初学不久,还不是很熟练,闻雪耐心的配合着她的节奏,不紧不慢的滑着。   突然从后面冲上来一个人,猛地分开闻雪和茉莉拉住的双手,从两人中间滑了过去,茉莉吓得“啊”了一声,闻雪赶紧用力抓住茉莉,稳住两个人的重心,这才没有摔倒。这人速度很快,又是措不及防,这一跤如果摔下去,不管是她还是茉莉,估计都得去趟医院。   这个人并没有回头,一直滑到了场边才停下来,远远的看着原来是个和她们差不多年龄的男孩,正和身边几个同伴一边说着话,一边看着场内。溜冰场内这种事情时常发生,有一些社会青年或是小混混常在溜冰场内恶作剧,捉弄女生或是不太会滑的男生,后者常常因为害怕而忍气吞声或是提前退场。   潘宁滑了过来,小声对闻雪说:“雪团儿,我觉得这几个人有点问题。刚才我和小贺在场边,看见他们和朝锦还有林聪儿站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什么,林聪儿还指了指你们这边,然后这个人就冲你们滑过来了。”   闻雪没说话,想了想,对茉莉说:“你和潘宁她们到旁边玩儿会,我先一个人在中间滑,我倒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那你当心点。”   闻雪点点头。最讨厌男生欺负女生,更讨厌女生欺负女生。更何况这么容易受伤的运动,如果他们真的是为了得到自己恶作剧般的快感,而把他人的人身安危置之不理,那就实在太可恶了!   闻雪一个人在内场中间慢悠悠的滑着,好像还有点生手生脚的样子。不一会儿,身后传来滚轴溜冰鞋在地板上滑动的声音,速度很快。闻雪不动声色,仔细辨认了声音来的方向,就在身后的那人马上就要碰到她右边胳膊的时候,她突然向左边滑动了一步,身后的人没来得及反应,贴着她的右边就向前方冲去,然后一个急刹停了下来。正当这时,闻雪低声咒骂一声,突然停住蹲下身来,抱着脑袋,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从她左侧向前,一直伸延到她的前方,然后就是重物相撞落地的声音。外场突然传来一片惊慌的喧闹声。   闻雪松开头,站起来,缓缓滑到前方正坐在地上的两个人面前,其中一个正是刚才分开她和茉莉的那个人。这两人此刻颇有些狼狈,一个人抱着自己的左臂,另一个扶着自己的手腕,相貌其实也算英俊,但却满脸戾气,恶狠狠地看着她。   闻雪嘲笑的看着他们,捋了捋自己的刘海,故作轻浮地说:“如果你们不是心太黑,为了不失手,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的夹击我,也不会自己和自己人撞在一起。”   左边那个男生愤恨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一起的?”   “他的速度那么快,一般人根本不会和他靠的那么近,而且你们的步调一致,节奏一致,目标一致,只是位置和路线不同,如果不是一起的,怎么会合作的那么好?”   潘宁,茉莉和小贺也滑了过来,站在闻雪身边。潘宁气愤的说:“就是你们!我看见你们刚在站在一起的!”   闻雪脸色一正,声音突然一冷:“你们几个男生,居然躲在溜冰场上欺负女生,也不觉得丢脸?溜冰场不是你们用暴力来掩盖猥琐的地方,别逼我揍男人!”   地上的两个人又羞又怒,满脸涨得通红,慢慢站起身来,瞪着闻雪。身后几个伙伴也围聚了过来,冷冷的看着对面四个女生。   四个女生手牵手站成一排,毫不示弱的回视,掌心里都是密密的汗,腿也有点软。   闻雪正在心里想着如何才能脱身,旁边传来一个笑嘻嘻的声音:“哎呀,这里有热闹,闻雪你也不叫上我们。”就看见马骏言带着天使般的笑容走了过来,身边是严肃的孙鲁一和冷冷的彭飞,三个人走到女生旁边停下,一人手里拎着一双溜冰鞋。   外场的人群也聚了过来,很多人都目睹了这一幕,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接一个的人从人群中走出来,默默地走到闻雪一行人的身后停下,不一会儿就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片。   对面的几个男生看着不对,灰溜溜地收起东西走了,连狠话也没想起来放一句。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的支持!”闻雪转过身向身后不认识的人群鞠躬表示感谢,人群默默散开,没有人说话,但是每个人都用脸上的微笑或是微微的点头向闻雪表达着自己的善意。   “你没事吧?”孙鲁一关切地走到茉莉身边,红着脸问道。“没事。”茉莉摇了摇头,脸有点红,目光从眼角看了看彭飞。   彭飞正看着在向人群鞠躬的闻雪,笑了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温暖。茉莉眼神一黯。   一旁的马骏言笑着说:“闻雪,你也应该感谢我们啊。”闻雪大手一挥:“没问题,一人一根雪糕,我请客!”   于是七个人的大部队杀到了旁边的冷饮柜,潘宁说:“雪团儿,我要吃“雪团子”。”女生们都笑了,纷纷说:“我也要。”三个男生不明所以,奇怪地看着她们笑作一团。潘宁解释道:“雪团子是我们最喜欢吃的一种冷饮,外面是一层软软糯糯的糯米皮,里面包的是牛奶味的雪糕,白白的,圆圆的,又可爱,又好吃。“雪团儿”是我们给闻雪起的外号。像不像?”于是,最后每个人手里拿着一根雪团子,坐在马路边啃。   “咦,怎么后来没看见朝锦和林聪儿?”潘宁突然想起来,问道。   “我们来找你们的时候,看见她们俩走了。”马骏言回答,“怎么了?”   “没什么。”闻雪按了按潘宁的手。彭飞看了看她,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闻雪,你溜冰怎么溜得那么好?”孙鲁一在一旁好奇的问道,“你刚才的样子好霸气,好像古惑女。哈哈哈……”   “那得感谢我有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四叔。”闻雪捂着嘴乐呵呵地笑,“我从小学二年级开始就跟着他去溜冰场玩儿,从四轮两排的旱冰鞋到直排轮的溜冰鞋,我可是见证了本市溜冰场的变迁。不过他现在金盆洗手,改邪归正,结婚生子啦。”   “哈哈哈哈哈。”一群人都被她逗得乐开了花。   灰溜溜离开溜冰场的一群男生来到旁边的广场上,找到朝锦和林聪儿。领头的那人对林聪儿说:“聪儿,要不是看在你是林老师的女儿的份上,今天这件事我们几个是不会同意去做的。几个男生欺负一个女生,想想我都后悔。以后,再也不要找我们做这种事了。”   林聪儿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结局。她和朝锦一直不喜欢闻雪,朝锦是不喜欢闻雪轻轻松松就可以考出好成绩的样子,而她自己为什么不喜欢闻雪,她也说不清楚。也许是因为她那么胖又不美,却总是自信满满的样子?也许是因为她太幸运,坐在了很多女生梦想的座位,坐到了彭飞的前排?今天她本来想让闻雪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个丑,没想到她居然赢得这么漂亮。看来,自己曾经低估了她。      ☆、卧谈会——“要有多深爱”   高一的暑假就这么过去了,回学校的时候称了一下,闻雪长高了一公分,胖了两斤。   开学后开始分文理班,选择理科的留在本班,选择文科的归集到一个新的班级——八班。闻雪最终选择了留在本班。也许是因为舍不得这几个好闺蜜,也许是因为理科最后升大学的选择面更广,也许是因为未来有太多的可能性……   最后除了几个偏科偏的很厉害的同学申请去了文科班,其他人都留在了本班。   这一天闻雪坐在座位上看书,为晚自习做准备,一个男生走过来在她面前坐下,双肘撑在她的课桌上,“闻雪,我真高兴你也留在本班了!我本来以为你会申请去文科班呢。”   闻雪抬头一看,邓超满头是汗地挤在她前排的位子上,两只胖手撑着自己的大脑袋,正在可怜巴巴的看着她。邓超和闻雪平常虽然说话不多,但是两个人曾经是初中同班同学,又都爱吃,也因此都长得胖,所以相互之间也有一份亲近感。邓超脾气好,平常被其他同学“胖子,胖子”的叫来叫去,笑眯眯地也不生气。   闻雪对他笑笑,问道:“邓老师最近身体好吗?”邓老师是邓超的爸爸,也是闻雪和邓超的初中班主任,前段时间听说进医院做了个手术。   “挺好的,恢复的不错。前几天还念叨你呢。”   “下次放假,我去看他。”闻雪有点愧疚,毕业了以后还没有回去看过以前的老师。   “欢迎欢迎。”邓超笑道。   “你们俩坐在一起的画面,可以猜一个地名呢。你们猜得到是什么吗?”林聪儿走过来,甜甜地笑着说,一脸无害的样子。她今天穿着一条淡蓝色的纱裙,衬着她高挑的身材,非常漂亮。她看看他俩,又悄悄扫了一眼后座的彭飞。   邓超怔了一下,明白过来,脸“唰”地一下红到耳根,嘴巴轻微的颤动,不知如何反驳。   闻雪在心里叹了口气:美女,你长得可真好看,可是性格怎么这么让人讨厌。她抬起眼,看了看林聪儿,嘴角扬了扬,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慢慢说:“那么请问,你知道这个地方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这个地方在地理位置和经济发展上对于中国有什么战略性的重要意义吗?”   林聪儿没想到闻雪会是这种反应,一时愣住,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   闻雪接着侃侃而谈:“合肥是一座具有2000多年历史的古城,因东淝河与南淝河均发源于该地而得名。它也是包拯的故乡,是安徽省的省会,位于安徽省的中心,地处华东地区和江淮之间,是国家重要的科研教育基地、现代制造业基地和综合交通枢纽,是世界科技城市联盟会员城市、国家科技创新型试点城市、中国综合性国家科学中心。”闻雪顿了一顿,接着说:“你只知其名而不知其意,并且拿着这个名字来取笑他人。知识不是让你这样来使用的!”   教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因为临近晚自习时间,大多数学生都已经坐在座位上,此时都诧异的看了过来,面面相觑。   “啪,啪,啪。”从闻雪身后传来几下掌声,居然是彭飞。   林聪儿满脸涨得通红,眼眶含泪,转身冲出了教室。朝锦站起身恨恨的看了闻雪一眼,追了出去。邓超低声说了一句“谢谢”,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   闻雪向后一靠,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她向来不喜欢主动和别人发生冲突,但是这个林聪儿实在是越来越过分。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跟自己过不去,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招惹过她啊?谁还不是小公举怎滴?   她回过头对彭飞说,“谢谢你。”彭飞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说道:“我觉得你说得很对,知识是不应该这样被使用的。”然后就低下头继续看书。闻雪笑了笑,暗暗吐槽:面瘫君,你真是一个别扭的朋友。   晚上熄灯后,宿舍里的四个女生开始了住校生活最大的乐趣:卧谈会。每个人都躺在自己的床上,关着蚊帐,黑着灯,闭着眼或是眼睁睁的瞪着帐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先是潘宁以秋风扫落叶般无情的态度严肃批判了林聪儿今天的行为,并且表示不齿。然后是小贺问:“闻雪,为啥她这么不喜欢你啊?”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闻雪回答,“我只知道,今天我做了一件对的事情。也许会让她更不喜欢我,可是我不在乎,我只求无愧于心。”   “没想到今天彭飞居然站出来挺你哦,难得这个闷油瓶说句话。”潘宁开心的说。   “他今天可没有说话,他只是拍了拍手。”闻雪故意打趣。   “哎呀,行动比语言更有力。”潘宁笑道。“说起行动,我突然想起一个故事。”她接着说,“这是发生在我姐她们班的真事儿。”   “那是五六年前,我姐她们班有一个男生和同班的一个女生偷偷恋爱了。那个男生长相和家境一般但成绩特别好,那个女生成绩和家境一般但是长得特别美。他们爱得很深,希望能够考到同一所大学或是同一座城市,希望以后可以永远在一起。但是那个女生的成绩是绝对不可能和男生考上同一所大学的,甚至有可能考不上大学,于是后来他们想了一个疯狂的办法,也不知道是谁先提出来的。于是高考的时候他们互相在自己的试卷上写上对方的名字,那时候监考也没现在先进,居然被他们蒙混过关了。于是那个女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上了北京一流的大学,而那个男生名落孙山回到高三开始复读。”   “事情还没有结束。过了半年,那个女生给男生来了一封信,告诉他自己另外有了男朋友,希望男生忘了她,好好复习,准备高考。男生收到这份信以后彻底崩溃了,无心复习,第二次高考大失水准,最后在本地上了一个不入流的大学,从此一蹶不振。”   故事讲完了,没有人说话。过了好一会儿,茉莉幽幽地声音响起:“要有多深爱,才能这样付出”   “我和我姐也讨论过这个问题。她说她们班级的同学们都觉得这个男生太爱这个女生,以至于把自己一生都毁了。他用行动证明了他有多爱她,她也用行动证明了爱情是多么不靠谱的一件事。这个女生后来从来也没有参加过高中同学聚会,也没有和他们联系过。我姐说,看到这一对的结局,他们全班都快要不相信爱情了。”   “可我总觉得,这个男生也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小贺非常困惑的说道。   “这个男生爱得失去了自我。”闻雪缓缓地说。   “不管怎么样,我觉得如果有人肯为我这样做,我会很感动的。”潘宁说道。   “可是你感动,不代表你会永远爱他啊。人心是会变的。”小贺反驳道。   “起码我不会在他第二次高考前写那封信,有什么事不能等到高考结束后这个女生太自私了,根本不替别人考虑。”潘宁和小贺争执。   “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人这么深爱我?”茉莉喃喃着。   “我觉得,恋爱的两个人应该像两棵树,并肩而立,互相扶持,而不是藤缠树。他们的人格应该是独立的,平等的,而不是一方依附于另一方的。”闻雪慎重地想了想,缓慢又坚定地说。   四个没有恋爱过的女孩,在这么一个夏末秋初的夜晚,认真地思考着“爱是什么”。她们情窦未开,青涩稚嫩,她们的一生还有很长的时间,她们将会体会尽爱情的各种滋味。   ☆、他的邀请   开学不久,学校真的公布了“五中第一届校园歌唱大赛”的消息。比赛对各年级学生开放,以班级为单位报名参加,参加形式不限,每个班有一个名额,但是不强制要求参加,没有报名的视为弃权。也就是说三个年级的学生将同台竞技,参加的选手代表自己的班级,可以是独唱,合唱,组合等等各种形式,而且并不强制所有班级参加。   七班班主任王老师很开心,自己曾在暑假前暗示过本班学生早做准备,这次一定可以漂亮地打一仗,让那些眼红他的班级里有全年级成绩最优秀学生的老师们好好看一看,他带的班级不仅成绩好,而且多才多艺,人才济济。他兴冲冲地走到教室,把这个消息一宣布,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大家说:“同学们一定在暑假里做了准备,现在可以举手报名了。”   教室里一片冷场,每个人都呆呆的看着老师。   “……你们该不会把我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吧!”王老师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耐心地开导着:“大家好好地想一想,我们还有时间准备,有想法的同学今天放学之前到办公室来找我。我们就把这个比赛当做一个游戏,尽力的完成它就好,重在参与,不要让自己的高中生涯留下遗憾。”然后拂袖而去,留下满教室的学生面面相觑。   “我觉得王老师说得有道理,不要让自己的高中生涯留下遗憾!”林聪儿站起来鼓舞道,她是七班的文体委员,她也很想组织大家一起把文艺和体育活动搞得有声有色。   教室里有的人开始交头接耳,有的人若有所思,有的人摇了摇头,有的人埋头看书。林聪儿叹了口气。   闻雪也有点热血澎湃,可是想到自己对于唱歌实在不擅长,也只好作罢。   晚上卧谈会的时候,潘宁神秘的说:“你们知道今天最后谁去王老师那里报名了吗?”   “别卖关子了。快说!”茉莉叫道。   “居然有两个人。一个是林聪儿,还有另一个你们猜是谁?”   几个人叽叽喳喳的猜了半天,一个也没猜到。最后潘宁得意地揭示谜底:“我就知道你们肯定猜不到。是彭飞!”   “彭飞会唱歌?不像啊,他连话都很少说,还会唱歌啊?”   “我无法想象他站在台上唱歌的样子……他唱什么歌呢?哎呀,我有一种深深的违和感。”   ……   闻雪没吭声,她突然想起了那首《钟鼓楼》。   第二天早上闻雪照常来到河边的角落里,坐下来开始练琴。现在已经是初秋,河边的风开始有点冷,太阳也还没有从云层中露出脸,伴着河面上浮起的雾气,天地一片混沌。闻雪心中莫名悲怆,左手拂徽,右手拨动琴弦,铿锵之声响起,竟然隐隐有了惊石裂帛之气。弹到激昂处,她跟着琴声低声吟唱道: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   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   一曲弹罢,闻雪从刚才的氛围里清醒过来,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你弹得这首曲子,叫什么?”闻雪听见声音猛地转头,看见彭飞坐在身旁的一棵歪脖子树下,背靠树干,左手随意地搭在弯起的左腿上,右腿伸直,更显得宽肩瘦腰,双腿修长。   “你想吓死我啊!”闻雪白了彭飞一眼。   彭飞站起身,走到闻雪面前,蹲了下来,和她对视,又问了一遍:“你弹得这首曲子,叫什么?”   闻雪避开他的眼睛,看向更远处的河面,回答道:“这首曲子叫做《离骚》。《离骚》本来是屈原的抒情长诗,后来晚唐陈康士根据这首诗作了古琴曲,古朴苍劲,深沉含蓄。整首琴曲从凄凉压抑到激昂愤慨,交替变化,但是最后结束时一扫前面的悲愁苦闷自怨自艾,豪放自若,不为天地所累。胸有激雷,面如平湖,我终究没有达到这种境界,弹得不好。”   “我觉得很美,让我胸怀激荡。”彭飞缓缓地说,“我想邀请你来参加我们的排练。”   周六从师父那里上完课出来,闻雪背着琴来到了废弃的拖拉机厂。因为中国近些年产业结构调整,行业升级换代,这家传统的拖拉机厂因为经营不善而破产倒闭,厂房荒废了已经一段时间。这里离师父的小院儿不远,沿着河边小路骑着自行车一会儿就到了这个偏离城市中心的地方,算是城乡结合处,厂子外有一排参天大树,远处还有农田和池塘。门口倒还有一个门卫,看守着厂房,等待后续处理。   “我找彭飞。”闻雪说道。门卫点了点头,“进来顺着路一直走到底”,然后开门让她进去。   闻雪穿过一排排厂房,走到最里面的一间,意外地看见门开着,门口坐着马骏言。   马骏言看见她,开心的挥了挥手,“闻雪,你来啦!”闻雪走了过去,奇怪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马骏言神秘的挤挤眼。闻雪心里暗道:你大概和潘宁是一家子,都这么爱卖关子。   “等会儿你还会见到一个人,你可别跌破眼镜。”马骏言接着笑说。“我又没带眼镜,不会跌破。”闻雪听了更是气闷,好奇害死猫,这个道理我懂。“闻雪,你是在说冷笑话吗?”马骏言歪着头看她。   闻雪正想反驳,突然看见路的那头走过来两个人。一个身高腿长,正是彭飞;另一个带着厚厚的眼睛片,正笑得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这是……孙鲁一???   闻雪觉得如果自己此时带着眼镜,那一定是跌得粉碎了。她猜到马骏言是和彭飞在这里排练参赛的节目,但是孙鲁一……那个书呆子宅男木讷寡言不修边幅全年级第一的孙鲁一,他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走到她面前,孙鲁一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彭飞淡淡地说了声:“一起进来吧。”闻雪还在沉浸在看到孙鲁一的震惊当中,恍恍惚惚地跟在他们后面进了这间厂房。几个男生七手八脚的把几扇窗户都打开,阳光照了进,闻雪看着里面房间尽头的那一排乐器,目瞪口呆。   ☆、排练   闻雪曾经想过彭飞叫她来干啥,当然没有想出来。于是她今天过来看看他到底想让她来干嘛,能帮就帮着点,说不定是让她来打杂,买个盒饭送个水啥的,为了班级的荣誉她也准备忍了,重在参与嘛,出体力也是一种参与啊。   闻雪本来以为,彭飞只是要唱个歌儿。看到马骏言以后,她以为他们俩要男声二重唱。看到孙鲁一以后,虽然惊讶,但是考虑到学霸也可以有兴趣爱好的嘛,所以她以为他们大概要搞个男子组合,虽然这个组合奇怪了点,毕竟这次拼的不是考试总成绩。   但是,当她看到面前这一排乐器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人生观世界观要坍塌了。房间最里面的墙上挂着一黑一白两把吉他,一把红色的长得也很像吉他的乐器,前面的地板上放着一组巨大的架子鼓。“这,这些……都是你们的?”她咽了口唾沫,艰难的吐出几个字。这也搞得太大了吧?   “是的。”彭飞淡淡的回答。   “闻雪,你猜不到吧,哈哈哈,我早说了你会大跌眼镜。”马骏言哈哈笑着说,“我们从初中开始就在这里排练了,那个门卫是我大姑的二儿子的小舅子的哥哥,他们厂倒闭了一直没有人来接盘,所以这里一直空置着。怎么样,这个地方不错吧?”   “那这些乐器……”   “乐器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凑钱买的。为了买这些乐器,我们可没少出去打工。”   “你们这可算是童工啊……”   “未满16岁才算童工。16岁之前,我们靠参加各种比赛也拿了不少奖金,16岁之后,除了比赛我们还可以做很多事。”孙鲁一在一旁解释。   “你们居然唱的是摇滚!”作为一个摇滚粉,闻雪在惊讶过后,是惊喜,还有点小激动。   “我们都喜欢Rock & Roll, 所以才走到了一起。”彭飞看着面前的乐器,眼神里充满了……“爱”意?闻雪看着他,这样的他让她很不习惯,有点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那你们的乐队叫什么名字?”   “涅槃。”三个人一起回答道。   “美国曾经有一支摇滚乐队NIRVANA,中文翻译过来就叫做“涅槃”。不过后来主唱吞枪自尽了,从此乐队就解散了。我还蛮喜他们那首“Smells Like Teen Spirit”的,虽然迷茫,但是直言不讳自己的困惑和梦想,毫无畏惧,毫无拘束。”闻雪回忆到。   “他们是一支GRUNGE风格的摇滚乐队,也是我们最喜欢的乐队之一。不过我们还没有形成他们那么个性明显的风格,我们还在摸索自己风格的过程中。但是对于Underground地下摇滚的热爱,和对于不插电的追求,我们是一样的。起这个名字,是我们对于这支伟大乐队的一种致敬,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激励,希望有一天我们可以在他们给我们的激励中涅槃而出,去掉迷茫和颓废,去掉毒品和滥交,涅槃成一只真正的凤凰。”闻雪没想到彭飞居然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说道摇滚他像是变了一个人。这不再是她平常认识的那个别扭面瘫君。   “那……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闻雪想起今天来的目的。   “我们报名参加了学校的歌唱比赛。王老师说得对,不要让自己的高中生涯留下遗憾,而且我们也需要登上真正的舞台,才能磨炼乐队的实力。摇滚,最终极的舞台是在现场,是不插电。”   “我们这个团队,鲁一是鼓手,骏言是贝斯手有时候也弹吉他,我是吉他手兼主唱。我们这次的参赛曲目是唐朝乐队的《梦回唐朝》。”彭飞眼中流露出一丝炽热的光芒,他看着闻雪说:“那天我听到你的古琴声,忽然觉得和我们想要表达的感觉很像,所以我邀请你来,想看看我们是不是有可能合作这首歌曲。”   “古琴和摇滚合作?这也算一种跨界啊,以前没听说有人尝试过……不过,我喜欢这个想法。”闻雪笑嘻嘻地说。   她解下身后的琴囊,左右看了看,找了块稍微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来,拿出古琴放在腿上。彭飞看着她坐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洗水蓝的牛仔裤变得灰扑扑的,不知不觉抿紧了嘴。   “这首《梦回唐朝》是我很喜欢的一首摇滚歌曲,重金属的摇滚乐加上中国风的词,有一种对冲的美感。我曾经尝试着用古琴弹奏过这首曲子,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不过,相信你们一定对这首歌曲有自己独特的演绎。请开始排练吧,让我看看我可以为你们做些什么。”闻雪看着他们,眼睛闪闪发亮,圆圆的脸庞兴奋地也发着光。   彭飞从墙上取下那把黑色的吉他,马骏言背上红色的贝斯,孙鲁一坐在了架子鼓后面,三个人一齐静默了几秒钟。突然一阵急促的吉他SOLO(独奏)响起,彭飞快速地拨动着手中的电音吉他,身体随着音乐的越来越激烈而向后拱成一条弧线,接着马骏言弹着贝斯走过来与他背靠背,配合着他的节奏拨动着琴弦,然后孙鲁一干净利落的击打着架子鼓,把音乐推向第一个小高潮。紧接着画风一转,架子鼓和贝斯声音骤停,只留下吉他声转为和缓,彭飞的声音响起,干净,磁性,带有穿透力:“菊花菊花古剑和酒,被咖啡泡入喧嚣的亭院……”   第一遍演奏时,闻雪闭着眼睛,静静地听完整首歌曲。他们的演绎,少了原唱的重金属感,而多了少年的热血和迷幻的色彩,彭飞的声音很适合唱摇滚,冷酷中带着柔情。   第二遍演奏时,闻雪尝试着在他们演奏的转折和间断处,加上古琴的伴奏。   第三遍演奏时,闻雪开始跟着他们一起,从头到尾的拨动着古琴。   第三遍结束以后,闻雪说:“让我们开始合作吧!”   三个人看着她,不知道她想怎么做。   “中国古风之美,往往在于留白,诗词如是,国画如是,音乐也如是。清风朗月,疏影残荷。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评说:首先是境界。”闻雪解释道,“而摇滚作为西方文化的产物,往往追求表达的极致。极致的爱,极致的恨,即使是诗意的惆怅,都想要表达到极致。”   闻雪顿了一顿,接着说:“这首歌作为中西方文化对撞的产物,用西方的皮包裹着东方的心。让我用一曲宫商角徵羽,在这个西方的皮囊上刻上中国的印!”说完,双手搭上古琴,右手一滚一拂,悲壮之声响起,深沉浑厚,激荡哀怨。   紧跟着她的古琴SOLO(独奏),彭飞的吉他和歌声响起,唱到三分之一处,加入马骏言的贝斯,再过去三分之一,孙鲁一的架子鼓也加了进来。歌曲一波三折,高潮步步推进,直到最后到达最顶点,戛然而止。期间,古琴声若有似无,时强时弱,悬若游丝,连绵不断,等到所有乐器都停下来,却又听到它如金似玉的最后一声叹息。   一曲结束,四个人都久久不能动,头上都是密密的汗珠。   “你们配合的太好了!”闻雪最先惊喜地叫道。“我也只是有一个模糊的想法,大家也都没有事先沟通过,居然能这么默契,都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位置和角色!我明白我以前弹奏这首曲子缺少的是什么了。就是这种畅快淋漓的感觉!”   “今天你的古琴也给我们带来了不一样的感觉。古琴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表现工具,它的“空”和“静”,中和了西洋音乐的繁杂喧嚣。我刚才仿佛觉得我真的梦回了唐朝。”彭飞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激动,耳朵有点微微的泛红。   “谢谢你,闻雪!”   ☆、比赛   七班的班主任王老师这两天很纠结,下周一就要把各班的歌唱比赛参赛选手报上去了。本来他还在担心班级里没有人报名参加学校第一届的歌唱比赛,现在他又开始纠结应该让谁上。林聪儿是班级的文体委员,长相甜美,文艺体育都不错,因为上次的排球比赛已经在学校里小有名气,让她代表班级出去参加歌唱比赛,肯定不会出错,让人放心。但是每个班级只有一个名额参加。而彭飞居然也会报名,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虽然彭飞的成绩非常优秀,尤其是数理化方面,可是和同样成绩优秀同样是男生的孙鲁一不同。孙鲁一为人非常低调谦逊,对待老师也是彬彬有礼,非常容易产生亲近感。而彭飞虽然看上去也很有礼貌,也从不高调张扬,但是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淡淡的,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好像对什么都毫不在意不放在心上的样子。王老师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每次他面对彭飞的时候,总有点无所适从,好像你面对的是一块石头,而你不知如何下嘴的感觉。   彭飞居然会主动报名参加这次的歌唱比赛,真的让他大跌眼镜。同时他也深深地怀疑,这个冷冰冰的少年站在舞台上聚光灯下,面对上千人的观众,他会做出什么样的表演?虽然说重在参与,但是名次也很重要啊,尤其是对于他这个班主任来说,班级荣誉是一面旗帜,可以把全班的心聚到一起,也可以让他颜面尽失。   思前想后,王老师决定把彭飞叫过来聊聊。   “彭飞啊,最近学习生活都还顺利吗?”王老师和气地说,眼神真诚地看着对方。   “一切照旧。”彭飞淡淡地。   “有什么困难的话,记得跟老师说哦。”王老师继续扮演知心大姐的角色。   “王老师,您有什么话可以直说。”彭飞直截了当,简明扼要。   “咳咳……你知道这次咱们班的你和林聪儿都报名要参加学校的歌唱比赛,可是一个班只有一个名额。林聪儿是文体委员,而且平常也经常看到她参加各种文体活动,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我知道你一直把重心放在学习上,心无旁骛,这次报名可能只是一时兴起,玩票性质。所以……”   “王老师,我的学习和爱好并不冲突。您担心我可能不能胜任,给班级丢脸,我也可以理解您的想法。不过,□□曾经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句话到现在都适用。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我们一个机会呢?”   “我们……是谁”   “王老师,欢迎您来观看我们的排练,也欢迎林聪儿同学一起来。希望到时候,您可以做出您最终的选择。”   当然,当王老师和林聪儿最终站在废弃拖拉机厂的厂房里的时候,他们还是震惊了。面前虽然简单但是专业的乐器,马骏言,孙鲁一……还有闻雪。   王老师看到孙鲁一的时候,惊讶的嘴里可以放进一个鸭蛋。他心目中的老实学生宅男书呆子啊,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为什么坐在那一排大大小小的鼓的后面?手里还拿着个棒槌??   林聪儿看着闻雪,心里冒起一股酸涩之意。为什么又是她?她怎么会和彭飞他们在一起?她在这里做什么??   彭飞他们事先已经商量好,在王老师和林聪儿面前,只说这个地方和乐器是临时借来用的,免得以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们不想让自己的基地被太多人知道,如果不是为了王老师最后的决定,他们本来是不打算带他俩过来的。   “我们就把这里临时当做舞台,做好自己的表演,公平竞争。不管王老师最后怎么选择,我们都尊重他的决定。可以吗?”彭飞看了看王老师,又看了看林聪儿。   他淡漠的眼神扫过来,林聪儿内心一阵激荡:虽然是对手,但是能够站在同一个舞台各展所长,终于是和他站得更近了!假以时日,他的眼中一定会越来越多地看到她,直到最后只有她!林聪儿自信的点了点头。   “女士优先。”马骏言笑嘻嘻地说。   林聪儿打开双肩包,拿出来一台迷你小音响,这是她爸爸从日本带回来的。时值21世纪初,日本的电器在中国还是畅销品,这一台小音响体积小音质也不错,在当时价值不菲。她放进去一盘CD唱片,选择“伴奏”模式,按下“Play”键,悠扬的音乐声响起。林聪儿投入地跟着音乐唱道:   “我要控制我自己   不会让谁看见我哭泣   装作漠不关心你   不愿想起你   怪自己没勇气   心痛得无法呼吸   找不到你留下的痕迹   眼睁睁的看着你   却无能为力   任你消失在世界的尽头   找不到坚强的理由   再也感觉不到你的温柔   告诉我星空在那头   那里是否有尽头   ……   就向流星许个心愿   让你知道我爱你”   歌声和音乐声慢慢淡出,林聪儿看了看彭飞,后者正嘴角含笑看着窗外,一副神游在外的样子。她咬了咬嘴唇,转过头看着王老师。   “首先选歌不错,这首《星语星愿》前两年跟着电影大红,深入人心,已经成为卡拉OK的必点曲目。唱得也好,歌声甜美纯真里带着一丝忧郁,和这首歌非常契合。林聪儿形象也和女主角有神似之处,纯真浪漫,甜美可人。这是一个非常棒的表演!”王老师拍着手评价道。   孙鲁一,马骏言和闻雪也向她微笑点头拍手,称赞道:“林聪儿,没想到你唱歌唱得这么好,声音也这么干净甜美。真的很出色!”林聪儿这才开心了起来,“我从小跟着我爸妈学校大院儿里的音乐老师学唱歌的。”   彭飞走了过来,拿起自己的吉他,对其他几个人说:“让我们开始吧。”   四个人各就各位,孙鲁一在右后方,闻雪在左后方,彭飞在正中靠前,旁边是马骏言。看到闻雪拿出一把琴盘腿坐在地上,王老师又张大了嘴。林聪儿在一旁看着,心里颇不是滋味,这个又胖又丑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为什么可以和他并肩作战?她这样坐在地上,一点也不矜持的样子,很难看,她知不知道?!   但是,当古琴声响起,吉他声响起,歌声响起,贝斯声响起,鼓声响起……没有人还能继续思考,都被音乐带入了那个菊花古剑和酒的世界。   音乐结束的时候,王老师和林聪儿坐在那儿半天没有回过神。直到彭飞开口说“王老师,您可以做决定了。”,两个人才突然如梦初醒。   “我很感动……”王老师喃喃地说,“我不懂音乐,但作为一个观众和听者,我觉得震撼,心灵的震撼。林聪儿的表演让我很舒服,你们的表演让我心跳加速,这两种表演我无法比较,因为完全不一样,就好像不能把苹果和梨放在一起比较哪个更好吃。我只能追随内心的感觉……我选择《梦回唐朝》。”王老师转头看向林聪儿:“你觉得呢”   林聪儿艰涩地点了点头。她虽然不甘,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刚才的表演深深地打动了她,不是风花雪月,不是儿女情长,那种男儿的热血,让她心潮澎湃。她更没有想到,舞台上的彭飞那么魅力四射,光彩照人,就好像太阳,让人不由得想要膜拜。   “不过,音乐虽然好,但是我坐在台下看你们,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王老师摸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着,“古琴的加入虽然给你们加分,但是闻雪坐在后排的地上,与旁边的架子鼓高度落差太大,和你们前面的两个吉他手也有点不搭调。”   “到时候,我可以把我家的琴桌琴凳带过去,就不会差那么远了。”闻雪解释道。   “那应该会好一点。但是好像还不够完美……”清醒过来的王老师开始了自己擅长的班主任思维模式。   “王老师说得很对。在舞台上,画面感也非常重要,可以给音乐锦上添花,让观众更加容易融入到音乐的意境里去,更容易被音乐所打动。这也是表演的一部分。”林聪儿开口说道。   “对!就是这个意思!”王老师一拍大腿,“想象一下,一个古代仕女在舞台的一角弹着古琴,长发垂腰,衣带飘飘,翩翩若仙,一曲琴曲引出舞台中间的现代美少年摇滚乐队,青春热血,荡气回肠。完美!”   闻雪看了看自己圆滚滚的身材,摸了摸自己圆圆的脸,心道:该不会要让我快速减肥吧?据说现在有吃了一周可以减掉30斤的药?   王老师看了看闻雪,又咳了咳,有点尴尬地说道:“不过闻雪好像不太适合这个角色……”   “我觉得,音乐是最重要的,其他噱头都不重要。”彭飞突然开口道。孙鲁一和马骏言也点了点头。   “作为七班的班主任,我希望我们班可以拿出最好的节目参赛。这不是你们的个人行为。”王老师也严肃了起来,“闻雪可以在幕后弹奏古琴,台上的这个人我们应该安排一个外形更适合的。我认为林聪儿就很合适。”   “您是让我们作假?”   “怎么是作假呢?这只是一种表现形式,仍旧是你们自己的人在弹在唱,只是有个人不出面而已。”王老师奇怪地看了彭飞一眼,这个学生怎么这么轴?   “我愿意。”林聪儿在一旁小声说。   “你看,林聪儿多么识大体。就这么定了!”王老师当下拍板,然后带着林聪儿先走了,留下四个人在厂房里大眼瞪小眼。   “王老师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从“赢”的角度上来讲,在不触及底线的基础上,可以无所不用其极。”闻雪耸耸肩,“我虽然不喜欢,但是我愿意接受。”然后笑了笑,转身离开。马骏言和孙鲁一看着她,露出了愧疚的神色。   彭飞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眼里流露出一丝困惑,他右手略微抬了抬,又放下,站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目光沉沉。   林聪儿和王老师走出拖拉机厂的大门,准备各自回家。临别前,她笑眯眯地看着王老师说:“谢谢您,王老师。有空到我家来玩儿。”   “代我问你爸妈好,我和他们几十年的老同学了,有啥好客气的。”王老师爽快地回答道。   林聪儿很开心,这真是美好的一天。距离她想得到的,又近了一步。      ☆、演出开始了   五中的大礼堂这几天开始张灯结彩,为“五中第一届歌唱比赛”做准备。因为是第一次举办这种全校规模的歌唱比赛,又正碰到十一国庆,校领导格外重视,光是评选方式都在内部讨论了好几轮。一个班只有一个名额,而且不强制报名,所以最后总共15支参赛队伍,将在9月30号站上大礼堂的舞台,面对全校师生,做出自己最完美的表演。   评委由两部分组成,第一部分由各年级教研室推选的老师组成,总共10名;第二部分由各年级的学生抽签选出,每个年级10名,总共30名。投票为不记名方式,每个选手表演完之后,各个评委把自己的打分写在组委会特制的选票卡上,0分最低,10分最高,再把选票卡投入写着选手名字的密封投票箱里,再开始下一个选手的表演,依次进行。教师和学生在这里都扮演了听众的角色,所以评分价值相等,但是考虑到这是年轻人的音乐,面对的是校园里的学生,所以评委在数量上以学生为主。等15个选手都表演完毕,秉承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将统一由专人同时在台上现场开箱唱票。   选手的参赛顺序由抽签决定,彭飞是第15个上场。通常来讲如果是一对一淘汰制的话,最后上场的比较有优势,因为观众最后对你的印象是最深刻的,而对你前面的人的表演可能已经有些印象模糊,根据研究显示,人的短期记忆在事后通常立马只剩下50%。但是在今天这种每人表演后当场打分,最后唱票的情况下,最后一个上场就不一定占优,因为人的注意力集中时间长短是有限的。一般成人的注意力集中通常在60分钟左右,而这个比赛总共有15个选手,如果按照每人从准备上场到投票结束平均10分钟计算,轮到彭飞上场时已经是140分钟以后,也就是将近两个半小时,还不算比赛开场的时间和其他琐碎的可能浪费掉的时间。也就是说,等到彭飞他们上场的时候,很可能评委们已经有了疲劳倦怠感,不能集中精神,也就不能像最开始那样认真地观看倾听和打分,观众们也很难投入。   闻雪得知这个上场顺序后,有点为彭飞担心。但是彭飞仍旧一付淡淡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紧张。   因为不需要上场露面,闻雪没有提前进入后台准备,而是在观众席上和几个闺蜜坐在一起,此刻这几个闺蜜正在抱怨没能抽签进入评委席。   “如果可以抽中,咱们就可坐在最前面几排啦,到时候帅哥美女不是可以净收眼底?”潘宁留着口水说。   “真好奇彭飞这次会唱什么啊……”这是茉莉。   “怎么马骏言,孙鲁一和林聪儿也进后台了他们去干什么?”小贺好奇地问。   “他们该不会是要男女对唱吧?不对啊,如果男女对唱情歌,估计会被校方以“有鼓励早恋嫌疑”而列上黑名单的吧,他们应该没有这么傻。”潘宁开始了天马行空的猜想。   闻雪在旁边没有搭话。她还没有把自己会为彭飞的乐队伴奏的事告诉闺蜜们,每次想开口又不知道该这么说,毕竟彭飞他们至今对外都没有公开表演内容,校方也只得到《梦回唐朝》这个歌名。而这件事如果需要对外公开,不应该是通过她的嘴。今天早上她已经拜托四叔把家里的琴桌琴凳送到学校,交给了彭飞他们。她的琴和给林聪儿准备做表演的琴,也一并给了他们。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需要她去后台的时刻。   演出开始了。   在主持人声情并茂地感谢党感谢祖国感谢学校领导之后,第一个上场的是一个女生。一头利落的短发,白色印花涂鸦T恤,牛仔短裤,热力四射。她唱的是郑秀文的《眉飞色舞》,一边唱一边跳,青春活力尽显,场下的学生们也跟着兴奋了起来,已经有人站了起来,跟着舞曲蹦蹦跳跳摆动身体。这首歌曲暖场作用非常好,前排的校领导们对于一开始就进入状态的选手和观众们也表示很满意,这次活动开场效果不错。   第二个上场的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男生,白净斯文,带着一付金丝边眼镜。“抓不住爱情的我,总是眼睁睁看它溜走……”他一开口,全场一阵哄笑,男生立马更紧张,声音都有点颤抖。这首《单身情歌》唱得其实不错,字正腔圆,可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生,毛还没长齐呢(引用潘宁原话),唱着这么沧桑的情歌,总是有点怪怪的。最后,这个男生是踉跄着脚步走下舞台的。   紧接着,又有不同的表演队伍依次上来。看得出参加的队伍和班级都很重视这第一届的学校歌唱比赛,花了不少心思,五中也不愧为全省的优秀中学,人才辈出,百花齐放,除了最常见的男女声独唱,还有二重唱,对唱,合唱,等等各种形式。甚至有一个班级全班出动,唱了一首《我爱你中国》,有领唱,有男女声不同声部的轮唱,还有最后的全体大合唱,气势磅礴。“我要把美好的青春献给你,我的母亲我的祖国”,当全场一起唱起这最后两句的时候,闻雪的眼眶也有点红了。   这首《我爱你中国》一定会是夺冠热门之一,气势和人数上就压倒了很多参赛节目,而且技巧娴熟,真情实感,又刚好碰上明天是国庆节,非常应景。这个节目的策划人是个聪明人,闻雪心里暗暗评价。   还有一个惊喜就是子杰师兄。他一袭青色长衫,手执一管洞箫,长身玉立。身旁站着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挽着一个堕马髻,白色梅纹绣花长裙,长长的水袖垂在身旁。他们没有用任何的伴奏带,只有一管箫声,凄清幽悠,如泣如诉,伴随着女子略带京剧唱腔的歌声:“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这一曲《春江花月夜》真是凄美动人……”闻雪喃喃自语道。   “这个女生就是陈晓燕。就是天天粘着彭飞,后来把他逼得转到我们班的那个。”潘宁在一边小声说。   闻雪闻言,仔细看了看台上的女生,只见她面容娟秀,伴随着这歌声和箫声,自有一股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风流,不禁在心里暗暗吐槽彭飞心如顽石,一点儿也不懂怜香惜玉。   终于,快要轮到彭飞他们上场了。闻雪看着旁边正在打着哈欠的闺蜜们说:“我走开一会儿。”   “你要去哪儿啊?咱们班的节目马上要上了!”潘宁叫道。茉莉用乌黑的大眼睛看了看她,没有说话。小贺正忙着看台上故作深沉的帅哥,没空理她。   “我……我尿急。”闻雪实在没办法,又急着脱身,只好撒了个慌,赶紧溜了。   一路小跑来到后台,马骏言一把抓住她:“闻雪,你总算来了!你再不来,我要出去抓你了。时间算得这么准,你是踩着点过来的吧?”“嘿嘿,这不是刚刚好嘛。我来得太早,不就都被别人看到了?”闻雪赔笑道。   林聪儿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这个人居然到现在才来。虽然她不希望别人看见闻雪在他们这个团队里,但是她凭什么让他们这几个人等她?   彭飞坐在靠墙的椅子上,淡淡地看了闻雪一眼,冲她点了点头。他旁边有一大块地方被布蒙着,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们的宝贝都在里面。”孙鲁一小声向闻雪解释说。   因为是最后一支表演队伍,前面表演完的都已经下场回到观众席里自己班级的地方,后台现在就他们几个。“刚才后台很多人来来去去地,都好奇我们这里面是什么。”孙鲁一接着说,还有点小得意,“神秘感还是要有一点的。”   闻雪不由失笑,她觉得这样的孙鲁一才像一个17岁的高中男生。   正当这个时候,外面的歌声停止了。他们几个人互相看看,知道他们的时刻就要来到了。   主持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下一个曲目,高二(七)班,《梦回唐朝》。”话声刚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惊异的嘈杂声。彭飞和其他四人点点头,开始行动。   观众席上,潘宁奇怪地问茉莉:“灯怎么全黑了?”黑暗中茉莉没有说话,眼睛亮如星辰,注视着台上。台上幕布已经拉拢,后面好像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60秒后,正当观众席的人群的惊讶快要变成怒气的时候,幕布突然拉开了。   随着幕布的拉开,大礼堂里响起了一阵铿锵壮阔的古琴声,在黑暗中冲击着人们的耳朵,人群瞬间安静。当一个人的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其它感官就变得特别的敏感。这十几秒的古琴SOLO(独奏),如宝剑出鞘,如潜龙入海,如秋日菊开,如醉酒当歌,听得人如痴如醉。   就在古琴SOLO到了尾声的时候,舞台左上角的一盏灯突然亮了,只见灯下一个女子长发及腰,眉目如画,身着白色素色长衫,宽袍大袖,坐在烧桐木的琴桌后面,正在拨动琴弦。观众席中发出一片惊艳的赞叹。   琴声一落,舞台正中的灯瞬间也亮了。彭飞站在舞台正中,背着吉他,表情冷峻,宛如天神。他黑色的眼睛直视前方,好像穿过了层层迷雾,目光深远,嘴角一丝不羁的笑意,仿佛置身事外,笑看世事云起云灭。观众席疯狂了,有人开始吹口哨,有人开始尖叫,有人站了起来却又不知道双手该如何是好。   他修长的手指开始拨动吉他琴弦,吉他声紧跟淡去的古琴声响起,薄唇微张,开始唱道:   “菊花古剑和酒   被咖啡泡入喧嚣的亭院   异族在日坛膜拜古人月亮   开元盛世令人神往   风吹不散长恨   花染不透乡愁   雪映不出山河   月圆不了古梦   沿着掌纹烙着宿命今宵酒醒无梦   沿着宿命走入迷思 梦里回到唐朝   今宵杯中映着明月男耕女织丝路繁忙   今宵杯中映着明月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今宵杯中映着明月纸香墨飞词赋满江   今宵杯中映着明月豪杰英气大千锦亮   今宵杯中映不出明月   霓虹闪烁歌舞升平   只因那五音不全的故事   木然唱和没人失落什么   沿着掌纹烙着宿命今宵梦醒无酒   沿着宿命走入迷思 梦里回到唐朝   忆昔开元全盛日天下朋友皆交情   眼界无穷世界宽安得广厦千万间   沿着掌纹烙着宿命今宵梦醒无酒   沿着宿命走入迷思 梦里回到唐朝   今宵杯中映着明月纸香墨飞词赋满江   今宵杯中映着明月豪杰英气大千锦亮   沿着掌纹烙着宿命今宵酒醒无梦   沿着宿命走入迷思 彷佛回到梦里唐朝”   随着贝斯的加入,鼓声的加入,舞台上的灯一排一排的点亮,观众的情绪被一波一波推向高潮,直到最后整个大礼堂灯光大亮,如同白昼,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举起右手,跟着音乐摆动手臂,有人兴奋呐喊,有人激动流泪。当最后一声古琴声幽幽地落下时,所有人都感觉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虚脱在自己的座位上。   这是一场心灵的狂欢。   多年后,很多人想起这一晚这一首歌,仍旧热血沸腾,青春激荡。      ☆、牵手   当舞台上的灯暗下来,幕布拉上以后,彭飞他们几个沉默又迅速地把乐器搬上舞台,各就各位。   闻雪安静地坐在舞台侧面的幕布后面,也是林聪儿的旁边,距离她2米不到的位置。等幕布拉起以后,刚好可以把她挡住。彭飞已经把很多台上的细节都和各方面沟通好了,她很放心。   当眼睛熟悉了黑暗之后,闻雪抬头看了看台上,黑暗中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子上,或站或坐,一动不动,仿佛雕塑。闻雪的心突然无比安定,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轻轻抬手一挥,琴声如行云流水般响起,通过面前的麦克风传了出去。   幕布慢慢拉开,她被围在了两重幕布之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惊艳之声,她知道是林聪儿出场了。   幕布把她严严实实地围在中间,连灯光也几乎渗透不进来,眼前依旧昏暗,空气闷热,闻雪的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这个密闭的小空间仿佛与世隔绝,外面的风光热闹都与她无关,她心境中突然一片空明,耳边响起了师父的声音,那是她参悟很久都不能明白的话语:“一弦为宫为土为君为尊,二弦为商为金为臣为决臣,三弦为角为木为民为触地,四弦为徵为活为事为万物成美,五弦为羽为水为物为清物之相,六弦为少宫为文柔以克刚,七弦为少商为武刚以克柔。”   闻雪心中顿悟,左手吟揉滑掩,右手勾剔抹挑,万物不在心中。她的十指感受着琴弦的每一分变化,每根琴弦都有了生命力,发出自己不同的生命之音,在十指的指挥下,此起彼伏,此消彼长,演奏着彼此生命的交响乐章。   当最后一声落下,琴弦微微震动直到完全静止,闻雪知道,她已经破茧成蝶,虽然还只是个小蛾子,但是从此她将迎风前行。   外面安静了几秒钟,然后如潮般的掌声响起,久久不息,有人喊着彭飞的名字。闻雪笑了起来,这是一场成功的演出。   此刻彭飞以音乐结束时的造型定格在舞台中心,迎接着一波又一波的掌声和欢呼声。当幕布又开始慢慢拉上,他转过头看向舞台的侧面,随着幕布的拉起,渐渐地露出了闻雪的脸。虽然今天她不需要上台,但还是很郑重的穿了一条海军蓝的连衣裙,水手领,镶着白色的滚条,此刻裙角已经沾满了灰尘,皱巴巴的像团咸菜。闻雪圆圆的脸红扑扑的,九月底的天气居然脸上都是汗,刘海已经汗湿,有几缕乌黑的头发贴在雪白的额头上,双眼明亮如星,盘腿坐在地上,看着他笑,抬起右手,伸出一个大拇指。   彭飞心头一痛。   林聪儿很开心。今天她的造型很美,为了这身行头,她求爸妈花了大价钱做的。当然观众们的反应也让她很满意,她能看到前排观众惊艳的目光,和亮相时全场的赞叹声。虽然只需要在台上做做手势装装样子,但是她也很投入地在表演,和闻雪的琴声配合得天衣无缝,不枉前几天周末她们俩一起排练了那么久。她为他们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感到骄傲,还有一种参与其中的深深的自豪感。   当表演结束,幕布再次缓缓拉上时,林聪儿转头看向了彭飞。她看到彭飞正转头向这边看来,目光深沉,似乎还有一丝关切,心中一喜。彭飞背着吉他向她走来,她强压心中的激动,迎上前去。他的眼里终于有她了!   “彭飞……”林聪儿开口轻唤。   彭飞却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走向了她身后的闻雪。林聪儿一时心如刀绞,如同在寒冬腊月落入冰窖,一阵悲愤随之而来。   彭飞走到闻雪面前,深深地看着她,一言不发。闻雪看着他晦暗不明的目光,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他想干嘛?我没弹错啊……没理由要来揍我吧?“那个……表演结束了,我先撤了……你们慢慢来。不急,不急哈。”然后没出息的转身就溜,连琴都没来得及拿上。反正等会儿还要和琴桌琴凳吉他贝斯架子鼓一起找人运回家,闻雪心想。   马骏言和孙鲁一走到彭飞身旁,他们也看到了闻雪的狼狈模样。马骏言觉得心中说不出的难受,他喃喃自语地说:“我觉得我们做错了什么……她这样的女孩,不应该被这样对待……赢,真的那么重要吗?”一旁的孙鲁一沉默无声,彭飞已经冷了眼神。   林聪儿在旁边感觉备受冷落,不由得愤愤说道:“她如果不愿意,可以拒绝的啊。你们有什么好觉得内疚的?!”   彭飞转过身看着她,林聪儿要强地挺起腰回视。彭飞开口说道:“谢谢你,林聪儿,你今天的表演非常出色,你一定会得到无数鲜花掌声钦慕爱恋,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他顿了顿又说,“至于我们,我们曾经迷失了我们的本心。现在,我想把它找回来。”   林聪儿不解地看着彭飞,又委屈又心酸。她长这么大,想得到又得不到的,无非就是一个他。   彭飞没有继续看她,和孙鲁一马骏言开始收拾乐器。他小心翼翼地把闻雪的古琴装在琴囊里,和自己的吉他并排放在一起。   闻雪在外面拍干净了裙子上的灰,整理了一下头发,回到观众席。潘宁看见她,激动地说:“闻雪,你跑到哪儿去了?刚才彭飞他们的演出太赞了!我都快要晕倒了!!”小贺在一旁拼命地跟着点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茉莉淡淡的笑着,睿智的双眼看着她,闻雪有点心虚地在她身边坐下。   台上已经开始公开唱票,15位选手的选票箱一字排开,每个箱子后面都有一个白纸板,每一组都有一人唱票一人计分一人监督,几十个工作人员紧张地忙碌着。观众席居然也没有离开,所有人都坐在位子上紧张地关注着白纸板上的分数变化,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工作人员会先把每个选手得到的所有分数都写在纸板上,然后相加求和,再除以评委人数,就是最后得分。   还在唱票阶段,一眼扫过去,目前得分普遍偏高的夺冠热门:《眉飞色舞》,《我爱你中国》,《春江花月夜》,还有《梦回唐朝》。   彭飞四人也回到了七班的观众席,一起坐在给他们留出的联排空位上。四个人男俊女美,一路过来引得不少人行注目礼。林聪儿还穿着那身表演服,白衣飘飘,如同仙女降临,男生们纷纷仰慕不已。朝锦走到林聪儿身边窃窃私语,林聪儿掩嘴轻笑,十分娇俏。   “看着她那做作的样子,真讨厌啊。”潘宁性格粗放,素来不喜林聪儿。   “但是她的琴弹得真是好呢,而且形象也不错,在台上和彭飞他们的摇滚风格一起,有一种混搭的美感。”小贺秉着公平公正的态度说。   茉莉看了看闻雪。闻雪对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台上已经进入了紧张地计算最后得分的时候,主持人把所有参赛队伍都叫上了台,一同等待最后的结果,当然那个全班大合唱的队伍只能派代表上场,否则台上就站不下了。   所有选手在舞台上一字站开,组委会的工作人员最后给站在最前面的主持人送上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前三名的名字。主持人打开手中的卡片,用无比激动的语气开始宣布:“XY市第五中学第一届校园歌唱大赛最终得奖的是……第三名,《春江花月夜》!”台下一片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第二名,《我爱你中国》!”台下响起了如雷贯耳的掌声和潮水般的欢呼声。   “第一名……第一名……得第一名的是……”主持人开始卖起了关子。   台下有人突然叫道:“《梦回唐朝》!”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呐喊的队伍:“《梦回唐朝》!《梦回唐朝》!!《梦回唐朝》!!!”闻雪环视四周,发现所有人都无比狂热的站起身举起手叫着《梦回唐朝》,一阵心潮澎湃,眼眶发热。她看向彭飞,看见彭飞站在台上,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得到“XY市第五中学第一届校园歌唱大赛”第一名的是……《梦回唐朝》!”主持人终于嘶哑着嗓子宣布了第一名的名字。顿时台上台下一片欢腾,选手们开始和彭飞他们握手拥抱祝贺,校领导也走上了舞台给第一名颁奖,然后在台上与大家一起同乐。马骏言,孙鲁一和林聪儿忙着应付走上前来的各方人物,林聪儿兴奋得小脸粉红,台上不少男选手趁机过来索抱。   彭飞在颁奖结束后人群向他涌来的那一刻,就把奖杯递给了马骏言,然后跳下舞台,走向观众席。满头雾水的人群跟在他后面,人数越来越多。他走到闻雪身旁,看着闻雪因受惊吓而瞪大的圆圆的眼睛,轻轻一笑,弯腰拉起她的手就往回走,留下一脸惊愕的潘宁和小贺,还有一脸惆怅的茉莉。   闻雪跌跌撞撞地被彭飞拉着往前走,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一直盘旋:这个人瘦瘦的,怎么力气这么大?手都快要被他捏断了!   吃瓜群众表示,对于这种狗血场面,最为喜闻乐见。兴奋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彭飞拉着闻雪很快就回到了台上,恍惚中闻雪看到陈晓燕忧伤的双眼和林聪儿愤愤不平的脸。   马骏言和孙鲁一看到闻雪,拿着奖杯热情地上来和她拥抱,又拉着她一起接受别人的祝福。   虽然大家都对闻雪为什么被彭飞拉上台表示好奇,但是在这个举校同乐的时刻,没有人去追问什么,所有人只是不停的笑着跳着。当然后来有好事者私下打听,那就是少数人干的事情了,而大多数人都很快把这个貌不惊人的小胖妞抛到了脑后,对于和自己无关的人或事,人们的忘性是很大的。   彭飞看着闻雪与马骏言和孙鲁一搂在一起又笑又跳,突然觉得有些刺眼。他觉得自己最近有些奇怪,时常会产生一些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奇怪情绪,还会引起不舒服的生理反应,例如说心脏有时会有针刺般的疼痛感。他觉得自己可能生病了,应该去医院看看。      ☆、音乐永存   这一晚的狂欢在很多人的脑海中都留下了不可抹灭的印象,那是他们青春年少的无敌岁月。也许青春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慢慢磨灭,但是记忆却会在岁月的长河中越来越清晰。   狂欢过后就是十一长假,于是晚会结束后大家都匆匆打包回家,带着喧嚣过后的耳鸣声和嘶哑的喉咙,再也没有力气寒暄。闻雪只记得自己和潘宁茉莉小贺挥了挥手,就被马骏言和孙鲁一拉到了一辆解放牌大卡车旁边,所有的乐器包括她的琴桌琴凳都已经被搬上了卡车后斗,她的琴囊和一个吉他箱并排放在一起,旁边坐着彭飞。   闻雪开始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卡车体积很大,她身高不够又体型“圆润”,爬起来未免吃力,动作笨拙。忽然上面伸下来一只手,手指修长,指节明显却不粗大,指甲修剪地非常干净,光泽圆润。闻雪忽然想起自己看的无数本杂书里面有一本讲手相的,说“手指修长的人天生多情,容易脚踏几只船,因为每一个他都觉得是真爱”,不由得好笑。   彭飞看见闻雪半天没有反应,一直看着自己的手傻笑,不耐烦地晃了晃伸出去的右手。闻雪反应过来,有点心虚地伸手握住,手掌并不粗壮,但却干燥有力。彭飞稍一用力把她拉了上来,耳朵有点红,慢吞吞地说:“你还挺轻的。”闻雪大囧,嘿嘿干笑:“我这是虚胖,虚胖……”马骏言和孙鲁一在车下看着,不觉莞尔。就这样,先把闻雪送回了家,他们才又去了拖拉机厂放自己的乐器。   那时候国家刚开始实施十一黄金周的政策,但是大多数家长都没有多余的钱带孩子出去旅游,所以大部分家庭都是选择在家休息七天,最多到周边走走。   闻雪照例找了一天去看师父。李茹松泡了清香的台湾高山乌龙,坐在太师椅里,听她弹完了一曲《离骚》,然后点点头:“这曲《离骚》,你今天弹得比上次好多了。感情饱满,落指有力,悲而不愤,哀而不伤,情感丰富却不拖泥带水,你的人与琴已经开始产生共鸣了。虽然还不明显,但是这才是古琴真正进阶入门的标志。是什么让你突然顿悟了?”   闻雪把前两天自己在舞台幕布后的经历感受告诉了师父。李茹松沉吟半晌,说道:“古琴的进阶和武功的进阶一样,也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你心思纯净,又因为这次机缘巧合,做到了把自己内心和外界极端环境分离开来,元气内收,这对你的顿悟很有帮助。还有,那个摇滚乐队,男子纯阳之气在表演时发挥到极致,对你的进阶也是功不可没的。负阴抱阳,阴阳平衡,天地之大道也。”   闻雪听得云里雾里,她只觉得师父已经快要得道升天了,留下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还在红尘流连贪恋。   国庆假期过后的第一天,闻雪回到学校,走进七班教室。今天她来的有点晚,教室里基本已经坐满了。今天的闻雪好像有些小情绪,小脸鼓鼓的,不知道在和谁置气。经过林聪儿座位的时候,她轻轻地放下一个淡蓝色的信封,上面只写着四个字“林聪儿收”。林聪儿奇怪的抬起头,却看见闻雪已经走了过去,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闻雪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没有坐下,又在彭飞的座位上放下一个蔷薇色的信封,信封上一片空白,没有写任何字。“给你的!”闻雪没好气地说。   她很郁闷,非常郁闷。   先是昨天从师傅家出来的时候,被子杰师兄拦住,塞给她一个信封,让她转交给林聪儿。她还没来得及拒绝,子杰师兄就迅速的钻进了师父的院子,居然还体贴地把院门给关了!   然后今天早上来上学的路上,走到校门口她又被一个女生拦住,面目熟悉依稀仿佛在哪里见过。想了好久,才认出来是那天在台上见过的陈晓燕。陈晓燕今天没有穿表演服,一身校服,很干净的样子,但是那股我见犹怜的气质仍在,闻雪也不由放软了声音询问她有什么事情。陈晓燕眼睛一红,塞给她一个信封,说:“麻烦请帮我转交给彭飞……你好像和他很熟……他现在都避开我。”然后抹着眼泪,转身飞奔走了。   闻雪目瞪口呆,欲哭无泪。天啊,地啊,我长得就这么像送信的??还是情信!!心中不由得对于收信者心生怨念,如果不是他们招蜂引蝶,她怎么会被人使唤着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林聪儿就算了,为了子杰师兄,也只能硬着头皮完成任务。可是这个彭飞,你的烂桃花怎么这么多?这些花花草草的怎么这么执着?   因为心存怨念,所以她今天的脸色很难看。   彭飞抬头桌上的信,先是眉头一皱,然后听见闻雪的声音,心中居然一震,再抬头看见她的脸,又不由一怔。她今天怎么了?彭飞心想。他又低头看了看桌上的信封,抿了抿嘴,默默地把信收了起来。   闻雪“哼”了一声,转身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旁边有人已经看见了这一幕,开始互相挤眉弄眼,窃窃私语。林聪儿心中说不出的气愤,这个闻雪是个什么意思?大庭广众之下给彭飞送情书?她的脸皮也太厚了!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不由自主地把手中的信越攥越紧,直到皱成一团。   晚上熄灯之后,308室的四个女生又开始了她们的卧谈会。   “闻雪,老实交代,那天比赛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潘宁先发制人。她憋了一个黄金周,快被憋死了!   闻雪知道这件事迟早是要被这几个闺蜜追问的,她也没准备隐瞒。之前不主动公开,是因为彭飞他们都保持了沉默状态。现在他们既然已经放开了,她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隐瞒。“彭飞他们准备了这个节目,然后觉得我的古琴和他们想要的感觉比较像,所以就找了我。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们,实在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他们不公开,我也不能自己大嘴巴的先和别人说,是不是?毕竟这是他们的节目,他们有他们的考虑,我能做的就是配合。”闻雪真心实意的解释道。   “你居然还会弹琴?我们同学同吃同住同睡了一年多,居然都不知道!”潘宁代表着闺蜜们,慷慨激昂地继续发言。   “古琴是很早就开始学了。我有时候早上早起,也会出去练琴。”闻雪索性把练琴的事情也坦白了。   “原来你每次那么早起床,是去练琴了!你瞒了我们一年多!”   “对不起,我这不是怕你们担心嘛。”虽然练琴是自己的事情,但是闺蜜的关心还是让她觉得自己以前的隐瞒总归是不太对,于是低声下气地哄着姐姐妹妹们。   “你今天还给彭飞送情书!上次他跑下来拉你上台去,我就觉得不对劲,有JQ!”   “那封信是陈晓燕让我转交的!大家好姐妹,你们可不能害我啊。说他和我有JQ,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嘛,这要是传出去了,我不是得被那些花花草草莺莺燕燕的剥皮抽筋?”闻雪吓了一跳,她可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想象一下她被无数女生在后面追打的场面,她就觉得不寒而栗。   “你说咱们学校这么好的学习环境,大家就不能GOOD GOOD STUDY, DAY DAY UP吗为什么要整天情啊爱啊的,是不是琼瑶小说看多了?”闻雪苦恼道。   “你这是没开窍啊!老祖宗早说了,食色,性也!追求美好事物,尤其是美好的异性,这是人的本能。”潘宁鄙视她。   “闻雪,你那天为什么不自己上场?”茉莉突然轻声问道。   “是啊!琴是你弹的,风头却全让林聪儿抢了。她就是台上一道具,现在居然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那些男生见到她就跟见到女神一样两眼冒星星。这太不公平了!”小贺愤愤不平道。   “我就算上了场,也没有人对我两眼冒星星啊。”闻雪笑道。她知道自己不是个美人,但也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容貌自卑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有什么好自怨自艾的。   “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那古琴声是你弹的,多可惜!”小贺替闻雪不值。   “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在幕布后弹琴的那一刻,我是快乐的,我付出了,我也得到了。很多年以后,人们也许会忘记台上的人是谁,台上的人长什么样,但是不会忘了那天的音乐,和那天的音乐给他们带来的感动。时代变化,音乐永存。”闻雪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坚定地说。   多年以后,当网络上爆出BJ奥运会开幕式的领唱小女孩LMK身后真声另有其人时,一时间网上网下闹得沸沸汤汤,很多人口诛笔伐,为这个无名的幕后小英雄不值。这时候,闻雪正坐在雪山脚下的木屋里,看着窗外白雪皑皑连绵起伏的的梅里十三峰,回想当年那个满头是汗躲在幕布后面弹琴的自己,不由淡然一笑。   这个夜晚,闻雪和闺蜜们在宿舍里促膝谈心。   这个夜晚,林聪儿坐在自己的床上,拆开了那个淡蓝色的信封,看到了里面的信和落款。   这个夜晚,彭飞生平第一次打开了自己收到的情书,却发现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写的。   这个夜晚,一切都好像没有什么不同,但一切都开始有所不同。      ☆、情书   自从校园歌唱大赛结束以后,参赛选手们都成了五中的风云人物,其中以彭飞,马骏言,孙鲁一,子杰和林聪儿为甚。情书像雪片一样而来,有突然出现在课桌里的,有走在校园里被人拦住双手递过来的,还有莫名其妙夹在书本里的……彭飞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泰然处之,该干嘛干嘛。马骏言本来就性格开朗,又热爱运动,和男同学女同学打成一片,以前情书也没少收过,现在照旧和谁都嘻嘻哈哈,还放出话说:“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被熟悉他的朋友们一阵鄙视。孙鲁一倒是比以前淡定了,脸也没那么容易红了,碰到有女孩当面递交书信或是礼物的时候,还会语重心长地教导对方“要以学业为重,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语言之诚恳,感情之真切,可以和话痨唐僧一争高下。只有每次碰到茉莉的时候,仍旧会脸红,还会磨磨唧唧地半天说不出话,一点也看不出高智商人才的样子。   而子杰师兄为人低调,以前一直不为人注意,这次比赛让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风流儒雅,深情款款,不同于彭飞的冷峻不羁,不同于马骏言的阳光帅气,不同于孙鲁一的智慧稳重,他自成一派,也吸引了一大群粉丝。   林聪儿自从这次比赛之后,成了五中的一大宠儿。她本来就七窍玲珑,长相甜美,能歌善舞,体育也不错,又有当老师的爸妈,经过这次比赛,学校的老师们更加喜欢她,现在她又成为了五中男生心目中的女神。经常有男生在七班教室门口,走廊上,操场上,食堂里……和她邂逅,有送信的,有送小礼物的,有约她一起去图书馆的……林聪儿感觉非常幸福,这是她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她很庆幸没有在枯燥的学校生活中虚度。虽然她还没有得到她最想要得到的那一个,但是这众星捧月般的感觉,让她如沐春风,更何况这些星星里不乏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的男生,例如,闻雪的师兄-子杰。   想起闻雪她又有些不快,还有些担忧。这场比赛的结果把她推得越高,她就越有一种不安全感,就好像高楼大厦建立在虚无缥缈的地基上,看似光彩夺目,实际摇摇欲坠。她不知道为什么闻雪没有把自己才是真正弹琴人的消息宣扬出去,但是林聪儿知道,她的风光实际应该有那个她讨厌的人的一半,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如此。于是,她更加讨厌闻雪。   闻雪并不知道林聪儿的这些小心思,她照常一周至少三次的去河边练琴。这天早上,她走到自己在河边的老地方的时候,看到彭飞已经坐在了那颗歪脖子树下,扭头看着她走近,站起身来,递过来一个玫红色布袋装着的长筒,还有配色的背带。   “这是什么?”闻雪奇怪地问。   彭飞耳朵有点红,故作镇定,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说:“谢谢你上次对我们的帮助,这是送给你的。”   闻雪想了想,虽然从小的教育告诉她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礼物,但是也不应该随便拒绝别人善意的好意啊,于是笑着说了声“谢谢”,接过袋子,打开一看,是个泡沫垫子,六七毫米左右的厚度,和布袋一样很漂亮的玫红色,70公分左右的宽度,卷成一个卷儿,看不出多长。这是什么?闻雪有点奇怪地呆了呆。   彭飞看着闻雪懵懂的表情,有点不自在地解释道:“咳咳……这是我家一个亲戚他们塑料厂生产的瑜伽垫,出口到欧洲的。”   “瑜伽垫……?”闻雪更是奇怪了:她要练瑜伽吗?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你以后就不用坐在地上了……天冷了,坐地上不好。”彭飞的耳朵红得像要烧起来。   “哦,谢谢你!”闻雪心里一暖。   彭飞欲言又止:“那天,那封信……”   闻雪听他问起陈晓燕的那封信,心里莫名一酸,强笑道:“那是陈晓燕给你的。”   “我知道。你怎么会帮她带这封信?你那天为什么不高兴?”彭飞眉头微皱。   闻雪看着他,不知如何回答。她能告诉他,就因为他避开陈晓燕,所以她被陈晓燕在校门口拦住,哭着让她转交这封信吗?她能告诉他,她不高兴是因为她不喜欢被人使唤着当个送信的,送情书给林聪儿和他吗?哪个少年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虽然他们帅哥美女都喜欢在你情我爱的剧情里扮演个主角,但是不代表她愿意在他们的伟大爱情故事里打个酱油啊。她幻想的世界,是“一匹马,一壶酒,烟花三月下扬州”,多么豪情万丈,怎么就被拉进这些个“莺莺燕燕花花叶叶卿卿暮暮朝朝”了?   想到这儿,闻雪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彭飞同学,我想请问你一个问题:你收到过那么多情书,都怎么处理了?”   彭飞听完,脸色突然冷了冷,没有说话。   闻雪见状,心中更是莫名的烦乱。她甩了甩头,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却半天没弄清楚。只好顿了顿,自嘲地笑着对彭飞说:“我知道,这世界上的一切问题,基本都可以用“关你屁事”或“关我屁事”来回答。谢谢你的瑜伽垫……很漂亮。”然后转身离开。   今天的琴是练不成了,师父要是在,估计会说我此刻为凡尘俗世所扰,污了琴声。闻雪一边走,一边想着。   彭飞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目视闻雪背着琴囊和瑜伽包离去。他想起比赛过后的那个国庆假期里自己去医院看病,当他把症状“看到有些人或事,心脏会莫名有针刺般的疼痛感”描述给医生听的时候,对面那个四十多岁的男医生乐不可支地对他说:“小伙子,你这个病我治不了。”   也许是看他脸色紧绷,医生才收敛了些,强忍着笑意对他说:“要不这样吧,我给你开个单子,你去做个全套心脏检查?”彭飞点了点头。   等到检查报告出来,各项指标非常正常。那个医生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小伙子,你的气色一看就是健康人,心脏有病的人不会有你这样的蓬勃朝气的。所以,那时候我就知道你这是心病。心病,我们医生是治不了的。”看着医生眼中的同情感慨,彭飞几乎是落荒而逃。   彭飞虽然未经□□,但也不是个傻子,他依稀开始明白自己怎么了,这让他非常无所适从。因为家庭的变故,从小的经历,他对于“爱情”从来不抱有幻想。对他来说,音乐,学业,朋友,这些才是最重要的。他很早开始独立,又沉溺于音乐与知识的海洋,时间对他来说,从来就是不够用的。他几乎从来没有时间像同龄人一样出去玩耍,卡拉OK,电子游戏……他几乎从不涉足,每次都是马骏言拉着他和孙鲁一出去,他们才会参加同龄人的活动。   在他心中,“爱情”只是文学作品描述的一个乌托邦,一个美好却虚假的不存在的东西,几百年来通过诗歌散文小说歌曲戏剧绘画等等文化手段传播,让世世代代的男男女女深陷其中,如痴如醉,不能自拔,从相爱到相厌,从甜言蜜语到争吵不休,从结合到分开,乐此不疲。他觉得,他是不会落入这个陷阱的,他的人生还很长,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也许多年以后,他会娶妻生子,找一个让他觉得舒服安心的女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也许,他会一个人在书和音乐的陪伴下,孤独终老。当然,这都是很多年以后他才需要做的选择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在高中谈恋爱。从初中他就开始收到小女孩的情书,到了高中更是变本加厉。她们羞涩的眼神,鲜花般的脸庞,青春的年纪,他虽然并不为之所动,更不能回馈以同样热烈的感情,但是他尊重她们,也敬佩她们的勇气,在“爱情”这条路上,她们比他盲目,却也比他勇敢。所以,他每次都把信带了回去,虽然从来没有打开看过,但是这份勇气不应该被撕碎扔在废纸篓里。   他没有想到他会对闻雪产生不一样的感觉。初见时那个蓬头垢面一身麻袋装的奇怪女孩,后来再见时装作不认识他的那个鬼精灵女孩,翻墙出去骑在大门上的那个假小子女孩,溜冰场上江湖气十足的那个古惑女孩,讲到摇滚乐独立精神时的那个眉飞色舞的女孩,河边弹琴时那个沉默安静的思古女孩,废弃厂房里第一次合作时用心灵和他交流的那个女孩,舞台上坐在封闭的幕布后满头大汗默默无闻却倾情演出的那个女孩……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开始无声的进驻到他心里,从此开始影响他的言行思想,让他变得不再像他自己。那天打开那封信后发现不是她的,他居然从心里觉得失望!   这个认知让他第一次产生了畏惧。他难道从此也要陷入那个名叫“爱情”的陷阱,和所有的男男女女一样,在俗世中浮浮沉沉浑浑噩噩的度过自己的一生?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但是,鬼使神差的,当他看到亲戚家那个漂亮的玫红色的瑜伽垫时,他竟然还是想起了她。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拿着这个瑜伽垫回到了家,眼前依稀还记得亲戚递给他这个瑜伽垫时的好奇神情。   然后他又鬼使神差地拿到了学校,又鬼使神差地拿到了河边。坐在歪脖子树下等她的时候,他竟然有着小小的欣喜和期盼,不知道她见到这个礼物会是什么反应?   当他问起那封信的时候,天知道他当时有多担心这封信会让她不高兴!   而她没有回答,却问了他另一个问题。这个问题让他突然意识到,她对他心中的感觉还一无所知,她还没有想要走进他的世界。而他却先沉沦了?   17岁的彭飞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真心话大冒险   天气开始越来越冷,早上太阳也出来的越来越晚。闻雪照常5点起床出门,天色却一天比一天黑,河边的风也一天比一天刺骨。她只好转移到更靠近古城墙的地方,那里有路灯可以照明,也可以避开寒冷的河风。   每当她拿出那个玫红色的瑜伽垫垫在身下的时候,她都会想起彭飞。在每一个冬日清晨昏暗的灯光下,瑜伽垫的明媚颜色让她感觉到一丝温暖,但是接着眼前浮现出的那张冷冷的脸,却让她突然有些烦乱。闻雪甩了甩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把脑袋放空。   自从那次和彭飞在河边的谈话之后,彭飞面对她好像又恢复了以前的面瘫状态。在学校里常常碰到他们三个一起,马骏言和孙鲁一会热情地上来打招呼,有时候还会和她开个玩笑,他就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偶尔老师要求前后座讨论问题,他的目光淡淡地看着她,又好像穿透她看向了别的地方。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以前一样,却又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有时候坐在教室里,闻雪会觉得身后有目光灼灼盯得她后背发烫,猛地回头去看,却只看见低头看书的彭飞和四周一头雾水的同学们。   她再也没有在清晨的河边或城墙下碰到过彭飞。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听到了有节奏的跑步声,环视四周却只有阴沉的晨雾和冰冷的路灯。   高二的课程更加的繁重。为了更好的准备高考,学校常常把所有的功课都在高一高二教完,高三基本只用来复习和各种模拟考试,五中也不例外。所有的时间都被排的满满的,包括早自习和晚自习,都被各科老师瓜分了,用来讲课或者做练习。所有的学生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当然学霸们除外,孙鲁一和彭飞仍旧是一付云淡风轻的样子。   闻雪自问不是学霸,没有天赋异禀,只能一份汗水一分收获。当然付出汗水也不一定有收获,但是不付出汗水是一定不会有收获滴。所以,她很快地投入了热火朝天的学习中去,更何况还要常常早起练琴,她和温暖的被窝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亲热了,总觉得每次刚刚拥抱在一起,就又要被分开,这让她每次起床都特别的痛苦。这种高强度的学习,让她没有时间再去思考其它的事情,面对彭飞时心中那一点点怪异情绪,也很快被她压在脑海深处。   卧谈会作为枯燥的学习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调剂品,每晚还在进行着,但是大家常常说了两句就没了力气,然后昏昏地沉睡过去。   这一天,潘宁难得地来了兴致,恢复了一点原来的八卦风采,三八兮兮地说道:“你们知道吗,林聪儿最近和一班的子杰走得很近,被文科班一个追求林聪儿的短跑体育特招生惦记上了。今天他把子杰在路上截住,说是让他离林聪儿远点,否则下次见面就要揍他。”   “闻雪,子杰不是你师兄吗?”小贺问道。   “是啊,但是我不知道这个事情呢。”闻雪有气无力地说。好累啊,明天还要早起练琴,话说子杰师兄和林聪儿还有那个体育特招生真是精力旺盛啊,都这样了,还有体力谈情说爱,争风吃醋,真不是一般人儿。人家这都是怎么长得?   “那个子杰文质彬彬的,箫也吹得好,没想到眼光这么差!”潘宁鄙视道。   “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林聪儿外形还是不错滴。”茉莉嘲笑道。   “这些男生,就喜欢看外表。心灵美才是最重要啊,知不知道!”潘宁哀嚎。   “要先外表美,才能吸引到别人来看你内心美不美,否则谁关心你内心长啥样。蝴蝶还长漂亮的翅膀呢,孔雀还要开屏呢,大自然赋予的本能选择,懂不懂”茉莉致力于专业打击潘宁数年,功力大进。   “我就是可惜,我们宿舍的姑娘们都这么独立自主自力更生艰苦创业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勤劳勇敢温柔善良可爱大方,怎么就没人追呢?”潘宁继续不平道。   “谁说没人追?孙鲁一每次见到茉莉都脸红得说不出话?”闻雪打趣道。   “就是!话说茉莉你对孙鲁一什么感觉?”小贺来了兴致。   “快说快说!作为咱们宿舍唯一一个有人追求的女生,你得分享一下。”潘宁也兴致勃勃。   “我……很感动。”   “感动……用在这里,好像不是个好词啊?”潘宁不解道。   “你就干脆点。你喜欢他吗?”小贺直捣黄龙。   “我……不知道。他很好,我看见他面对我时的样子,也不是没有感觉。但是……那不是心动的感觉。”   “心动的感觉……那是什么样的?”闻雪迷惑地问。   “我觉得……应该是心跳加速,呼吸困难,见到他就高兴,见不到他就难受,见到他看着自己就开心,见到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就难受。”茉莉慢慢地一边想一边说。   “这难道不是有病吗?”潘宁奇怪道。   茉莉噗嗤一笑,想了想接着说:“也许这就是一种病。黄舒骏的《恋爱症候群》里面不是唱到“恋爱不但是一种病态,它还可能是一种变态”嘛?”   想到这首歌,几个女孩都笑了起来。不知是谁起的头,几个人开始轻轻的唱:“一般发病后的初期反应,会开始改变一些生活习性,洗澡洗得特别干净,刷牙刷得特别用力,半夜里突然爬起来弹钢琴,有人每天站在阳台对路人傻笑,有人突然疯疯癫癫突然很安静,有人一脸痴呆对着镜子咬着指甲打喷嚏,有人对小狗骂三字经,女人突然改变发型,男人开始每天练着哑铃,食欲不振歇斯底里四肢萎缩神经过敏发抖……轻轻诉说爱你爱你爱你爱你,不管是黑夜或是黎明,不管是梦中或是清醒,深深爱你……”   在歌声中,闻雪笑着沉沉睡去。   这个冬天最冷的那一天,时值周五,不用上晚自习,下午放学后可以直接回家。下课铃声响起,闻雪开始收拾东西,马骏言走了过来,笑着对她说:“闻雪,晚上一起去吃饭吧。”   闻雪奇怪的抬头看看他,马骏言挤了挤左眼,往后指了指。闻雪顺着他的手指头看过去,孙鲁一正满脸通红的站在茉莉座位旁边小声说着什么,茉莉一脸犹豫的神情。   “今天是老孙生日,他想和朋友们一起过。”马骏言在低声一旁解释,“不过他不好意思跟茉莉直说,只是说想邀请她一起吃饭,现在看来有点困难。能麻烦你帮个忙吗?老孙家里人都在下面的县城里,如果今天还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有点太冷清了。就当帮他满足一个生日愿望吧?”孙鲁一的家不在市区,而在下属的县城,距离学校要2小时车程,所以他常常以学校为家,难得回去一次。   闻雪叹了口气,多情总被无情恼,老孙你IQ这么高的人EQ有点问题啊。虽然心里吐槽,她还是走了过去,揽住茉莉的肩膀亲热地说:“亲爱滴,今晚陪我一起去吃大餐?”旁边的孙鲁一和马骏言听见她肉麻兮兮的语气,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所谓大餐,是一顿火锅。在学校旁边的大排档里,红色的塑料帐篷把呼呼的北风挡在外面,里面坐着五个人:孙鲁一,马骏言,茉莉,闻雪,和彭飞。   因为是周末,学生们都回家了,现在帐篷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一个打开的折叠木头圆桌,上面铺着红白细格纹的塑料桌布,中间放着一个酒精炉,上面放着一个鸳鸯火锅,一边白汤,一边红汤。旁边放着大大小小的盘子,羊肉是必不可少的,温阳散寒,补益气血,最关键的是好吃,尤其是涮在红汤里,又香又辣,吃出一身的汗,怎一个“爽”字了得?马骏言一坐下来就点了三盘羊肉,然后才想起来问两个女生“可以吗”?   茉莉笑着点了点头。闻雪小手一挥,大大咧咧地说:“再来点孜然。”   孙鲁一体贴地拿过菜单,递给茉莉。闻雪就着茉莉手里的菜单,一起点了平菇,藕片,土豆片,午餐肉,菠菜和大白菜,几个男生又加了贡丸,牛百叶。这里的大排档做的都是学生的生意,所以量大价平,很受学生喜欢,除了荤菜是用盘子装的,那几个素菜基本上都是用大盆子端上来的。   因为是鸳鸯锅,孙鲁一和茉莉选择坐到了白锅那边,而红锅这边就是马骏言,闻雪和彭飞。茉莉的左手边是孙鲁一,右手边是闻雪,闻雪的右手边是马骏言,马骏言的右手边是彭飞,彭飞的右手边是孙鲁一,五个人坐成一个圈,围着不大的圆桌,倒也显得热热闹闹,其乐融融。   大排档的胖老板非常识相地在外面忙活,还体贴地帮他们把门关了。里面光秃秃的电灯泡发出明亮的黄光,照在红色的帐篷上,照着红色的塑料板凳,映着每个人的脸,还没开吃就已经泛着红光,气氛有些尴尬。   马骏言走到哪儿都是活跃分子,他眼睛一转,笑说:“干坐着吃有啥意思!咱们来玩一个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怎么玩儿?”   马骏言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手里拿着五根筷子。“这里有五根筷子,有一根的筷头是红色图案,有一根的筷子头是白色图案,其它的三根没有图案。现在我把它们筷头向下都放在这个陶瓷罐子里,再摇一摇把它们打乱。然后,我们每个人都抽出一根筷子,抽到白色的为“失败者”,抽到红色的为“胜利者。“失败者”必须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然后回答“胜利者”提出的问题,或者完成“胜利者”要求的冒险。完成任务后,“失败者”晋升为“胜利者”,取出红色筷子,其他人在剩下的筷子里继续抽签,抽到白色者为新的“失败者”,接受“胜利者”的任务,以此类推。不能撒谎,不能作弊。”   孙鲁一和彭飞两个学霸都没有玩过这个游戏,但是一听也都明白了游戏规则,虽然感觉有陷阱,但还是犹豫着点了点头。   闻雪以前就听说过这个游戏,自己却从来没机会玩过,不由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茉莉看着大家,也笑着点了点头。   游戏开始了。   第一轮,抽到红签的是茉莉,抽到白签的是马骏言。“真心话!”“你觉得谁是我们学校最美的女人?”“马校长。”茉莉和闻雪笑作一团,马校长年方50,黑框眼镜,全年黑衣,最不喜欢看见女生穿得“花里胡哨”,最爱假小子发型和扣得严严实实的白衬衣黑长裤。彭飞勾了勾嘴角,孙鲁一咧开了嘴。   第二轮,马骏言做庄,抽到白签的是闻雪。“真心话!”“你觉得踢足球的男人帅不帅?”“帅!帅呆了!阳刚的魅力,荷尔蒙的气息!”闻雪配合地露出无比向往的神色。马骏言眼神一亮,彭飞眼神一沉。   第三轮,闻雪坐庄,抽到白签的是彭飞。闻雪在心里嘿嘿偷着乐,这次可要好好捉弄一下这个别扭的面瘫君。“真心话。”“你的梦中情人是谁?”“没有。”几个人同时愣了愣,“……没有”“你喜欢的歌手,影星,活的,死的……都可以的……”“没有。”梦中倒是有人,可她不是我的情人,彭飞内心OS。   几个人为彭飞的冷酷表示绝倒之后,继续游戏。   第四轮,彭飞坐庄,抽到白签的居然是闻雪。“真心话!”“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闻雪愣住。其他三人也面面相觑,彭飞怎么了?孙鲁一和马俊飞觉得今天的彭飞很奇怪,而茉莉眼中则流露出一丝惆怅。“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闻雪心里一阵慌乱,急忙解释。彭飞冷峻的嘴角抿了抿,没有继续追问。闻雪算是勉强蒙混过关。   第五轮,闻雪坐庄,抽到白签的是孙鲁一。“真心话!”“你是不是喜欢茉莉?”老孙,这就当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吧,闻雪在心里说。孙鲁一满脸通红却语气坚定地回答:“是。”茉莉也羞红了脸,转脸避开他灼热的眼神。   第六轮,孙鲁一坐庄,抽到白签的是茉莉。“真心话。”茉莉的脸还红着。“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真的很高兴你能来。也许你现在还不喜欢我,但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等着你的回眸。可不可以给我一个等待的机会”孙鲁一凝视着茉莉的眼睛,说道。哇塞,宅男变文豪加情圣啊!闻雪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马骏言乐不可支地吹了声口哨,彭飞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某些技能需要加强,至少不能逊于老孙。茉莉红着脸点了点头。   ……   月亮已经升起,散发着冷冷的光俯视着大地。马路边的大排档里传出年轻的欢声笑语,他们是如此年轻又如此单纯。多年以后,当他们各自在各种场合再玩起这个游戏,身边早已物是人非,而他们被各种“胸围多少?”“初吻什么时候?”“有没有劈过腿?”之类的问题包围,他们才知道,当年的自己早已一去不回。      ☆、游泳   转眼间冬去春来,春暖花开,春去夏长,烈日炎炎。时间就这样在三点一线的校园生活中转瞬即逝,如同白驹过隙,光阴似箭,似水流年。悲催的高二生活已经结束,更加悲催的高三生活即将到来。   即使是在暑假里,也不轻松。高中三年的课程大部分已经教完,除了少数内容会在高三上半学期完成,其它的都已经进入复习阶段。放假前各科老师都布置了一大堆暑期作业,学生们各个叫苦连天,却敢怒不敢言,个个乖乖地抱着厚厚的书本习题本作业本回家。   这天闻雪从师父的小院儿出来,刚好碰到子杰,看到他的眼角有点淤青。闻雪抓住他问道:“师兄,听说你前两天被打了?”   子杰尴尬地笑了笑,“嗯”了一声。   “就是文科班那个体育特招生?”闻雪也是刚刚听说这个潘宁传过来的八卦,那个曾经拦住子杰威胁他离林聪儿远点的短跑特招生,前两天碰到子杰和林聪儿在一起逛街,居然真的动了手。和他在一起的还有文科班的其他同学,于是这个消息就一传十十传百的在暑期里也传开了。   子杰避开她的目光,点了点头。   “师兄,你还好吧?”闻雪担心地问。   “还好,只是一开始没提防,眼角才被打了一下。后来,他就也没占到啥便宜。再后来,我们就被拉开了。”子杰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放下面子,和闻雪解释道。   闻雪看了看子杰的精神状态,看上去倒还算正常,稍稍放下心。“师兄,你和林聪儿……”   “小雪,谢谢你上次帮我送信。我是真的很喜欢她,我也很高兴她收到信以后明白了我的心思,愿意和我先从朋友做起。”   “那她喜欢你吗”不知道为什么,闻雪总是对于林聪儿和子杰之间的关系怀有一种疑虑,林聪儿会真诚地对待师兄的感情吗?   “小雪,你不懂。她喜不喜欢我,是她的事,而我喜不喜欢她,是我的事。即使她不喜欢我,也不会影响我喜欢她的心情。”   ,   闻雪仔细地想了想这段绕口令一样的回答,仿佛有点明白,却好像又更加糊涂:“可是,这难道不是两个人的事吗?你喜欢她,你就会希望她也喜欢你,对她来说,也是一样。”   “两个人同时互相吸引,这当然是最理想状态。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的“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还有很多的暗恋,单恋,苦恋,虐恋……人生就是一场修行,要有冲关,才有升级。”   闻雪觉得和顽劣的自己比起来,子杰师兄更像师父的徒弟,向着道骨仙风的道路越走越远。他们将一路打怪升级,渡劫通关,而她将在这尘世中摸着石头过河。   和师兄告别以后,闻雪看看天色正好,多云有风,太阳不晒,于是回家换了泳衣穿在裙子里面,又在背包里塞了毛巾和披肩,和爸妈打了声招呼,骑着自行车就出了门。   闻雪从小喜欢玩水,李师父就是她小时候玩水从河边“捡”回来的。玩得久了,水性也就不错,又有那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四叔偶尔指导一下,各种泳姿倒也耍的有模有样。她家离河边不远,骑车一会儿就到了。暑假里做作业做得累了,热了,烦了,就去河里游上几个来回,立马神清气爽。   闻雪来到河边,停好自行车,背着包沿着河滩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杨柳青青,碎石白沙,河水被微风吹动着轻轻地拍打着河岸。正是下午四点钟左右,还没有到居民们傍晚游泳的高峰期,河边没有什么人,不远处的马路上偶尔传来汽车鸣笛声。   闻雪脱掉外面的裙子和拖鞋,穿着泳衣光着脚,下了水。河水被太阳晒得暖暖的,拍打在小腿上,如同温柔的手。当全身浸入到河水中时,她舒服地眯上眼睛,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低吟,放松身体,向后一仰,四肢摊开,漂浮在水面上,随波逐流。   一头乌黑卷曲的长发散开,漂浮在脑后,如同一把黑色的羽毛扇子,在碧波荡漾的河水中反射着幽幽的光。雪白细腻的皮肤,在清澈的河水中更显得肌肤如玉,肤如凝脂。简洁的黑色连身泳衣把少女的身材紧紧地包裹得严严实实,露出白如嫩藕般的四肢,虽然还有软软胖胖的婴儿肥,但是已经可以看到美好的比例和少女的曲线。领口略低,露出圆润光洁的颈部,精致柔和的锁骨,再往下就是两道浅浅的弧线,延伸到衣领深处。   买泳衣的时候,闻雪选的是这件黑色的简单款,妈妈给她选的是件大红色并且裤脚有荷叶边的,母女俩为此很是争执了一番。闻妈妈以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地劝说:“囡囡,你现在还不趁年轻多穿点花俏的红色啊彩色啊大花啊,等你老了想穿,都不意思穿出去了。”闻雪哈哈一笑,安慰她妈:“妈,等我老了,一定天天穿大红色,戴大花围巾,穿印花大摆裙,出去找帅老头跳探戈。”后来好说歹说,连哄带骗,总算如愿拿下这件心仪的泳衣。她属于晒不黑的体质,肉肉又多,款式简单的黑色泳衣最适合她。   闻雪想到这儿,无声地笑了笑,利落地在水中翻过身,开始自由地上下摆动双臂,轻扭腰肢,双腿轻快地拍打起小小水花,如同一条灵活的小鱼,向对面的河岸游过去。   这条护城河的这一段属于长江的一条支流,到了夏天河面升高,水流也比较湍急,而且宽度不算窄,所以大多数人都只是在水流平缓的河边浅滩玩耍,只有少部分人会横渡。闻雪游了两个来回,感受着河水一浪一浪的轻柔抚摸,心情十分舒畅。   当准备游第三个来回的时候,远远地看到对岸有几个人光着膀子也先后下了水,为首的一人穿着鲜红色的泳裤,一马当先冲进水里,水花四溅,一眨眼就领先了十几米。闻雪一笑,心想这人真是高调,穿这么鲜艳的泳裤,是怕万一溺水了别人看不见自己,还是怎滴?看着那人飞快地向岸这边游过来,闻雪一头扎进水里,向对岸游过去,她可不想一个人呆在岸上和几个穿着泳裤的男人大眼对小眼。   快游到河中心的时候,距离那个鲜红色的小点还有几米远的距离,闻雪换气时看了看那边,准备错身而过,以免迎头撞上,却发现那人动作突然开始变得慌乱,紧接着就身体在水中缩成一团,双手开始胡乱拨水,头在水中沉沉浮浮。她心中一紧,这个人可能脚抽筋了。   闻雪没有多想,立马加快划水的频率,向那人游去。因为隔得不远,几下子就到了那人身边,闻雪来不及细看,赶紧用左手穿过那人的左腋窝抓住他的右臂,把他拉出水面,仰倒靠在自己胸前,然后自己侧仰着,右手用力拨水,双腿在水中用力摆动,带着他向自己身后的岸边游去。   对方也很是配合,并没有慌乱地乱蹬乱抓,而是顺从地放松身体,任凭闻雪拖着他在水中前进。但是他身高比闻雪高出不少,而且体格结实,不一会儿闻雪已经气喘吁吁,双手双脚酸痛不已,尤其是拖着这人的左臂,好像拖着一个秤砣,不停的想把她往下拽。   闻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眼前开始有点模糊,却仍然拼尽全力用力地向前游。游到岸边的时候,她已经精疲力竭,气喘如牛,身体好像都不是自己的。她踉跄着脚步,用尽吃奶的力气把这人拖上了岸,放平在沙滩上,这人已经晕过去了。   闻雪一怔,眼前这人双眼紧闭,脸色发青,但是眉毛乌黑,鼻梁挺直,嘴角自然上翘,永远一副好像在笑的样子,不是马骏言又是谁?发了两秒钟呆,她突然想起这人现在还在地上躺着,虽然自己解救还算及时,但是很可能已经呛了水,如果堵塞住气管没有及时清理就会有生命危险。   闻雪叹了口气,脑中回想了一下四叔当年教过的步骤,跪在马骏言身边,捏着他的鼻子俯下身,准备做人工呼吸。她心中哀嚎,天啊,地啊,为什么这种狗血的剧情要让我碰到啊?   正当闻雪距离马骏言的嘴还有0.001米的时候,突然有一只手用力拉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拉开。闻雪吃痛,恼怒地回过头看去,看见一双乌黑深沉的眼睛,然后是彭飞冷峻不羁的脸,带着浓浓的担心,还有浓浓的怒气,旁边站着孙鲁一。两个人都只穿着泳裤,头上身上还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彭飞穿着一条黑色的平角泳裤,身材颀长,肌肉结实又不夸张,流线般的线条,小麦色的肌肤,宽肩,细腰,长腿……闻雪觉得自己要流鼻血了。   “你让开。”彭飞低沉的声音响起。闻雪脸色一红,惭愧自己在这种时刻居然还想着看美男,赶紧站起来,让位给彭飞。彭飞单腿跪地,俯下身去,开始帮马骏言换气。闻雪看着,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男男?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要看也要捂着眼睛看啊。   不一会儿,马骏言猛地吐出一口脏水,醒了过来,几个人这才放下心来。   闻雪走到一边,拿起自己的背包,拿出毛巾匆匆擦干手脚,在泳衣外面套上干净裙子,才又走了过去。   马骏言这时候已经清醒了,“谢谢你,闻雪。我虽然后来失去了意识,但是我知道是你救了我。”他眼神已经恢复了清亮,注视着闻雪。   “不客气!不过你可够沉的,差点儿累断了我的左臂。”闻雪笑道。   马骏言哈哈一笑,“我可是运动员的身材,脂肪含量很低的。让你白看了,不知道要羡慕死多少女生。”   “我谢谢您啊。您可千万不要以身相许。”闻雪打趣道。和他们几个相处多了,已经熟得可以互相开开玩笑,当然,除了面瘫君。   孙鲁一也在一旁咧着嘴呵呵的乐,“闻雪,你也太厉害了。我们两个在后面看见小马出事了,想赶紧追上来,结果你拖着他拼命游,我们在后面追都追不上。”   “还好最后一步追上了,否则你晚节不保。”孙鲁一扭头取笑马骏言。马骏言故作扭捏,捂住自己的嘴,逗得孙鲁一和闻雪哈哈大笑。   彭飞看着闻雪从水里出来后更显细腻白嫩的皮肤,散落在身后的乌黑湿润的卷发,圆圆的眼睛,小巧的鼻子,蔷薇色的嘴唇,白色宽松连衣裙有些地方已经被打湿贴在身上,透出里面黑色的连身泳衣,虽然还胖胖的软软的,但是少女的凹凸曲线已经尽显,裙摆下露出精致的小腿,一双雪白的天足踩在沙地上。   彭飞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他不自然的别过头去,拿起闻雪背包上放着的大披肩,给她递了过去。   马骏言和孙鲁一这才注意到闻雪的样子,也不由红了脸,有点尴尬地说:“我们的东西还在河岸那边,我们先走了,下次再聊。”   闻雪拿着自己的披肩站在河边看着他们三人一齐慢慢向对岸游去,心里莫名其妙:彭飞怎么越来越奇怪了?      ☆、彭飞的梦   彭飞最近总是做同一个梦。   在梦中,他拼命地挥动双臂向前划水,心跳如雷,目光死死盯着岸边,那里有一个身着黑色泳衣的雪白背影,身形玲珑,肌肤似雪,正慢慢向前俯下身去。他心中焦急如火,冲上岸去,一把拉住那一片雪白上的湿润黑发。   手指下轻轻擦过那片似雪肌肤,冰凉柔腻,他的心却似突然着了火。手中卷发柔软卷曲,轻轻地缠绕在他指间,他着急向后一拉,那个身影抬起身转过头,露出一张雪白小脸,圆圆的眼睛闪亮似星辰,小巧的鼻子微微皱起,粉色的嘴唇微微撅起,似怒似怨。   彭飞猛吸一口气,醒了过来。这个梦如此真实,他都能感觉到拼命划水时溅入口鼻的河水,自己心焚如火的心情,大口大口的喘气声,拉住头发阻止她时那一刻的欣喜和恼怒,手指尖的奇妙触感,和自己瞬间如擂的心跳声。   这个梦让他很不安。自从把瑜伽垫交给闻雪那次的对话之后,他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冷静一下,于是强压制住想要接近她的想法,努力让自己和她保持距离。虽然尽量忍住不坐在位子上凝视前方她的背影和她乱蓬蓬的丸子头,虽然早上他改变了自己的跑步路线试图避开她,但是就如同那在他耳边吟绕不去的古琴声一样,她从来不曾从他脑海里离去。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彭飞才意识到,自己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那天他和孙鲁一看到前方小马出事,急急忙忙地向前游去,结果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吃力地拖着小马往岸边游去。他们俩不放心,就没放慢速度,居然也一直没有追上那两人。等到最后上岸的时候,他看到那鼓着腮向下俯去的熟悉的圆圆侧脸,心头大震,什么都来不及想,又苦于无处下手,只好一把抓住头发把她拉开。直到看见她恼怒地回头,才发现自己当时又是担心又是惊怒,一时下手失了轻重。   从河边回来,他就开始经常做这个梦,他觉得他是要疯了。   终于开学了。   如果说高二是地狱,那么高三就是炼狱。一切为了高考做准备,一切妖魔鬼怪靠边站,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所有人被埋在题海试卷里,每天都要做无数套模拟试题,一天一小考,三天一大考,在炎热干燥的夏末秋初,每个人都感觉要被“烤”熟了。   好不容易熬到周五放学,闻雪兴高采烈地背着书包,和茉莉潘宁小贺三人一起边说边笑地走到公交车站。她们四人回家刚好顺路,可以乘坐同一辆公共汽车。   看到一辆1路公共汽车刚好停在车站,几个人飞奔过去,因为是起点站,如果赶得巧常常碰到还有空位。这一路回家车程不短,对于背着沉重书包的学生,如果能有个座位,无疑是个福利。   闻雪跑在最后面,虽然她游泳溜冰都挺在行,但是对于跑步这件事情,一直不是她的强项。等她气喘吁吁地上了车,三个小姐妹都已经找到相互靠近的空位坐了下来,得意洋洋地看着她。她佯装恶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沿着过道向车厢里面走去,看到一个空位,心头一喜,三步两步扑了过去。   “你好同学,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闻雪绽开一个笑容,客气地对着旁边靠窗座位上某人的后脑勺问道。按照惯例,有空位不一定代表你能坐,尤其是当旁边座位已经有人坐的时候,就很可能是这人给别人占的座。   闻雪看着那个正扭着头看着窗外只留下一个后脑勺对着车内的身影,觉得仿佛似曾相识。正在疑惑,那个人已经扭过头来,两条剑眉入鬓,一双狭长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眼神迷茫若失,在看见她的那一瞬却又情绪尽褪,喜怒莫辨。正是彭飞。   闻雪一怔。她从未见过彭飞露出过那样迷茫脆弱的表情,记忆中的他似乎永远冷峻不羁坚韧从容,而这一刻的他仿佛褪下盔甲,露出柔软的血肉,如同少年维特,终于有了烦恼,这一刻他才像一个18岁的少年。不过这种表情转瞬即逝,立刻又换上了那副冷硬的面具,快得让闻雪觉得刚才可能只是她的幻觉。   彭飞转过头看了看闻雪,顿了顿,面无表情地慢吞吞吐出两个字:“不能。”   闻雪楞了一下,随即笑道:“没关系。我再去找找。” 正准备走开,身后有一个甜甜的女声响起:“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回头一看,林聪儿一身淡绿色的连衣裙,领口袖口和裙摆都是层层叠叠的同色细巧花边,亭亭玉立地站在她身后,歪着头笑着向彭飞问道。   闻雪心想,今天是什么日子?从来不坐1路公车的彭飞坐上来了,从来不坐公共汽车的林聪儿也坐上来了?今天难道是世界1路公共汽车日?今天坐了1路车,可以高考一路绿灯,直通清华北大?正想着,就听见彭飞淡淡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字:“嗯。”   闻雪突然心里一痛,好像有一只手捏住她的心脏扭了又扭,又好像有千万根针同时扎在了上面,痛得她差点捂住心口蹲下身去。她强压心口涌上来的一阵又一阵的酸楚感,站直了身体,双手在身侧紧握,勉强笑了笑,无声地继续向后车厢走去。   浑浑噩噩地快要走到最后一排,也没有注意两旁是否还有空位,她脑中一片空白,仿佛要被那无边无际的酸楚之感淹没,忽然一只手从身后抓住她的胳膊,拉着她往回走。走回到公车中间,恍惚中看到林聪儿骄傲不屑的笑容和彭飞黝黑深沉的眼神。再被拉着往前走,看见潘宁和小贺担心的脸,然后被人推着坐下,这人接着在她旁边站定,扶着她的座椅后背。闻雪抬头,看见茉莉紧蹙的眉头和咬紧的嘴。闻雪弱弱地对她笑了笑,却看见她好看的眉毛蹙得更紧了。   前后又陆陆续续上来几批学生,等到了发车时间,1路公车按时驶出了车站。闻雪坐在座位上发了一路的呆,她没有看到朝锦也上了这辆车并且站到了林聪儿身边,她更没有看到彭飞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把位子让给了朝锦,自己走到了车厢后门,一直站到下车。   彭飞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   自从高三开学后,也不知道是因为学习任务太繁重紧张,还是因为他又每天可以看到她,他终于开始慢慢摆脱那个梦。虽然两人很少说话交流,但是每天能够看到前方坐着的那个蓬松丸子头,小巧精致的耳朵,雪白的颈部,散落下来的卷曲碎发,听到她偶尔开心的哈哈大笑,伴着她的琴声在城墙上晨跑,这些都让他心思安宁。   今天他因为有事情要去一个地方,所以坐上了1路公车,当他听到她的声音的时候,他正在对着窗外发呆。最近他发呆的次数好像也比以前多了,这虽然让他不安,却也让他享受着思想无拘无束漫游的状态。   听到她的声音,他心中先是一喜,又是一惊,不知如何是好。等到他转过头,看着她灿烂如夏花般的笑容时,突然想起了那个一直纠缠着自己的难以启齿的梦。于是,鬼使神差地,他说了“不能。”   当林聪儿再来问的时候,也许是因为他没有拒绝她的理由,毕竟那个空位是没有人坐的;也许是因为他内心的阴暗处有一个小恶魔,想看看闻雪对此会有怎样的反应,毕竟,她在他的梦中,折磨得他不轻。   可是,当他看到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难看却又倔强的笑容,摇摇晃晃走向后车厢的身影,被茉莉拉回去时恍惚的眼神,他却后悔了。如果说这些都是他希望看到的,应该为之欣喜的,但是在那一刻,他只感觉到内心深处深深的愧疚和痛楚。如果可以从头再来,他情愿让她坐在他的身边,天真无邪,笑容如花,而让他独自承受那份寂寞入骨如蚀如啮的感觉。   于是他站了起来,走到车厢后门,让门缝中吹进来的冷风,冷静自己的头脑,冷却自己火烧般的心。林聪儿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她看向闻雪的眼神和她对他说话时的故意讨好,让他更觉得自己的不堪。   高三来了,这是一个对于所有人都至关重要的时刻。他不该在这个时候打乱她的心湖,他也应该要好好约束自己,就这样,各自安好,各生欢喜。一切,都应该等到高考结束再说。彭飞站在车门后,暗自下定决心。车门打开,他迈开长腿,跳下车去,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林聪儿今天很开心。今天接到爸爸的电话说是有事情不能来接她,本来还挺不开心,她实在不愿意和其他人一起挤公车,没想到居然碰到了彭飞。她知道他回家不是坐这这趟车的,今天居然难得碰到,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吧。居然他还为了她拒绝了闻雪,这就更让她心中长长地出了一口恶气。   虽然后来他把位子让给了朝锦,那是因为体贴朝锦是她好朋友,连朝锦都说她是沾了她的光。林聪儿心里甜滋滋的,对彭飞更生几分好感。她眼前突然闪过子杰清秀儒雅的笑脸,又摆了摆头,把这笑脸从脑海里抹去。   ☆、期中考试   闻雪最近的心很乱。   自从那次“1路公车事件”之后,她单纯简单心无旁骛的日子好像一去不复返了。那天发生在公车上的事情很多人都看到了,所幸本班同学不多,大多数的人认识彭飞和林聪儿,却不认识她。于是,她最多也就成为了传说“彭飞为林聪儿公车占座,严词拒绝仰慕者”中的那个悲催无名的路人甲仰慕者。   事后茉莉什么也没说,只是握紧了她的手。而潘宁和小贺则在她面前愤慨地批判了彭飞足足半小时,“见色忘义,过河拆桥,冷酷无情”,并且要求闻雪发誓以后再也不帮他们乐队伴奏了。闻雪缓过神来以后,安慰她们:“不就是个座位嘛,谁坐不是坐?他不想让姐坐,姐还不想坐呢。坐太久,屁股会变得又大又平的。”闺蜜们看她又开始胡说八道,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闻雪装作若无其事,看见彭飞和林聪儿也照旧微笑点头,但是她自己知道,有些东西不同了。从那次之后,她每次只要看到或是想到彭飞,都觉得心中隐隐作痛,难以呼吸。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想到他坐在身后,冷冷的眼眸,淡淡的表情,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她都如坐针毡。   这种感觉让她害怕。她从小被放养着长大,喜欢上树下河,喜欢摸鸟捉鱼,爱看武侠不爱看言情,爱古道侠义不爱儿女情长,和男生玩在一起的时间比女生还多,直到上了高中才有了这几个女性闺蜜。她一直以为在自己心中,彭飞和马骏言孙鲁一他们一样,都是“哥们儿”,可以一起谈天说地一起合奏乐曲一起吃饭喝酒(当然学校禁止学生在校喝酒,所以至今未遂)的“哥们儿”,没想到那一天突如其来的本能身体反应,让她如此猝不及防,狼狈不堪。从那以后,她内心的防线就如同一扇被打破又无法修理的玻璃窗,破洞越来越大,一发不可收拾。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喜欢”?难道她喜欢上了彭飞自己却不知道?可是彭飞对她半点意思都没有啊。   一想到彭飞那冷漠的眉眼,这种认知更加让她惶恐。   就这样,彭雪在各种困惑迷茫担心惶惶不可终日中迎来了高三上学期的期中考试。最后走出考场的那一刻,她面如死灰。   期中考试一星期后,七班班主任王老师拿着排名表走进教室,脸色难看。他先是以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总结了这次考试的总体情况,表示大多数同学都发挥出了自己的正常水平,班级平均分在年级里仍旧名列前茅。接着话锋一转,说道:“这次考试,有个别同学发挥失常,名次掉落的很厉害。现在高三已经过去四分之一,离高考只有二百多天了,再不努力就来不及了!你们难道还在做梦?!”王老师一时气不打一处来,发了顿脾气之后,稳定了一下情绪,开始宣布名次。念到闻雪的名字时,他抬了抬眼,狠狠地盯了她一眼。   闻雪心虚地垂下眼睛。高中两年多,孙鲁一一直占据全班全年级第一,她和彭飞交替着坐着班级第二把和第三把的交椅,这一次她落到班级十名以后,全班四十八名学生她名列十八,年级排名就更不用说了。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不是一个差的排名。但是对于从小学到高中,从来没有跌出前三的闻雪来说,这个退步是不可忽视的,尤其是在高三这么敏感关键的时期。   其他同学听到她的排名,也很惊讶,立马明白了班主任前面不点名批评的是谁,私下开始纷纷小声议论。   班主任念完名单之后,冷冷地扔下一句:“希望有些同学戒骄戒躁,好好反省。如果下次再这样,我就要请家长来学校了。”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林聪儿和旁边的朝锦两人互看一眼,挤了挤眼,嘴角微微上扬。   茉莉,潘宁和小贺向闻雪看去,都露出焦急担心的神色。   孙鲁一回头看了看闻雪,眉头轻皱,从自己的课桌里拿出几本模拟习题集,轻轻走过来,放在她的课桌上。   马骏言收起了一贯挂在嘴边的满不在乎的笑容,深深地凝视着闻雪,若有所思。   彭飞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无声地注视着闻雪的背影,眉头紧蹙,目光沉沉,放在课桌上的手握成了拳。   下课铃声响了,马骏言走了过来,拍着闻雪的肩膀,笑道:“闻雪,找个时间一起去吃牛肉面,强身健体,益智补脑,高考必备之佳品。”   闻雪哭笑不得,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第二天清晨,闻雪照例背着琴和瑜伽垫来到河边。时值秋末冬初,河水下降,落叶纷飞,枯枝夜鸦,满目苍凉。她心中抑郁不去,一曲《秋风辞》弹得断断续续,烦躁不堪。   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走近停下,闻雪没有回头。   “世上所有事,有生有长,有破有立,都是自然规律。很多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用纠结烦恼,不用内心抗拒,只要坦然接受,心存敬畏。遇到困难,迎头而上,见招拆招。我曾经以为我可以比别人超脱,却发现自己也不过只是一个未满18岁的男生。我们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都还有很多的坎要过。与君共勉。”彭飞的声音缓缓响起,低沉舒缓,宁静平和,如同一缕清泉,轻轻地从闻雪心头抚过。   半晌无声,闻雪回头,只见身后太阳升起,光芒万丈,照耀在荒芜无人的古城墙上,刚才的一切恍如梦境。她心中豁然开朗,灵台一片清明,潇洒一笑,抬手一挥,古琴声叮咚响起一曲《笑红尘》:   “红尘多可笑   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   心却已无所扰   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   梦中全忘掉   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   爱恨一笔勾销   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不想逃   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飘摇   天越高心越小   不问因果有多少   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   不求有人能明了   一身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   长夜漫漫不觉晓   将快乐寻找   ……”   站在古城墙那头的彭飞,静静地伫立在城门之后,靠着厚重铜门上巨大斑驳的铜钉,听者远处传来的逍遥洒脱的古琴声和歌声,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牛肉面   潘宁茉莉和小贺觉得很奇怪,期中考试经历滑铁卢那晚,闻雪沉默了一宿,吓得她们都没敢多说话。第二天她大清早一声不吭地背着古琴和那个玫红色的袋子出去,等到回来的时候,小脸激动地发亮,看见谁都开心地大声打招呼,嘴里还哼哼唧唧地唱着红尘啊笑啊什么的,弄得大家以为她受了刺激,疯了。   后来才发现,她是真的高兴。虽然上半学期她一直还是和她们嘻嘻哈哈,但是一个人的时候经常看着窗外发呆,眉头微皱,心事重重的样子。问她在想什么,她又立马装作若无其事,和她们闹作一团。   不管怎么样,这个正常的没有心事的闻雪回来了,大家都很高兴。高三不易,容不得半点马虎。   闻雪重新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题海战术里,被老师们操练地死过去,再活过来。每天晚上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可以迅速入睡,也是一种幸福。   这天下午下课之后,闻雪收拾着课桌,准备吃了晚饭再来上晚自习。马骏言走过来,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一把揽住闻雪的肩膀,说:“闻雪,上次说好的,一起去吃牛肉面,给你补补。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怕不怕?”   闻雪向旁边轻挪肩部,笑着避开搭过来的“狼爪”:“小马,你们足球队的见面礼节太豪放了,小生担当不起。”   “明明是个小姑娘,装什么小生。”马骏言看看自己被腾空的手臂,心中一阵失落,笑骂道。   闻雪正想继续推辞,身后彭飞也站起身走了过来:“你好像还欠我一碗牛肉面。”   闻雪绝倒,大哥,这是猴年马月的事儿啊亏得您还记得,不愧是学霸!于是只好和几个闺蜜打了个招呼,灰溜溜地被他们两个提溜着出了校门。刚刚在小面馆里坐下,孙鲁一也一阵小跑着来了。   四个人各自点好自己要吃的分量和口味,小老板在一边忙活了起来。孙鲁一关心地问道:“闻雪,马上要期末考试了,怕不怕?”   “你们俩是不是拿了同一本台词本?怎么说的话都一模一样的?”闻雪笑道。   马骏言“噗嗤”一声笑出来,孙鲁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困惑地挠挠头,彭飞勾了勾嘴角。   “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三,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场考试,姐姐我不是被吓大的。”闻雪豪气万丈地挥了挥圆滚滚的小胳膊,“曾经有一位名人说过,人生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哪位名人?”孙鲁一疑惑地问。   马骏言又是“噗嗤”一下笑得更大声,彭飞嘴角轮廓变得更深。老孙,你情商真的有问题啊,闻雪心中吐槽,无奈地说:“很多名人。”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不登高山,不知天之大;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我要扼住命运的喉咙,决不让命运所压倒;我……”闻雪继续口若悬河唾沫横飞地抖包袱。   “好了好了,知道你决心很大,信心很强,可不可以不要再自吹自擂了?”马骏言掩面扶额哀叹。   “这那里是自吹自擂?古时候打仗之前,都要有将军出来发表演讲,鼓舞士气,我这也是给你们打气啊。”闻雪厚着脸皮振振有词。   “他们两个哪里需要你来鼓舞士气?你也就糊弄糊弄我。”马骏言嘲笑她。   闻雪眼睛一转,想想确实是,那两个学霸,考试像打游戏过关一样,向来轻轻松松,也没见他们挠过头失过手,于是嘿嘿一笑,转向孙鲁一:“请问这位宇宙超级无敌至尊超霸学习小能手,独孤求败的感觉是怎样的?”   孙鲁一挠挠头,认真地说:“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闻雪噗嗤一下,大哥,您这句话要是被别人听到,会让多少人吐血而亡啊。   “其实小飞的数理化一直比我学得好,次次几乎满分。我只是在其它科目上占了优势,总分高一点而已。”孙鲁一想了想,又补充道。偏科害死人啊,闻雪又想。   彭飞在旁边一直安静地坐着,没有插话。看见闻雪又恢复了以前的活泼爽朗,甚至更加豁达,他心中一块大石放下。   “面来啦!小心烫!”小老板端着一个大盘子,上面摆着热腾腾四碗牛肉面。三个男生都要了三两正宗辣,闻雪要了二两微辣。彭飞把那个小碗的牛肉面端到了闻雪面前,又递给她一双筷子,这才拿过自己那碗。闻雪心中微动,抬起头注视彭飞,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这声谢谢既是感谢他今天体贴地帮她端面,更是感谢他那天在河边的那番话,让她放下心结,敞开心怀。虽然他对她没啥意思,但是他对她一直不差。闻雪开始明白师兄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她不喜欢我,是她的事;而我喜欢她,是我的事”。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红尘滚滚,来一遭不容易,干嘛要和自己过不去?爱了就是爱了,潇潇洒洒走一回,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彭飞看着她一脸的坦荡真诚,如春天草地上盛开的野花,无拘无束,柔韧顽强,不由也露出笑容,顺手用筷子夹了自己碗里的牛肉放到闻雪碗里。   闻雪一怔,接着脸色微红,又小声说了句“谢谢”,低头开始吃面。   彭飞面露恍惚笑容,自己却浑然不觉。孙鲁一在旁边看得莫名其妙,心想这人又开始发病了。马骏言看看他,再看看闻雪,眼神黯了黯,半晌问道:“闻雪,你想报考什么学校?什么专业?”   闻雪想了想,说:“具体的学校和专业我还没有想好。但是,我想学一个和“美”相关的专业。”   “和“美”相关的?那是什么?美术,设计,表演,文学……?可是你学的是理科,到时候也只能报考理工类专业,这些专业你都不能报考啊。”孙鲁一好奇地问。   “我也不知道……不着急,不是还有大半年嘛。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XX车。也许到时候就知道了。”闻雪又问,“你们自己呢?”   “按照惯例,老孙多半被学校保送清华。小飞的成绩,报考学校也基本随他选。我嘛,我想学国际贸易。中国刚刚入了WTO,今后十年必将是外贸行业的黄金十年!”马骏言信心满满。闻雪听着他们俩叫彭飞为小飞,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觉得未来是互联网的时代,我想学计算机。”孙鲁一对未来也是充满憧憬。   “我觉得未来机器人将会在很多领域代替人,我想去研究智能机器人。”彭飞淡淡地说。   看着他们三人目标明确,闻雪为他们高兴,同时也有点为自己汗颜。   最后,三个男生抢着为闻雪买单,说是作为赌注,押她这次期末考试一定会抢回第二第三的宝座,以三人各付三分之一面钱结束,并且要求她如果成功,必须回请。闻雪心中一阵激荡,欣然答应,从此更加投入学习。   接下来的期末考试,虽然事后很多人都反映题目偏难,闻雪却是在考场中挥斥方遒,如鱼得水,如有神助,最后一场结束后走出考场,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恶气,恨不得仰天长啸:“老娘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场子!”   于是,毫无疑问,重登宝座。没有想到的是,她和马骏言居然总分一模一样,并列全班第二,年级第五。班主任笑得合不拢嘴。   于是,她又被那三人拉去了小灶食堂,狠狠地“宰”了一顿,美其名曰“愿赌服输”,又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虽然最后她也没少吃,自我感觉腰围又大了一圈。不过,为什么她考试考好了,却要算赌输了呢?闻雪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坑。   高三上学期最后一天,上午学生们拿到了自己期末考试的成绩,有人欢喜有人忧。但是不论你是欢笑还是哭泣,这半年都过去了,寒假之后,很快他们将迎来最后的终极考验。   闻雪和几个闺蜜一起吃了“分别的午餐”,吃到一半忽然想起忘记拿瑜伽垫了,于是吃完了让另外三只先回家,自己又回了宿舍。   她背上东西,慢慢地走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难得有这么悠闲放松的时候。学生和老师们基本都已经离开,偶尔有人匆匆走过,这时候的校园安静空旷,没有了读书声和喧闹声,林荫道两边的梧桐树叶落了一地,还能看见光秃秃的树杈上搭着小鸟的窝。正值腊月,天气干冷,嘴里哈出去的气都是白色的,冬日的太阳照在身上却暖洋洋的。路过操场边,看见几个男生穿着单薄的球衣球鞋,正在热火朝天地踢足球。闻雪找了个位置坐下,舒服地摊开四肢,一边晒太阳,一边看球,看到精彩处,毫不吝啬地叫了声“好”。   马骏言刚刚进了个球,就听见场边有人叫好,声音无比熟悉。他抬头一看,正是闻雪,心中莫名狂喜。急忙和旁边的队友打了个招呼,快步跑到场边,“闻雪,你怎么在这儿?”   闻雪这才发现刚刚进球的那个矫健身影是马骏言,不由赞叹道:“小马,你的球踢得真不错!真帅!荷尔蒙爆棚啊!怪不得听说很多女生天天守在球场边,给你端茶送水的。”闻雪的八卦消息都来自万能的潘宁。   马骏言听到前面几句,心里开心的冒了泡儿,听到最后一句,却突然脸色僵了僵。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也没有说出口,默默地拿过自己的运动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保温杯,递给闻雪:“天气冷,你小心着凉。这个里面是红枣枸杞茶,你拿着喝,暖一暖。”   闻雪说了声“谢谢”,接过杯子,心里奇怪,一向嬉皮笑脸的小马今天怎么突然这么严肃认真了?   马骏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回到球场。旁边的队友嘿嘿怪笑着腆着脸凑过来:“小马哥,这谁啊?居然把你的杯子都给她用了?”   “朋友。”   “女朋友?原来你喜欢这种型的,小胖妹啊,哈哈哈……”几个人一阵哄笑,互相挤挤眼。   马骏言俊眉一蹙,眼神一冷,向这几人看了过去。   足球队里的人说话行为一向随便,互相称兄道弟,拼的就是实力,讲的就是义气,和象牙塔里的乖乖学生不同,多了几分社会青年的味道。他们一直也是女生们追逐的对象,不少人已经有了或明或暗的女朋友,球场上打架说脏话,开起荤笑话也从不嘴软。马骏言一直是球队主力前锋,人长得又好,性格也外向,和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特别讨人喜欢。每逢训练或是球赛,前来助威的女生一拨又一拨,其中不乏漂亮时髦的,从未见他上心。今天竟然对这个其貌不扬圆圆胖胖的女生特别关照,不由得让其他人好奇。此刻见他脸色不善,众人收了嬉笑之色,赶紧散开,但心中更是暗暗称奇:这态度,明摆着有猫腻啊。   闻雪对此一无所知,一边看球,一边喝完了马骏言的茶,自觉有点不好意思,于是等他踢完球,才一起离开了学校,各自回家。      ☆、高考来了   寒假过后,全国上下所有的高三学生进入了最后的冲刺。曾经经历过这个阶段的人都知道,这是多么不堪回首的一段经历,又是多么令人难忘的一段经历。从学生到老师,从家庭到学校,从社会到国家,全民皆兵,各出奇招。   其中最紧张地不是学生,反而是各位望子成龙的家长们。有天天来学校好吃好喝的送饭的,有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屋便于送饭和晚上孩子来挑灯夜战的,有买各种补血补肾补脑的保健品的,有去庙里烧香拜佛的,有在家里供了菩萨天天在家念经的……花样百出,没有做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   于是,闻雪的闺蜜们一到午饭和晚饭时间就没了人影,有的一出教室就被父母带到学校的小花园里一边吃饭一边耳提面授,有的赶紧冲到食堂和等在那里的父母碰头,然后在他们慈祥关爱的眼神下味同嚼蜡地吃完爱心午/晚餐。   每当这时,闻雪就成了孤家寡人。闻妈妈秉着对她一向的放养政策,坚持“三不原则”:不送饭,不特殊化,不搞封建迷信。闻雪本来想趁着这个特殊时期,要求改善伙食,她馋肉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结果,闻妈妈振振有词:“能考上的吃糠咽菜也能考上,考不上的锦衣玉食也考不上。”闻雪心里略感慰藉,麻麻你对我真是有信心。没想到闻妈妈接着说:“囡囡,我和你爸对你也没啥太高要求,不要求你成龙成凤,能上个大专就行。”闻雪绝倒,麻麻你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于是,她只能每天一个人拿着饭盒,带着walkman(随声听),插着耳机,听着新概念英语,去食堂打饭。   这天她正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和青菜豆腐战斗,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搭上肩膀,回头一看,马骏言歪着头挤着眼笑眯眯地站在身后,旁边是永远咧着嘴笑的孙鲁一,和永远的面瘫君彭飞。闻着他们碗里传来的肉香,取下耳机,闻雪没好气地说:“几位大少,有何贵干?”   马骏言一点不见外地在她身旁坐下,探头看了看她碗里,笑道:“闻雪,你吃的也太素了吧?”   孙鲁一和彭飞也在餐桌对面坐下,看了看她碗里,露出同情的神色。   闻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吃着青菜豆腐就已经够憋屈了,现在还得经受摆在面前的直接诱惑。她用筷子夹起一块青菜,“您懂不懂啊这叫优质维生素,全天然,无添加”,再夹起一块豆腐,“这叫优质蛋白质,植物提取,无激素无寄生虫”。   身边马骏言嘿嘿直笑,对面孙鲁一彭飞同情的神色更甚。闻雪一时泄了气,说道:“我妈限制我的饮食,怕我大吃大喝,大鱼大肉,失去控制,伙食费都是按全素菜算好的,一分钱不多,一分钱不少。”   “这个时候伯母还能坚持这样,真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啊!”马骏言感叹道,表情无限向往,接着画风一转:“话说你是不是你妈亲生的?”   闻雪立马胸闷:“我也觉得我不是。”如果不是她长相酷似她妈,她真的要以为自己是捡来的。   “你那几个小姐妹呢?”孙鲁一问道。   “老孙,你想问茉莉就直说嘛。”闻雪嘿嘿笑道,“她们都有人送饭。本来茉莉妈妈叫我一起吃,我哪好意思,于是就溜了。”说完低头准备吃饭,一看碗里多了一块带鱼。   闻雪在桌上环视一圈:孙鲁一的碗里是番茄炒蛋,马骏言的碗里是红烧肉,面瘫君的碗里是……红烧带鱼!她抬头笑眯眯的看着面瘫君:“彭飞同学,谢谢你的带鱼。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彭飞嘴角无言的抽了抽,眼睛眯成一道好看的弧线。马骏言赶紧夹过来一块红烧肉,说道:“闻雪,你也要记得我的恩情哦。我没啥要求,就是喜欢美女和美酒。”孙鲁一哈哈一笑,也夹过来一筷子鸡蛋。   闻雪连声道谢,也不和他们客气,开开心心地笑弯了眼,好久没有尝过肉香鱼腥了!她一边吃一边好奇地问道:“你们怎么也来食堂吃饭?你们家没人来给你们送饭吗?”   “老孙家里在县城,太远;小飞家里没人在;我爹妈说要来,被我拒绝了。”马骏言简单地解释道。闻雪听完,总觉得这句话哪里怪怪的,一时又抓不住,也就没有多问。   于是四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天南地北,历史时事,野史趣闻,武侠科幻……以前三个男生一起吃饭,谈的大多是时事政治和体育新闻,没想到多了个闻雪,思维异常开放跳跃,常常把一个话题带到天涯海角去,却常常有一种意想不到的惊喜,彭飞和马骏言的眼睛都亮晶晶的。闻雪也觉得和这群男生在一起,可以谈论很多女生不感兴趣的话题,放得出去,收得回来,更是聊得畅快淋漓。   四人只觉相见恨晚,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就过了吃饭时间。等到该收拾饭盒回去上课的时候,都还觉得有很多话题没有谈完,于是相约以后一起在食堂碰头吃饭,作为紧张枯燥的学习之余的一种放松和调剂。四个人这才心情舒畅的回到教室,继续埋头苦战。和以前不同的是,他们不再害怕时间的飞逝,而是开始期待每一次的相聚。   晚上熄灯之后,闻雪正准备闭眼睡觉,就听见潘宁一反常态,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唉,时间过得真快,我觉得才刚进高中没几天,转眼却就要毕业了。”   她的伤感也感染了其他三人,宿舍里安静了几分钟都没有人搭话。   “毕业了,我们几个就要分开了。”茉莉轻轻地说。   “是啊,以后再聚在一起就难了……”小贺感叹道。   “不知道以后的我们会是什么样子?”闻雪喃喃自语。   “我们应该会考上大学,找个好工作,恋爱,结婚,生子……”茉莉不知是向往,还是惆怅。   “上了大学,就没人管我了,我要找个帅哥好好地谈个恋爱,才不急着结婚!”潘宁突然有点雀跃,一扫先前自怨自艾的怨妇形象。   “我觉得如果找到自己喜欢的,早点结婚挺好的,我喜欢小孩子。”茉莉也兴奋起来,反驳道。   “可是我不知道,我这辈子会不会碰到喜欢我我又喜欢他的人。”小贺很迷惘。   “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那个人,心心相映,你爱他他也爱你,只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碰到,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碰到。”闻雪慢慢地说,眼前浮现出一双淡淡的狭长眼睛。   “我决定了,我要玩到25岁再结婚,那时候估计我也事业有成一切安定了,这样我就能安安心心地结婚生子,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了。”潘宁肯定的说。   “我也觉得,到了25岁估计我们的生活也就定型了,稳定了,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变化了。”这是小贺。   “25岁,还有七年多,感觉好遥远。”闻雪心里有那么一点点不确定。   “25岁我们都是老姑娘了吧?那时候再没结婚,估计也就没人要了。”茉莉笑道。   ……   关于25岁的讨论还在继续,对于那时的她们来讲,25岁是一个遥远而模糊的未来,应该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人生就此波澜不起,平淡安逸。多年以后,她们各自在社会上拼杀努力,感情上跌宕起伏,不曾有一刻的松懈和倦怠,才发现人生如同一条大河,席卷着每个人向前进,起起伏伏,变化无常,从不停歇,匆忙中无意向后看,才发现25岁早已远去,而自己还在路上。   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和所有的高三学子一样,闻雪就这样在不停的复习考试复习考试中度过,到最后觉得自己像一个考试机器,拿起笔随时就能上考场。   再到后来网络发达,她曾在网上看到一个段子,说“人生最辉煌的一段时间是高考前6个月,这时你上知天体运行原理,下知有机无机反应,前有椭圆双曲线,后有杂交生物圈,外可说英语,内可修古文,求得了数列,说得了马哲,溯源中华上下五千年,延推赤州陆海百千万,既知音乐美术计算机,兼修武术民俗老虎钳,现在呢,除了玩手机,废人一个”,不由哈哈一笑,心有戚戚焉。   于是,每天短暂的午饭和晚饭时间,成为了那段沉闷记忆中的唯一亮点。她可以和孙鲁一马骏言彭飞三人一起,展开想象的翅膀,放飞自己的心灵,忘记当下的任务,暂时地把自己从高三压抑紧张的氛围中抽离。   终于,迎来了高考。   高考三天,全国关注,连那三天的天气气温状况都上了新闻和报纸,如果风和日丽空气凉爽,大家都会安心地说一句:“今年高考天气不错”,就好像老农民盼着地里的收成。如果风雨交加天气酷热,大家都会遗憾地说声:“今年高考的学生运气不太好。”就好像考场里坐着自己的熟人亲戚。总之,高考牵动着全中国人民的心。   家长们也各显神通,有在考场外顶着烈日炎炎或是大风大雨等待的,有在家里忙着烧菜煮饭的,有去教堂的,有去寺庙的,有在家念经的。穿的衣服也是各领风骚,有穿红短裤的,取意“鸿运高中”;有穿绿T恤的,取意“一路绿灯”;有穿旗袍的,取意“旗开得胜”;有穿黄色衬衣的,取意“走向辉煌”……望子成龙成凤之心,可鉴日月。   闻雪高考这年,天气不晴也不雨,虽然温度不算低,但是悠悠的小风吹了整整三天,感动得家长们直呼“苍天有眼”。   真正坐在考场里的学生们,却根本无暇去注意这些细节。他们早已久经考验,寒窗苦读十二载,磨剑三年,他们已经在高压下生活了太久,等到真正这一天的来到,所有人反而舒了一口气,就好像久久悬在头上的重物终于落下,只等他们宝剑出鞘,斩妖除魔。      ☆、告白季   高考第三天上午最后一场结束,闻雪走出考场,只觉得心情轻松舒畅地快要飘起来。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她已经尽力了,没有遗憾。   身后有人陆陆续续出来,闻雪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一回头果不其然看到马骏言笑着冲她扬了扬下巴,然后突然冲到操场中间,把身后的书包用力向上一抛,嘴里发出开心的“嗷嗷”声,书包落下接住再抛,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闻雪看着他恣意狂浪的姿态,不由得也笑眯了眼。   几个闺蜜和她不在一个考场,于是约好了中午一起在学校吃最后一顿“散伙饭”,下午家长们就会来帮着把宿舍里的东西各自打包搬回家。   这几天学校里只有高考的学生在校,食堂里也空空荡荡的。四个女生各自点了自己最喜欢的菜,打了一盆饭,找了个空桌坐下,把菜拼在一起,有麻婆豆腐,红烧大排,农家小炒肉,番茄炒蛋,感觉还差了点什么,于是又买来四瓶“七喜”,以饮料代酒。   一人一个玻璃瓶在手,虽然装的是饮料,却也丝毫不影响她们的豪气。潘宁拿着瓶装“七喜”往前一举,说:“终于考完了,真开心!再也不用想着高考了!终于解脱了!今天咱们都要高高兴兴的!干杯!!”   “为了我们的青春,干杯!!”   “为了我们的友谊,干杯!!”   “为了我们的未来,干杯!!”   四个瓶子碰在一起,然后四个人都仰头“咕嘟咕嘟”地喝了个底朝天,闻雪“呃”的打了个气咯,几个人笑作一团。   “没考之前,我还挺盼着赶紧考完了事,就可以解放了。现在终于考完了,终于可以躺在床上睡觉睡到自然醒,可以打游戏打到手抽筋,可以看小说看到吐……可我怎么觉得有点难过?”潘宁一手拿着空瓶子,一手撑着头,脸上一丝失落。   “我也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挺失落的。”小贺夹了一筷子番茄炒蛋,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   “不知道我们以后会怎么样?要去新的环境,接触新的人,一切从头开始……大学,听说和中学是完全不一样的,没人管你的,一切靠自觉。”茉莉夹起一块麻婆豆腐,辣的眼泪都要掉下来。   “那我不是惨了?我最缺的就是自觉。”闻雪夹起一块大排塞到嘴里,噎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几个人哈哈一笑,不约而同地转换话题,讨论起假期准备干吗。   “我要把古龙、金庸、梁羽生、萧逸、陈青云……统统看一遍,看到吐为止。”闻雪向往到。   “我爸妈说要带我去坐游船游三峡,哪天三峡修水库了,很多风景就看不到了。”潘宁说。   “我爸妈答应高考完让我养一只小狗。”小贺笑眯眯的。   “我要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把自己养胖一点。”茉莉恶狠狠地发愿。   闻雪看着闻雪163的身高却只有八十多斤体重的身材,羡慕地说:“你爸妈天天给你大鱼大肉的,你怎么就不长肉?让我们这种喝凉水都长胖的人,可怎么活?”   “你这是婴儿肥,等长大了就会自己瘦下来了。”潘宁安慰道。闻雪郁闷,我这婴儿肥的时期也太长了吧?怎么人家婴儿肥也没我这么肥啊?   “你这样多好啊,白白嫩嫩的,多可爱,手感多好!我想长肉都长不上,这不是浪费粮食嘛。”闻雪笑嘻嘻的搂住闻雪。   “最后的午餐”在一片幸福欢乐中结束,虽然也有失落迷茫,但是最终挡不住一颗颗奔向自由生活的心。   回到寝室,几个人开始打包。等到每个人把自己所有的东西归拢到一起,才发现三年的高中生活,最后能够带走的就是一套床品,一包书,外加毛巾牙刷杯子饭盒拖鞋,几件换洗衣服,一个大皮箱就能全部装走。闻雪把古琴和瑜伽袋轻轻放在自己的行李上面。   很快家长们就来了,在一番热热闹闹中,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闻爸爸常年出差,这几天刚好不在,只有闻妈妈推着自行车来了。闻雪帮着妈妈把行李放在车后座绑好,背着自己的琴囊和瑜伽袋,一边扶着行李一边回头张望。从女生宿舍出来,沿着林荫小道,经过了男生宿舍,教学大楼,操场,图书馆,食堂……走出校门,回头看到学校背后的古老城墙,夕阳西下,逆光中所有的细节都被模糊,只有记忆一幕幕浮现出来,心中一阵温暖和伤感,闻雪满心怀念地最后看了一眼,回过头大步迈开,继续向前走去。   高考已逝,结果未至,这是最好的时候,也是最坏的时候,就看你是选择今宵有酒今宵醉,还是选择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闻雪当然是选择醉酒当歌的那一个。自从回到家,被妈妈天天在耳边唠叨着“作为女性,必须学习炒菜做饭”。于是在烧坏了一个电饭锅、烧穿了一个炒菜锅,和炒了几盘要么夹生难吃、要么没放盐、要么太咸、要么烧得像黑炭的菜之后,闻妈妈终于放过了自己也放过了她。   这一天她正躺在沙发上看着小说,门铃响了。开门一看,居然是邮差。在电话和手机已经普及的时代,居然还有人寄挂号信给她,不由让人奇怪。她接过信件,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黑豹乐队”演唱会的票。   “黑豹”乐队这个月来XY市演出,这是本市最近的一大新闻。作为中国摇滚巅峰时代的代表,作为中国摇滚乐的一面旗帜,作为中国难得的几个支撑到现在且还有作品问世的摇滚乐队,虽然主唱已经换了几轮,但是提起“黑豹”这个名字,全中国大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样杰出的一支乐队居然来到XY市这个内地的小城市演出,对于当地人无疑是一颗重磅□□。   作为摇滚迷,闻雪早就想去买票,但是囊中羞涩,闻妈妈对于她的开支管得很紧,开销明细一切清清楚楚,不给零花钱,连上学的时候吃饭的伙食费都是算好的,以至于她到现在也没存下几个私房钱。只好望洋兴叹,垂涎三尺。   看到这张票,她心里先是一阵狂喜,接着就是深深的疑惑。是谁寄给她这张票?她赶紧在信封里掏了掏,找出一张小纸条,写着寥寥几个字:“6月20日,市体育馆,摇滚不死,初心不换。彭飞”。   看到“彭飞”两字,闻雪心中一阵激荡,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名字。离开学校时,回想到三年来的种种,其中最让她怀念的,居然是清晨她在河边弹琴他在身后看不到的地方跑步的画面。想到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时光,心中无限伤感。她不会自作多情地觉得彭飞寄给她这张票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但不论是为了摇滚精神,还是为了他高中三年对她的帮助,她都应该赴这个约。再说了,她没有彭飞的电话,想退也联系不上啊。决定一下,也就不再纠结。6月20号,就是本周五,闻雪决定这两天早早睡觉,养足精神到那天好好HIGH一下。   第二天早上闻雪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她连滚带爬地跑到客厅,拿起电话,迷迷糊糊地“喂”了一声,电话那头是马骏言着急的声音:“闻雪,你在家吗?我有事找你。”闻雪迷迷糊糊地告诉了他地址,然后倒在沙发上继续呼呼大睡。结果刚刚睡着,门铃又响了。她揉着眼睛开了门,门外站着马骏言。   马骏言今天一反常态,没有穿他的运动T恤和牛仔裤,而是穿着一件白衬衫和一条卡其色的休闲裤,清爽干净,配着他竖起的短发、桀骜不驯的容颜和灿烂的笑容,倒也和谐的很。   闻雪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自己皱巴巴的小碎花睡裙,挠了挠一头乱蓬蓬的天然卷发,嘿嘿干笑两声,把他请进了屋。闻妈妈上班去了,家里只有她一个。   “你怎么知道我家电话的?”闻雪忽然想起什么,奇怪地问道。   “我问别人要的。”马骏言俊脸微红,他没有说自己昨天是兜了多大一个圈子,才打听到了她的电话。   “哦。”闻雪还有点没睡醒,也没多想,“那你先坐着,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麻烦了,我马上就走。”马骏言拦住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   又是信封?闻雪疑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又是一张“黑豹乐队”演唱会的票!   看着闻雪又困惑又呆萌的表情,马骏言心中一软,故作镇定地说:“我想请你一起去看这场演唱会。”   闻雪想了想,有点抱歉地说:“小马,不好意思,我已经有约了。”   马骏言脸色一囧,他的骄傲没有让他问“是谁”,虽然他无比的想知道。于是故作潇洒,哈哈一笑,说道:“没关系,反正这张票也多出来了,你留着吧,送亲戚朋友也是好的,不要浪费。”说完起身便走。   闻雪赶紧起身送他到门口,他却忽然转身,低头看着闻雪。闻雪不由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奇怪地看着他。马骏言脸上掠过一丝失落的表情,静立半晌,终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慢慢说道:“闻雪,我喜欢你。这些天我在家里练毛笔字,写的都是你的名字,我才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也许你现在还没有喜欢上我,也许你会和别人去看演唱会,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我喜欢你。”然后,拉开门,转身走了。   闻雪这时候终于彻底清醒了。      ☆、演唱会   星期五的这天,整个XY市都在沸腾。   虽然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但是摇滚无疑已经成为中国乐坛不可忽视的一股中坚力量,不可小觑。摇滚乐以它蓬勃的激情,不屈的力量,深刻的反思,铁骨的柔肠……打动了无数少年、青年、中年,甚至老年,无论男女,为之疯狂。谁不想永远年轻,谁不想永远都还有能力热泪盈眶?   体育馆是XY市最大的一个公共场馆,演唱会的票早已早早销售一空,不到晚上7点,门口已经挤满了人,不少没有买到票的正在和黄牛讨价还价,场馆的外墙上挂着“黑豹乐队”巨大的宣传海报。还有一堆堆的人摆着摊儿,卖着大大小小不同型号的荧光棒、闪光头箍、印有“黑豹乐队”照片的T恤、CD、画册……群众的力量是绝大的,有聪明人已经提前嗅到了演艺界在未来几十年的巨大利润和潜能,再加上当时对于版权的保护还没有那么严格,而且XY市不大也不招人注目,所以体育馆的大门外,各种周边产品琳琅满目,当然都是没有被主角授权过的。   闻雪一边新奇的逛着,一边往入口走去。她家里有黑豹乐队的正版CD,为了买各种CD,几乎花光了她三年来辛辛苦苦攒的私房钱,那可都是她从嘴里省下来的,本来还能吃上青菜豆腐,为了这个就只能吃最便宜的豆芽菜了。不过,她觉得值得。要么不买,要买就买正版,这是她的观念,所有真诚的付出都应该得到回报,创作者才能够有信心和能力继续创作。   看到一闪一闪的漂亮荧光棒,有点心动,摸了摸瘪瘪的口袋,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走去。   门口的工作人员检查了票,撕下副联,随手向前一指。闻雪朝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去,兜来兜去半天没找到地方,额头冒出细细的汗水。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是个方向白痴,只认得几条常走的路线,稍微去得远点,或是到了陌生的地方,就开始蒙圈。“咱不是长着嘴嘛,怕什么”,这句话是她的口头禅。   此时,闻雪正抓住了一个人问路。在连续问了三个人以后,她终于绕来绕去地找到了票上的地方。这是看台顶层的位置,距离舞台最远票价也最便宜,是学生们的最爱。一走进这个区域,就看见少男少女们三五成群,青春靓丽,欢声笑语,连灯光都好像比别的地方亮了几度。   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那一排,数着座位号向里面走去,走到目的地发现旁边正坐着彭飞,淡淡地抬眼看她。彭飞今天穿着一件合身的黑色T恤,前面印着一个大大的白色骷髅剪影,但是整个骷髅却是由无数朵大大小小的白色花朵造型组成,一点也不恐怖,反而颇有童趣。配着一条膝盖上挖了大大破洞的洗白的牛仔裤,黑色板鞋,刘海柔软的贴服在额头上,衬着他冷峻不羁的五官,煞是好看。周围有不少女生一边偷偷地向这边看来,一边小声笑着叽叽咕咕。   彭飞看着面前的闻雪,她今天身穿一件宽宽松松的黑色大T恤,前面印着一个白色的卡通化了的骷髅,骷髅头上还带着一朵粉红色的蝴蝶结,简直就是骷髅版的HELLO KITTY。配着一条有着轻微破洞的浅蓝色合身牛仔裤,裤脚卷起,露出细致的脚踝和一小截白嫩的小腿,脚上是一双白色的人字拖,细细的带子上还一边钉着一个哑银色的小骷髅。她海藻般的蓬松卷发随意挽起,在脑后高高地扎了个圆圆的丸子头,黑色的细细头绳上也坠着一个小小的哑银色骷髅。圆圆的小脸白里透红,原本圆圆的眼睛此刻正眯成弯弯两条,小巧的鼻子微微皱着,粉色的小嘴正在一张一合。   怎么会有人觉得她相貌平凡?彭飞在心里奇怪地想到。很久以后,当他看到“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恍然大悟。   “你好啊,彭飞同学!谢谢你的票。”闻雪笑着跟彭飞打了个招呼,然后开始奇怪他怎么看着她半天没反应。她低头看看自己,难道今天穿这一身很奇怪?可是他也是穿的骷髅系啊。不过自己的牛仔裤上的破洞是自己偷偷磨破的,头绳和拖鞋上的骷髅是买了便宜的小挂件自己钉上去的。她是第一次这样打扮,自我感觉还不错,但还是趁闻妈妈上厕所的时候打了声招呼才赶紧溜出了门,否则让她看到估计要骂她是个“败家子”,老一代对于破洞啊骷髅头啊神马的,表示接受无能。   “你来了。”彭飞终于反应过来,淡淡地对她点点头,拿起放在脚下的背包,拿出一个塑料袋递给闻雪。   闻雪满心好奇,打开一看,里面有两根荧光棒,两瓶矿泉水,两根“雪团子”雪糕。荧光棒顶端还有一个大大的星星,打开开关,整个荧光棒变幻着霓虹般的色彩,她的心也如同这五彩变幻的霓虹一样,甜蜜、欢喜、心动、疑虑、担忧、患得患失……   怔了半晌,看到彭飞疑惑地斜眼看着她,呵呵傻笑两声坐下,拿出一根“雪团子”拆开包装纸,把雪糕递给彭飞,包装纸放回塑料袋,自己才又拆开另一根吃了起来。   彭飞接过雪糕,咬了一口,觉得从嘴里甜到心里,想了想说道:“今天很漂亮。”闻雪侧头看他,他却望着下面的舞台,闻雪轻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她还是舞台的布置。   两个人肩并肩坐着,一人举着一根雪白的“雪团子”啃,也不说话,却似乎有一股情愫在周围暗暗流动,两张脸上都带着淡淡的莫名甜蜜笑容。旁边过道走进来一个人,却是马骏言,剑眉星目,短发直立,嘴角挂着邪邪的笑容,一件靛蓝雪花洗做旧处理的T恤上不规则的遍布着小小的破洞,一条宽松的石磨兰牛仔裤松松的挂在胯上,腰间垂下一根手指粗的古银色金属链,链条的另一挂在一个洗水皮的皮夹上,随意地塞在牛仔裤的后袋里。脚上一双白色的ALL STAR匡威球鞋。好一个放浪不羁的美少年!随着马骏言的走近,又吸引过来一批火辣辣的目光。   马骏言看见闻雪和彭飞,先是一怔,接着露出了然的神情,一丝失落转瞬即逝。酷酷地和两人打过招呼后,他看了看自己的票,在闻雪旁边坐下。   闻雪想起那天马骏言说的话,此刻坐在他身边,不免有一丝尴尬。但是想到大家都是朋友,她故作镇定,拿出一瓶矿泉水,递过去笑着说:“小马,小心等会儿喊破了嗓子,没水喝。”马骏言低声说了句“谢谢”,接过水,继续沉默。闻雪“呵呵”干笑两声,继续和“雪团子”战斗。彭飞奇怪地看了马骏言一眼。   还好,不一会儿潘宁来了。闻雪把那张多出来的票给了潘宁,她也是个摇滚爱好者,拿到票开心得狠狠亲了闻雪两口。   潘宁一坐下就打开了她的话匣子,侧着身,开始和闻雪八卦“黑豹”乐队的主唱是多么的帅,键盘手是多么的有型,鼓手是多么的有男人味,吉他手是多么的有个性。马骏言坐在中间,目不斜视,也不管两人的口水都喷到了自己的脸上。聊了一会儿,潘宁觉得中间隔个马骏言很是碍事,豪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马骏言同学,能不能麻烦你和我换个座儿?”马骏言动也没动,回了一句:“不能”。   潘宁一时语塞,毕竟这票是马骏言的,虽然他送给了闻雪,闻雪又送给了她,但总不好意思逼着正主换座位吧。她又冲闻雪挤了挤眼。   闻雪无奈,只好转身对彭飞说:“彭飞同学,能不能麻烦您和潘宁换个座儿?”彭飞面无表情地说:“不能”。闻雪语塞,回头对潘宁摊开手,摇了摇头。   正当这时,孙鲁一和茉莉过来了,他们坐在了最外面的两个座位。孙鲁一的目光从这头扫到那头,看到坐在一起的六个人,诡异地笑了笑,心想:那天三个人一起去买票,我以为只有我买了两张,原来你们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茉莉看到闻雪和潘宁,笑得很开心。   “那不是林聪儿吗?还有闻雪的师兄?”潘宁叫道。   闻雪沿着潘宁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子杰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虽然穿着现代的衬衫西裤,但却如俗世翩翩佳公子,没有一丝烟火气,正在前几排找座位,旁边是一身雪白公主裙的林聪儿,清秀妩媚,脸上带着甜甜的矜持的笑。子杰找好座位,微笑着转身,准备叫林聪儿过来,一回头看见闻雪他们,笑着点了点头。闻雪也很开心,用力和师兄地挥了挥手。   林聪儿跟着子杰看过来,第一眼看到闻雪,已经眉头微蹙,再往左看到马骏言孙鲁一几人,眉头更是一紧,最后往右看到彭飞,心中更是又酸又痛又恨,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旁边子杰拉了拉她的手臂,温柔的话语声响起:“小聪,咱们坐下吧,马上要开始了。”她匆忙收拾起自己的心情,调整回原来的表情,矜持地坐下,心中仍是恨恨不已。   彭飞坐在高处,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露出一丝嘲笑。   演出开始了。   这是一场无与伦比的演出。“黑豹”演唱了他们从出道至今所有的经典歌曲,在体育馆里掀起了一轮又一轮的高潮。这是这座小城的人们第一次看到现场的乐队表演,不是假唱,不是对嘴型,不是放伴奏带……而是现场的乐队,现场的演唱,现场的表演。那低沉的沉吟,那温柔的诉说,那高亢的嘶喊,直击在场所有人的灵魂最深处,让你就此沉醉,就此沉沦。   很多年以后,这里的人都记得,曾经有那么一支乐队,在这个有着古老历史的小城,有过那么一场酣畅淋漓的演出,从此影响了那么一批人,坚定地走上了音乐的道路。   闻雪觉得自己要疯了。她的嗓子已经哑了,荧光棒举了太久,手酸得都快举不起来。彭飞体贴地把剩下那瓶矿泉水拧开递给了她,说了声:“你喝吧,我不渴。”她狗腿地嘿嘿笑了笑,低头喝了一大口。马骏言眼神一黯,把拿着水正准备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当最后一首歌熟悉的乐曲响起的时候,全场为之疯狂,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高举双手,舞台上也燃起了璀璨的焰火。黑暗中闻雪激动地举着手,跟着音乐晃动,忽然左手被握进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里。闻雪一惊,侧头去看,彭飞美好的侧脸反射着舞台上的焰火焰火,在黑暗中闪着光,低头深深地看着她。紧接着右手又是一紧,手掌炙热潮湿,手心都是汗,回头看见马骏言目视下方的舞台,眼睛黑亮如宝石。闻雪心跳如鼓,心道:妈蛋,你们两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一起拎着我这个160的小矮个,是要“扮家家”吗?话剧版的《两个爸爸》?   黑暗中,没有人注意这个角落发生了什么。全场所有人一起大合唱:   “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   相遇相识相互琢磨   人潮人海中是你是我   装作正派面带笑容   不必过份多说自已清楚   你我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不必在乎许多更不必难过   终究有一天你会明白我   ……   曾感到过寂寞也曾被别人冷落   却从未有感觉我无地自容   ……”      ☆、喜欢你   演唱会结束之后,人群久久不肯散去,还有人不停的在体育馆内外大声地喊着:“黑豹,我爱你!”引得经过的人又是好笑,又是羡慕。好笑的是居然这么年少轻狂,羡慕的是居然还可以这么年少轻狂。   这一晚,孙鲁一当仁不让地送茉莉回家,其他四人在馆门口分手,挥挥手各自回去。闻雪的家离体育馆不远,于是一路步行。夏夜的晚风清凉柔和,吹动着她散落下来的长发,轻轻搔着脖子上的肌肤,痒痒的,懒懒的,如同现在的心情。她抬头看看天空,深蓝色的夜幕中闪烁着无数大大小小的星星,眼前浮现出一双淡淡的眼睛。一晃一晃的走到家前面的巷子口,巷子不深,路灯有点昏暗,一阵凉风刮来,闻雪轻轻打了个哆嗦,一阵小跑跑到自家家属院门口,仿佛心有所感,回头向来路望去,只见巷口的昏黄路灯下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黑色的T恤,正注视着这个方向,看到她回头,转身慢慢走了。   闻雪心生疑惑,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担心她?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随之又被自己的理智压了下去,自作多情不是她的风格啊。   后面的两天,她在家里辗转反侧。体育馆里黑暗中的那两幕,在她眼前久久不能挥散。最后,闻雪暗暗下定了决心。   接下来的周一是回学校拿高考成绩的日子。那时候XY市还没有上网查询或电话查询高考成绩的服务,所以所有学生必须在指定的日子回到所在的高中,到自己班主任手上拿自己的成绩单。又因为是考前填写志愿,拿到成绩单也不代表你就可以放心了,直到你收到某一所大学寄来的入学通知,才算真正的尘埃落定。   周一这天天气晴朗,蓝天白云,闻雪来到班主任王老师的办公室,已经有几个同学站在办公桌前,等着王老师找出属于他们的成绩单。闻雪走进去,笑嘻嘻和每个人打了个招呼,看见马骏言在人堆里转头看看她点了点头,喜怒难明,更是暗暗坚定了决心。   拿到分数一看,基本符合闻雪自己的猜测,也不管王老师在一旁叽叽咕咕地说着“闻雪啊,你这个成绩还是不错的,当初报考的志愿是不是太低了?太可惜了!”,她嬉笑着说:“王老师,您别操心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啦,而且那是我想学的专业。尽人事,听天命啊。”说完回头一看,发现马骏言已经不见了,她赶紧追了出去。   追出门看见马骏言正站在办公室外面的大树下抬头看鸟,她定了定神走过去,微笑着抬头说:“小马,我们能不能一起走走?”马骏言低头看着她圆圆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脸,点了点头,两人一起慢慢沿着林荫小道向前走去。   来到操场边,往日呼朋唤友在这里踢球的人们都已不见,空荡荡的。马骏言领着闻雪走到一片树荫里,并排坐下,感受着身边的淡淡少女清香,如露如珠,忽然觉得如果可以就这样一直坐到天荒地老也挺好。   “小马,我很怀念当初你可以无拘无束地拍我肩膀、没心没肺地对我笑、无忧无虑地和我开玩笑的日子。自从那天你到我家一时冲动说了那一番话后,你就有了心事,不再开心了。你别担心,我不会放在心上,你对我的好我明白,我们还是好朋友。”闻雪侧身望着他的俊脸,认真地说道。   马骏言苦笑一声,看着面前的跑道,开口问道:“小雪,我想以后都叫你小雪,可以吗?”   闻雪见他回答,心里一阵高兴:叫什么名字不是叫啊,只要能让你开心。连忙回答道:“当然可以啊,我师父和师兄也都叫我小雪。”   马骏言自嘲地笑了笑,接着说道:“小雪,你不明白。那天我说的话,并不是一时冲动,你不知道我想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说出了口。我不只想做你的好朋友。我还想做你的男朋友。”马骏言转头看着闻雪,黑眸璀璨如星。   闻雪张大了嘴巴,呆坐在那里半天没能挪动。脑海里一片翻腾,不知如何是好。“可是我……”半天才挤出几个字,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马骏言看着她的不知所措的傻样,虽然心酸,却又觉得好笑,看着她微微张开的粉色嘴唇,心中蠢蠢欲动。他压下心中的躁动,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说道:“你再张着嘴,我就要忍不住帮你合上了。”   闻雪急忙合上嘴,避开他的眼神,又想了一想,很认真地说:“小马,我也喜欢你,但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喜欢。我不想你难过,但我更不能骗你。我不能做你的女朋友,但是我希望还能做你的好朋友。如果你生气了,不愿意再和我做朋友,我虽然会难过,但我会尊重你的决定。”   马骏言虽然早已料到多半会是这个结果,此刻仍然免不了胸口隐隐作痛,勉强嬉笑道:“小雪,你也太小看我了。追求我的女孩那么多,个个胸大腿长,我可是很忙很抢手的,哪有时间和你置气?我们还是好朋友,说不定哪天你忽然发现喜欢上了我,哭着喊着求我做你的男朋友,我还要考虑考虑呢。”   闻雪被他的厚脸皮逗笑,白了他一眼,又真心说道:“小马,你一定会找到你真正喜欢又喜欢你的女孩,一辈子不离不弃。”   马骏言被她天真的话语逗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心想:傻丫头,一辈子那么长,谁能够保证永远只爱一个人?   闻雪见终于和马骏言解开心结,了却一桩心事,心中顿觉轻松欢喜。想起还有一件事要做,就笑着挥挥手准备和他告别。   马骏言逼着她记下自己的电话号码,才放她转身离去。看着她的背影,却又忽然故作随意地问了一句:“小雪,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闻雪脚步一顿,心生犹豫,但又不想撒谎,于是“嗯”了一声。   马骏言心中已经猜到十有八九,脸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他喜欢你吗?”   闻雪转过头,笑脸如花,“他还不知道我喜欢他。但是,我要像你一样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心。我要去向他表白,不管他喜不喜欢我,我也不留遗憾。”说完,蹦蹦跳跳地走了。   马骏言目送她的背影越走越远,心中如同失落了一件珍宝,轻声道:“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闻雪又回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门外,她看看腕上的卡通电子表,指针正好指向正午12点,班主任大概也出去吃午饭了,办公室的大门锁着,于是在树荫下靠着大树坐下,从背包里掏出一瓶水一个面包,很快吃完,又掏出一本小说,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闻雪是被别人摇醒的。睁眼一看,孙鲁一的大脑袋正低头看着自己,旁边是彭飞皱着眉头的脸。看见闻雪醒过来,孙鲁一松了一口气:“闻雪,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闻雪讪讪的笑了一下,说了声:“我在等人……”彭飞闻言眉头蹙得更紧,伸出手一把把她拉了起来:“坐在地上不会冷吗?”他声音低沉,透着一丝责备。   闻雪嘿嘿尴尬地笑了两声,揉着自己酸麻的小腿,站也站不住,靠在大树上连声说:“还好还好,习惯了。”彭飞脸色一黑,却又不由自主伸出一只手扶着她的手臂。孙鲁一笑道:“今天我有事先走了。找个时间大家一起聚一聚,以后各奔东西再想聚也就难了。”说完,留下电话给闻雪,挥挥手走了。   彭飞扶着闻雪一瘸一拐地往外走,闻雪看看他,小声说:“咱们去城墙外面的河边再看看,好吗?”她演唱会那天听见彭飞和孙鲁一约好周一下午来拿成绩,特地在办公室门口等他,就是有事情要和他说清楚。   彭飞嘴角向上一勾,眼里满是笑意,“嗯”了一声,带着她走出校门,往城墙走去。   走了一会儿腿部血液恢复通畅,不再一瘸一拐,闻雪悄悄站直了身子。彭飞眼神黯了一黯,松开了抓住她手臂的手,指尖下柔软细腻的触感却久久不去。   两人来到河滩角落的那棵歪脖子树下,看着三年来看过无数次的景色,从第一次的相识到后来的冷战,再到最后的释然,都是在这里发生,已经成为各自记忆的一部分,见证着他们的成长。   闻雪从河面上移回自己的目光,转身面对彭飞,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注视着他冷峻不羁的脸,虽然还带着少年的青涩,却已经让人惊心动魄、不敢直视。   “彭飞同学,我知道喜欢你的人有很多,我也知道我并不漂亮,也不算聪明,有些方面还笨笨的,但是我想对你说,我是喜欢上你了。”   彭飞眉毛跳了跳。   闻雪专注于自己的告白,紧张得手心都是汗,继续说:“虽然你不喜欢我,但是没关系,我喜欢你,我也会努力让你喜欢上我。”   彭飞闻言慢慢低下头,看着她小鹿般的眼睛,湿润纯净,如同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倒映着他慢慢靠近的脸。闻雪紧张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最后他在两人的鼻尖快要碰到的时候停住,淡淡地说:“你是说,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是我不能阻拦你喜欢我,是吗?”   闻雪被他靠近的脸庞刺激得头脑一片空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困难地吞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想知道我的答案吗?”彭飞顿了一顿,站直了身,接着说:“明天我再告诉你。在家等我的电话。”   闻雪鼓足了勇气才说出那一番话,本来想着是死是活今天都要了却这桩心事,不再患得患失,结果被他一棒子又指到了明天,顿时气恼,心想为什么连表个白都要被你夺去主动权,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踮起脚“吧唧”一声在彭飞微微翘起的薄唇上亲了一口,还故意恶狠狠地沾了点唾沫在上面,然后转身飞奔逃跑了。   一边跑,她一边得意地想:哼哼,让我等到明天,今天老娘就夺了你的初吻,也算是赚了!得意忘形之中,却忘了,这也是她十八年来的第一个吻。   彭飞呆立在原地,修长的手指慢慢抚过嘴唇,刚才柔软湿润美好的感觉还在,看着她仓皇逃跑的背影,脸上浮现起一丝讳莫如深的笑容。      ☆、在家等我   第二天天才刚刚亮,闻雪就醒了过来,看看闹钟才七点钟,再躺了下去,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懊恼地坐起身,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只好穿了衣服出去买了豆浆油条回来,放在餐桌上,摆好碗筷。   闻妈妈起床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闻雪穿戴整齐,坐在餐桌边吃着早餐,桌上还有一付碗筷是留给她的,透明的玻璃杯里已经盛好了乳白色的豆浆,旁边一个碟子里放着两根油条,还有一个茶叶蛋。看到闻妈妈披头散发地走出卧室,闻雪喊了一声:“妈,快来吃早餐。”闻妈妈站在卧室门口,老泪纵横,这个女儿什么都好,从来不需要她操心,可是就爱睡懒觉,而且不善厨艺,养了她十八年,妈妈我从来没有享受过坐下来就能吃饭的待遇啊。   闻雪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激动的模样,心想:至于吗?不就是一顿豆浆油条吗?下次如果再早起,我给你去买牛肉面配米酒。   母女俩难得地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吃完早饭,闻雪收拾碗筷洗干净,闻妈妈推着自行车出门上班去了。闻爸爸出差还没有回来。   收拾完以后,闻雪坐在琴桌前开始练琴。虽然高考之后的这个暑假几乎可以用醉生梦死来形容,但是每天练琴却从来不曾放下,周末也还是要去听从师父的耳提面授。即使是高三学习最紧张压力最大的时候,她也不曾放松过,从十二岁到现在,古琴已经成为了她的一部分,并不觉得是个负担,反而能够让她得到精神的放松,学会从学业中暂时地抽身出来,专注于另一件事,而不是在一条原本就狭窄的道路上越走越窄。   今天的闻雪却有些心浮气躁,她频频的抬头去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又不时的跑到沙发旁边拿起茶几上的电话听筒,检查电话是否工作正常。当指针指向九点的时候,电话终于响了。   闻雪急忙站起身跑过去,腿不小心撞在琴桌的角上,生疼,也顾不得。拿起电话,刚刚“喂”了一声,那头传来彭飞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闻雪,我在巷口等你。”闻雪急忙道:“好,我马上出来!”那头传来低低的笑声。   闻雪拿起自己的小包,冲了出去。   闻像一阵风一样地冲到了巷口,站在了彭飞面前,由于跑得太快,小脸绯红,胸脯上下起伏,几缕乌黑的卷发贴在脸上,眼睛却又圆又亮。她今天穿着一条淡蓝色和白色相间的扎染连衣裙,前面一排磨砂银的扣子从上到下,领口微开露出小巧精致的锁骨和细腻雪白的皮肤,一条细细的磨砂银腰带把腰线勾勒出来,上身合体下摆蓬开,显得腿长腰细,少女已经发育良好的胸部更是曲线玲珑,小小的袖子遮住了手臂最粗的那截,裙长不到膝盖,露出她细致的膝盖和最细的小腿,脚上一双银色的细带人字拖,更是拉长了腿部线条。闻雪虽然胖,但是骨架纤细,而且比例很好,这条裙子穿在她身上,扬长补短,再配着高高扎起的马尾,更是青春逼人。   彭飞把眼光从她身上移开,耳朵有点微红,淡淡地说:“今天很漂亮。”闻雪诧异地看了看四周没人,才确定他说的是自己,不由有点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这条裙子是她和妈妈去逛服饰批发市场的时候买的,样子不错可是做工很差。买回来以后光是修线头就花了她半小时,她又把原来的塑料扣换成了磨砂银的仿金属扣,再配了根PU革的腰带,没花多少钱,但是她自己很满意。听到彭飞的夸奖,更是高兴。   彭飞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和白色相间的细条纹衬衫,配着一条石磨兰的浅色牛仔裤,脚上一双白色球鞋,头发好像刚刚理过,整个人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清爽干净无害,但是五官却又冷峻不羁,整个人如同一个矛盾的混合体,又好似一只蛰伏的狮子,优雅而又危险。   闻雪正在奇怪他问什么骑在一辆自行车上,他拍了拍后座,说了声:“闻雪,上来。”   闻雪看了看车后座,有点尴尬:“那个……我很重的……你带得动吗?”   彭飞斜眼看了看她,好笑道:“我身高一八三,体重七十五公斤,可以横渡护城河来回二十圈不休息,你说我带得动你吗?”   闻雪讪讪地侧身坐上后座,一手抓着车座,又拼命吸着自己的腹部,好像这样就可以减轻车辆的载重,却忘了问彭飞要带她到哪里去。   彭飞骑着车载着她在小城的道路上飞驰,身后她的呼吸轻轻地扑在他背上,暖暖的,柔柔的,他抬头看着前方灿烂的早霞,心中一片柔软。   从大路又转进了小路,彭飞载着闻雪在一片棋盘纵横的小巷中绕来绕去,穿过了一片老房子的住宅区,终于来到一个小院儿门口。路盲的闻雪早已被转得晕头转向,不知身在何方,只好跟在彭飞身后,看着他打开了木门,推着车进了院子。   院子不大,里面有一棵香樟树,树干粗到一个人抱不过来,树冠巨大,几乎遮住大半个小院儿,树下放着一个木桌,几把木椅,院子四周还种着高高矮矮的不知名的各种植物,但是看上去都是很久没有人打理过。一条碎石小路从木门向里延伸,尽头是一间很迷你的的红砖小平房。   闻雪一头雾水跟在彭飞后面,走进小平房。里面的结构很简单,进门就是一间小客厅,左手边的房门微开,隐约看见里面摆着一张单人床,右手边是一间小小的厨房,厨房再过去还有一个小门关着,闻雪猜测里面是卫生间。客厅正对房门的那面墙上有一排玻璃窗,光线很亮堂,照着里面简单的餐桌餐椅、小沙发、电脑桌,倒也不觉得拥挤。最显眼的是墙角一个巨大的书架,放满了各种书籍和CD。   彭飞转过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淡淡笑道:“我家欢迎你,闻雪。”   闻雪眼睛瞪得老大,下巴也掉了下来,她心中太多疑问:这是面瘫君的家?为什么面瘫君把她带回来?他的爸妈呢?为什么这里看上去只有一个人住?为什么他会一个人住在这里?他是怎么一个人生活的?……   正当她开始自行脑补起七八岁左右童年时代的彭飞,鼓着圆圆的包子脸,一个人生活在这个远离市中心的被遗忘的小院,每天背着又大又沉的书包一个人走很长的路去上学,回家啃着冷冰冰的馒头的画面,一脸的悲天悯人,在心里感叹着“好口怜的娃啊,快到姐姐怀里来”,脑门上突然吃了一个暴栗,抬头看见彭飞正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   彭飞似乎猜到了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嘴角微微一勾,牵起她的手,把她带到沙发前坐下,又去厨房烧了水,泡了一杯茶放到沙发旁边的小茶几上,这才开口说道:“我上初三那年,我父母终于离了婚。他们是大学同学,都非常优秀,曾经深深相爱,毕业后就结了婚,以为会从此白头偕老、至死不渝。毕业后他们各自在自己的领域都闯出一片天地,别人都特别羡慕他们这一对,有事业有爱情有家庭。却没有想到多年以后,他们各自爱上了别人,也曾经迟疑愧疚,也曾经试图挽救婚姻和家庭,他们像所有的怨侣一样,曾经吵得天翻地覆,又曾经冷战三年,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决定离婚。”   闻雪心中大震,没有想到这么狗血的情节会发生在那么出色的一对爱侣身上,爱情已逝,想要继续追随,却已无可挽回,反而伤害更大。想到彭飞还只是一个不到十六岁的少年时,就要天天面对往日知书达理相亲相爱的父母恶言相向、分道扬镳,心中不由隐隐隐酸痛。   彭飞继续说道:“他们的离婚对于我来说,是个解脱,两个不再相爱的人天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对自己对别人都是一种折磨。因为我当时已经快满十六岁,所以在他们离婚时,我提出要自己独立生活,不跟随他们任何一方去新的家庭,他们也同意了。这个小房子是我爷爷的,这一片都是以前的老民宅,住的都是不愿意搬到市区的老年人,他去世以后一直空置着,我就搬了过来。”   彭飞看见闻雪红红的眼圈,心头一暖,摸了摸她的毛茸茸的头,笑道:“我爸妈对我还算不错,每月的生活费从未拖欠,这个小房子也给了我。我现在可是有房一族,虽然破旧了点。”   闻雪被他逗得噗嗤一笑,接着又想到他年纪小小就要独立生活,爹妈各自成家,他必然是被忽略的那一个,否则怎么会同意他一个未满十六岁的小人儿独自在这个偏远的破旧小屋生活,也不知道屋顶是否曾经漏过雨。想到这里,又是一阵心酸,嘴角也不自觉地耷拉下来。   仿佛是为了安慰她,彭飞接着说:“后来我考上五中,大多数时间都住在学校,这里就只有放假才回来住,虽然简陋,但是无拘无束自在得很。你可是第一个客人。”   闻雪这才笑道:“那你不早说,第一次上门拜访,我应该带礼物来的。”已经过去的事情,再想也没有意义,难怪面瘫君养成了面冷心冷的性格,以后要对他好一点,闻雪心里暗道。   彭飞微微一笑,说:“不急,有你送礼物的时候。”他拿起茶几上的茶杯,手背感觉水温刚好,于是递给闻雪。闻雪接过喝了一口,虽然茶叶不如她在师父家喝的藏品,但也清冽爽口,于是又多喝了两口,才在茶几上放下。   彭飞不动声色地拿起茶杯,就着闻雪喝剩下的喝了两口,站起身去厨房加水。   闻雪正被那个大书架吸引,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她来到书架前,认真地看了看,惊喜地发现这里的书竟然百分之八十的她也看过,当然她没钱买回去,都是在图书馆或者蹭同学买的书看完的。还有CD,最多的当然是摇滚,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其它风格的音乐,例如古典、爵士、黑人灵魂乐、等等,比她家的那几盘多多了,很多都是她垂涎已久的。“面瘫……哦,彭飞同学,我可不可以借几盘CD回家听?”闻雪对着厨房喊道。   “可以。”厨房传来彭飞清朗的声音回答。   于是,等到彭飞端着茶杯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闻雪撅着屁股忘乎所以地趴在他的书架上认真找CD的画面。这家伙是不是忘了今天来的目的是干嘛的了?他心里有点酸酸的被忽视的感觉。   “咳咳……”彭飞佯装镇定,一本正经地问道:“闻雪,你昨天说的话,还想不想知道答案?”说完,这个耳朵都红了。   闻雪一听,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天“英勇夺吻”的事情,脸刷的一下通红,心跳得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我……我……”她直起身,不知如何是好。   彭飞慢慢地走过来,在她面前立定,把她挤在墙角和书架,低头注视着她的眼睛,不容她躲避,缓缓而又低沉地问道:“你是说,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是我不能阻拦你喜欢我,是吗?”   闻雪紧张地快要晕过去,一脸痴呆,麻木地点了点头。   彭飞冷峻不羁的脸上邪魅一笑:“答案是,我不愿意。”   闻雪嘴里发苦,心中如同万蚁啮心,那细细麻麻的疼痛让她快要直不起腰来,眼眶发热,她挤出一个微笑,抬头看着彭飞模糊的脸,说道:“哦……没关系,我喜欢你,本来就是我的事……我先走了,拜拜。”   她正准备绕开彭飞,却被一把抓住,下一秒已经落入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衬衣下的肌肉均匀有力,心脏“砰砰”地跳得比自己还快。   彭飞把她的脸死死按在自己的胸前,想到刚才看见的她瞬间惨白的小脸,蓄满泪水的圆圆的眼,嘴角挤出来的难看的笑,心中暗暗咒骂自己。半晌,才开口说话,声音低沉暗哑:“小雪,我不愿意你喜欢着我却卑微地接受我不喜欢你……我喜欢你,而且我也要你喜欢我!”   这段绕来绕去的话,闻雪居然好像听懂了,她不相信地猛地抬头,惊问:“你说什么??”   彭飞亲了亲她圆圆的眼睛,宠溺地一笑,说道:“告白这种事情,当然应该由男人来做。而且,你已经夺去了我的初吻,你可要对我负责。”   闻雪傻傻地看着他,心里又惊又喜,就好像在梦里,她坐着过山车,从高空猛地坠落,紧接着又冲上云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彭飞看着她呆萌的表情,眼神梦幻迷离好似云岚雾霭,脸上似惊似喜,小小的粉色嘴唇微微张开,心中猛地一紧,不由低下头去,衔住那一抹蔷薇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终于男女猪脚之间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了。新人写文,写得有点忐忑,不知道看官们看得如何?   ☆、吻   彭飞低头衔住那一抹蔷薇色,脑中刹那如同绽放千万朵焰火,烧得他几乎理智尽失。半晌他都不敢动一动,生怕稍微一动,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就此焚心似火,燃烧殆尽。   他不想做出什么伤害闻雪的事情,可是又不想就此放开,怀里的柔软身躯正在轻轻颤抖,唇齿之间细嫩清甜的触感让他发狂,一阵少女的清香传入鼻翼,他忽然想起曾经缠绕他久久不去的那个梦,梦中闻雪黑色泳衣下的一身雪白,曲线圆润玲珑有致,如今就在他的怀中,更加让他热血喷张。   闻雪紧张地几乎站立不住,踮着脚被彭飞紧紧搂在怀里,嘴唇被他咬地越来越紧越来越痛,眼睛偷偷睁开一道缝,看见彭飞脸色微红,双眸紧闭,眉头紧蹙,面露微微的痛苦神色,嗓子里发出难耐的低吟声。闻雪心里一慌,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上嘴唇,以示安慰。   彭飞心中一把火终于“轰”地烧起,之前压制地有多厉害,现在反攻地就有多凶猛,瞬间野火燎原,不可收拾。   两人都是初经情爱,虽然平常的小说电视里也看过些,但终究是雾里看花、不明觉厉。现在真的身在其中,早已不能思考,一切凭本能行事。从最开始的唇齿相依,到后来的啮咬吸吮,再到后来的长驱直入,最后终于纠缠辗转、缠绵不息。   直到闻雪再也立不住,向后靠在了书架上,仰着头轻轻喘气,眼神迷蒙,彭飞见状只觉一条火线从脚底穿到头顶,闷哼一声,低头含住她抬起的下巴,一路向下吻去,最后停留在微微打开的领口处吮吸亲吻,久久不去。   闻雪抬手抱住他的脖子,轻轻在他耳边说道:“彭飞同学,我很喜欢。”   彭飞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的美好,克制住心底燃烧得越来越旺的渴望,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心里暗自下了决心:“虽然我曾经因为父母的经历对爱情失望,虽然我曾经因为自己的不确定而对你冷漠,但是从今以后,我想要和你一起坐看云起云落。”   两人腻在一起的时间过得飞快,等到肚子“咕咕”叫起来,才发现午饭还没有吃,不由相视一笑。彭飞按住闻雪,自己走进厨房,不一会儿端出两碗香气四溢的面,对她笑道:“来尝尝我的手艺。”   闻雪擦了擦嘴边的口水,面瘫君怎么这么帅?怎么这么能干?居然还会煮面?会做饭的男人最性感,会做饭又长得帅的男人更性感,会做饭又长得帅还是学霸还会唱摇滚的男人简直性感炸了天。   她一面擦口水,一面在小小的折叠餐桌前坐下。面前放着一个大汤碗,里面是弯弯曲曲的面条,红色的汤底上散落着无数金黄色的蛋花,还飘着几根翠绿的青菜,热腾腾的汤面香气扑鼻,闻雪赶紧接过彭飞递过来的筷子,大口吃了起来,不一会儿就见了底,连面汤都被她喝光了。她拍拍自己滚圆的肚皮,斜着圆圆的小眼睛,怀疑地问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配方:X师傅红烧牛肉面加蛋加青菜?”   彭飞哈哈一笑:“正是。经典的配方,精选的食材。”接着神色一正,接着说道:小雪,今天委屈你陪我吃泡面了,家里没准备别的。”   闻雪抱住他的脖子,开心地说:“我觉得很好吃,我也很爱吃泡面的,不过没你煮的好吃。”想了想,又认真地说道:“不过,泡面还是要少吃。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不会天天吃泡面吧?”   彭飞摸了摸她的头,没有说话。闻雪眼神一暗,那就是默认了哦,瞬间心里已经暗自做了决定。她欢快地站起身:“你做饭,我洗碗。”就开始手脚利索地收拾了碗筷,擦桌子,洗碗,倒垃圾。   彭飞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忙进忙出,不一会儿已经收拾干净,转身向他走过来时却发现裙子前面已经弄湿了一大块,闻雪顿感狼狈,本来想表现一下的,结果怎么就又出了洋相?   彭飞拿了干毛巾让她垫在弄湿的衣服下面,以免贴着皮肤难受,然后掐着她满头是汗的小圆脸说:“你怎么总是笨手笨脚的……下次不要弄了,放着我来。”   闻雪抱住他的腰,心里如糖似蜜。   准备离开时已经是下午。闻雪谄媚的笑着对彭飞说:“彭飞同学,可不可以借厕所一用?”   “叫我小飞。”   “小飞……呃,好肉麻……我还是叫你小飞飞吧?”闻雪促狭一笑。   彭飞嘴角抽搐了一下,居然没有拒绝。   “小飞飞,我可不可以借你的厕所一用?”   “……嗯。”   闻雪一阵得意的怪笑,闪进了卫生间。她常被闺蜜们嘲笑患有“出门综合症”,出门前必上厕所,也不管是不是需要开闸放水,否则必定浑身难受,如坐针毡。今早她一时激动,没上厕所就出了门,居然到现在才有感觉,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上完厕所洗手时,闻雪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面如桃花,眼睛黑亮,头发已经有点散乱,却一脸春色,想起刚才种种,心中又喜又羞,不由微微鄙视了一下自己:看见男色你就失去理智了?真是不矜持没节操啊。如果还有下一次,让暴风雪来得更猛烈来考验我吧!   洗好手她重新扎了一下马尾,抬手整理时却忽然发现领口下面红色一闪,轻轻拉下一点领口边缘,只见一小块红斑,暗红霏糜,正是刚才彭飞一直亲吻吮吸的位置。她脸色大红,赶紧把扣子一直扣到颈下遮得严严实实,这才走了出去。   彭飞拿出几盘CD替她装好,“你还没有选好CD吧?这几盘我都很喜欢,你拿去听听。”   闻雪乖巧地点点头。她从来不是听话的乖孩子,不知为什么,在他的面前却常常乖巧服帖。   彭飞又把写着自己电话号码的纸条放进了她包里,这才骑着自行车送她回家。分别前,又是一番不舍,于是约好了过两天再见面。   闻雪回到家时,闻妈妈还没回来。她拿着一本书,躺在沙发上,眼前却全是今天的点点滴滴,心中甜蜜柔情欢喜心疼交杂在一起,久久不能平复。   第二天,彭飞来到拖拉机厂里的练功房,孙鲁一和马骏言已经等在那里。三人合作已久,默契十足,话也不多说,各自调好了乐器,就开始排练。这个暑假过后,他们就不能再像现在一样,常常聚在一起捣腾自己喜欢的音乐了。几个人心里都很明白,所以都格外珍惜剩下的不多的日子,排练起来也更加卖力。   正值盛夏,废弃的厂房里没有空调,不一会儿三个人的衣服都已湿透,索性脱了上衣,光着膀子,都只穿着大裤衩,玩得却更加尽兴。   收工的时候,孙鲁一笑道:“小飞,你今天状态特别好,特别有激情,特别HIGH。”   彭飞也觉得自己今天特别投入,好像心中有一团火,需要释放,需要呐喊。他冲孙鲁一笑了笑:“这不就是摇滚所需要的吗?”   马骏言坐在一边眼神一黯。   三个人一起出门的时候,马骏言叫住了彭飞:“小飞,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彭飞一怔。孙鲁一看了看两人,笑道:“那我不打扰你们俩互诉衷肠了,我先走了。”   彭飞和马骏言推着自行车沿着小路慢慢向前走去。马骏言半晌都不说话,彭飞也不追问,走了很久,马骏言才开口缓缓说道:“小飞,我知道你喜欢闻雪。我们是兄弟,我不想瞒你,我也喜欢她。”   彭飞眉毛一挑,没有说话。   “她对我说她喜欢别人,她要去向他表白……那个人是你吧?”   彭飞点了点头。   “你们俩两心相悦,我为你们高兴,我也尊重闻雪的选择。但是小飞,我不会放弃。人的一生那么长,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也许只有现在还天真着的闻雪才会认为只要爱一个人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可是我们俩的家庭让我俩都知道,人是会变的,即使你不想变,周围的环境也会推着你变的。只要你们还没有结婚,我就有追求她的权利。你是我的兄弟,我不想瞒你。”马骏言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语气淡淡,却又执拗。   “小马,闻雪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她是有自己独立思维的个体。她的美好,我看到了,你也看到了。我们都喜欢她,她也担得起这份喜欢。虽然我很想把她天天绑在身边,虽然看见她对别人好我会嫉妒,但是她是自由的,她是不应该被束缚的。我能做的,就是付出我的真心,和她一起面对漫长人生的种种考验,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彭飞接着说,“谢谢你告诉我。你对她的特别,其实我早就有感觉,你从未对别人那么上心过。但是,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假想敌。你是我的兄弟我的手足,她是我的心。我的手足爱护我的心,我有什么好抱怨的?”   “小马,做你该做的,我也会做好我该做的。剩下的,就交给时间来检验。”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点击数上涨不少,谢谢各位仙女支持。   ☆、聚首   相约再见面的那天,彭飞是在他家附近的老居民区里的小卖部的公用电话旁边“捡回”闻雪的。   当他接到电话后急急忙忙地赶出去,看到闻雪时她正一脸无辜地站在小卖部窗口的公共电话旁边,小脸晒得红扑扑的,正在无聊地四处张望,看到彭飞眼睛一亮,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飞奔过来,抓住他的胳膊就不肯放。彭飞又好气又好笑,却又舍不得骂她,伸出一根食指狠狠地刮了刮她的鼻子,说道:“来过一次居然还会迷路,你真的是本地人吗?”   闻雪不好意思地讨好说道:“这里我以前从来没来过,这一片老房子里面的弄堂又都是四通八达的,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上次你带着我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晕头转向。今天我在里面已经转了快半小时还没有找到去你家的路,问这里的老爷爷老奶奶又都说不清楚,最后没有办法才只好打电话给你求救了。”说完,两个圆圆的小眼睛扑闪扑闪,故作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彭飞拿她没办法,只好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顺了顺毛,然后等她推了自行车一起向前走去。   两个人慢慢悠悠走了十几分钟,一路上彭飞耐心地给她指明方向和标志性建筑或参照物,才走出了这片巨大的老城区,走到了自己家的小院。   闻雪背着自己鼓鼓囊囊的背包,跟着彭飞进了屋,一进屋,她就放下背包,神秘兮兮地对着彭飞一笑,说:“你先别动,看我的。”然后像哆啦A梦一样,从背包里陆续掏出无数东西,开始忙活。   她先是拿出一把剪刀和一个塑料的大可乐瓶,飞快地把靠近瓶口的那部分剪掉,然后又十指翻飞地把剩下瓶身的上面二分之一用剪刀一层一层地修剪成花枝和树叶的形状,自然的向外敞开,好像一个花盆的造型,再掏出一卷原色的细麻绳,把剩下的瓶身随意不规则的缠绕起来,错落有致,与透明的瓶身结合在一起,好像一幅几何画,最后用细麻绳编成一根长长的辫子,跨过瓶口固定在两边,一个轻盈灵动的吊篮完成了。   紧接着,她又掏出一个矮矮胖胖的玻璃罐头瓶和几卷不同颜色的彩色细麻绳,赤橙黄绿青蓝紫,一个颜色一个颜色地横向绕在瓶身上,每个颜色的宽窄随意不一,最后绕到瓶口完成时,一个漂亮的七彩彩虹瓶完成了。   再接着,她又掏出四个透明红字的可口可乐小玻璃瓶,以2X2的排列放好,用万能胶粘在一起成为一个整体,再用红色的细麻绳缠绕住下面三分之一,好像一个红色的底座,与瓶身上红色的字体相映成趣。   又接着,她拿着剪刀走到院子里,不一会儿抱回来一捧树枝和各色花朵放在餐桌上,把瓶瓶罐罐都装了半瓶水,又去厨房勺了点白糖,每个瓶子里都撒了一点,然后开始修剪各种树枝花枝,分别插在不同的瓶子里,还不时地后退两步歪着头看一看想一想,才又继续剪剪插插。半小时过后,一捧黄色的野花搭配着长长垂下的蔓藤被装在吊篮里挂在了正对大门的那排玻璃窗前,一簇白瓣黄芯的小雏菊被装在了彩虹罐里放在了沙发旁边已经生锈的铁艺茶几上,一大捧五颜六色的野花和羽状蕨叶被装在了可口可乐瓶的大型组合花器里放在了斑驳陈旧的木头餐桌中央。   最后,她拿出由大大小小的碎布拼成一整块的本白色小碎花布罩,铺在了破旧的人造革沙发上。   最后的最后,她掏出一个围兜,上面印着一个大大的加菲猫,套在自己的脖子上,又在身后系好腰带,从包里拿出几个西红柿和一把刀豆,冲着彭飞挤了挤眼,走进厨房。   彭飞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环视四周,上午的太阳正斜斜地照进这间小小的客厅,这些绿色的植物、五彩的花朵、七色的花器,自然又质朴,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青草香和花香,点亮了这原本简陋陈旧的小屋。那个拼接的白色碎花布罩,遮住了已经褪色斑驳破损的沙发,提亮了整间屋子的色调,沐浴在阳光下,被鲜花和绿叶围绕,成为了客厅的中心,让人觉得,如果坐在上面,身边有喜欢的人,一起看看书,一起听听音乐,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   他心中一阵悸动,却忽然听到厨房传来一阵慌乱的“锅碗瓢盆交响曲”,连忙冲了过去,被闻雪一声尖叫拦在门外:“啊……不要进来!我会搞定的!”   彭飞看着她在料理台前手忙脚乱的样子,宠溺地笑了笑,转身走回客厅,抽出一盘《万物生》,放进CD机,空灵的音乐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   闻雪出来的时候,看见彭飞正坐在沙发上,听着音乐,看着窗外发呆。她把饭菜和碗筷都摆好,才叫道:“小飞飞,你女朋友叫你回家吃饭。”   彭飞回头看见她一脸期待的闪亮眼神,想起她刚才叫出的话语,心中一暖,微笑着迈开长腿走了过去。走到桌前愣了一愣,但瞬间笑弯了眼,坐了下来。   闻雪心中忐忑,看看他的表情,又看了看桌上的一菜一汤一饭,嘿嘿地干笑了两声,开始自我推销:“这个干煸刀豆,虽然难看了点,但是很入味的……这个番茄蛋汤,可是我的拿手菜,一碗汤可以吃一大碗饭……这个米饭,是用你家的电饭锅做的,我怕夹生,还多放了点水……”   彭飞夹起一根根本看不出是刀豆的“黑炭”,放进嘴里,仔细咀嚼后咽了下去,点点头:“确实很入味。”又勺了半碗红黄相间的番茄蛋汤,慢慢喝完,点点头:“这汤很下饭。”又扒了一口白米饭,点点头:“米饭一点也不夹生。”   闻雪这才放下心来开动,结果发现刀豆焦了,汤咸了,米饭煮得太烂了。不过想想自己第一次独立下厨,居然没有把彭飞家的厨房烧了,也是一种进步。当然这话是不能对他说的,于是狗腿地笑道:“下次会更好。”   彭飞似笑未笑地看她一眼,拉过她的手放到嘴边轻轻一吻,说:“下次我来。”   闻雪老脸一红。自从那天知道彭飞一个人在家天天吃泡面,她就决定有机会要做饭给他吃,不能让他天天和泡面一起生活,于是昨天在家好好回想了当年闻妈妈教她做饭时讲的要点,没想到临到实践却还是掉了链子。   “我的厨艺还是不错的,只不过一个人吃饭不想麻烦,所以才吃泡面了事。你来了,我做饭就有动力了,两全其美。”彭飞接着说,“其实两个人在一起,谁做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都能够做自己喜欢和擅长的事。你喜欢装饰家里,我喜欢做饭,这样多好,资源充分利用和发挥,一点也不浪费。”   闻雪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就不再纠结这个事情,一边吃饭一边问道:“我今天这样布置,你喜欢吗”   “变废为宝,很有创意,我很喜欢。”   闻雪一听,很是得意:“这些麻绳一块钱一卷买的,那个沙发罩是我去家纺市场问人家要了剩下的边角料回来找裁缝帮我拼的,瓶瓶罐罐是偷了我妈留着准备卖给收破烂的,围兜是批发市场10块钱买的,过两天我再来把院子里的植物好好修剪整理一下,否则要长疯了。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贤惠?是不是聪明伶俐勤劳勇敢善良可爱大方?”   彭飞看着她洋洋自得的一张小嘴快速开合自吹自擂,不由凑上去亲了亲她的嘴。   闻雪开心地一把抱住他的脖子,把大脑袋搁在他的颈窝,轻轻地说:“我觉得这样更温暖,更有家的感觉,你住在这里会更开心,我希望你能开心。”   彭飞见过她坚强的样子,也见过她带刺的样子,更见过她倔强的样子,此刻她就靠在他的怀中,轻轻软软的,话语温柔,让他的一颗心就此安放,无比妥帖,不由低头轻轻地吻了过去,细细地密密地柔柔地无比珍惜地,久久不愿放开。   就这样,两个人一顿饭吃了近一个小时,最后居然还吃得干干净净。   收到入学通知书的那天,闻雪很开心,她顶着盛夏的炎炎烈日,听着一路上聒噪的蝉鸣声,骑着自行车去拖拉机厂找彭飞。   她停好车走到车间门口,只见大门敞开,里面传来激烈的吉他演奏声,伴随着架子鼓和贝斯,三个男生光着膀子穿着大裤衩子,正沉浸其中。   闻雪小脸微红,等他们一曲完毕,才敲了敲打开的门,举起手里的保温桶,笑道:“快来吃雪糕。”   三人见到她,先是一喜,又看见她略显尴尬的表情,才发现各自衣衫不整,于是匆匆套上上衣,才跑了过去,一人一根“雪团子”啃了起来。   “闻雪,你收到入学通知了吗”孙鲁一问道。   “收到了。”闻雪开心地回答,“是我的第一志愿,DH大学服装专业!”   “恭喜你啊,如愿以偿!不过话说你为什么会报考这个专业和学校?王老师私底下可是替你惋惜了好久。以你的成绩,是完全可以考上更好的学校和更热门的专业的。”孙鲁一总算有机会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我想学和“美”相关的某个学科,可我又不是艺术类出身,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去报考相关的专业,我也不想做个单纯的艺术家。后来看到介绍,说DH大学有一个服装专业,属于理工类,而且DH大学的这个专业在国内是最权威的,学生需要学习整个服装产业链的所有环节,成为这个行业的全才。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未来可以有无限种可能性,我想试试。”闻雪笑着解释道。   彭飞在一旁赞许地看着她,心里想:这就是我喜欢的女孩儿,小事不纠结,大事不迷糊,多么独立自主。   马骏言痞痞地笑着靠在墙上看她,心想:小雪,为什么每一次看到你,你都要给我新的惊喜?   “你们呢?你们拿到通知书了吗?”闻雪又问道。她今天才想起来,她还从未问过彭飞的高考志愿,他也没问过她。   “我们也是今天早上才收到的。我的你们都已经知道啦,保送清华,计算机软件编程。”孙鲁一笑道。   “上海J大,人工智能。”彭飞酷酷地回答。   闻雪大喜:“你也去魔都?太好了,我们以后可以常常见面了!”想了想又奇怪道:“不是说清华在人工智能研究方面更有地域上的优势?为什么你要报考J大?”   “因为我偷看了你的高考志愿书。”彭飞一脸平淡地说。   “呃……”闻雪气结。   “小马,你呢?”闻雪决定暂时忽略那个外表低调内心嘚瑟的面瘫君,转头看向马骏言。   “DH大学,国际贸易专业。”马骏言笑眯眯的不动声色。   “啊……你和我一个学校?太好了!我们几个以后在魔都可以常常聚餐了!没想到,你喜欢魔都!”   “不,我对于魔都没啥特别的感觉,只不过彭飞偷看你的高考志愿书时,我就在他身边。”马骏言这才露出得意的笑容,看了看闻雪,又看了看彭飞。   彭飞脸色一黑。   闻雪并没有细想,她此刻沉浸在与彭飞双双畅游魔都的美好想象里,还有加上小马三个人聚在一起大吃大喝的场景,不由大声说道:“我们应该好好庆祝一下!何以庆功,唯有火锅!”      ☆、告别   好不容易把吃火锅的人凑齐了,已经临近开学,闻雪叫上自己的几个死党,杀向本市最有名的“聚贤庄”火锅城。刚走进火锅城,就看见大堂已经都坐满了,人声鼎沸,生意甚是不错。孙鲁一站在角落里的一张大圆桌旁,拼命向她们挥动着手,旁边坐着彭飞和马骏言。闻雪左手拉住茉莉、右手拉住潘宁,嘴里招呼着小贺,从桌子与桌子之间拥挤狭窄的空隙里赶紧挤了过去。   几个人好不容易挤到桌前准备就座,孙鲁一忽然笑说:“咱们别男女分开坐在两边,弄得好像双边谈判一样。要么咱们岔开坐?”   闻雪心中鄙视,老孙,你这是司马昭之心啊!   看着大家都没什么异议,孙鲁一就开始热络地给每个人安排座位,于是茉莉毫无悬念地坐到了他旁边,接下来是彭飞、闻雪、马骏言、潘宁、小贺,围着圆桌坐下。   在座的所有人都已经收到了入学通知书,茉莉考上了华东师大的法律专业,潘宁被哈尔滨医科大学的医药专业录取,而小贺进入了本地的一所三类大学读市场营销。虽然去处不同,但每个人都也算心想事成,都是一片喜气洋洋,对未来充满希望。   因为在座的七个人里面有四个人都考到了魔都,话题难免围着魔都展开。   “我跟我爸爸前年暑假去过魔都旅游,那里都是高楼大厦,晚上灯火辉煌,可漂亮了,不像我们这里,全市只有几座高楼,一到晚上大多数地方就乌漆嘛黑。”小贺向往地说。   “我姐就是在魔都念的大学。她回来说,那里的豆腐脑是咸的,放麻油、酱油、葱花、还有小虾干。”潘宁一脸嫌弃,“那可咋吃啊?简直无法想象啊!我觉得豆腐脑就应该像咱们这儿的,甜甜的、嫩嫩的、清香可口,这才好吃嘛。”   “据说,那边的老太太不喜欢别人叫她们“老奶奶”,你这么叫她她可能会不理你,你得叫她们“阿姨”。”小贺嘿嘿笑道,“而且那里的老阿姨穿得比年轻人可花哨多了,年轻人常常就是直发T恤牛仔裤平底鞋,老阿姨们都是花裙子、坡跟鞋、烫头、刘海吹得高高的……还化妆!”   “我姐说,那里买苹果啊梨啊的是可以一个一个买的,西瓜是可以半个半个买甚至一片一片买的,买几个西红柿老板还送你一把小葱的……她第一次和上海本地的同学一起去买香蕉,人家觉得一挂香蕉太多,就“啪嚓”掰了两根去称,吓得我姐不轻,生怕老板会冲出来砍她们,结果老板笑眯眯地问“要不要再来一片西瓜”……”潘宁哈哈哈哈笑得喘不过气来。   “那里的碗也特别小,我爸上次去,一顿要吃四五碗饭才能饱。”小贺继续添油加醋。   “那里能吃到牛肉面和热干面吗?”这是闻雪比较关心的问题。   “没听说有热干面,但是兰州牛肉面馆倒是不少,可惜和我们这里做法和味道不一样。”潘宁虽然没有去过魔都,但是拜她姐四年的大学生活见闻所赐,说起来倒也头头是道,“兰州拉面是清汤底放几片白切牛肉片,看上去清汤寡水的。咱们这儿的牛肉面是重口味,厚厚的牛油、红红的老汤底、和汤底一起熬煮的红烧牛肉、Q弹的碱面、下面还垫上一把清爽的绿豆芽……那滋味,估计离开家乡就很难吃到了。”   “我吃过他们的本帮面条,居然面条是甜的!白白的面条,清清的面汤,上面再放块大排,就是一碗面。真是吃不惯啊!”小贺想起当年的经历,面露痛苦之色。   闻雪被她俩吓得不轻,这日子还能过吗?   旁边彭飞在桌下轻轻握住她的手,凑在她耳边轻轻说:“没关系,大不了我给你开小灶。”   闻雪不敢声张,回握了握他的手,侧头向他一笑。旁边马骏言眼神瞟了过来,嘴角一勾,却不动声色。   终于火锅锅底烧开了,热气腾腾的。马骏言拿起筷子,用茶水又冲洗了一遍,先放了一双到闻雪的面前,才又分发给众人,大家纷纷夹起各种肉和蔬菜往锅里放。闻雪开心地说了声“谢谢”,拿起筷子伸向了她最爱的羊肉。她刚刚把羊肉放进锅里,一旁的彭飞已经用漏勺勺起了自己涮好的羊肉放到她碗里,淡淡地说:“这个羊肉很嫩,切得又薄,不要涮太久,否则煮老了就不好吃了。”这才又去捞了她放进去的羊肉放进自己碗里,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   闻雪夹起羊肉放进嘴里,柔软细嫩,浓浓的肉香混着孜然的香气,果真比自己平时煮得又干又“柴”的口感好了很多,于是满心欢喜,眯着眼吃得欢,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   吃完低头一看,碗里又多了几块白萝卜,正在诧异,旁边的马骏言悠悠地说:“羊肉性燥,容易上火,吃点白萝卜清热降火、润燥滋阴。”闻雪觉得颇有道理,于是眯眼对他一笑,很快几块萝卜就下了肚。   彭飞脸色一黑,又夹过来几块藕片:“莲藕清热生津、补脾健胃、益血生肌,美容养颜,多吃点。”闻雪本来就很喜欢吃莲藕,不一会儿就见了底。   “我本来不喜欢吃这几样的,被你们这么一说,我好像也突然食欲大开了。”潘宁疑惑地从锅里捞出几块萝卜和藕片,吃了起来,“确实好像还不错。”   旁边孙鲁一和茉莉一直没有搭话,两个人肩并肩头抵头地坐在一起,孙鲁一正在仔细的挑鱼刺,茉莉正在认真地把沾在羊肉上的碎辣椒弄掉,然后各自夹到对方碗里。   潘宁打了个哆嗦,一阵肉麻,“你们俩也太膈应人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可以怎么亲热?”   孙鲁一一脸嘚瑟不以为然:“小潘,等你有了男朋友就懂了。”   潘宁一阵气结。   茉莉轻轻开口道:“很快就要开学了,到时候他在北京、我在上海,再想见一面也挺困难的。所以我们要好好珍惜彼此还在一起的时光,以后分开的时候也有个念想。”潘宁怔了一怔,脸上露出惆怅的神色。   闻雪闻言,心中也是一阵伤感,还好她和彭飞还在一个城市,以后不用对着月亮感叹“千里共婵娟”。她沉浸在为茉莉和老孙产生的感伤里,根本没有注意到彭飞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顺手把汗湿了贴在她脸上的几缕头发拨到耳后。   这一幕怎么可能被我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八卦大神”潘宁错过?她看了看孙鲁一和茉莉,又看了看彭飞和茉莉,再和小贺对视一眼,终于恍然大悟:“我发现,原来我们三个今天是电灯泡!好你个闻雪,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我早说你和彭飞有JQ,你还不承认!现在你不能抵赖了吧?!”   孙鲁一早就从彭飞那里知道了两人现在的关系,而且偷偷告诉了茉莉,此刻他两人幸灾乐祸地坐在旁边看好戏。彭飞一副光明正大的样子,心想我就是想让你们都知道啊都知道,在你们心里播种下“既成事实”的种子,这样我就再也不用遮遮掩掩了,也让某人以后献殷勤的时候心里有点阴影。马骏言低头吃着火锅,一张俊脸在白茫茫缭绕的雾气中明暗变化不清。   闻雪大窘。当初潘宁在卧谈会上问过她和彭飞是不是有JQ,但当时两人确实啥事儿都没有,而这个暑假里两人关系突飞猛进,她倒也确实没有和几个死党报备,只好厚着脸皮嘿嘿笑道:“是啊,他这么帅,我这么好色,他怎么能逃出我的五指山?”   彭飞立刻眯了眯眼,散发出危险的气息。闻雪感觉到旁边这人情绪变化,赶紧抓住他的手臂露出一个狗腿的笑容。   “受不了啦!你们一个比一个肉麻,这是要虐单身狗的节奏吗?”潘宁惨叫道,“小马,我看你也长得挺帅的,体格也不错,可怜到现在还单身一狗……哦不,一人……天天跟着他们两对估计挺崩溃的。要么姐姐收了你,你以后就跟着姐姐混吧?”她转向马骏言,调笑道。   马骏言坐直身子,还是邪气的一笑,懒洋洋地说:“哈尔滨太远又太冷,魔都多好,江南美女多啊。”   潘宁不以为意,哈哈一笑。   吃了一会儿火锅,几个人都觉得还不够痛快,又叫了几瓶啤酒,每个人都倒上,正准备一起来碰一个,忽然听见有人笑道:“小雪,你们在这里聚会啊?”   抬头一看,正是闻雪的师兄子杰,旁边还站着林聪儿和朝锦。即使在这红尘烟火气极重的火锅店,子杰还是清雅脱俗温文尔雅的模样,不沾一丝俗气,旁边的林聪儿也仍旧好像高高在上的小公主,矜持而又疏离,一旁的朝锦正皱着眉头看着闻雪这桌。   “师兄!你也来吃火锅啊?”闻雪好久没有碰到过子杰,热情地打着招呼。   “是啊,马上要开学了,我们一起来庆祝一下。”   “你考到哪所学校了?”闻雪好奇道。   ‘’我考上了北京中医药大学的中医药专业,小聪考上了北京师范大学的英文专业,朝锦要去武汉读大学。”   “这么好啊,真替你高兴!”闻雪由衷的说道。   潘宁这几个死党都不喜欢林聪儿和朝锦,坐在一边自顾自吃着火锅没有搭腔。彭飞三人和子杰在学校歌唱比赛上打过几次交道,彼此印象不错,微笑着互相点了点头。林聪儿看着彭飞正一脸温柔地给闻雪夹菜,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满心不解委屈愤怒不平,挤出一个自认为高贵得体的笑容,拉住子杰的胳膊说道:“别打扰人家了,我们走吧。”子杰拍了拍她的手体贴地一笑,和闻雪这边几人告退,这才让服务生找了个空桌坐了下来。   她们一走,闻雪这桌立马恢复了热闹的气氛。大家高举手中的啤酒杯碰在一起,大声说:“为了更好的明天,干杯!”   聚会结束以后,每个人都开始忙着准备入学的各种事项。第一次离开家这么久,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那时候还没有淘宝,快递业也没现在这么发达,小城市的经济还没有起来,大城市的物价又贵,所以需要提前准备的东西很多,忙得每个人都四脚朝天。   好不容易准备好了七七八八,出发前闻雪来到师父家里和他告别,这一别就要半年不见了。   走近院门,师父还是坐在屋檐下面泡着茶,看着书,点着香,一身白衣,恍若谪仙。见到闻雪来到,倒了一杯茶给她,起身进了屋拿出一个琴囊交给闻雪。打开一看,正是她死缠烂打了好几年也没有要到手的“如雪”,不由鼻头一酸,低声道:“师父……”   李茹松洒脱一笑,摸摸她的头:“小雪,这是我送给你十八岁的成人礼。以后为师我就不能经常对你耳提面授了,所有的指法和技巧我都已经交给了你,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感悟了。古琴的境界没有止境,能走到哪里,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顺势而上,顺势而下,心随意动,大道无形。”   闻雪点点头,牢牢记在心上,又陪着师父坐着品了一会儿茶。   师徒俩正有说有笑,却听见门口有人敲门。闻雪跑着去开了门,一看却愣住了:“小飞飞,你怎么来了?”门外正是彭飞。   “小雪,我找你有急事,打电话到你家,你妈妈说你在这里。”彭飞一头的汗。   闻雪正想回去和师父打个招呼,李茹松已经拿了琴囊出来。他抬眼打量了彭飞一眼,彭飞站直了身子低下头恭敬地叫了一声:“李师父”,李茹松“嗯”了一声,把琴囊交给闻雪,笑着说:“走吧,走吧……万般相聚,终有一别。你再不走,你这个小男朋友要着急了。”   闻雪接过琴囊,向李茹松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李茹松站在门前,看着彭飞拿过闻雪的背包背在自己身上,看着闻雪背上了琴囊,两人骑上自行车,渐渐远去,脸色惆怅,淡淡自言自语:“小雪,你两眉间距开阔舒朗,内心豁达不拘小节,这个少年剑眉入鬓凤眸细长,雄心勃勃非池中之物,你们的路还很长很长……”   闻雪当然是没有听到师父这一番话的。   她跟着彭飞回到他家,这才有机会问道:“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我爸突然明天要去上海办事,就让我提前几天跟着他一起过去。”彭飞拉住她的手,“走之前,我想再见你一面。”   闻雪心里一甜:“没关系,再过几天我爸也送我去学校了。”   彭飞神秘一笑:“你上次把客厅收拾的很漂亮。可你是不是还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闻雪困惑地挠了挠头:“一个很重要的地方?哪里啊?”   彭飞邪魅一笑,拉着她走到客厅左边的那扇房门,轻轻推开:“这里。”   “这不是你的卧室吗?”   “对啊,卧室对于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一个地方啊。我最重要的事情都是在这里完成的,比如说……睡觉,再比如说……做……梦。你那天吃火锅的时候,不是说其实就是看中了我的美色?”   彭飞满意地看着闻雪的脸慢慢地红了起来,又慢慢地红到脖子,才哈哈一笑,把她拉入怀里:“跟你开玩笑的。我的卧室当然是需要你来布置的,不过不是今天,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考虑。今天我找你来是有另外一件事。”   彭飞把闻雪拉到沙发上坐下,递给她一个大纸盒,“我在整理东西的时候看到了这个,我觉得应该交给你来处理。”   闻雪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大大小小各种颜色的信封,粉色的、蓝色的、白色的、花朵的……都没有拆开,只有一封打开的,正是她帮陈晓燕转交的那封。   “在河边你曾经问过我,怎么处理别人的情书,我当时没有回答你。我不想接受她们的感情,所以我从没有拆开过,陈晓燕那封我本来以为是你的,所以才……但是我又觉得无法把这些信件都扔到垃圾桶里,这样对她们太不尊重。今天我想把它们都交给你来处理,因为我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位置再放下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不论你烧掉还是撕掉,都随你。”   闻雪歪着头想了想,眼睛转了转,又敲了敲彭飞的头,说道:“随便我处理?那太好了,那就留在你这小屋里,供你以后写回忆录的时候用,名字就叫做……《青春就是一种躁动》。”   彭飞哭笑不得。   闻雪接着神色一正:“小飞飞,这些我不在意。有那么多人喜欢你,是因为你值得她们的喜欢。可现在你喜欢的是我,我也喜欢的是你,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这些女孩都很勇敢,她们送出了她们的真心,即使收不到回报也不应该被轻视。我不想把这些信件毁掉,它们是你过去生活的一部分。当然我也不希望你有一天会打开它们,因为我还是个小心眼,我还是会吃醋。”   阳光洒落在闻雪的脸上,细细的绒毛反射着淡金色的光,她目光纯净,神色恬淡。彭飞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庞,轻声道:“小雪,你真可爱。”   真的可以让我义无反顾地去爱。      ☆、大学   魔都,DH大学,女生宿舍。   今天是新生入学准备的日子,尹琳家就在本地,她不慌不忙地拿着行李来到学校,看了看一楼告示栏里贴的宿舍安排,找到自己的名字,上到二楼202室,找到贴着自己名字的床铺,打开行李开始铺床。   她家离学校不远,本来不想住校的,可是校方明确规定所有学生必须住校,还好可以隔三差五的回家,所以她就简单地拎着凉席蚊帐枕头毛巾被和洗漱用品来了,不一会儿就都搞定了。   她拍拍手,在宿舍里转了转,默默记住其它三张床上贴的名字:梅清、文芳、闻雪。   门外传来一阵听不懂的方言,一对中年夫妻带着一个女孩走了进来,见到尹琳先是一愣,接着礼貌地笑着点了点头,找到自己的铺位,忙活了起来。   尹琳走到女孩旁边,礼貌地微笑:“你是……梅清?”这女孩个子不高,身材苗条,一张小脸上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很是清秀,她看着尹琳点了点头。“你好!我是尹琳。”尹琳大方地伸出了手,和梅清握了握,旁边的中年妇女操着福建口音的普通话说:“你是上海人?”尹琳点点头。“这下好了,你们以后就是室友了,要互相关照哦。”“叔叔阿姨,我们都是同学,会互相照顾的。你们就放心吧。”尹琳甜甜地笑道。   这时候又走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齐耳短发,颧骨略高、嘴唇略厚,典型的广东人长相,穿着一件军绿色T恤,下面配着一条牛仔短裤,两条腿又直又长,健康的小麦色皮肤闪着亮光。她自己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进门对着众人腼腆一笑,算是打过招呼,接着就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   尹琳和梅清见她沉默寡言,也就没有主动过去搭讪,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   闻雪是跟着闻爸爸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来到魔都的。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走出火车站时看到外面的人山人海颇有些忐忑,按照入学通知上的指示,好不容易找到了火车站北广场。这里停了各学校的校车,前面都挂着大大的牌子写着“XX大学”,是专门来接新生的。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出租车或者其他交通工具,但是对于很多学生家庭来说,免费的校车是最好的选择。   等了好久,车终于坐满,出发了。闻雪一路好奇地看着窗外,繁华拥挤的街道、高耸的楼群、来去匆匆的行人……心里想,原来这就是魔都啊。   终于到了学校,学生和家长们纷纷下车,早已有高年级的学长们围了上来,热情地帮助新生拿着行李,带着她们去宿舍安顿先。闻雪和爸爸孤零零地站在校车旁边,看着学长们热情招呼着的女生,心想:果真不管在什么时候,美色都是第一生产力。   等她来到女生宿舍202室的时候,发现里面人不少,其他室友们都已经到了。她放下行李先和几个女孩各自做了自我介绍,又礼貌地对着梅清父母说了声:“叔叔阿姨好。”这才开始和爸爸一起收拾。   尹琳看着最后进来的闻雪,中等个子,皮肤很白,体型很“圆润”,五官小巧精致,但是配着圆圆的小胖脸,总觉得孩子气未脱,有点呆呆的笨笨的感觉。她身上的衣服一看就质料普通做工简单,行李箱也很破旧,和先来的梅清和文芳感觉上完全不同。   几个人陆陆续续地收拾完之后,各自出了门。闻雪陪着爸爸在校外的小吃店吃了一碗馄饨,又在学校的操场上说了很久的话,闻爸爸把自己能想到的事情不放心地交待了一遍又一遍,等到宿舍要关门了,终于父女俩才红着眼睛依依不舍的道别。   为了省点住宿费,闻爸爸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坐火车回去,特地嘱咐了闻雪不要去送,好好安排好自己入学的各种事项。第二天是正式报到的日子,闻雪按照学校指定的流程,一步一步地领回了军训服装、书本、饭票、统一的被罩床罩……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新的室友都很友好,大家很快就互相熟悉了。梅清是厦门人,保送生,性格开朗活泼;文芳是广州人,个性腼腆,喜欢画画,本来想考艺术类的服装设计专业的,被家里人说没前途,硬是被逼着改成工科类的服装专业;尹琳是本地人,温柔可亲,很是漂亮时髦,据说家里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比她长得更漂亮。   今天总算见识了传说中“水果论个卖,西瓜按片买”的奇观,闻雪在学校里的小水果店门口傻傻笑了好久,最后在老板奇怪的目光下,掏出一块钱称了一个最便宜的苹果。   食堂里的饭菜倒是不算难吃,只不过所有的菜里面好像都放了点糖,连包子馒头的面都是甜甜的。   DH大学最早是以纺织业为主的专业性学校,在行内属于头把交椅,近几年开始向综合性大学转型,但是服装学院仍旧是本校最出名也最有特色的学院,下属的服装设计、视觉传达设计、产品设计、服装、模特等专业,都是行内的热门专业。这个学院还有一个特色,就是男少女多,闻雪她们班级只有三分之一是男生,其他三分之二都是女生。   报到结束的第二天新生军训开始了。这一年夏天特别长,特别热,三十几度的高温,穿着厚厚的结实的军装,带着军帽,穿着解放鞋,站在火辣辣的太阳下面,感觉人都要被烤熟了。   整天操练着队列,立正、稍息、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齐步走、立定……闻雪觉得无聊地快要睡过去。好不容易等到休息的时候,她悄悄对旁边的文芳说:“每次练习队列的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我的身体这么棒?为什么我晕不过去?真是羡慕刚才那个头晕眼花被扶到树荫下休息的男生啊!”文芳看了看坐在树荫下的那个瘦弱的长发男生,捂着嘴呵呵笑。   “小芳,你的腿又长又直真好看,难看的军裤穿在你身上都这么好看。”闻雪羡慕地说。   “是吗?好像很多人都这么说过……可能是我从小就练瑜伽的原因吧。”文芳想了想回答道。   “那我现在开始跟着你练,还来不来得及?”   “什么都不会太晚,只要你勇于开始。”   “哇……小芳,你说的太有哲理了。师父,请受徒儿一拜!”闻雪嬉笑着拱手弯腰,又逗得文芳捂着嘴呵呵笑。   终于熬到了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可以把臭烘烘的军装换下,好好洗一洗。闻雪穿着凉快的棉布连衣裙,拿着爸爸留给她的二手手机,给彭飞、茉莉和马骏言各发了一条短信。这三人都比她早出门,一到上海就把新的手机号码打电话告诉了她,说是等她来了要聚一聚。   不一会儿,三个人都回了短信,约好第二天中午来找她。   第二天一早,闻雪正在刷牙,梅清很兴奋地跑了进来:“我刚才从食堂买早饭回来,看见楼下有一个帅哥哦,比我们班那几个弱不禁风的小男生酷多了!”   帅哥?闻雪不顾满嘴的泡沫,含糊不清地叫道:“在哪里?在哪里?”一阵小跑冲到窗前向下看去。楼下一个男生身材挺拔,两只手插在连帽衫的口袋里,正抬头向上看,与满嘴泡沫还插着把牙刷的闻雪刚好看了个对眼。   闻雪大窘,赶紧一缩脖子躲了进来,快速地洗漱赶紧,冲了下去,开心地一把抱住那人的腰。因为就在女生宿舍楼下,来来往往的女生不少,纷纷侧目而视。   闻雪脸一红,装作若无其事地慢慢松开手,笑眯眯地看着彭飞:“小飞飞,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我起得早,没什么事,就早点来了,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彭飞掐了掐她的圆脸,又牵起她的手,“我带你去学校周围转一转,免得你以后又摸不清方向迷了路。” 闻雪心中一暖,轻轻握住他的手,她自从进了学校还没有出过校门呢。   彭飞带着她在校园外面转了一圈,弄清楚了哪里有比较多的小馆子,哪里有买文具和日常用品的,附近有哪些公交车站……最后,居然还发现了一个小公园。清晨里面的人也不多,只有几个老头老太正在打太极拳。“太好了!我以后可以在这里练琴!”闻雪开心的拉着彭飞的胳膊笑道。   一圈转完,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两人赶紧回了学校。   刚走到校门口,手机响了,接起来一听,正是马骏言:“小雪,你在哪里?我和茉莉可都在你楼下等着呢。”   闻雪赶紧抓着彭飞一阵狂奔,还没跑到宿舍楼下,就远远看见马骏言和茉莉正坐在路边的栏杆上一边晃着腿,一边聊着天。看到他们,两人跳下地来迎了上去。   闻雪和茉莉两个闺蜜在远在他乡的异地再次相见,自然是无比兴奋,抱在一起又叫又跳了好一阵。放开茉莉,她又转身锤了锤马骏言的肩膀,虽然在同一所学校,但是两人从入学到现在才是第一次见面,再见到他也是无比亲切。   马骏言捂住肩膀,装作痛苦地倒在旁边的栏杆上,逗得闻雪和茉莉笑个不停。彭飞嘴角上扬,一把拉起他,两个男人击掌拍背,相视而笑。   午饭是在学校食堂解决的,美其名曰“视察体验”DH大学的伙食状况。几个人一边吃一边聊着天,马骏言说道:“据说魔都的高校圈流传着这么一句话:玩在复旦,吃在同济,爱在华师,住在交大,穿在DH。不过据说咱们DH的舞厅也很有名,因为女生多,又比较会打扮,而且还有模特专业的学生,每次周末的舞会,很多外校的男生都会来参加。”   “爱在华师?那老孙不是压力很大?”闻雪嘿嘿笑着。茉莉白了她一眼。   “你会跳舞吗?闻雪?”马骏言问道。   “我不会啊……”闻雪撑着脑袋无奈地说。彭飞眼神若有所思。   “你们都会吗?”闻雪歪着脑袋好奇地问。   “我也不会……咱们原来哪有机会去学跳舞啊?大学里不会都要学会跳舞吧?”茉莉发愁地道。   “那倒不一定。在大学里,跳舞是很常见的一种交际手段,也是很好的一种娱乐方式,周末各个学校都有舞厅开放,咱们学校的食堂在周末晚上就会被“征用”变成舞厅,主要针对本校学生,价格也很便宜,很受欢迎。当然这不是唯一的娱乐和交际渠道,进入大学就好像一只脚踏入社会,没有父母老师天天在身边管着你,你有很多事情都可以做,也可以不做,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马骏言解释道。   “小马,那你会吗?”   “我?吃喝玩乐,我有啥不会的?”马骏言得意地挑挑眉。   闻雪又转向彭飞,彭飞不置可否的勾了勾嘴角。   ……   几个人边吃边聊了几个小时,最后还是得依依不舍地说“再见”。闻雪和马骏言送彭飞和茉莉上了公交车,目送他们离开,才一起慢慢走学校。把闻雪送到女生宿舍楼下,马骏言摸摸彭雪的头,笑道:“小雪,你怎么军训了几天也没晒黑?”   闻雪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好像我很难晒黑,就算晒黑了,也很快会白回来。不过,我妈老说,一白遮百丑。”   “你一点也不丑。”马骏言看着她,眼睛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谢谢你,小马,你真会哄女孩儿开心。我走了,再见!”闻雪咧嘴一笑,冲他挥挥手,转身进了宿舍大门。马骏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的楼梯后面,才迈开长腿往回走。   闻雪回到寝室,文芳和尹琳都不在。她又被梅清一把抓住:“闻雪,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个帅哥是谁?”   闻雪无语望天。      ☆、重逢   清晨,闻雪睁开眼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小心翼翼的洗漱完毕,背着琴囊和瑜伽垫来到学校旁边的那个小公园。   经过一周的适应和熟悉,她决定开始恢复自己的作息习惯,每天尽量留出时间来练琴。她把“如雪”和彭飞当年送她的那个玫红色的瑜伽垫一起带到了上海,身边有这些旧物,心里就觉得有个陪伴。   魔都位于中国的东部,早上也比老家天亮得早。公园虽然不大,但是树木成荫、错落有致,还有小小的凉亭和花廊,带着晶莹的露水,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空气湿润新鲜,清凉舒爽。DH大学是魔都为数不多的校区在闹市中心的大学,虽然郊区的的新校区已经落成,但是很多专业的学生还是留在老校区。周围高楼林立,交通四通八达,这个小公园闹中取静,居然人还不多,甚是难得。   闻雪来到空无一人的凉亭中,把琴放在石桌上,瑜伽垫铺在石凳上,才坐了上去。上次彭飞和她一起“勘察”地形的时候,知道她准备来这里练琴,特地嘱咐她不要坐在冰凉的石凳上。闻雪觉得,面瘫君酷帅的外表下,其实还住了一个啰里啰嗦婆婆妈妈的小恶魔,不时地跳出来对她指手画脚。想到彭飞,她脸上不由露出小小的幸福笑容。   阳光正好,空气静谧,远处有几个中老年人正在打太极拳,一切都感觉刚刚好。闻雪很快进入了状态,抬手拨弹起琴弦,体会着空气随着琴弦的振动而一波一波荡开,如同石子入水,如同鸟儿归林,与天地共振,身心一片平静。   一曲弹罢,抬眼一看,忽然发现身边多了几个脑袋,正一脸严肃地围着她看。   闻雪心里一紧张,赶紧说道:“叔叔阿姨,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几个人忽然眉眼一松,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小姑娘,你这个弹得是什么呀?是不是那个叫……古筝的?”   “叔叔您好,这个不是古筝,这个是古琴。”   “哦呦呦……妹妹啊,你老来赛的,弹得老好听的……这个难不难学啊?”   “阿姨您好,这个看人的,您喜欢的话就不会觉得难学了。”   “这个古琴和古筝有什么区别呀?”   “嗯……区别还是蛮多的,最明显的就是古琴体积小音量小只有七根弦,而古筝体积大音量大有二十一根弦。”   “哎呀,小姑娘,你这个手指直接在这个弦上面磨来磨去的,看上去老萨杜的…..疼不疼呀?”   “这位伯伯您好,我弹得久了,手指上已经磨出茧了,就不觉得疼了。”   “哦呦,这老结棍的……磨的时候肯定痛死特了。”   “小姑娘,你明早还来哇?我们都觉得你弹的这个感觉老好的,老适合我们练太极拳的,比我们磁带里放的音乐好听多了。”   “叔叔阿姨,我以后会经常来的,希望不会打扰到你们。”   “不会不会,不搭嘎的。你要是愿意来,那最好了,我们就不需要带录音机了。”   “呃……那我以后还是在这个亭子里弹,可以吗?”   “好的呀,你弹你的,我们练我们的,最好唻。”   闻雪被一群阿姨爷叔围在中间,觉得传说中特别排外的魔都人民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近嘛,人家都很热情的,好不好?   就这样,闻雪每天早上早起练琴,白天军训,晚上集体活动,还常常半夜被叫起来紧急集合,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就到了月底。   九月份是所有高校新生军训的时间,也是新生们熟悉新同学新学校新环境的时间,每个人都很忙碌。自从上次聚会以后,闻雪没再见过彭飞和茉莉,只是通过几次电话,约好十一再见。倒是在校园里看到过马骏言几次,身边总是跟着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各色美女,有说有笑,举止亲密。马骏言没看见她,她也没上去打招呼,只在心里暗笑:小马,你来到美女如云的江南温柔乡,总算如愿以偿了。   军训终于在十一国庆之前结束了。闻雪看了看自己更加结实的小粗腿,摸了摸更加厚实的腰背,叹了口气,觉得是时候开始跟着文芳练瑜伽了。哪怕不减肥,也不能变成虎背熊腰大象腿啊。于是每天晚上,她和文芳在宿舍的地上铺着垫子,跟着她一个一个动作的学,什么立式、桥式、犬式、望月式、拜日式、眼镜蛇式……从最基本的动作练起,半个小时下来已经累得她不行,感觉全身肌肉筋骨拉伸、用力,控制呼吸,掌握平衡,全神贯注,每次结束时都感觉浑身气血流动,全身汗湿。闻雪看着文芳很轻松的把身体凹成各种造型,暗暗咂舌,心想这童子功真的不是盖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练成这种柔弱无骨的柔韧度。   十一黄金周的第一天,闻雪和马骏言约好在校门口的公交车站碰头,一起坐车到外滩去和彭飞闻雪集合。   这几天突然降温,秋风一吹,树叶都开始变黄,阳光照在身上也仿佛没了热度,白花花的照着。虽然是假期,但是出门去外滩方向游玩的人不少,公交车里十分拥挤。马骏言拉住车厢里垂下的拉环,站在闻雪身后,轻轻挡住身后人群挤压传来的压力。闻雪靠近车窗站着,抓住身前座位靠背上的把手,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繁华街道和高楼,突然想起一首歌,“上海不是我的家,哪里才有我爸爸……”。离开家一个月了,每个周日晚上给家里打电话变成了雷打不动的习惯,从最开始和爸爸妈妈在电话两头失声痛哭,到现在欢快的“一周生活总结报告”,不得不说,人的适应能力真的是无比强大。   “小马,你想家吗?”闻雪问道,回头却发现鼻子紧贴他的胸膛而过,抬头就看见马骏言露着一点点胡茬的下巴,挺直的鼻梁,一双乌黑的眼睛正深深地注视着自己。   闻雪心中微微一跳,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了头。   “我想念我家楼下小面馆的老米酒和牛肉面。”马骏言的声音在她脑后淡淡响起。   马骏言看着近在眼前的闻雪,好像轻轻一搂就可以把她入怀,却不敢伸出手去,生怕从此她就会察觉自己的心思,和自己拉开距离,连朋友都做不成。她身上少女的香气如珠似露,清纯正气,毫不旖旎却又让他心思荡漾,她海藻般的卷发不听话的蓬起,有几缕松散下来的,被从车窗吹进来的风吹拂到他的脸上,轻轻的,柔柔地,痒痒的。   闻雪觉得后背变得无比敏感,一条线麻麻的从脚底升起,穿越整个后背,一直到达头顶,浑身起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她轻轻地往前又移了移,尽量和身后拉开距离。   两人各有心事,加上车里人多拥挤,也不再交谈,一路沉默地来到外滩,向约好的地点走去。   走到著名地标陈毅雕像下,发现彭飞和茉莉都已经到了,旁边还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孙鲁一。   马骏言大笑着上前和孙鲁一彭飞一一击掌拥抱,闻雪拉着茉莉在一边笑吟吟地看着,心想:三个帅哥啊!兄弟情深啊!真是赏心悦目啊!   孙鲁一这一年个子又窜了不少,他大概属于晚发育型的,原来比彭飞和马骏言矮了半个头,现在眼看三人已经差不多身高。一眼看去,彭飞冷峻不羁,马骏言随性洒脱,孙鲁一斯文沉稳,三人站在一起,都是长身玉立,一水儿的大长腿,颇为养眼。   等到三人的见面仪式结束,闻雪上前重重地拍了拍孙鲁一的肩膀,笑道:“老孙,你怎么来了?”   孙鲁一咧嘴一笑:“你们都在魔都,我一个人在京城多么寂寞,当然一有时间就要跑过来。”   “你主要不是来看我们的吧?你是不是听说了“爱在华师”这句话?”闻雪不怀好意地笑着。茉莉在一边狠狠地掐了她一把,疼得她龇牙咧嘴。   孙鲁一想了想,不愧是学霸,瞬间便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意味深长地说:“看来我以后更得经常来探望你们,时常给你们个惊喜。”   “惊喜就不必了,千万可别变成了惊吓。”闻雪搂着茉莉看着孙鲁一哈哈大笑。   闻雪正笑得得意,脑袋上突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回头一看,彭飞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彭飞一把拉过闻雪,说道:“老孙好不容易来一趟,昨晚坐的通宵火车,你可别耽误他的正事。”   闻雪连连点头,对着茉莉挤挤眼睛。茉莉又喜又羞,白了她一眼。马骏言靠着身后的雕像底座,看着他们四人对话,懒洋洋地笑着也不搭话。   时间已经接近正午,五个人在外滩附近找了个小吃店吃饭。看着窗外外滩的万国建筑群,看着对面浦东的东方明珠塔和高楼耸立的陆家嘴金融开发区,都觉得在这个十里洋场、冒险家的乐园,自己如同一颗芥子,无比渺小,却又同时觉得胸中激荡,真想在这花花世界滚滚红尘里翻滚一场,留下自己的身影才不枉此生。   “要是还能像原来一样,经常在一起玩音乐,就好了。”孙鲁一感叹道。   “这个也不是不可能。我看过了,我们专业等到大三就以专业课程和实习为主,到时候就会有更多的自由支配时间,到时候我去接点私活,既可以锻炼实践经验,又可以挣点小钱,两全其美。等经济上独立,我准备在校外租个小屋,这样时间空间都更自由,便于接活,又可以住,也可以供我们排练。”彭飞胸有成竹地说道。   “那太好了!那我更要常来魔都了!”孙鲁一煞是惊喜。   “可以找个离我们两所学校都比较方便的地方,房租我和你一起平摊。”马骏言说道。   彭飞点点头,在桌下拉过闻雪的手。闻雪侧头对他眨眨眼,你俩要同居?彭飞哭笑不得,狠狠捏了捏她的手,被闻雪又狠狠捏了回去。   他俩的桌下官司被一旁的马骏言看在眼里,落寞地淡淡一笑。   吃完饭,就是“外滩半日游”的项目。马骏言起身笑道:“你们几个成双成对,我可不要当电灯泡。学校还有很多姐姐妹妹们等着我呢,我就不奉陪了。晚上等你们回来,再一起吃饭。”说完潇洒转身就走。   于是,孙鲁一牵着茉莉,彭飞牵着闻雪,慢悠悠走在外滩的人行观光道上,吹着凉爽的江风,听着黄浦江上游船的汽笛声,感受着现代化大都市的氛围,看着来来往往的摩登人群,深深地觉得自己的人生画卷才刚刚打开,未来充满未知,让人心生畏惧,却又满怀憧憬。      ☆、男女联谊会   开心的假期总是过得很快,转眼七天就过完了。孙鲁一在最后黄金周的最后一天踏上了返京的火车,没有买到坐票只能站着回去,这将又是漫长的一夜,年轻的心却永远热血沸腾,不知疲倦。多年以后,当他回忆起这四年里在京城和魔都之间的无数次往返,不得不感叹世事变幻,青春逝去,年华不再。   闻雪几人一起送走了他,也各自收拾心情,准备迎接新的挑战。国庆长假之后,各个高校都进入正常的教学模式,课程表和书本也已经发放到每个新生手里。   闻雪仔细看了看大一上学期的课程表,主要还是以基础文化课为主,专业课并不多,据说要从大三开始才会以专业课为主。她翻了翻基础课的书本,发现内容大多是高中已经学过的,立刻放下心来。她以本专业高考分数第一的成绩入校,对付这些课程绰绰有余。让她没底气的,是专业课。   她已经向高年级的学姐打听来了这四年主要的专业课内容,包括世界服装史、服装心理学、中国古代服饰、服装专业英语、服装设计、服装版型制作、立体裁剪、服装工艺与制作、服装设备、服装生产管理、市场学、服装外贸……内容涵盖面非常广,几乎揽括了时装行业从设计到制作到大规模生产到营销的所有环节,其中设计和制作所占的比例非常大,这对于她这个从没有学过画画、也从没有做过设计和制作的人挑战非常大。   除了这些技巧上的不足,最关键的是,她发现自己的眼界不够开阔、想象力不够自由、对于时尚的了解一无所知,对于服饰之美停留在最原始最朴素的感受上……换句话说,对于服装这个属于视觉领域的“美”,她连门都还没有摸到。   想明白这点的闻雪立刻行动了起来。没有课的时间,她基本都泡在图书馆里。服装学院在图书馆有自己专门的一间图书室,里面的书都是非常珍贵的设计类服装类的专业书籍,大开本彩色印刷,又厚又重,原装进口,从不外借,要看的人只能一次借一本坐在这间图书室里看,离开时必须先归还。这间图书室本来只对艺术类的设计专业开放,今年开始对服装学院的其他工科专业学生开放,但是每个班级只有两张借书卡,谁想用都需要提前预约。   文芳本身就酷爱设计艺术,又有绘画和设计的底子,闻雪和她一拍即合,两人约好等到借书卡一空出来,就一起去图书室看书。不知道是不是本专业大多数学生对自己的美学审美都很自信,还是根本没意识到这个问题,这两张卡居然大多数都空着没人要用,也就便宜了闻雪二人,基本上天天都可以在这间图书室里泡上一会。   在这间房间里,在大学四年无数个废寝忘食的日子里,她们一起看过了样式派印象派抽象派野兽派后现代派等到无数西方各流派绘画,看过了从中世纪时期到文艺复兴时期到启蒙时期到工业革命时期到现代主义思潮下的西方服饰变化,看过了拜占庭风格洛可可风格巴洛克风格新古典主义风格浪漫主义风格哥特风格,看过了中国上下五千年夏商周秦汉魏晋隋唐宋元明清的各式服装,看过了中国五十六个民族各具特色各有文化的民族服饰,看过了迪奥香奈儿纪梵希伊夫圣洛朗瓦罗蒂诺范思哲普拉达阿玛尼的历年经典设计,看过了从古到今从欧洲到美洲到亚洲到非洲的美轮美奂精美绝伦风格各异的各式饰品,看过了无数摄影大师的黑白和彩色作品,看过了历年来广告摄影的得奖作品……当她们有一天抬头四顾,终于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不是当年的那双眼睛,它变得如此敏感,又如此挑剔;视野如此宽阔,又如此精细;心态如此开放,又如此严谨。当然,这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大一上学期的闻雪,还只是一个圆圆的、胖胖的、有点鬼精灵、但是大多时候都似乎呆呆的一个普通的女孩,每天重复着早上早起练琴,白天上课或是泡图书馆,晚上自习做作业,睡前瑜伽出身汗的日子。   这天下午放学后,班长尹琳通知所有女生,晚上七点到东教学楼303室,和国贸班男生联谊。本班男生纷纷表示不公平,为什么要把自己家的菜地给别人的猪去拱?为什么不把自己家的猪赶到别人的菜地里去?八面玲珑的尹琳同学俏脸一冷,说道:“本专业的女生比男生市场热度高!”立刻把一群男生打击的东倒西歪,哀嚎一片。   于是,晚饭后闻雪本来吃得饱饱的在床上揉着肚子,硬是被梅清和尹琳两人拉起来,拽着她和文芳,来到东教303。   进门一看,才发现自己几个是最晚到的。教室里的课桌椅已经被移到了两边叠起来,空出中间一大块空地,门口站着一排男生,都是衬衫西裤,见到她们进来,纷纷热情地大声说道:“欢迎服装专业女生莅临指导!”然后就是一阵低低的嬉笑声。   闻雪低着头硬着头皮被梅清拉进去,走到教室的另一头,抬眼一看,本班女生基本都到齐了,居然都换了漂亮的衣服,或高或矮的鞋跟,还淡淡的化了妆,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完全不像平常在宿舍里的样子,个个神清气爽、顾盼生辉。闻雪看了看身边的尹琳和梅清,也是一副青春靓丽的俏女儿模样,文芳虽然没有刻意打扮,但是人高腿长也是一道风景,只有她还穿着已经穿了一整天的咸菜色卫衣,牛仔裤,脚上一双球鞋,头发蓬乱,两眼迷茫。   闻雪有点不好意思,这样是不是显得不太尊重对方?可是这个联谊活动不是应该自觉自愿参加的吗?她和文芳本来说好了今晚要去图书室借梵高的画册,这本画册每次都有人抢先借走,她俩就想着今天晚上早点在图书室等着开门,第一个冲进去借书,没准备来联谊啊。   不过来也来了,自己站在一群亭亭玉立的女生当中,灰扑扑暗搓搓的总有些不太协调,她偷偷地把头发重新扎成一个丸子头,好让自己看上去清爽一点。   “闻雪,那个不是你高中同学吗?那个叫马……什么的?”梅清在一边悄悄地说。   闻雪这才想起来国贸不就是国际贸易专业吗?小马不就是这个专业的吗?她抬头一看,马骏言白色衬衣黑色西裤,领口上还别着一个小小的黑底白点的领结,配上他懒散的笑容,正站在男生队伍的尾端,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边,见到闻雪抬头,四目相对,闻雪嘿嘿眯眼尴尬一笑,马骏言嘴角笑意更浓,引得这边的女生们一片小声赞叹。   “你这个同学卖相真的不错,上次从宿舍窗户里还只看了个大概,今天面对面仔细一瞧,还真是大帅哥一枚啊!看看这健康的肤色,看看这健美的身材,看看这刀刻般的五官,看看这散漫的笑容,看看这大长腿,大家都是穿衬衫西裤,怎么他就能穿得这么好看咧?”梅清在一旁一边流口水,一边絮絮叨叨。   “同学们,今天是我们服装一班和国贸二班的联谊之夜,我们国贸的男生们能够请到服装的各位美女光临,深感荣幸。怎么样才能促进大家更好的相互了解和更好的沟通呢?大家都知道,在大学校园里,最受欢迎和热爱的活动之一,那就是……跳舞!”为首的一个男生激情四射开始演讲,煽动气氛,“下面,就让我们国贸的男生们勇敢地上前,走到对面去邀请你们仰慕的女生跳舞吧!女生同胞们如果觉得走过来的男生不错,不妨一起跳支舞,当然你也可以拒绝,等待下一位骑士的降临。现在,就让我们开始吧!”   话声刚落,悠扬舒缓的音乐声响起,男生那边面露欢喜,女生这边一阵小小的哗然。虽然知道男女生联谊,一方面是为了扩大各自的交际圈,另一方面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没想到今天一开场就直奔主题,而且让男生占尽主动,一时各人反应不一,有一脸娇羞的,有志在必得的,有忐忑不安的,有紧张局促的……   妈蛋,这不是变相相亲吗?凭什么让女生站成一排,让人挑选?闻雪心中暗骂。   这时对面已经有男生陆续走了过来,伸出手从一排女生中挑出自己觉得不错的,牵到场中间,慢慢跳了起来。看得出很多人也都舞步生疏,手脚僵硬,难得有一两个娴熟点的,不时指导着自己的舞伴。   被邀请走的女生们心里都松了一口气,接着就是淡淡的自得,谁都不愿意被留在原地,感觉像是被挑剩的,多么难堪。还没有被邀请到的女生,难免坐立难安,以至于每看到一个男生走出来,不管高矮胖瘦,心里都暗暗祈祷:“到我这儿来,到我这儿来……”,走得越近,心跳越快,如果这人最后走到旁处,不免心里暗暗怪这人没眼光,又或者开始怪自己今天为什么没穿那件最出彩的红裙子,或是暗忖下次再有这种活动一定要把眼睛画的再大一点睫毛刷的再长一点嘴巴涂的再水润一点……。随着被邀请走的女生越来越多,站在原地的女生们脸色越来越难看,已经有人开始三五成群地小声埋怨起组办者居心叵测,以权谋私。   漂亮活泼的尹琳和梅清是最早一批被人邀请走的,而且舞姿颇为曼妙,在男伴的带领下翩翩起舞。文芳也被一个小个子男生邀请走,文芳比他还高,搭在一起跳舞颇为怪异,两人自己倒也不觉得,文芳是一贯的随遇而安,而那男生则红着脸看着前方认真地走着步子。   闻雪听着身旁的埋怨声颇为不耐烦,虽然说让男生主动来请女生跳舞,但是也没规定女生不能主动出击不是?这都什么年代了,女性能当半边天,而且都快当大半边天了,怎么能在这件小事上顾影自怜?   她心中决定一下,脚步就迈了出去,向对面走去。身后的女生们“啊”的低声诧异,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穿过中间的跳舞场地时,来来往往转着圈的男生女生们,暂时地停下脚步惊讶地看着她,开头发言的那个男生也站在一边张大了嘴。   闻雪来到对面,还剩七八个男生零零落落的站成一排,她故意歪着头笑嘻嘻地看着他们,从一头慢慢走到另一头,看着他们的脸色从一开始的诧异慢慢变成了微微的恼怒,只有站在末尾的马骏言眯了眼笑意深深地看着她。   不能浪费小马结交美女的机会,她心想着,于是转身又向队伍那头走去:好像刚才第二个小男生长得还算顺眼?就他吧,姐姐来了,等着我。   “这位同学,可以请你跳支舞吗?”身后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   闻雪无奈转头,看着马骏言抱歉地一笑。   马骏言微笑着走过来,轻轻拉起她的手,把她带到场地中间,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轻轻放在她身后,让她的左手自然地搭在自己的手臂上,带动着她慢慢的前进、后退、转动。闻雪学得很快,除了刚开始踩了他两脚,后来就没出过差错。   “小马,不好意思,让你不能去追美眉了……你其实不用管我的,我自己可以搞定的。”闻雪小声说道。   马骏言抬了抬眉毛,看看面前这人微红的侧脸,心想这人脑子是怎么长的?放在面前的大帅哥不用,非要去找其他的歪瓜裂枣   “你们班没有美眉。”他没好气地说道。   “谁说的?!我们班美女还是蛮多的,尹琳啊、梅清啊、小顺啊、花花啊……”闻雪开始嘟嘟囔囔表示不服。   马骏言听她在自己面前不停地啰嗦着其他女孩的名字,一时气结,觉得面前这个蓬蓬的丸子头真的是天下第一的榆木脑袋,一气之下把她的头狠狠地按向自己的胸膛,把剩下的声音闷在里面,这才觉得世界安宁了。周围偷偷望着的几十双眼睛瞬间睁大,满满的不可思议,八卦就此产生,当事人却一无所知。   闻雪觉得鼻子被压在坚硬的胸膛上喘不过气来,挣扎着脱离了魔掌,小声埋怨道:“你也觉得这个交谊舞很无聊,对不对?两个人抱在一起走来走去,有什么乐趣?早知道是来跳舞,我就应该带一盘摇滚CD,大家可以一起蹦迪,一起燥起来,多HIGH!”   马骏言微微一笑,略显无奈苦涩,也不知是为了这次活动的组伴者,还是为了自己。      ☆、生日   闻雪正皱着眉头趴在课桌上认真的做着作业,不时的叹口气拿着块橡皮擦擦擦抹抹,旁边的文芳探过头看了看,笑道:“不错啊,有进步。”   闻雪看看她:“小芳,你是安慰我的吗?就这鬼样子,也叫有进步?那我以前画的,该是有多差啊!”   文芳再次探过头,仔细看了看她面前的白纸上用铅笔画的九头身女体,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是有进步,比例对了,下笔也还算流畅。”   闻雪无奈地看了看自己的“作品”,这九头身的女体简笔画,是她们服装设计课程最基本的练习,因为所有的服装设计图稿都必须画在正确的“模特”身上,而九头身是公认的最佳比例,连同脸部、手部、脚部、发型、妆容、姿势等等细节,和服装一起组成一个完整的造型。当然也有业内人士不按常理出牌,会画出不正常比例的人体,以突显服装的特殊风格,但这通常是大师才有资格干的事情。如果连一张正确的服装效果图都画不出来,那也就谈不上任何的“设计”了。所以说,基本功非常重要。   闻雪作为一个只在小时候涂鸦画过几笔蓝天白云太阳小草的“非艺术青年”,连自己在上大学之前最后一次摸画笔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上了这个专业,再次拿起笔和纸作画的感觉,可比让她面对立刻英语六级考试还要为难,她完全体会了“脑中一片空白”的感受,第一次下笔画出的图形惨不忍睹,比例错误、下笔生硬、线条歪歪扭扭……老师教的技巧听起来很简单清楚,可是等到自己落笔的时候,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后来还是文芳面无表情的说了句:“你这就是欠/操练。”于是她乖乖地拿着笔,每天认真地画个几张纸,到现在总算看得过去了。   “谢谢小芳老师!”她一把搂过文芳,“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得意地嘿嘿笑了两下。文芳和她颇为志趣相投,两人一起去图书室,一起练瑜伽,一起看亦舒和三毛的书……,在画画方面对她的帮助更不可谓不大,闻雪觉得自己非常幸运。   忽然面前出现一个盒子,还用银白色带雪花纹的包装纸包着,闻雪疑惑地从文芳手里接过来:“神马东东?”   “送给你的。生日快乐。”文芳笑眯眯地说,“打开看看。”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闻雪一边问,一边拆开包装纸,紧接着愣了一下,发出小声的尖叫:“啊!!!!!!!三毛全集!!!!!!!!!小芳,我太爱你了!!!!!!!!!!!”虽然她已经尽量控制了自己的声音,还是引来自习教室里不少人的回头怒视。   闻雪捂着嘴巴,不好意思的和回头看她的人点头致歉,然后一把抓住文芳:“小芳芳,你真是太了解我了!要是我是个男的,我就娶你做老婆!”   文芳捂着嘴眼睛笑成了两道弯。   今天确实是闻雪的生日。一大早她已经接到了闻爸闻妈的电话,交代她今天自己要去吃点好的,于是她早餐给自己多买了个肉包,久违了的肉味让她一整天心情都很不错。   茉莉的电话是上午课间休息的时候接到的,先是祝她“生日快乐,又老了一岁”,紧接着又让她留意今天收到的包裹。茉莉的包裹是在中午回宿舍的时候收到的。这个时候快递还没有后来那么普遍,价格非常贵,所以大多数人都还在用邮政包裹的方式寄东西,时间慢,不方便,但是价格便宜。   茉莉的包裹里有一张小小的粉色生日贺卡,和一个粉色的八音盒,八音盒上有一个洁白的天鹅,上好发条,音乐响起,天鹅便随着八音盒的乐曲自由自在的游动。闻雪心中暗笑,这个茉莉,自从和老孙在一起,就越来越粉红少女心了。她郑重的把八音盒在床头放好,决定以后让它的乐曲伴着她入睡。   和茉莉的包裹一起收到的,还有一个没署寄件人名的包裹,包装的非常严实。闻雪满心奇怪,拆了半天才把它打开,里面放着一个白色哑光凹凸玫瑰花底纹的纸盒,没有别的装饰,只有盒盖正中一个大大的心形图案,由本身的玫瑰底纹纸张压印而成,非常立体,边缘还有一圈淡淡的亚金色,低调而又高级。打开盒子,里面淡金色的碎纸打底,上面放着一个马克杯,杯身洁白光泽如玉,造型流畅比例优美,最难得的是杯身上印着亚金色的属于闻雪的“天秤座”星座图案,下面小小的一排字“小雪,生日快乐,天天快乐”,再下面有一匹卡通版的白描小马驹,简单几笔,煞是可爱。   ……小马驹?难道时候小马送的?闻雪心里猜道。正准备给小马打个电话去问问,手机突然“叮”的响了。打开一看,正是马骏言发来的短信:“小雪,生日快乐!每天记得要多喝水,才能保持皮肤永远年轻漂亮。”   闻雪噗嗤一笑,看来真的就是他,于是快速的回了个短信:“谢谢帅锅的漂亮杯子!我会天天用它喝水,做一个青春无敌美少女战士的!”   这时的马骏言正坐在自己宿舍里,看着手机上的回信,他低低一笑,拿起桌上的马克杯,悠悠地喝了一口水,觉得这水特别的甜。太阳照在他手中的杯子上,杯身洁白光泽如玉,造型流畅比例优美,和闻雪那个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是杯身上印着的亚金色“白羊座”星座图案,和下方一个小小的雪花图案。他给闻雪定做那个杯子的时候,给自己也定做了一个,两个杯子收到的时候放在一起,让他心里莫名开心了好久。   闻雪这天下午没有课,就和文芳一起去了教室自修,没想到文芳又给了她一个惊喜。三毛和亦舒是她们两个都很喜欢的女性作家,一个在天涯海角流浪,一个在繁华都市打拼,看似不同,但是那份洒脱不羁那份坚忍不拔却是一样一样的,这也是她和文芳喜欢她们作品的原因。有时候两个人在一起,会幻想今后有一天自己也可以万水千山走遍,红尘滚滚浪荡的日子。   打开书集,两个人又挤在一起眉飞色舞地讨论了一下三毛在撒哈拉哄骗外国老公“粉丝是天上落下的冰雨”的生活,唏嘘了一下斯人已逝的伤感,不知不觉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推辞了文芳一起饭饭的邀请,闻雪背着书包匆匆向宿舍走去。   彭飞前几天打电话来说过,今天会过来和她一起吃晚饭过生日。但让闻雪奇怪的是,今天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接到彭飞的任何电话或是短信。她匆匆的来到女生宿舍楼下,看见人倒是不少,有男生抱着一束鲜花在楼下等的,有情侣在楼下卿卿我我的,有三三两两的在聊天的,却没看见彭飞的影子。她心里有点着急,给彭飞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   闻雪怔然,她从来没碰到过这种情况,以往给彭飞打电话过去,常常是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接着就能听见他低沉磁性的声音。今天这是这么了?她又接着拨了几次,无一例外的都是“无人接听”。   闻雪心里有点紧张,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她想去J大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却想起来彭飞曾经告诉过她这几天他们专业要去闵行校区实习,今天回来,时间不定。也就是说,即使她找到J大,也找不到他,也可能他还在路上。   闻雪在宿舍里坐了一会儿,心神不宁,一天的好心情烟消云散。这种心神不宁的时候最怕的就是闲着,容易胡思乱想。于是她胡乱喝了两口水,啃了两块饼干,拿上手机,背起书包又去去了自习教室,找了个位子坐下,低头开始看书。刚开始的时候,她看一会儿书就忍不住拨个电话过去,无一例外的“无人接听”,后来慢慢的把书看进去了,倒也开始心平气和,想着彭飞回来总会打电话给她的。   不知不觉就到了教室要熄灯的时间,闻雪看了看一直暗着的手机屏幕,深深吸了口气,心想着明天如果电话再打不通,无论如何她也要去J大一趟才放心。   她收拾了书包,慢慢往宿舍区走去,秋夜天高气爽,却总觉得胸中闷闷的难受,担心着彭飞的安全,担心着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路过学校小花园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脚步一转走了进去,想在鸟语花香树木成荫的小花园里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改善一下情绪。   闻雪漫无目的地在小花园里走着,无视身边经过的一对对学生情侣。这个地方虽然不大,但是环境优美,灯光昏暗,是校园恋人们谈情说爱最喜欢的地方之一,被称作DH大学的“恋爱角”。闻雪第一次进来,又是心不在焉,不知不觉就走到一个灯光基本照不到的角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才发现花间小径已经走到了头,近在咫尺的石凳上坐着两个人,依稀是一男一女抱在一起。   她大窘,抚着额头挡着眼睛,连忙一边后退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你们继续……”转身便开始狂奔,心跳如雷,心想,今天可糗大了。她一心想着赶紧逃出这个尴尬的地方,却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闻雪……”。   马骏言坐在石凳上,扒开抱着他的女生,皱着眉头:闻雪怎么一个人走到这里来,还看上去魂不守舍的?彭飞呢?今天闻雪的生日,为什么没有看见他?   一旁的女生长发披肩,五官艳丽妩媚,身材高挑,一身火红的紧身连衣裙更是衬托的肤色雪白体态窈窕。她和马骏言是同班同学,暗地里爱慕他已经很久,明示暗示了不是一次两次,今天难得马骏言好像心情不错,同意和她“出来聊聊”。结果,她刚刚向他表达了“做我男朋友”的想法,趁他一个愣神想投怀送抱,结果就被一个傻不拉几的胖丫头给搅合了。她正气得想骂人,结果听到彭飞吐出了那两个字,也不由愣了一愣:“闻雪?这就是班级联谊那次,和你跳舞的那个闻雪?”自从上次联谊之后,闻雪的名字就传到了他们国贸班。   彭飞眼神暗了暗,没有回答。他站起身,低头看着她:“薛梅同学,对不起,我不能做你的男朋友。你长得很美,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说完转身就走。   薛梅又气又恼,冷笑着不甘地问道:“你该不是喜欢那个闻雪吧?”   彭飞身形顿了顿,没有理她,快步走了出去。   薛梅坐在原地,心中又恨又羞又不平:那个女孩有什么好?那么普通的一个人,居然压在了自己的头上??她在黑暗中坐了很久,眼神流转,若有所思。   闻雪冲出小花园后,一阵狂奔向女生宿舍,已经到了熄灯的时间,路上已经没有人了。眼看目的地在望,她忽然被一只手抓住,差点摔了一跤,结果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周围是熟悉的清新好闻的味道。她抬头一看,正是彭飞,正低着头用一双乌黑闪亮的眼睛看着她,狭长的眼型,薄薄的嘴角,本应该是无情冷酷的长相,此刻却满是温柔情意。   一见到彭飞,她心中的闷痛感一扫而光,开心的抱着他的腰,身体微微向后仰,抬头看着他的脸:“小飞飞,你总算来啦!我都等你好久好久了!我好担心你!你再不来,我明天就要去J大找你了!”说完,自己也觉得很肉麻,不由缩了缩头,老脸一红。   彭飞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对不起,实习的时候不能带手机,今天结束的比较晚,回来的又太匆忙,把手机落在闵行了。等到晚上发现了,想给你打电话,你又关机了。”   关机??闻雪拿出自己的手机,发现果真关机了,再按一下开机键,显示“电量不足”。   “那你就一直在这里等着??”闻雪抬头看看他。   “嗯。”彭飞耳朵有一点点红。   “你是不是傻啊?万一我已经回宿舍了呢?”   “我问过你们宿舍里的同学了,你不在。”   “那我要是出去和别人HAPPY彻夜不归了呢?”   “你不会。”彭飞一脸自信。   “额……”好吧,大哥,算你狠。   彭飞看着闻雪,在昏黄的路灯下,只见她圆圆的小脸雪白晶莹,圆溜溜的眼睛古灵精怪地看着他,面露嗔怪,眼梢眉角却藏不住的欢喜快乐,他也不自觉的嘴角上翘,心中欢喜一波一波,如同海浪轻轻冲打着他的心房。   他牵起闻雪的手,只觉得小小软软的,握在掌心,好像稍一用力就要化了,只有拇指和无名指的关节处有着因为长期练琴而生的薄薄的茧子。他拿出一个小小的银色盒子,放在她手心里,轻声说:“小雪,生日快乐!”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银色项坠,立体的六角雪花雪花造型,精致细腻,配着细细的银色链子,在灯光下闪着柔和的光。   彭飞像变魔法一样,又变出来一个大点的盒子,打开一看居然是一个迷你的生日蛋糕,雪白的奶油上用银色的糖珠装点出漫天雪花的景象,彭飞插上了点燃的生日蜡烛,捧到闻雪面前。   闻雪闭上眼睛,心里默默许愿:一愿世界和平,二愿家人朋友身体健康,三愿……你我可以永远在一起。   心里正在浪漫满怀,肚子却忽然煞风景地“咕咕”叫了两声,闻雪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晚饭也没吃,想想彭飞一天忙碌,回来了又急着过来给自己过生日,多半也没吃什么,于是赶紧吹了蜡烛,拿起勺子,先挖了一大块喂到彭飞嘴里,才又自己吃了一口,你一口我一口的很快吃了个干净。   彭飞趁着吃蛋糕的空档,给闻雪带上了雪花项链,满意的摸了摸她的头,觉得她身上从此有了他的东西,真是一件让人心生愉悦的事情。   彭飞拉着闻雪站起来,把她两手放在自己脑后交叉,搂着她的腰,低头轻轻把她嘴角的奶油舔干净:“小雪,闭上眼睛,什么也别想,跟着我。”   闻雪满心甜蜜,放心的闭上眼睛,浓密的眼睫毛不停的颤动,如同欲飞的蝴蝶。   两人相拥,在暖黄色的路灯下慢慢起舞,不时轻轻亲吻,儿女情长,岁月静好,这一刻,她只有他,他也只有他。   马骏言站在不远处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看着前方温暖灯光下沉浸在二人世界中的那两个人,笑了笑,不知是欣慰还是自嘲,转身离开。      ☆、我可以请你吃饭吗?   周二和周四的晚上,是闻雪去上辅修专业“工业外贸”课程的时间。因为入学成绩优秀,根据学校规定,她可以选择一门辅修专业,作为本专业的补充。选择外贸专业,是因为她发现,本学科的课程虽然涵盖了整个服装产业流程的每个环节,但是没有对外贸易的任何内容,而闻雪觉得在中国刚刚进入WTO的今后十年,国外市场在整个服装产业中所占的比例一定会更大,也许会超过改革开放后这二十几年的任何一个时期。   吃完晚饭,她抱着《外贸英语》的课本,来到指定的大教室。辅修专业是面对全年级各专业的优秀学生开放选择的,虽然每个专业的名额有限,但是挡不住每个专业的优秀学生都踊跃报名,“工业外贸”当仁不让是热门之一,所以学校安排了最大的教室。   走进教室,闻雪发现今天的教室里的人比往常多了不少,而且有很多以前没见过的陌生面孔,更让人奇怪的是,她居然在后排一堆男生中间,看到了那次联谊活动的主持人小男生,还有……马骏言!   马骏言看见她,嘴角上勾,促狭的挤了挤眼,算是打过招呼。他周围的男生正挤在一起,热烈地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闻雪弯眼对他笑了笑,点点头,回头在前几排找了个位子坐下。   刚刚坐下拿出书和笔记本放好,就听见身后的女生叽叽喳喳的在讨论:   “今天人怎么这么多?”   “据说是国贸班的学生今天和我们一起上课。”   “啊……为什么啊?他们本身就是学国际贸易的,这门课程应该是他们的必修课之一吧?为什么要和我们辅修课的学生一起上?”   “听说好像是曲老师上周有事,没有给他们上课,就让他们今天一起来听,把课补上。”   “这样也行啊?他们应该算专业选手了吧,和我们这些业余选手在一起上课,合适吗?”   “不知道啊。不过曲教授口碑一向很好,据说对于主修专业学生和辅修专业学生的要求是一样的,都很严格,也从不藏私,偶尔这一次一起上课,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英文嘛,最后看的还不是每个人的实际运用和掌握。”   “那倒是。”   ……   闻雪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身后的聊天,想着曲教授那张精神矍铄长着山羊胡的脸,不由自主地偷偷笑了笑。每次一想到曲教授,她就会联想到电影《笑傲江湖》里的那个日月神教长老-曲洋,坐在小船上,和刘正风令狐冲一起唱着《沧海一声笑》的样子。曲老师和曲洋的气质非常像,道骨仙风的,总觉得他应该是讲《道德经》什么的,结果一张嘴吐出来的经常是ABCDEFG的“鸟语”,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不过曲教授上课经常不按课本来,神出鬼没的,会问一些课本上没有的问题,让人猝不及防,所以上他的课,必须全神贯注,一点也不能放松。   曲教授踩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站在讲台后面,看了看坐得满满的教室,满意的点了点头:“今天的满座率不错,我就不点名考勤了,你们都是成年人了,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只看最后的成绩结果。”   “今天我们来讲一下,如何和外国人进行正常顺畅的来往和沟通。现在,大家可以想象这样一个场景:在工作过程中,你的外国客户对你个人表示出好感,并且希望邀请你共度晚餐,但是你已经有男朋友了,这个时候你应该怎么回答?”   教室里一片寂静,不少人低下了头,生怕曲教授的目光扫到自己。   闻雪坐在座位上,皱着眉头想:该怎么回答呢?难道不是直说就行了?拖泥带水不是我的风格啊!可是如果答案这么简单粗暴,曲教授为什么要专门提出这个问题呢……?   她锁着眉头苦苦思考,目光没有焦点的注视着讲台发呆,落在曲教授的眼里,就是“我要回答”的样子,于是老曲很高兴地指了指:“这位同学,你来回答。”   教室里顿时一阵小小的骚动,每个人都开始左顾右盼的寻找是谁这么倒霉被点中了。   闻雪也左右看了又看,“那个谁……就是你,别找了……第三排那个穿牛仔衬衫的女同学”,闻雪抬头看了看曲教授,再看看周围望过来的目光,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悲催地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倒霉鬼。   她拖拖拉拉地站起来,盯着曲教授,想说什么又犹豫着。   “我再重复一下刚才的问题:在工作过程中,你的外国客户对你个人表示出好感,并且希望邀请你共度晚餐,但是你已经有男朋友了,这个时候你应该怎么回答?”   闻雪抿了抿嘴,终于下定决心铿锵有力地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话音刚落,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声,闻雪的脸刷的一下通红:虽然我也觉得这个答案有点不太靠谱,可是我也没有其他更好的答案了啊!   曲教授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这个反面典型不错。“客户只是想和你吃个饭,你有必要告诉他你有男朋友这件事吗?他并没有明确表示要追求你啊?你这么回答,会不会让对方很尴尬,或是觉得你自作多情呢?”   “会~!”教室里响起一片应和之声。   “在英语的应用当中,最重要的要点之一就是:不要把中文语境或是中国式的思考和语言表达方式带入到英文交流里去,而是要以西方人的思维模式和表达方式进行沟通。回到刚才这个问题,合适的答案应该是什么?哪位同学愿意回答?”   教室立马又陷入一片寂静,每个人又都低下了头。   曲教授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虽然你内心已经了解了对方的想法,但是对方并没有明确表达出来,面对这种暧昧不明的情况,义正言辞一针见血地直接告诉对方你有男朋友了,这是一种不得体的回答,尤其当对方是你的客户的情况下,对方可能尴尬或是恼羞成怒,如果他回你一句“我只是想请你吃顿饭”,你就把自己陷入了相当被动的局面。比较合适回答应该是:非常谢谢你的邀请,我可以带我的男朋友一起来吗?或者是,对不起,我今天和我的男朋友有事情要处理,下次我们请你吃饭,等等类似的比较婉转的说法,既暗示了你已经有男友的事实,又不失对方的面子。”   “哦~!”大家恍然大悟。   哦~,歪果仁的世界真是虚伪啊!闻雪心里想。   ……   下课铃声响起,曲教授满意的踱着方步离开教室,心里想着:今天这个反面教材不错,课堂气氛很活跃,学生们参与程度很高,以后要多点点她的名起来回答问题。   闻雪莫名的觉得后背一阵凉风吹过   “这位同学,请问可以请你去吃个宵夜吗?”身旁一个熟悉的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调笑。   闻雪向天翻了个白眼,抬头看看马骏言,捏着鼻子故意扭扭捏捏地说:“这位帅锅,谢谢你的邀请,请问可以带上我的男朋友一起吗?”   “可以啊,不过今天你男朋友不在,下次再带他。”马骏言哈哈一笑,坐在闻雪身边的课桌上,双臂交叉在胸前,长腿伸直,笑嘻嘻地看着她。教室里有些还没走的学生们也注意到这边,一边磨磨蹭蹭的收拾书包,一边偷偷好着这个帅哥和灰姑娘的奇怪组合。   虽然进大学时间还不久,马骏言的帅名从军训时期就已经在DH大学散播开来了,毕竟校园也不大,这么一个又高又俊又有型的十八岁男生,青春勃发,不管是走在校园的路上,还是驰骋在足球场上,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已经有人暗暗给他按上了“校草”的名号,私下里收获芳心无数。但是让他周围的人奇怪的是,他虽然来者不拒的“姐姐妹妹”叫得很甜,但是行动上却向来中规中矩注意分寸,对谁好像都挺好,但也看不出对哪一位特别的好。说他多情,但又好似无情,总是懒散的笑着,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今天他主动和一个女生搭讪,这是他们迄今为止唯二看到的,另一次就是上次班级联谊主动邀请一个女生跳舞,好死不死的,居然这两次都是和同一个女生。国贸班的男生们互相看了看,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一个秘密,再看看马骏言眼角扫过来的警示目光,一群人赶紧收拾收拾,一溜烟儿的溜了。   闻雪本来不想去吃宵夜的,她这段时间晚上睡觉前都跟着文芳练瑜伽,好不容易好像腰身瘦了点,腿部肌肉纤长了点,小胖脸尖了点,食欲少了点,正准备再接再厉呢,这一顿宵夜得要多少卡路里啊?!得再练多少天的瑜伽才能消耗掉啊?!   正当她犹豫的时候,马骏言站起身迈着长腿走了过来,一把拿过她的碎花布书包,把课本笔记本钢笔等等一股脑的装进去,拎在自己左手,右手一把搂过闻雪的肩膀,连拖带拉地把她拽出教室。   “……放开我……我要减肥……!”闻雪挣扎着。   “减什么肥啊!你又不肥!白白圆圆的多可爱!你看你,下巴都尖了,是不是最近伙食不好,都饿瘦了!看上去好可怜……”马骏言揉揉她的脑袋,“走,带你去吃好的,补一补。”   “不要揉我的头!弄乱了我的发型!”闻雪欲哭无泪。   “切,你这乱蓬蓬的丸子头,有啥发型可言?”马骏言不为所动。   “放开我,别拉拉扯扯的,容易让人误会,影响你以后把妹!”闻雪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我不需要把妹,都是妹想把我。”马骏言昂首挺胸,洋洋自得。   “你太嘚瑟了!……快放开我,我的清白名声啊啊啊啊啊……”闻雪索性撒泼耍赖,就差坐地打滚儿了。   “没事儿,名声不好,没人要你了,我要你!”马骏言嘴角带笑,一手拎包,一手拎着闻雪,“走,咱们去校门口吃碗鸡汤小馄饨再加个鸡蛋饼。”   “额……”闻雪无奈,被拎了出去。   两个人半拉半扯的走出教室,声音渐渐远去,谁也没有注意到,教室的后排还坐着一个身着大红色紧身连衣裙的长发女生,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五官艳丽妩媚的脸上表情复杂,一阵红一阵白,伤心、嫉妒、不甘、愤怒……      ☆、风波   梅青最近新入了台电脑,放在宿舍里,闲暇时还可以看看碟片,上上网。这时候电脑和网络刚刚开始普及,很多家境比较好的学生都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电脑,没有电脑的学生就只能到计算机房去完成自己的计算机类课程作业。梅清、尹琳都已经用上了自己的电脑,确实方便了不少,再也不用去机房和别人抢机器了。   这天晚上她无聊地打开浏本校的BBS论坛,注意到一条黑粗体的置顶标题《号外:丑女脚踏两条船勾搭校草》,点击率上千,留言也有好几百条,再看看发布时间就是昨天晚上。虽然标题挫了一点,但是“丑女”“校草”“脚踏两条船”“勾搭”这些词连在一起,不用发挥太多的想象力,就已经是一部狗血大剧,梅清一边嫌弃一边好奇的点开了链接,鼠标往下滑动,还来不及仔细的看文字内容,跳入眼帘的几张的照片,已经让她合不拢嘴巴。   “……闻雪……闻雪……你赶紧过来看一下……”犹豫了一下,梅青转过头着急地叫着闻雪。   闻雪正坐在自己的床上津津有味地看着亦舒的小说《我的前半生》,讲的是一个大学毕业后就结婚生子然后人到中年的女性忽然被丈夫提出离婚,然后重新走进社会,从零开始的故事。听到梅青的呼唤,从床上探下头:“怎么啦?”   “别问了,你快下来!”看到她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梅青更着急了,催着她赶紧从床上爬了下来。   “什么事儿啊?看你紧张的,天塌下来还有个子高的人顶着呢。咱们宿舍个子最高的就是文芳,哈哈哈……”闻雪一边笑一边在梅青的身边坐下,但是当她看到电脑屏幕上的照片时,她也笑不出来了。   尹琳和文芳听着这边的动静,凑了过来,四个人挤在一起看着面前的屏幕,半天没人说话。过了好久,还是梅青咽了口唾沫,小声的问道:“闻雪,这照片里的是你吗?”   闻雪安静地坐着,面无表情,只觉得大脑里一片混乱。这篇名为《号外:丑女脚踏两条船勾搭校草》的帖子,发帖人“认真的雪”并没指名道姓,而是隐晦地指出本校有一名女生,长得矮胖丑,但是生性放*荡,不知廉耻,喜欢勾*引校草帅哥,不光是本校的还有外校的,脚踏两只船,玩弄别人的感情,这种行为非常可耻,所以特此发帖揭露此人的真面目,并且贴上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在教室里和一个男生抱在一起,头埋在那个男生的怀里,还有一张是在校园的路灯下,正在和一个男生拥抱亲吻。   虽然照片有些模糊,拍摄距离有点远,角度有点奇怪,但是闻雪一眼就认出来,第一张是联谊活动那天和小马跳舞被他按住的时候,第二张是生日那天晚上和小飞飞一起吃完蛋糕在路灯下拥舞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会被人偷拍了照片。她的脸在两张照片里都只有个侧影,但是这身形发型和衣着,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她。   “是我。”闻雪轻轻但是肯定地回答。   “那天联谊活动的时候,好多人都看到你和那个马骏言在跳舞,后来他还把你搂的很紧……如果说勾*引,也是他主动的吧,怎么都推到你身上了?”尹琳在一旁不平的说。   “小马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不是那种关系。”闻雪仍然看着电脑屏幕,淡淡地解释道。   梅清继续向下滑动鼠标,留言区一片热闹:   “啊啊啊……第一张照片里是国贸一年级的马骏言啊!帅锅!!校草!!!旁边那个女生怎么那么丑?又矮又胖又土啊!放开校草,让我来!!”——花开一世纪   “哇……第二张照片里的男生是谁?好酷啊,我喜欢!!”——花痴是我   “这个女生是谁??我恨你!!!”——恨天恨地   “两个帅哥校草,春花秋月,夏雨冬雪,我好想把照片放大贴在床头……求原图。”——墙上一滴蚊子血   “最新□□消息:这个女生是服装一年级的,叫闻雪。别问我是谁,我的名字叫雷锋。”——我是卧底   “服装班的?这么土啊?我们国家服装行业看来前途堪忧。”——天凉好个秋   “这个女生看上去蛮朴素的啊,不像烟视媚行的那种人啊。”——纯真年代   “@楼上:知人知面不知心。”——真相帝   “不过她长这样,居然能吸引到两个大帅哥,这个本事也蛮大的。”——我爸不是李刚   “@楼上:说不定她有什么特殊的技能,例如……哈哈,你懂得。”——猥*琐的笑   “这样的帅哥,有一个就该笑醒了,她居然脚踏两只船,太过分了!”——为什么不是我   “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出来害人就是你的不对了!”——丑人多作怪   “弱弱的说一句:我觉得这个女生不丑啊,虽然胖了点,看上去小小的还蛮可爱的。”——我是个胖子   “楼上你需要去看眼科了。”——八卦不是我的错   ……   几百条留言,几乎有一半在花痴两个帅哥,另一半在批判脚踏两条船的丑女,偶尔几条表达不同意见的,都瞬间被淹没在人民群众的海洋里。对帅哥有多喜爱,对“丑女”就有多反感,这种情感非常微妙,掺杂着羡慕嫉妒恨,带着窥探隐私的窃喜,却没有人质疑这条帖子的真实性,仿佛两张照片就已经证明了一切。   看完几百条留言,梅青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闻雪,却发现她注视着屏幕,表情非常平静。梅青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好干巴巴说了一句:“闻雪,别难过。”   身后的尹琳干巴巴的加了一句:“是啊,我们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文芳没有说话,走到旁边端过来一杯水,塞到闻雪手里。   “谢谢。”闻雪从屏幕上移开目光,从三个室友满含关心的脸上扫过,淡淡地笑了笑,“我没事儿,清者自清。”说不难过是假的,莫名奇妙被人泼了脏水,还传得人尽皆知,她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女孩,一个人在魔都学习打拼,只想安安静静完成自己的学业,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虚拟的网络世界她不熟悉,但是她相信所有虚假的东西都会很快褪去,如果她现在坐下来和网络那头的人群对骂,反而再也难以善了。   “你想好怎么办了么?”梅青问。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此时,马骏言正坐在宿舍里自己的电脑前,俊脸冷峭,时常挂着嘴角的那玩世不恭的笑也消失无踪,他盯着BBS里那条粗黑体帖子下的文字和照片,目光阴郁,过了不知多久,他拿起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对着电话那头说道:“喂,是我……”   这一晚对于闻雪没有什么不同,看完帖子以后,她照常和文芳一起练了一个小时的瑜伽,然后洗洗上床,把剩下的《我的前半生》看完,关灯睡觉,一夜无梦。清晨照常背着古琴去校外的那个小公园给阿姨爷叔们伴奏,然后回来顺路买了早饭,吃完抱着书本去上课。   走进教室,本来三五成群扎堆的同学们看见她进来就瞬间散开,各自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热闹的教室一下子就安静下来。闻雪走到文芳旁边坐下,拿出课本和笔记摆好,文芳在一旁低声说:“嘴是长在别人脸上的,不要在意。”   “我知道。”闻雪侧头对着她笑笑。   一上午的课程排的满满的,很快闻雪就把刚才隐隐的不快抛到脑后,心无旁骛地认真听讲做着笔记。等到下课铃第四次响起,学生们各自收拾了书包,往食堂走去。闻雪和文芳顺着人流走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时值深秋,道路两旁的梧桐树不停的落下大片的叶子,不远处的银杏树一片金黄的耀眼,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太阳光闪亮却失去了灼灼的热度,晒得人暖暖的懒懒的,一切都那么美好,除了身后偶尔传来的对话声:   “……没想到啊……她是这样的人……”   “……平常看上去很朴素的……原来私下这么随便……”   “……上次联谊……两个人抱在一起……有问题……”   “……那两个帅哥……看上她什么……”   “……玩玩的吧……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不知廉耻……倒贴上去……丢脸……”   “……公共汽车……”   ……   文芳恼怒地回头瞪了一眼,后面的声音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压低了些的声音又开始了:   “……她……名声臭了……学习成绩再好……也没用……”   “……估计那两个男生……也会找她……麻烦……有她好看……”   “……公共汽车……到底……几个……还说不清楚……”   “……没人愿意……和这种女人……扯到一起……丢脸……”   文芳气得呼吸越来越重,正想回头制止,却被闻雪一把抓住左手:“算了,人家在背后说,没提名没提姓,没当面给难堪,你去和她们吵,反而会被她们抓住由头,借机大吵大闹。”   “那就这么让她们胡说八道?”   “忍字头上一把刀。再说,她们都只敢在背后议论,你想反驳,人家一句‘我们又没说是你,你是自己承认了’,就把你堵回来了。” 闻雪抓着她的手说完,回头冲着身后那几个窃窃私语的女生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然后拉着文芳快步走进食堂,留下那几个女生面面相觑:   “我怎么觉得她的笑有点让我毛骨悚然?”   “都这样了……她还笑得出来?”   “我觉得……她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你眼睛坏掉了吧?”   ……   闻雪拉着文芳,和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地排队打好饭,找到空桌坐了下来。正是午饭高峰期,食堂里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忙着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没有人注意到她们,耳边总算清净了。   闻雪和文芳一边吃饭一边讨论着小说《我的前半生》的剧情,还异想天开地说如果有一天有钱了要把这本小说改编成电视剧,肯定热播,“没有生存技能的离婚女人”、“别有心计的小三”、“软弱的丈夫”、“霸道总裁”、“懂事独立的拖油瓶”、“拖后腿的家人”、“从零开始”……矛盾冲突、励志、狗血,美女、帅哥、有钱人……各种元素全都有了,不红天理不容啊!   正兴高采烈地讨论的高兴,旁边响起一个明亮妩媚的女声:“你是服装一年级的闻雪吧?你脸皮可真够厚的!”   周围热闹的人声突然静了静。闻雪抬头,看见一个白皮肤黑头发的红衣女郎,面目明媚姣好,正站在桌边,面含讥讽地看着她,身边还站着几个同样身高腿长肤白胸大的美女。   “这位同学,请问……我认识你吗?”闻雪睁大了眼睛,皱了皱眉头,捏了捏微微发抖的手,问道。   “你不需要认识我,但是我们都认识你。”美女甲说道。   “你长成这幅样子,还好意思死乞白赖的纠缠马骏言,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美女乙翻着白眼鄙视她。   “你还脚踏两只船,不知道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还去勾搭外校的男生。”美女丙气愤填膺。   “公共汽车。”美女丁唾弃道。   这一排美女站开,是一道亮丽的风景,但是漂亮的嘴里说出的话,却是无比的恶毒。食堂里很多人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慢慢围了过来,不少人已经看过BBS上的那条帖子,现在看着眼前的场景,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这好像是那个‘丑女’?”   “好像没那么丑嘛……不过比起旁边站着的那几个,确实差远了。”   “哇塞……这里什么情况?”   “好像是在讨伐那个脚踏两只船的‘丑女’,说她长得丑,还是‘公共汽车’,还纠缠马骏言。”   “马骏言?就是那个校草?……她也太自不量力了,我上次还看见马骏言和这个红衣服美女一起在校园里散步呢。”   “所以啊……现在人家的正牌女友来抓小三了。”   ……   听着耳边传来的各种臆测,看着面前几个美女的讥诮表情,文芳气得满脸通红:“你们……胡说八道!小雪不是这样的人!”她本来就不善言辞,也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情况,极端的愤怒下,只能翻来覆去的重复这句话。   闻雪坐在人群中,轻轻握住文芳的手,抬头看了看面前的红衣女郎,突然笑了笑:“那个帖子,是你发的。”      ☆、两个帅锅   闻雪坐在人群中,轻轻握住文芳的手,抬头看了看面前的红衣女郎,突然笑了笑:“那个帖子,是你发的。”   无数双眼睛“唰”地转向红衣女郎,她闻言先是一震,接着嗤笑道:“是又怎样?你的行为太让人不齿,我就是要揭穿你的真面目!”   闻雪笑容不减,乌溜溜的圆眼睛转了转,斜挑着向上看着面前这张明艳照人的脸,妆容精致,美丽动人,却心怀愤恨,表情扭曲。闻雪缓缓开口,清晰明朗,带着少女的清脆:“其实我是猜的,做了坏事的人通常来说都喜欢当面看着受害人的狼狈来满足自己不可言说的心理。不过你承认的爽快,倒也敢作敢当。让我猜一下,你为什么这么做……”   “没有为什么,要怪就怪你自己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红衣女郎冷冷打断她。   闻雪不以为许,笑了笑继续说道:“你那个帖子里的第一张照片,是我们班和国贸班联谊活动时拍的,你能拿到这张照片,想必是和国贸班有着密切关系或者你本人就是国贸班的学生吧?那么,你必然认识马骏言。第二张照片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有,但是放在这个帖子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证明我的人品有问题。我和你素不相识,为什么你要这么针对我,毁坏我的名声?想来想去,我和你的交集,也只有一个马骏言。你,喜欢小马,不是吗?”   人群中传来一阵“哦~”,无数双眼睛又看向了红衣女郎,看得她身旁几位美女禁不住悄悄地往后退了两步,和她保持开一段距离。女郎恼羞成怒,又急又气,咬牙切齿道:“你别老说我!你长成这样,还敢水性杨花、脚踏两只船,纠缠不清,这是事实!”   闻雪冷笑一声,正准备开口,人群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放屁!”   闻雪心中一暖,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目光所到之处,人群自觉让开一条道路,从外面并肩走进来两个人,都是宽肩蜂腰长腿,长身玉立,挺拔俊俏,不同的是一个嘴角带笑永远懒洋洋无所谓,另一个总是冷峻不羁不苟言笑,正是话题的两位男猪脚。   看到两位男主同时出现,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哇呀呀……真人都比照片上还要帅多啦!不行了,我要晕倒了!”   “神马情况?两个受害者同时出现,是要来找女主一起算总账的节奏吗?”   “两个帅锅站在一起,有一种异常赏心悦目的感觉呢!”   ……   马骏言和彭飞走过来,闻雪已经站了起来,开心地看着他俩:“你们俩怎么一起来了?”两人没有回答,只是一左一右站到闻雪身旁,彭飞搂住她的肩膀,马骏言双手交叉在胸前,和他们两人并肩而立。这种保护的姿态,让站在中间的闻雪肩头一松,觉得自己刚才被逼出来保护自己的刺不知不觉都收了起来,悬起来的心也落到了实处,不由露出真心温暖的笑容。   吃瓜群众们看着三人亲密的样子,听着闻雪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喜悦,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啊呀呀,难道是……3……P   红衣女郎又惊又疑,一时愣住,看着被护在中间的闻雪,更是又气又妒。再看看旁边维护之情溢于言表的马骏言,委屈、不甘、伤心、愤怒……种种情绪复杂难言,眼圈不由得红了。   马骏言警示地看了她一眼,转开头面对人群,还是那副懒洋洋的笑容,慢悠悠但是无比坚定地说道:“闻雪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允许有人借着我的名义,散播谣言,毁坏她的名声。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孩子,没有之一。如果非要说纠缠,那也是我纠缠她,而不是她纠缠我!”   “小马……”闻雪转过头看着他,心里莫名感动疼痛,“你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   彭飞搂着闻雪靠向自己,冷冷地环视人群,目光掠过红衣女郎的时候让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开口说道:“闻雪是我的女朋友,是我最心爱的女孩,她的美只需要让我懂。私自拍摄我们的照片并且上传网络造谣生事的人,我们将保留法律诉讼的权利。贵校的BBS太乱,是时候清理干净了,如果你们自己做不到,我会帮你们做!”他声音低沉磁性,冷静平淡,短短一段话信息量却很大,有表白、有维护、有威胁,有理有据,有法可依,简简单单,冷冷冰冰,却丝毫不让人怀疑他会用多么极端的手段来“清理”DH大学的BBS。   人群鸦雀无声,只听见红衣女郎轻轻的啜泣声。她那天尾随马骏言从小花园出去,看到了那个女孩和另一个男生在温暖的灯光下轻吻共舞,也看到了站在黑暗角落里默默守候的马骏言,心中的不甘心到了极点,于是鬼迷心窍拿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照片。后来在英语课上,又见到了闻雪,看到了马骏言眼中与众不同的宠溺与喜爱,终于让自己下定决心要让这个女孩名声扫地。于是她找到那天参加联谊会的男生,找来了第一张照片,发了那个帖子,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没想到闻雪居然识破了她的想法,没想到这两个男生居然会一起站出来为闻雪撑腰,没想到马骏言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是自己纠缠了她!他居然连自己的名声和面子都不要了,他是真心的喜欢这个平庸的女孩啊!   “你……我有哪里比不上这个丑女的?你为什么……”红衣女郎突然冲着马骏言大喊。   “薛梅,你够了!我说过,你长得很美,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但不包括我。而且,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丑。”马骏言打断了她,嘴角一抹笑意冷淡又残酷。   薛梅低下头,捂着脸哭了起来。是的,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最引以为豪的美丽也被自己扭曲了,他更加不会喜欢她了。   闻雪轻轻皱着眉头看了看她,这个人又可怜又可恨,为了自己的私欲,就要毁掉别人,实在不值得同情。但是,看着她痛哭失声的样子,又觉得“情”字一字,实在害人不浅,情关难过,心有戚戚焉。   彭飞看着怀里的人儿神游天外,不禁又把她往怀里紧了紧,如果不是小马昨天晚上打电话告诉他这件事,他还不知道她在学校遇到了这样的麻烦。如果他们不来,她是不是就准备自己独自面对?人言可畏,乌合之众,居心叵测,她该怎样面对?她会有多难过?彭飞心中隐隐作痛,突然有些懊恼为什么自己和她不在同一所学校,否则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这个BBS是改好好整顿整顿了。”彭飞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事后,DH大学的BBS论坛突然崩溃了一周,所有人登陆后都只能看到满屏的雪花飞扬,管理员和IT束手无策,一周后却突然就自动恢复了,当然那篇黑粗体的帖子再也没有出现过。于是坊间传言,闻雪的帅锅男友是J大计算机自动化学院的高材生,学霸,黑客神马的都是小菜一碟。   闻雪自此在DH名声大燥。   出了名的闻雪却不自知,仍旧过着宿舍-教室-图书室三点一线的生活,偶尔碰到路上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又或者有人特地跑到服装班的教室门口或是她们的宿舍门口探头探脑,她也是一笑了之,心情好了还点点头打个招呼,常常弄得别人反而不好意思。时间长了,这件事就慢慢被人淡忘了,只是很多人都记住了那个圆眼圆脸哪里都好像圆圆的爱笑的女孩。   闻雪最近对摄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先是手痒痒借了文芳的相机东拍拍西拍拍,但是隔靴搔痒,很是不过瘾,于是就有了买个相机的想法。但是家里给的生活费有限,也就够一日三餐,她又不想再和爸妈开口平添他们的压力,于是开始打起了打工的主意。   DH大学食堂外的那面告示墙一直是个很热闹的地方。因为学生总要去食堂吃饭,人来人往最是密集集中,于是学校就把食堂大门旁的这面外墙设计成告示墙,便于发布统一通知,也常有各个渠道发布的勤工俭学消息,甚至包括学校舞会、各种课外活动、比赛……等等各种学生们可能感兴趣的信息。学生们也习惯了每天进出食堂的时候,在告示墙前停留几分钟看看有没有什么和自己有关的内容。   闻雪端着饭盆挤在一堆人里面看着墙上的信息,发现“勤工俭学”的告示还真是不少。有做促销小姐的,有做“玫琳凯”化妆品推销的,有做问卷调研的……她记下了几个报名地址,吃完饭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先是来到促销小姐的报名地点,里面已经挤满了人,好不容易轮到她,坐在桌子后面的女生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眉毛挑了挑,用手里的钢笔敲了敲桌子上放着的一个小纸板,似笑非笑地说:“同学,我们这个职位要求身高一米六五以上,你好像不达标吧。”闻雪这才发现周围的女生都是身高腿长还穿着高跟鞋,比自己几乎要高出大半个头去。虽然她这半年又稍稍长了一点个子,但是也就一米六出头一点,又总是穿着平底鞋到处乱跑,站在一群高妹中间,确实落差有点明显。   “不好意思……我在告示墙上没看见这条要求……”闻雪有点疑惑。   “哦,最开始确实没有这条要求,但是现在报名的人太多了,所以我们择优录取,新加了这条。”女生矜持地笑着说。   “……好吧,谢谢你。”闻雪礼貌地笑着告辞。第一次出来面试就被否定了,还是有点失望的。   看着闻雪走出门的背影,坐在女生身边的人疑惑的说:“这个女孩有点面熟……好像是叫闻什么的……就是马骏言喜欢的那个女生。”   “也不过如此,这么个不起眼的人,也不知道马骏言喜欢她什么。”女生不屑地说。   闻雪当然没有听到身后人的对话,她急急忙忙地又来到了“玫琳凯”的报名点。这里的人也很多,但是感觉却没有第一家那么拥挤,看得出组织者安排的井井有条。她留心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报名者,都是肤白面粉,眉目如画,朱唇欲滴,空气中还有着淡淡的脂粉香。因为刚才的经验教训,她又看了看报名桌上,果真也立着一个白纸板,上面写着几排字,其中一条就是“有化妆经验者优先”。   闻雪叹了口气,看来这份工自己也不擅长,可是为啥她们都不能在贴出去的告示上注明清楚呢?坑爹啊!   下午还有专业课要上,她也不想在这里耽搁,匆匆忙忙又向第三个地方赶去。   来到问卷调研的报名处,这里冷冷清清,一进门就看见两个男生无聊的趴在桌子上睡觉。闻雪走上前去,轻声说道:“同学……请问这里是报名做问卷调研的吗?”   两个男生猛地坐起,如同大梦初醒,一个揉着眼睛一个挠着头皮,忙不迭地说:“是的,是的。”   “那我想报名,可以吗?”   “可以,可以!一天100块,这个周末到展览中心的计算机展上,一天完成100份问卷调查,总共两天,完不成的按照比例从收入中扣除。”   “好的,需要我做什么准备吗?”   “不需要,不需要……你把名字和电话号码填在这张表格里,到时候按时去就行了,我们会在展馆门口把空白问卷给你的。”   “好的,谢谢。”   “谢谢你!”   闻雪没想到这次这么顺利,填好个人信息就开心地蹦蹦跳跳地上课去了。   两个男生坐在桌子后面,松了一口气:“总算又有一个人来报名了。看看那些做化妆品啊、直销啊什么的,报名的人那么多,咱们这个都没人愿意来。”   “那些活动又轻松,钱也多,小姑娘漂亮点嘴巴甜一点,就有人愿意买单,一天挣个200多轻轻松松,当然都愿意去了。咱们这个展会的问卷调查,吃力不讨好,和马路上发小传单的差不多,那么大的会场里转悠一天,陪着笑、说干了嘴,求着别人填一份问卷调查,还被人嫌弃,累死了一天才100块,干不完还要扣钱,没几个人愿意来的。我要不是没别的选择,我也不来干这个。”   “刚才那个女生,好像就是前段时间论坛上被扒的那个?后来我们论坛瘫痪了好久,传说也是因为她。”   “你是不是看错了?不是说那是个丑女吗?我看这个姑娘不丑啊,虽然朴素了点胖了点,但是还挺可爱的。”   “我肯定没看错。那两个男生来维护她的那天,我刚巧也在食堂里吃饭,见过真人,就是她。她男朋友长得很不错,而且看上去很有气场,据说是J大的学霸。”   “看不出来啊,这小姑娘还有这魅力。她怎么会来干我们这种苦活?”   “谁知道呢!说不定干了俩小时就嫌累撂挑子了。”   “那咱们周末要盯着她点,免得完不成任务,我们要连累着被上头骂。”   “嗯!”      ☆、就让我陪着你   周六一大早,闻雪早早地等在展馆门口,过了一会儿才看见那两个男生晃晃悠悠地的过来,一高一矮,都是一脸睡眼朦胧的样子,不过看得出还是仔细收拾过了,穿着简单的衬衣西裤,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各自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   两人走到闻雪面前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也在展馆门口站着,身材瘦高的那个男生开口说:“你是来的最早的,还有三个人迟到了,再等等。”又过了十来分钟,人总算陆陆续续来齐了,于是尾随着这两个男生进了展馆,来到计算机展的展厅一角,放着一个盖着白色桌布的桌子,旁边立着一个牌子,写着“上海市国贸中心展馆服务部”。   两个男生拖出桌子下面的纸箱,拿出几叠A4纸正反面打印的调查问卷,每人发了一叠,外加每人一个硬板文件夹和100根圆珠笔,笔杆上印着“上海市计算机&自动化设备国际博览会”的字样:“这个圆珠笔是参观者做完问卷可以得到的小礼品,希望可以帮助你们尽可能多的完成问卷。每叠100张,祝你们好运。”说完也各自抱起一叠问卷,向展厅中心走去,剩下的几个人也各自散开。   闻雪装了几张问卷在文件夹上,把剩下的问卷和圆珠笔一起放到随身的斜挎包里装好,开始了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的打工经历,居然还有点小兴奋小忐忑,感觉自己朝着独立自由之路迈进了一步。   DH大学靠近虹桥经济开发区,开发区里的国贸中心是上海第一座5A甲级写字楼,一楼到五楼的裙楼里,有着大大小小的会议厅,在浦东的国际会展中心和世博会展馆还没有建成之前的这许多年里,曾经承担着上海每年一半以上的展会,而DH大学的学生因为地理位置的优势,是各种展会的常客,充当着各种临时工作人员。   这时的展会规模还不能和后来动辄十几个展厅的规模相比,有三四个展厅的就已经可以叫做“XXX国际展”了,为了节省开支,展会方安排的工作人员也就更少。闻雪这次参加的就是展会方安排的问卷调查工作,目的是以问卷调查的方式对来参观展会的人群进行调查分析,从而预测市场需求走向和客户兴趣点,取得先机,提供信息给参展商,也是增值服务的一种。   这次的展会虽然只有三个展厅,但是每个展厅都很大,而且他们只有六个人,所以工作量还是非常大的。闻雪背着包一边在展厅里转悠,一边寻找着潜在的目标,一开始就碰了不少钉子。   每当她满脸堆笑地走过去刚刚开口表明意思的时候,就有人直接冷冰冰地拒绝说“没时间”,甚至装作没听见的走开无视,还有的人问卷做了一半就被同伴催促走了,还有的人说刚刚已经在别人手上做过了……当她拿出圆珠笔作为“诱惑”的时候,居然常常被吐槽说“看上去太廉价”,而那几个拿了笔老老实实做了问卷的人看上去却像是来打酱油的阿姨爷叔,手里拎着购物袋,里面塞着不少各摊位为了吸引人气免费发放的小礼品……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身高腿长西服革履很像专业人士的帅哥,兴冲冲跑过去一顿游说,居然没被打断,闻雪激动得几乎老泪纵横,结果末了人家来了一句:“Sorry, I am from Korea. I can’t read Chinese.(对不起,我是韩国人,我看不懂中文)”……   就这样鸡飞狗跳地过了一个上午,闻雪觉得肩上的背包越来越重,肚子饿得咕咕叫,口干舌燥,两条腿已经麻木,手里的问卷却只完成了个位数,一看手机已经快下午两点了。她走回服务部的展位,空荡荡没有一个人,摸了摸瘪瘪的肚皮,看着隔壁展位的工作人员正吃着盒饭,有荤有素,闻起来居然味道不错。   “请问,这个盒饭哪里买的?”闻雪咽了下口水,凑上去问。   “就在一号展馆大门旁边,二十块钱一盒。”   “哦……谢谢哈。”   拖着两条沉重的腿来到一号展馆门外那家小小的快餐厅,做的是外卖的生意,只有门口的过道上摆着几把折叠椅,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居然还有两把椅子空着,闻雪买了一个面包一瓶水,十块钱,瘫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地啃着。面包很干,淡淡的没什么味道,就着水胡乱塞下肚。这里的饮食实在太贵了,在学校五块钱就能吃到的饭菜这里要卖二十,她实在舍不得,更何况今天能赚多少辛苦钱还说不准呢,说不定连个盒饭钱都赚不回来。   “……小雪?”正当她机械地咬着面包发呆的时候,旁边响起了低沉好听的男声,抬头一看,立马跳了起来,又惊又喜地抓着来人:“小飞飞!你怎么在这里?!”   彭飞嘴角微微抽动,眼角余光看了看旁边,耳朵微红,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我来看计算机展……你怎么会在这里?”   闻雪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两个男生,正挤眉弄眼的捂着嘴贼笑,完全无视彭飞眼底发出的“飞刀”。   闻雪有点囧,站直了身体,但仍然紧紧抓着彭飞的手,抬头望着他英俊的眉眼,笑眯眯地说:“我在勤工俭学啊。”   彭飞看了看她手上没吃完的半个干面包,旁边地上放着的鼓鼓囊囊的背包,和上面那个文件夹,皱了皱眉,拿起文件夹看了两眼,大概明白了怎么一回事,莫名其妙地有些生气。他知道闻雪家境普通,甚至可以说有点拮据,但是她从来没有因此表现出敏感自卑自尊怯懦等等常见的负面情绪,反而非常乐观积极开朗向上。她从来不提她的困难,他也从来没有问过。他突然意识到,他俩在精神上的平等独立,常常让他忽略了她一个人来到魔都求学打拼可能面对的种种困难,尤其是当她没有后援支持的时候。想到这里,不由脸色阴沉。   “小飞飞,你怎么了?”闻雪看着彭飞半晌无语脸色难看,奇怪地问。   彭飞回过神来,笑了笑:“没什么……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同学,清河、杨洋。”那两个站在一边的男生正被“小飞飞”难得一见的温柔一笑所震惊,忽然发现两人目光转向了自己,赶紧站直了身体,伸出手,露出标准的“八颗牙笑容”:“你好,我是清河”,“你好,我是杨洋”。   闻雪大方地伸手回握:“你好,我是闻雪。”   彭飞三人一个上午已经把展会看完了,主要是搜集自己感兴趣和有帮助的资料,留下联系方式,具体要等回到学校后再详细联系。非常巧或者说非常不巧的是,他们和闻雪都在计算机展的三个展厅里晃悠,却居然一直没有碰到。如果不是他们来这里买水喝,大概又会错过。   就在等闻雪啃完最后几口面包的那几分钟里,彭飞迅速地做了决定。他拿出地上背包里剩下的空白问卷和圆珠笔,迅速分成四份,塞了两份给清河和杨洋,自己拿了一份,给闻雪留了一份。   清河和杨洋拿着问卷和一把圆珠笔,一边摸着鼻子苦笑,一边摇着头走了,临走扔下一句掷地有声的话:“彭飞,没想到你是这么个重色轻友的人。”   听到这句话的彭飞面不改色。   闻雪嘿嘿讪笑,“小飞飞,你这样对他们,好么?”   腹黑的小飞飞:“挺好的,让他们多熟悉熟悉市场需求,对以后的发展有帮助。”   “额……”闻雪扶额。   “小飞飞,为了避免资源浪费,咱们分配一下:见到男观众,我上;见到女观众,你上。”   “不。”   “啊?为啥?”   “女观众太少。见到女观众,我上;见到男观众,你和我都可以上。”   “哦……好吧。”   后来的事实证明,彭飞的安排是对的。   他仗着一付冷峻英挺的好相貌,白衬衫和牛仔裤在他身上也能穿出挺拔不羁的气质,站在场子中间,女观众都不自觉地靠拢过来,然后无一例外的在帅哥淡然的注视下,心甘情愿地填好了表格,然后喜笑颜开依依不舍地走开。   闻雪凭着自己灿烂的笑脸和甜美礼貌的声音,也让很多年轻的理科IT男无法拒绝,找对了目标客户群的她,手里的空白表格迅速减少。本来她以为自己已经够快了,结果忙里抽空回头看看旁边的彭飞,发现他已经打发了刚才的姐姐妹妹阿姨们,此刻正站在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中间一起讨论着什么,气质淡定而又自信,男人们不时的点点头,手里各自拿着一张问卷。   闻雪完成手里的所有工作,蹦蹦跳跳地走到彭飞身边,他正接过西装男人们填好递过来的一张张问卷,整齐地放在一起,每一个人过来都笑着和他点头致意。一个西装男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彭,保持联系,我相信我们很快还会见面的。”彭飞淡淡的笑着点了点头。   闻雪开心地接过彭飞递过来的问卷,奇怪地发现和自己手里的那叠居然厚度不一样。再仔细数数,居然比自己多了十张。她抬头想说些什么,却看入一双乌黑深沉的狭长眼睛,静静的目光中,有心疼、有温柔、有炽热的情感,于是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只是走上前去,紧紧地抱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温暖而有弹性的胸膛里,呼吸着他冷若青松的气息,任凭周围人来人往,就这样沉浸在他的世界里。   彭飞把闻雪搂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她的卷发不听话的蹭着他的脸颊,痒痒的。这一刻,周围人来人往,有人侧目注视,有人掩嘴而笑,有人不以为然……而他只想拥着她柔软的身体,闻着她甜美的少女芬芳,感受着她骨子里的倔强坚强,在心底默默地说:“小雪,就让我一直陪着你。”      ☆、春运   也许是因为专业对口的缘故,清河与杨洋的问卷也完成的很快,于是闻雪把提早完成的100份问卷交了上去,然后牵着彭飞的手,走出了展会。   清河与杨洋站在展馆门口和他们道别,清河故意捏着鼻子装着女声说:“小飞飞,我们先走一步了,你早点回来哦~”然后和杨洋一起笑成一团。   彭飞面不改色,甩过去一记眼刀,闻雪站得近,侧头看到他的耳朵又红了。小飞飞还真是害羞呢,闻雪心里笑说。   彭飞握着闻雪的手,感觉掌心柔软细腻乖巧,心中无比安宁。两人一起走回了DH大,一路难免又引起了各种注视。   “小飞飞,你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他们都在看你呢。”闻雪痴痴地看着他英俊的眉眼。   “你不喜欢么?”难得听到闻雪这么孩子气的话语,彭飞侧过头,宠溺地看着她。   “我喜欢啊!可是我不喜欢她们看你。”闻雪嘟着嘴想着,总算把这句心里话说出来了,好舒服。   彭飞又是甜蜜又是好笑,摸了摸她的头:“我只看你。”   闻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甜化了,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眯成了两道弯弯的下弦月,看着彭飞咧着嘴呵呵傻笑:面瘫君,你的嘴真甜啊。   彭飞拉起她的手走进食堂,买了青菜、炒蛋、鸡腿,又打了一大盆米饭,先给闻雪盛了一大碗,才给自己装上,然后一边吃一边给她夹菜。闻雪也不客气,中午那个面包一点也不管饱,她早就饿了。她大口啃着鸡腿,看着对面端端正正斯斯文文吃饭的彭飞,听着他不时低声嘱咐她“不要节食,注意营养”的话语,不禁歪着头问:“小飞飞,为啥你老是要求我多吃?我已经够胖了……”   彭飞想起前两天自己做的那个梦,梦里面她变的小小的,拉着他的袖子,仰着雪白的小脸,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说:“粑粑,我饿……”他无法向闻雪启齿这个梦,于是含糊道:“胖一点,手感好。”说完发现对面忽然安静了,抬头看见闻雪嘴里塞得满满的,两腮都鼓了起来,眼睛却瞪得大大的,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干咳了两声,试图补救:“胖一点,很可爱。”   闻雪慢慢吞下嘴里的食物,眯着眼看着对面低头吃饭耳朵又红了的某人,心里乐开了花:原来面瘫君是闷*骚!   第二天两人一起去了计算机展,有彭飞在身旁帮忙,闻雪觉得时间过得特别的快,问卷完成的更快。最后去上交问卷的时候,瘦高个男生看着彭飞一愣,然后朝着他点了点头,带着一丝疏离,一丝敬畏,学霸的气质果真不一样。   转眼到了放寒假的时候,正值春运高峰,魔都出发去往全国各地的票空前紧张,此时还没有网络订票系统,火车票代售点门口每天都排了长长的队伍,常常有人排了几个小时却被通知“您要的票已经售空”,不禁破口大骂。   魔都的各大院校为了广大外地学生都可以顺利回家,统一提供集体订票服务,每个班级做好统计上报给学校,由学校统一订票。当然,这项服务只覆盖火车坐票,卧铺票、汽车票、飞机票等等都不包含在内。   闻雪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走进火车车厢,上一次坐火车是闻爸爸带着她来魔都,这一次她独自一人拖着行李回家。他们班级只有她一人坐这趟火车,虽然是K字开头,但是路上也要二十几个小时。茉莉学校放假早了两天,已经提前回去了。   闻雪看见几个辅修班的同学,笑着点点头打过招呼,不过他们都和自己班级的同学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聊着天。这节车厢基本上都是DH大的学生,虽然大多互不认识,但是还是有着校友般的亲切感。   闻雪找到自己的座位,吃力地把行李箱放到上面的行李架上,然后靠窗坐下来,看着外面匆匆忙忙来来往往的人流,每个人都拎着包、拉着箱子、拖着行李,表情激动、紧张、慌忙……不远处的站台口,一对年轻男女抱在一起,女生抹着眼泪,男生轻轻亲吻着她的嘴角,火车即将发动的铃声响起,两人依依不舍的分开,挥手告别。看着这对恋爱中的人,闻雪嘴角轻轻上扬。   冷不丁脑门吃了一个暴栗,她恼怒地回头一看,马骏言一脸坏笑地站在面前:“想什么呢,你?”   闻雪摸了摸微痛的额头,又是开心又是疑惑地问:“小马,怎么是你?”   “我和你旁边的人换了个位子,一路上咱们也可以有个照应,不寂寞。”马骏言大大咧咧坐下,伸直了两条长腿,随意地说道。   “你不是坐飞机回家吗?”闻雪想起自己订票前打过电话问马骏言是否订同一趟火车回家,当时他的回答是“小雪,不好意思,我家里已经帮我订了机票……下次咱们一起走”。   “机票没订上,我就在学校一起订了火车票啦。怎么样,是不是有惊喜?”马骏言笑嘻嘻地说道,他才不会告诉她,他让家里退了订好的飞机票,自己又急急忙忙地在最后一秒钟报名订了火车票。   “嗯嗯……差点变成了惊吓。”闻雪早已习惯他嬉皮笑脸的样子,笑着白了他一眼。她对钱没有概念,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时候魔都市中心的房价不过一平方不到万元,动辄上千的机票不可谓不贵,尤其春运高峰期不打折,一般的家庭是舍不得买机票的。   “小雪。”   闻雪再一抬头,彭飞穿着黑色的飞行员夹克,背着一个大大的迷彩背包,出现在她眼前,“小飞飞,你总算到了,我还在担心你会不会错过火车呢”,闻雪跳起来接过他手中的拎袋。   虽然已经习惯了闻雪在各种场合叫他“小飞飞”,彭飞的嘴角还是抽了抽,耳朵尖又红了。他转向马骏言,后者正一脸玩味促狭的笑容,看着他转过来,站起身送上一个大大的拥抱,用力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兄弟,好久不见!”   “兄弟,好久不见!”   闻雪对面的女生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两个帅哥,脑补着基情满满的场面,冷不丁那个眉目冷清的帅哥突然转向了自己:“这位同学,可以和我换个座位吗?”女生一愣,一个“不”字在嘴边楞是说不出口,看着面前这张脸,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我的座位就在隔壁的J大学生车厢。”彭飞对着她点头微笑。   女生飘飘乎乎地和彭飞换了车票,飘飘乎乎地看着彭飞帮她取下了行李箱,飘飘忽忽地跟着彭飞去了隔壁车厢,飘飘乎乎地和彭飞挥手告别。   闻雪看着那女生又羞涩又兴奋又激动的表情,内心感叹:人长得帅,真是办什么事儿都容易!   等到彭飞回来坐下,火车也缓缓开动了。   闻雪打开彭飞的拎袋,果不其然里面装满了各种零食和饮料。想着面瘫君一脸冷酷的在超市里选购各自零食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偷偷地笑个不停。   彭飞看了一眼她偷着乐的样子,嘴角不由上扬。   “小马,你怎么会选择坐火车?”彭飞看着马骏言,若有所思。   “彼此彼此”,马骏言懒洋洋地笑着,瞥了他一眼,一副我知道你知道你也知道我知道的样子。   闻雪抬头看看他俩,听着他们迷一样的对话,总觉得好像有些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不知道就不知道呗,该知道的他们总会让她知道,闻雪笑笑。   火车缓缓前行,中途站点不停有越来越多的人上来,没多久已经就站满了人,连厕所里都站着人。等到晚上,行李架上睡着人,座位下面躺着人,两个人的座椅上往往挤着三个人,三个人的座椅上挤了四个人,座位走道里还有人拿出了折叠小板凳坐在上面打瞌睡,站着的人也闭着眼睛一晃一晃地不知睡着还是没有,热闹了一天的车厢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昏昏欲睡。相比没有买到座位票的打工族和背着大包小包的返乡民工,挤在座位上的学生们还算幸运。   闻雪被挤着紧紧靠着车窗,时值寒冬,寒冷的空气渗过厚厚的玻璃窗一丝丝透进来,和空调车厢内的闷热形成鲜明的对比,让她有一种身在“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中的感觉。强撑着和彭飞小马说着话,慢慢地一阵困意袭来,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软了身子倒向一边,就在头即将靠上身旁那个肩膀的那一瞬却又忽然惊醒过来,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眯着眼歉意地冲着马骏言一笑,再一头栽向另一边的车窗,皱着眉头缩了缩脖子,找了个略微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过去。   彭飞看着她稀里糊涂昏天暗地的睡相,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转头看向马骏言:“小马,咱们换个位子吧。”   马骏言眼神黯了一黯,随即恢复正常,笑着点了点头:“好。”   睡梦中的闻雪觉得自己坐在一个昏暗颠簸的密闭空间,耳边轰隆隆的声音响个不停,身体左边燥热右边冰凉,她皱着眉头,双手交叉抱紧自己,试图抵抗那种不适的感觉。   彭飞看着她皱起的眉头,伸出手轻轻抹开,然后把她轻轻搂在怀里,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上。闻雪轻轻挣扎着抬起头,睡眼朦胧地看了看,发现是他,于是“嘿嘿”笑了笑,口齿不清地咕哝了句:“小飞飞……”然后心满意足地靠在他胸口继续睡了。彭飞放松身体,也闭上了眼。   马骏言看着相拥的两人,注视着闻雪安心的睡颜,闭上眼,英俊的脸庞在昏暗的灯光下忽明忽暗。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车厢,经过了二十几个小时的路程后,家终于到了。      ☆、新年快乐   闻雪是从列车车窗爬出去的。   XY站并不是这趟列车的终点站,只是过路,停靠时间很短。当闻雪三人试图拿着行李从车厢正门走出去的时候,发现这几乎是一个不可完成的任务,过道和所有其它空间都已经被人塞满,整个车厢像一个沙丁鱼罐头密不透风,只有车厢两头各有两扇车窗可以打开上面半扇玻璃。闻雪对周围的人说着“麻烦让一让,我们要下车”,结果大家都用无辜又无奈地眼神看着他们,丝毫也不挪动。   彭飞和马骏言当机立断,拉着闻雪,扛着行李,奋力挤到了最近的一个可以打开的窗口。彭飞迈着大长腿先钻了出去,然后和马骏言一人拉一人托的把闻雪也拽了出来,然后是三个人的行李,最后马骏言身手矫捷的钻出车窗跳下来。明明是寒冬,站台上的雪还没有融化,三个人却已经汗湿了内衣,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一声刺耳的电铃声,火车驶离了站台。   三个人一起走到出站口,排着队检票出站,远远地就听见闻妈妈大声地呼唤:“闻雪,小雪,囡囡……”就看见她挤在栏杆后面的一堆人中间,胖胖的脸激动得通红,旁边站着不善言语的闻爸爸,也是一脸急切。闻雪鼻子一酸,眼圈立马红了,举起手用力在空中挥舞,努力挤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走在后面的彭飞拉起她的手轻轻握了握又松开,闻雪回头感激地一笑,两人相视无语,却已心思互明。   马骏言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背着一个牛仔双肩包,还是一脸无所谓的笑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终于跟在长长的队伍后面出了车站,闻妈妈和闻爸爸早已在出站口候着,一把抢过闻雪手里的行李箱,放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固定好,闻爸爸推着自行车,闻妈妈拉着她的手往家的方向走去:“囡囡,坐了这么久的火车累了吧?妈妈熬了排骨藕汤,你回家就能喝。想爸爸妈妈了吗?出门在外有没有想念妈妈做的菜?这回放假在家妈妈天天给你做好吃的。哎呀呀,你看你离开家半年怎么变得面黄肌瘦的……”,闻雪摸了摸自己鼓鼓的脸颊,觉得今天的妈妈很不一样,这还是那个天天嫌我胖让我减肥的妈妈吗?难道说“距离产生美”对母女也适用?   闻雪一边应付着闻妈妈,一边匆忙回头和彭飞马骏言挥手告别,正好看见马骏言被几个人拥簇着向停车场走去,而彭飞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出站口,看见她回头笑了笑,转身走向公共汽车站。   闻雪看着彭飞笔直挺拔的背影,在冬日的冷冷光线下,特别的孤单,心中莫名的难受。   “囡囡,刚才那两个是你同学?”闻妈妈看着突然沉默的女儿,小心问道。   “嗯,是我高中同学,都在上海读大学。”   “这两个小伙子不错,都蛮帅的嘛!那个偷偷牵你手的那个……你们是不是……?”   “妈!”闻雪立马红了脸。   “好了好了,有什么关系嘛!你都十八岁了,谈朋友也不打紧。妈妈是过来人,一眼就看穿了。”闻妈妈不以为然地唠叨着,“不过长得太帅也不好,身边小姑娘太多,没有安全感。”   “我觉得我们囡囡是最聪明最漂亮最可爱的,那个毛头小伙子有什么好?”不爱说话的闻爸爸突然插嘴道,一脸不屑。   “是是是,就你女儿最棒!”   “那是当然,我的女儿,当然是最好的!”   “那还不是我生养的好?都是我的基因好,要啥有啥。要是像你瘦成一条杆儿,一点女性魅力都没有。”   ……   闻雪哭笑不得,也插不上嘴。听着父母几十年如一日的斗嘴,一种平静的幸福感慢慢填满了胸口,好像自己从未离开过,好像自己还是那个围绕在父母膝旁的小女孩。   回到家拿出礼物,送给妈妈的是一条印着牡丹花的丝巾,送给爸爸的是一件外贸尾单的外套,都是她用上次勤工俭学的200块钱买的。魔都有不少外贸小店,商品质量良莠不齐,但是仔细挑挑,还是能选出些物美价廉的好东西。看着父母开心的笑脸,她觉得很满足,虽然礼物不算贵重,但是这是她自己第一次的劳动所得,非常有意义。至于买相机的计划,她准备以后再找找合适的打工机会,在不影响学业的基础上,慢慢攒钱,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例如买书、买CD、看电影、摄影、旅行……。世界那么大,她想去看看。   在家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帮着闻爸爸在家做大扫除,跟着闻妈妈去超市采购年货,和半年不见的闺蜜们聚会,去师父那里蹭饭蹭茶顺便聆听一下对自己这半年古琴技艺的指教……一眨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天色渐黑,外面冷冷清清,偶尔看见几个行人行色匆匆,赶着回家过年。闻雪像模像样地围着围裙,和妈妈挤在小小的厨房里学着包饺子,炉子上炖着的排骨藕汤已经飘出了混合着莲藕甜香的肉香味。闻爸爸坐在客厅里看着报纸,旁边的收音机里传出缓缓的音乐声。   当《新闻联播》片头音乐声响起的时候,热腾腾的饺子出了锅,一家三口围着餐桌坐下,暖黄色的灯光下摆着一桌子的菜,卤牛肉、清蒸武昌鱼、油炸藕合、粉蒸小排、肉圆子、猪肉白菜馅的饺子、排骨藕汤……闻妈妈举起红酒杯,豪迈地说道:“来!祝我们的女儿越来越漂亮越来越聪明!”   “祝妈妈越来越年轻,祝爸爸身体棒棒的!”   “祝囡囡永远开开心心!”   ……   几轮过后,闻妈妈喝得有点兴奋,夹起一个肉圆子放在闻雪碗里:“囡囡,来,你爱吃的肉圆子……妈妈以前老让你减肥,现在妈妈想通了……你再胖,都是妈妈的女儿……你看你现在瘦的双下巴都没了……咱家条件就这样,也帮不上你什么……你一个人在外面受苦了……”说着说着眼圈红了起来。闻爸爸在旁边抹了抹眼睛。   闻雪鼻子一酸,“妈,我在外面一切都很好,吃得饱穿得暖,没吃过苦。这学年结束,我还能拿到学校的奖学金,偶尔出去勤工俭学,增加社会经验还有钱拿。你们放心!”   ……   “春节联欢晚会”的及时开播,成功转移了闻妈妈的注意力,她一边吐槽“现在的春晚一届比一届没看头”,一边忠实地坐在电视机前嗑着瓜子。闻雪陪在父母身边看春晚,想着原来这就是“天伦之乐”,以前在家的时候从来没有感觉到,现在感觉到了,却已离家远了。   她想起了彭飞,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在哪里过年?是和父亲还是母亲在一起?该不会是一个人吧?想起上次见他还是前几天在火车站的最后一眼,想起他孤独的背影、冷清的眉眼,忽然让她心疼。这一刻,她突然想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她拿出手机,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发出一条短信:“小飞飞,你在哪里?”   不一会儿,手机“叮”的响了,进来一条短信:“家里。”   闻雪握着手机,想了想:家里?哪个家里?想发短信问个清楚,却又担心触到彭飞的痛处。   正在犹豫,手机又“叮”的响了一声。打开一看,还是彭飞发过来的,仿佛知道她的心思,他在短信里写着:“我自己的家里。”   闻雪又握着手机发了很久的呆,过了很久,给彭飞回了一条:“新年快乐!”几乎是同时,她的手机也“叮”了一下,“新年快乐!”,发件人彭飞。   闻妈妈闻爸爸习惯早睡,没有撑到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就回房睡了,临走时交代闻雪把包好没煮的饺子放到冰箱里去。   闻雪坐在电视机前,脑子突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她关掉电视,站起身,走进厨房,拿出二十个饺子,学着妈妈今天的方法,在水里放上一勺盐,煮沸,下饺子,加冷水,再煮沸,捞起饺子,放在一个保鲜盒里,再用保鲜袋装上麻油酱油葱花混合的调料,放上一点点辣椒油,放在保鲜盒里面。回到卧室翻出一个小毛毯,把保鲜盒严严实实的包着,换上大年初一要穿的新衣服,拿出手机群发了一个新年短信,然后轻手轻脚地出了家门。   门外一片鞭炮声大作,刚刚开始零点倒计时,整个城市已经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天空中下起了大片的雪花,地面上积起薄薄的一层,闻雪把毛毯包好的保鲜盒和保鲜袋放在自行车筐里,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把帽子往下拉了拉盖住耳朵,骑上了自行车。   零点,XY市历史最悠久的“檀木寺”院门紧闭,门外站满了来上香的香客,门内院子里停着几辆小轿车,车牌“XY00001”、“XY00002”、“WJ00001”,几个穿着西装或是中山装的中年人,在一大群人的陪同下,正在烧“头香”。   马骏言斜靠在车头上,点了一支烟,黑暗中那一点橘黄色忽亮忽暗,隐约能看见他目视着那群烧香的人,面露讥诮。   “小言,你不愿陪着爸爸烧香,那就快点进车里去,别冻坏了。”走过来的这位中年妇女,穿着长长的羊绒大衣,小羊皮高跟踝靴,保养适宜,皮肤白皙,画着淡妆,梳着一个利落的发髻,一对珍珠耳环衬托得她更是高贵典雅。   彭飞点了点头,感觉手机震动了一下,拿出来看了一眼,面部线条突然温和,刚才那种讥诮不屑的表情如同幻觉般消失。他心情愉快地回了一条“小雪,新年快乐!”,然后打开车门对着那名中年美妇说道:“上车吧,妈。”   零点,彭飞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收起看了一半的鲍勃迪伦自传《像一块滚石》,把屋子里的音乐声开得更大些,走到卫生间去冲澡。当他擦着湿湿的头发走出来的时候,门铃响了。他打开房门,只见外面银白一片,大片大片的雪花飘下,昏暗的路灯下一个小小的人影站在不远处的院门外。   他心中如鼓雷动,快步奔跑过去,看见一张小脸被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圆溜溜的乌黑眼睛,红色的绒线帽,红色的围巾,红色的手套,白色的大衣,黑底雪花纹的裤袜,雪白绒毛的短靴,在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如同一个精灵。“新年快乐,小飞飞!”精灵说道。   他接过精灵手里的大包袱,拉起精灵的手,带她走向自己的家。   他们两人肩并肩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雪景,听着喜欢的音乐,吃着热腾腾的饺子,这一刻在两人的记忆中永不磨灭。   “小飞飞,这个长得像花卷的饺子,是我包的。”   “很好看。”   “小飞飞,我们会一直这样幸福的在一起吗?”   “会。”   “小飞飞,你为什么喜欢我?”   “就是喜欢你。”   “小飞飞,我希望我能变得好一点,再好一点……”   “你这样就很好。”   “小飞飞,我希望有一天和你站在一起时,也能让你为我骄傲。”   “我已经很为你骄傲。”   “小飞飞……”      ☆、三年后   三年后。   清河和杨洋带着报纸折成的尖顶帽子,一手拿着油漆桶一手拿着刷子,正在刷墙。   “我草,彭飞这个家伙太不够意思了。把我们俩扔在这里帮他刷墙,自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你说他租个房子,也不挑个离咱们学校近点儿的,非要在DH大学旁边找。这里更靠市中心,房价又贵,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他女朋友好像就是DH大学的吧?就是咱们大一的时候在计算机展上见过的那个小姑娘,脸圆圆的,眼睛特别亮,有点胖乎乎的挺可爱的那个。”   “我还记得呢。她叫彭飞“小飞飞”,乐死我了!这个该死的彭飞,这小姑娘叫他的时候,他一脸让人肉麻的表情,眼睛里柔情似水的跟个姑娘似的,结果咱们一叫,他就板着个棺材脸,浑身气场冷得好像降到绝对冰点,吓得我哦……”   “你这是自找的!这估计是他们俩之间的专属昵称,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凑什么热闹?”   “我不是想逗逗他嘛?你看他平常人模狗样儿的,学霸一个,长得又好,老师喜欢,同学景仰,女生们更是一个个见了他就走不动道儿,他还总是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样子,结果那帮女生更是疯狂,给他起了无数外号,什么高岭之花、禁欲男神什么的。太不公平了!好不容易找着个他的软肋,还不想没事儿逗逗他?哪怕看见他难得的脸红,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儿啊!”   “你别叽叽歪歪了!人家高冷有人家的资本,就冲这几年他在行业内各大权威杂志发表的论文数,你就只有给他拎鞋的份儿。再说了,咱们几个一间宿舍,平常他拿了稿费啊奖学金啥的,咱们没少蹭他的饭吃。还有,要不是他时常把自己的好想法分享给我们,咱们哪能也时不时的得个小奖,发表个论文啥的?和他搭伙儿做课题,特别轻松,骨头都是他啃了,肉都给咱们吃了,最后署名还排名不分先后。有这样的哥们儿,你就知足吧!”   “我当然知足!我只是羡慕嫉妒恨他长得太帅,女人缘太好。”   “你应该怪自己为啥长残了吧?哈哈哈哈……”   “你这个混蛋!看我不……”   两个人嘻嘻哈哈闹成一团,不一会儿身上脸上都蹭上了油漆。   “咚咚咚”,传来一阵敲门声,然后大门就被推开了,一个女孩儿站在门口,奇怪地看着里面,“额……这个大门怎么没关?”   清河和杨洋互相看了一眼,齐声问到:“你找谁?”   女孩儿绽开一个明亮的笑容说:“哦,不好意思,我找彭飞。”   清河和杨洋又互相看了一眼:难道彭飞的爱慕者们追到这儿来了?不能啊,彭飞可是再三说过这个地方只告诉了咱们两人,还交代了跟别人都不能说。   他们齐齐把目光投向了门口的这个女孩儿:素面朝天,皮肤很好,白里透红的透着亮,精致饱满的小脸,下巴小巧圆润,圆圆的眼睛又黑又亮,鼻子微翘,蔷薇色的嘴唇饱满丰润,一头海藻般的卷发披散在身后,身穿一件男友风的白色棉布洗水衬衫,一条洗得发白的石磨兰破洞牛仔裤,裤脚卷起,露出白嫩纤细的脚踝,脚上是一双枚红色的球鞋。站在清晨的阳光中,整个人纯真中带着野性,好像一只还未成年的小猫,毛发身段虽然柔软却时不时会伸出爪子挠你一下,吸引着你想要不时靠近,却又时时保持警惕。   他们收回目光,再次互相看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两个字:尤物。   这种尤物,不是那种五官标准的美丽,也不是那种身材喷火的性感,更不是那种魅惑众生的气质……而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自然,是未经世事的清纯,是由内而外喷薄而出的青春,这种天真的性感,是每个少女都会有的最美状态,是刚刚开始盛开的花朵,是春天大地苏醒时迸发的蓬勃生命力。   IT直男面对美女时,基本都是没有抵抗力的,两人有点遗憾地说:“彭飞不在。”   “没关系。”女孩儿笑了笑说,接着又看了看他们,有点疑惑的歪着头问道:“你们是他的同学?”   “是啊。”   “……清河……和杨洋……”   “是……你怎么知道的?”两人警惕地看着她。分明是不认识的人,但是那双眼睛却又似曾相识,不知道在哪里见过。难道真的是J大的女生追过来了?   “哈哈……我猜的,反正小飞飞的同学里,我也只见过你们。”女孩儿大方地伸出手,“你们不记得我了?我是闻雪。”   “闻雪……?”两人搜肠刮肚地想了想,最后还是“小飞飞”三个字提醒了他们,“你是彭飞的女朋友闻雪?”   “是啊,难道你们还认识其他的闻雪吗?哈哈哈……”女孩儿的笑声如同银铃般清澈明亮。   “呵呵……你变了好多……瘦了、漂亮了、有气质了……我们都认不出来了……”   “哈哈,可能是因为练瑜伽的原因吧……你们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我回老家原来的中学同学也这么说。不过我要声明哦,我没有整容,哈哈哈……你们也变了很多啊,都长高了,成熟了,像大人了,刚才我也没认出你们来。”   听到女孩儿的夸奖,清河和杨洋都有点小小得意。   “小雪,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门外传来性感好听的男声。   “小飞飞,你回来了!”闻雪转身扑到来人的怀里,抱着他的腰撒娇,来人笑着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来人剑眉星目,狭长的双眼,乌黑明亮的眸子,挺直的鼻梁,坚毅的嘴唇,下巴上有淡淡的青色,一张俊脸已经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却又还没有成年人的世故。面瘫君真是越来越帅了,真是祖国的大好青年一枚,闻雪心想。   清河和杨洋看着两个人手牵手走进屋来,都是衬衫牛仔裤运动鞋,一样的清新干净,一样的青春逼人,脸上都洋溢着满满的幸福笑容,心里暗叹造物者太不公平,为什么对有些人格外的偏爱?   “我刚才去你们学校找你,你们室友说你不在,打你手机又无人接听。”   闻雪在包里翻了半天,总算找到了自己的手机,苦着脸:“手机不小心调成振动了……我本来想悄悄来给你个惊喜的……”   “差点给了我个惊吓。”彭飞斜瞥了她一眼。闻雪嘿嘿一笑,面瘫君也会开玩笑了呢。   清河和杨洋拎着油漆桶站在一边,深深觉得自己是两个1000瓦的电灯泡,找了个借口赶紧溜了。   闻雪戴上他们留下的报纸帽,顺手给彭飞也套上了一个,两人一边刷着墙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茉莉跟我说,老孙下周就来上海实习了,是日本最有名的一家游戏公司在中国的分公司,机会特别难得。”   “嗯,我们已经联系过了,等他来了,就住在这里。我已经签了一年的租约,头期租金也付好了。我们这一年基本就是实习和毕业论文,时间比较自由,我也会常常过来。老孙和我虽然不是一个专业,但是计算机和智能化有很多共享资源,我最近接的几个活儿,我们还可以一起弄,住在一起也方便。”   “那太好了!我就可以常常见到你了!”闻雪开心道。   “嗯,小马过来也很方便,我准备把我们的乐队重新组起来。”   “真的!太好了,小飞飞,我最喜欢看你们一起玩摇滚的样子了!性感!帅气!!”   “……难道我平常就不性感帅气吗?”彭飞郁闷。   “平时也很帅啊……有时候我觉得太帅了点……最好只有我看到……否则,我总觉得我有点吃亏……能不能卖门票啊?”   “你说什么?”彭飞把脸凑过来,“你要出卖老公的皮*相?”   闻雪看着靠近的放大的妖孽的脸,讪讪后退:“嘿嘿……挡不住她们看,能收点钱也是好的嘛……否则不是白看了?”   彭飞气结,低头吻住这张让他又爱又恨的小嘴,辗转舔啮,长驱直入,吮吸纠缠,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手指与海藻般的长发纠缠,如同在大海中迷失的旅人。三年来,他看着她越来越光彩照人,越来越自信开朗,在自己面前也越来越恣意放肆,让他越来越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闻雪仰着头被吻得晕头转向,踮着的脚站立太久,小腿又酸又麻。这三年来彭飞在她面前越来越放松,越来越真实,也越来越霸道,越来越索取无度。面瘫君又长高了,她迷迷糊糊地想着。   半晌两人才气喘吁吁的分开,闻雪把头埋在彭飞怀里,忽然想起一件事,开心地抬头说道:“我上学年的奖学金发下来了,咱们去杭州旅行吧,这次我请你!刚好给你过生日!”   彭飞看着她微微红肿的嘴唇,心里莫名的愉快,点点头:“好。”   孙鲁一到魔都的那天,也是彭飞的新居入住的时间。虽然是租的房子,但是作为自立更生在魔都扎根的第一步,大家都很兴奋。   闻雪前一天把房间好好收拾了一下,今天就格外的自豪,要把自己的劳动成果展现出来。她领着孙鲁一、茉莉、马骏言参观这个不大的两室一厅,彭飞在后面一路跟着,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微笑不语。   “进门以后就是客厅。我最喜欢这个小阳台和这个大大的玻璃落地门,阳台上种些花花草草,放张小茶几,有空的时候坐在阳光下喝喝茶,最惬意。”   “这间是卧室,没有买床,就放了两张席梦思垫子在地板上做榻榻米,老孙你就睡在这里,小飞飞和小马来了,你们也可以挤得下。”   “现在我们看到的这一间,将是最大的惊喜!这里面是什么呢?是什么呢??哪位同学能猜得到?当当当当……”闻雪挑足了气氛,才一把推开房间门,茉莉“啊”的惊叫一声。   房内的一面墙上,挂着一黑一白两把吉他,一把红色的贝斯,前面的地板上放着一组架子鼓。   马骏言和孙鲁一的脸上露出了激动得难以置信的神色,回头看向彭飞。   “我找人把老家的那套乐器托运过来了,你们等会儿大概要重新调调音。”彭飞淡淡说道。   “这里隔音怎么样?”马骏言压下内心的激动,首先想到。   “还不错。这套房子本来是附近一个酒吧的驻唱乐队住的,他们几年前租下来的时候就按照录音棚的隔音要求重新装修过这件房间,前段时间他们准备去北京做北漂,刚好我在找房子,就联系房东租了下来。”   “这里价格不便宜吧?”孙鲁一担心道。   “不便宜,但是还能承受。”彭飞一副笃定的样子,让其他人也放下了心中的种种疑虑。   “我们一起分担房租吧。”马骏言和孙鲁一说道。   “好。”彭飞点点头。是兄弟就不客套。   每次寒暑假回家,三个人几乎天天聚在那间废弃厂房里练习,技艺从未丢下。于是每个人拿起自己的乐器,迅速调了调音,就开始练习自己喜欢的曲子。   闻雪和茉莉坐在练功房的地上,着迷地看着面前的三个男生认真地做着自己爱做的事情,听着忽而温柔忽而激昂的音乐声,听着彭飞金属质感的嗓音,觉得自己身在其中,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闻雪心随意动,拿出包里的数码相机,这是她用一年多的打工钱和奖学金买的,最基本的入门款卡片机,这一年多来时时带在身边。   她虔诚地跪在地板上,拍下了快门。      ☆、同居   彭飞本来是打算和闻雪去杭州过情侣的二人世界的,结果浩浩荡荡去了三对人马。   第一对,当然就是他和闻雪。   第二对,孙鲁一和茉莉。   第三对,也是他们都意想不到的一对,马骏言和一位完全符合他所描述的心目中女神条件的美女,身高腿长胸大肤白。   怎么会这样呢?起因只是因为有一天这三个青年才俊排练到很晚,他和马骏言就睡在了租来的房子里。第二天早上,他站在浴室一边刷牙一边顺口说了句“下个周末我和小雪去杭州玩两天”,然后坐在马桶上的马骏言就说“我也去”,然后坐在餐桌旁的孙鲁一说“我也去”。看着拖家带口的另外两队人马,他突然有点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多嘴。   闻雪一点也没发现彭飞的郁闷。她开开心心地拿着那个卡片机,自顾自地在西湖边走走停停,看到感兴趣的素材,就各个角度的拍个不停。“数码相机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发明之一”,闻雪曾经这么对彭飞说过,“它让每个人都拥有了成为摄影家的可能性。”   孙鲁一和茉莉手牵手偎依着沿着西湖散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断桥”上,挥挥手叫闻雪过去给他们拍照留影,闻雪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彭飞觉得有点落寞。   马骏言带来的女生名叫路易,不光外形出众,而且落落大方,礼数周全,客气周到,声音嗲嗲的让你酥到骨子。虽然第一次和他们见面,倒也相处融洽,一点也不惹人讨厌。此刻她正挽着马骏言的手臂,有说有笑。一眼看过去,都是高挑的身材,时髦的打扮,俊男靓女,天之骄子。   周末的杭州到处都是游客,断桥上更是如此。为了避开来回走动的人流给老孙和茉莉拍一张完美的合影留念,闻雪坐在桥墩上身体一大半都探到了栏杆之外,看上去非常危险。   彭飞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托住她的腰:“小心点。”   闻雪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他,笑了笑点点头,接着专心拍照。   远处的马骏言松开紧握的手,侧头看向身旁的路易,她贴在他的手臂上,涂着粉色唇膏的完美嘴唇正一张一合地问他:“小马,你毕业以后准备做什么?”马骏言温柔地对她笑笑:“还没想过。”   看完西湖的美景,六个人都觉得湖景虽美但是人实在太多,于是坐车沿着蜿蜒盘山公路上了旁边的龙井山,在山顶找了一家当地人开的客栈住下。等到分房间的时候,却有了小小分歧。   闻雪本来是想和茉莉住一间的,回忆一下当年上高中时彻夜聊天的感觉,结果旁边的彭飞立马黑了脸。这三年来,他俩每年都会到周边短途旅行几次,刚开始的时候常常住按床位收费的青年旅社,后来彭飞课余时间接活儿手头宽裕了不少,就不太愿意住私密性比较差的青年旅社了。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资源”(引用彭飞原话),他们常常就订一间标间,两个人一起住。闻雪只要住的地方干净,对别的没啥要求,所以也就随他去了。关于两个单身男女开一间房,别人会怎么想,她倒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自己的事,自己知道就行了,管别人怎么说呢。   马骏言本来建议三个女生一间屋,三个男生一间屋的,结果被旁听的客栈老板否定了:“我们客栈的客房最多只允许住两个人,不能加床。”于是彭飞在最合适的时间发了言:“我和小雪一间,你们随意。”然后拿了钥匙,拉起闻雪,就上楼了。   剩下四个人面面相觑,客栈老板在旁边笑得胖脸直颤:“你们赶紧定吧,天都快黑了。”孙鲁一脸色微红看看茉莉,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茉莉脸色红红地看着窗外不吭声;路易看看他俩,再看看马骏言,笑吟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马骏言坐在凳子上翘着脚,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最后还是马骏言“嗤”地笑了一下,站起身拿起一把钥匙,对着路易点点头:“咱们走。”路易嫣然一笑,跟着他上了楼。   孙鲁一牵起茉莉的手,拿起最后那把钥匙,两个人红着脸低着头,磨磨蹭蹭也上了楼。   胖老板在后面一边笑一边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   闻雪跟着彭飞进了房间,把随身的简易行李放下,在屋子转了一圈。这个客栈的位置不错,就在山顶,客房有一扇小窗,窗外就是层层叠叠的茶山,一层一层的绿色阶梯,非常有艺术感。闻雪站在窗前,打开窗户拍了几张照片,想了想说道:“不知道他们几个怎么分房间的?”   “马骏言路易一间,孙鲁一茉莉一间。”   “咦,你怎么知道?”   “你以为我像你那么笨啊……老孙好不容易到上海来和茉莉相聚,就算他说不出口,小马情商那么高的人,怎么会不成全他?”   “哦……”   等到大家都安置好,下楼吃晚饭的时候,闻雪看着牵手而出的孙鲁一和茉莉,偷偷对着彭飞竖了个大拇指。   吃山靠山,吃水靠水。   晚饭虽然简单,但是非常好吃。菜是老板自家后院种的,鸡是自己养的走地鸡,龙井虾仁的龙井茶叶是自家茶山上采的,鸡蛋是自家老母鸡下的……全天然绿色无污染(引用老板原话),而且因为在龙井山上住的人相对西湖边上要少得多,所以价格也还算公道。六个人走了一天,本来就已经饿了,刚开始还聊着天,吃了几口尝到味道后,就开始埋头夹菜喝汤吃饭,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吃完才想起彭飞的生日,于是围在一起补唱了生日歌,然后各自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扶着墙上了楼。   回到房间,闻雪躺倒在床上,揉着肚子直叫:“好撑啊……太好吃了……这样吃下去,我很快就会恢复128斤的体重了!”   彭飞好笑地看着她在那儿哼哼,走过去帮她揉着肚子:“每次都这样,吃完才后悔。”   “小飞飞,如果我又胖回128斤,你会不会不要我了?”闻雪躺在床上,闲来无事随便胡扯。   “嗯,我回头想想也觉得奇怪,当初你那么胖,我怎么会看上你的?”彭飞笑道。   “啊……小飞飞,你是不是不爱我了?”闻雪半起身,双手抓住彭飞胸前的衣服,仰起脸故意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捏着鼻子做怨妇状。   彭飞又好气又好笑,伸出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子。“讨厌!不要刮人家的鼻子嘛……人家的鼻子已经够塌了。”闻雪抓住他的手,两人笑着在床上闹作一团。   玩闹中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轻轻挥动的拳头变成了十指交叉紧紧相握的双手,不停说着闲话的嘴唇被另一张嘴唇覆盖,扭动的双腿被另一双长腿压制……彭飞闷哼一声,俯身下去,十指与闻雪紧握放在枕头上方,清凉柔软的嘴唇轻轻落在她的额头上,然后是眉毛、眼睛、鼻子、脸颊……然后在那蔷薇色粉嫩的唇上流连不去,品尝她独有的清甜,试探、进攻、掠夺、占有、宣告主权……然后滑到耳朵,轻轻啮咬那小巧的耳垂,满意地感受她微微地颤抖……然后是脖子,把脸埋在她深深的颈窝里,感觉那优美的弧线与自己脸部完美的吻合,贪婪地呼吸着她的处女馨香……再向下移到她胸前那两处柔软,这三年她瘦了不少,可是这两处却没有随着别处的消瘦而缩小,而是在继续发育中,越发的丰满挺拔,喷薄的曲线常常掩盖在宽松的衣物下,只有他才知道,这具身体有着多么惊人的美丽。他隔着衣物轻轻含着一边的柔软,闻雪一惊,接着一羞,不自主地开始扭动身体,试图躲避他的侵占,却更是让他热血沸腾,修长的双腿与她纠缠在一起,身体早已有了反应。   闻雪感觉到腰部紧贴那处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到的火热坚/Ting,再也不敢乱动,睁大了眼睛看着上面的彭飞,一头海藻般乌黑亮丽的卷发向后散落在枕上,好似海妖,衬托着雪白透明的肌肤、黑亮的圆眼睛、因为亲吻而变得鲜红微肿的嘴唇,天真的性感,更是诱人。   “小飞飞……”闻雪有点委屈地嘟哝着。虽说她不介意和彭飞共住一间,甚至很喜欢两人独处的快乐,可是两人的独处常常会不知不觉导致目前这种状况。她不是不明白这是怎么了,每到这个时候,她都无比煎熬,彭飞看似无情的眉眼,冷清的薄唇,在她的身上游弋,所到之处点起一簇簇火苗,好像要将她烧尽。那种求而不得,让她从头顶痒到脚底,只想要求更多。   彭飞停了下来,半晌才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难耐的闷哼一声,起身下来,红着眼看看她,“你这个小妖精”,然后走进浴室。   闻雪整理整理衣物,抱着腿坐在床上,感觉自己很无辜:我也很难受的好不好!   等到彭飞出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那副高冷男神的样子。闻雪缩了缩头,快步窜进卫生间:“快点快点,我要尿尿!”   彭飞苦笑着摇了摇头,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山顶灯光稀少,夜空中银河璀璨,满天星斗,这是魔都看不到的景色。客栈门前的小花园里放着几张木头桌椅,其中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在抽烟,一点橘黄色的亮光一闪一闪。彭飞慢慢走了过去。   马骏言放下嘴里的香烟,转头看着他问:“要不要来一支?”   彭飞摇了摇头。两人相对而坐,都不说话,周围传来各种不知名的虫鸣。   “你和她睡在同一间房,不怕以后传出去有人说闲话?”半晌,马骏言冷冷问道。   “我和她,都不是怕别人说闲话的人。”彭飞肯定地回答。   “就算不怕别人说闲话,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以后你不能和她在一起,她的名声却已经因为你而受损,很可能会被她以后喜欢的人嫌弃鄙视?”   “我会永远和她在一起。”彭飞坚定地说。   马骏言冷笑一声:“小飞,没想到你这么天真。还是因为你和小雪待在一起时间长了,也变得和她一样天真了?永远不要说永远。”   “那你呢?路易还好吗?”   “我对于路易来说,只是她众多猎物的一个。我需要有人陪伴,她需要好的猎物标榜身价,我们各取所需罢了。”   “小马,你变了。”   “人都会变的,不是么?”   ……   彭飞回到房间的时候,闻雪已经睡了。他洗了澡出来,没有睡到自己那张床上,而是轻轻挤进了闻雪的被子,从后面轻轻拥住了她。   闻雪闭着眼还没睡醒,哼哼唧唧表示不满,往里面让了让,让他睡得更舒服些。   “小雪,毕业了我们就结婚吧?”彭飞在她耳边轻轻说。   “嗯……为什么……要……急着……结婚?”闻雪半梦半醒,神志模糊口齿不清地问。   因为,我想让你真正成为我的女人,我想让你为我生孩子,我想把你的名字写在我家户口本上……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抽了,最后一段总是不显示   ☆、摇滚青春   DH大学的校园里最近掀起了一场不小的轰动。   作为一年一度的上海国际时装周的举办方之一,DH大学一直鼓励学生进行全方位的发展与创新,其中一年一度的DH大学摄影展就是每年时装周之前的热身活动之一。参展选手必须为本校在读学生,学历不限,题材不限。照片统一上交校方活动策划组,由策划组统一安排在摄影展厅展出照片的同时,学校官网上也会上传高清晰度数码照片,供在线观看和投票,参展者全程匿名。最终成绩以网上投票为准,参赛者的姓名班级和名次同时公布。   因为投票并不要求必须是本校学生,所以常常有外校学生甚至是已经不在校的业内人士或兴趣人士前来学校展厅现场观展,几年时间下来,DH大学的这个“校内”摄影展居然在魔都有了不大不小的名气,尤其是其它各大高校的学生,觉得来DH大看看摄影展,再参观一下DH校园里随处可见的模特表演系的高个儿美女,最后去DH大的舞厅里找个舞伴跳跳舞,是摄影展期间一个不错的选择。   那时候网上水军还没有流行,而且摄影展重在参与,不管是参加者还是投票者都是本着娱己娱人的精神,名次并没有看得那么重要,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一团和气喜笑颜开中,反而常常能够看到让人耳目一新的作品。   今年的摄影展参展人数据内部消息说刷新了历年来的最高记录,以至于策划组请了业内著名专业摄影师群苦苦研究讨论了几天,才终于选出了五十组作品,在校内最大的多媒体展示厅开展了。   这一天,秋高气爽,风和日丽。   安东尼从DH大学的服装学院办公室出来,用微笑止住了满脸堆笑的服装学院院长和学生工作负责人的脚步,自己一个人慢慢地沿着林荫小道走着。司机刚才打电话来说堵车要迟到半小时,他闲来无事,准备在这所校园里转转。   明亮的日光穿过树枝与树叶间的空隙射下来,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光斑,旁边不远处的青草地上一堆堆的年轻男女三五成群,或坐或躺,不时传来一阵阵无忧无虑的欢笑声,情侣们相互偎依细细低语。年轻真好,他想起刚才在院长办公室看过的模特班学生照片,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肌肤触感仍旧年轻,可是胸腔里的那颗心却早已老了。   前方大楼门口竖着一块指示牌,上面用中英双语写着“DH大学20XX年度摄影展”,下面一排小字“一楼08室,9:00~17:30”。他看看手表,随着箭头指示走了进去。   进入大楼大厅,眼前视野一片开阔,房间呈半环形分布,08室就是正对大门的那一间。他随着人流进入房间,只见里面的展厅呈倒置的“山”型分布,把房间竖向做了一个隔断,左边进右边出,一眼看过去房间很深,四周墙壁和中间的隔断上都分区域的挂了参展照片。里面人不算多,每个人都很安静,没有人对他这个高鼻凹眼外国人的出现表示奇怪。   上海不愧是号称国际化大都市,就冲着这些普通人看见外国人的反应,就是两个字“大气”。安东尼一边看着照片,一边在心底默默做着评价。   走过一组自然风景作品……中国的山水真美,可惜照片取景流俗,没有新意,不及格。   走过一张人物作品,老农的脸在强烈的光线照耀下沟壑纵横,如同一圈圈年轮,干涸的嘴唇起了皮,咧着嘴温暖地笑……人物表情抓拍的不错,光线处理也很好,可是这个题材的类似作品十年前就已经有人发表过了。   走过一张微观镜头下拍摄的作品,青草叶尖的露珠在晨光下晶莹剔透,背景完全虚化,绿色的草地,细长的叶片,幻化成一片片轻盈透明的碧玉般的云彩,露珠中隐约看见相机镜头的倒影……有点意思,不过太过注重技巧,功利心太重,倒是可以往广告业发展。   走过一组夜空星图,照片中天空中繁星点点,有流星划过,还有一张是群山之上的螺旋形星轨图,神秘、幽静……这类照片,按照中国人的说法,叫做已经烂大街了吧?他鼻子里嗤笑一下,快步向前走去,看来这个摄影展没什么意思,都是象牙塔里的学生自娱自乐打发时间的产物。   快步沿着走道到底,就在他要右转的时候,突然收住了脚步,倒退回来,站在了一张照片前。   这张照片,简单的黑白色调,没有什么技巧,只是把背景稍稍做了一点虚化。主角是三个年轻男人,虽然他这样的外国人对于中国人的长相常常脸盲,但是他却一眼分辨出这三个人气质上的完全不同,吉他手冷静不羁,贝斯手野性难驯,鼓手温暖知性。   这三个人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镜头的窥视,正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专注而又钟情,阳光从身后不大的窗户中照射进来,发散状散开,轻微的曝光过度,让他们如同沐浴在神的爱护之下,天之骄子,自由张扬。透过这静态的照片,他仿佛可以听见琴弦的颤动,鼓声的澎湃,歌声的激昂,荷尔蒙的力量,青春的爆发。作品下一排小字:《摇滚青春》。   安东尼的目光在照片四周逡巡了一番,没有找到作者的信息,然后落在照片中贝斯手慵懒微笑的脸上,意味难明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摄影展的网上投票进行的如火如荼,粉丝们为自己喜欢的作品摇旗呐喊,顺便互相攻击其它作品。其中争议最大的,是一幅名为《摇滚青春》的黑白人物作品。支持者们认为这幅作品真诚、简单、纯朴,直入人心,充满了摇滚的力量,不需要任何技巧的修饰;反对者们认为这幅作品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一看就是用傻瓜卡片机随手拍出来的,完全业余水平。   但是有一点是双方高度统一的,那就是:照片中的乐手们,真帅!   这种自然不经意散发出来的雄性荷尔蒙,青春蓬勃,性感无比,不仅迷倒一片女生,更是让众多男生们也点头称赞,视为楷模。更有眼尖者,一眼认出照片中的主角之一正是本校的校草马骏言,还有记性好的人指出,照片中的另一男猪脚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于是,校网上人肉搜索机纷纷启动,不多久就有人爆料:这幅作品的作者正是三年前曾经引起校内BBS轰动的“双龙戏珠/猪”事件的女猪脚——服装学院的闻雪。   在过去的三年一千多天的时间,闻雪这个名字早已淡出人们的视线,很多人依稀仿佛记得那是一个婴儿肥的爱笑的普通圆脸女生。于是,当有好事者在BBS里上传了她的近照时,大家都掉了下巴。眼前这个灵动可爱的女生,如同清晨沾着露水的玫瑰花蕾,和记忆中那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哪里有半毛钱关系?但是再仔细看看,那圆圆的乌黑眼睛里散发的乐观与倔强,那嘴角自然上扬的温暖与柔软,好像确实曾经在那个被围攻的平凡女生身上见到过。   广大人民群众的想象力是无穷无尽的,而“丑小鸭变白天鹅”、“灰姑娘与水晶鞋”、“青蛙变王子”、“丑女逆袭”等等励志故事是广大人民群众最喜闻乐见的,于是大家纷纷开始八卦这张照片的来历,不多时就百花齐放百家争鸣,除了最传统的“两男争一女”论调之外,又出现了“两个帅哥才是真爱”、“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不得不说的故事”、“马骏言近水楼台先得月”、“我的青梅被我的竹马抢走了”、“竹马互攻,女主痛改前非改头换面”……等等非主流言论。   当网上吵得闹翻天的时候,闻雪对此却一无所知。她到现在都没有攒够钱买电脑,平常如果实在有需要,就去外面的网吧或是借用一下几个室友的电脑,所以除了需要查找资料,她很少上网。   前段时间学校公布了摄影展报名的消息,她一时手痒把几天前给彭飞他们拍的照片送了上去,虽然这张照片是用最基本的卡片机拍的,可是她并不觉得它因此逊色,相反更加珍贵。“设备固然重要,可是更重要的是镜头后的那双眼睛”,闻雪始终这么认为。   交上照片后一段时间,她被通知作品选上参展了,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能展现出来让别人看到,她已经很满足了,至于名次,那不是她需要考虑的问题。   所以当她的名字再次成为热点的时候,她却正坐在宿舍里为打工的事情发愁。   自从进入大四,课程时间大幅度减少,学校鼓励学生出去实习,并且为毕业论文做准备,自由安排的空余时间多了不少。班上已经有不少同学借助家里的各种人脉,联系了实习单位,甚至已经开始实习了。还有很多人已经定好了自己的毕业论文课题和毕业后的方向,并且以此为依据正在积极寻找实习的地方。   她们这个专业覆盖面很广,但是也很杂,每个环节都懂一点但是却都不精通,不论是外贸、采购、销售……还是设计、技术、管理……,所以第一份工作的选择非常重要,它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个人以后的发展方向。可是闻雪还迷茫着,不知何去何从。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清楚,于是决定先从眼前的困难开始解决,那就是事关基础民生的“吃饭穿衣交通问题”。   自从进入大四,开支顿增,她的奖学金和偶尔的打工所得已经不能支撑她的学习生活费用了。现在,她急切地需要再多挣一点。可是,轻松舒服收入高的工作,往往需要看长相身材,那是她们模特班学生的强项。化妆品推销?自己不化妆,更没有化妆技巧,不具有说服力。   她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去找找家教、文字输入、发传单、市场调研之类的活儿,填补手上的空缺。      ☆、男模马骏言   正当闻雪在宿舍里捧着脸一筹莫展的时候,天使降临了。   这个时候,隔壁服装设计班的女生们正急急忙忙地在本学院这层楼面里,一间一间寝室地问过来:“后天有空吗?”   “干啥?”   “我们一个同学实习的模特经纪公司急需穿衣工。”   “穿衣工?干嘛的?”   “就是在T台后面帮助模特迅速换衣服换造型的帮手。”   “后天星期五,没空。”   问到闻雪这一间的时候,她正捧着小脸发愁。一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开心地叫道:“我去我去!算上我一个!”   旁边梅清挑挑她漂亮的眉毛:“多少钱一天啊?”   “二百。”   “才二百?我还不如继续去推销我的护肤品呢,生意好的话抽成可比这个高,还有免费小样。”   二百啊!!闻雪心里呼喊着,这么好!   “不好意思哦,那天我要去公司实习。”尹琳笑着婉拒。   闻雪推推文芳的胳膊:“小芳,你和我一起去吧?”   文芳抱歉地看看她:“我那天要去我哥介绍的地方面试。”   “好吧……”   两天以后,闻雪跟着设计班的一群女生和几个其它专业的女生来到了上海国际展览馆。展厅里正在进行着最后的搭台、灯光、音乐的调试,她们从侧门进了后台。   闻雪好奇的打量着这T台发布会的后台布置:不大的空间里摆着几十个移动龙门架,上面挂满了各式服装、配饰,地面上还摆放着各式鞋子。每个衣架上都有贴着一张小纸片,上面有所挂服装或配饰的彩色照片和标号,一面墙壁上贴满了定型照,编号从1开始依次排列。后台的一角是化妆区域,摆放着几张化妆桌。   带领她们进来的女生名叫Linda,是DH的服装设计专业四年级生,目前正在一家模特公司实习。看得出来她已经是轻车熟路,对于后台流程非常熟悉,等人一到齐,就开始利落地分配工作:“穿衣工的工作是帮助模特在后台迅速换装,基本上要求一分钟之内必须换装完毕,所以穿衣工的熟练程度和与模特的配合默契非常重要。女装的配件和发型妆容变化比较多,对于穿衣工的要求更高,就由已经有经验的各位服装设计班的姐妹们负责。其他几位没有穿衣经验的同学,就负责男装。下面,我会一个人一个人的当面把每人负责的部分交待清楚。”   闻雪站在男装区域,看着Linda干净利落的做着各种安排,十分羡慕:果然认真工作的人最有魅力!   旁边一起等待的两个女生小声聊着:“你知道这次是哪个品牌的发布会吗?”   “还没来得及问呢,就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了。”   “听说是意大利的DISPLAY,这几年在国外很火的一个潮牌,据说品牌创始人也是设计总监,是个大帅哥。”   “是嘛?没怎么听说过这个牌子啊?”   “这个牌子刚刚进入国内,这是第一次在中国开发布会。但是国外的明星街拍常常拍到他的单品。”   DISPLAY?闻雪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想起曾经在图书室的著名某进口时装杂志上看到过这个品牌的跨页广告,走的是年轻人的时尚品牌路线,广告照片非常性感。在一片巨大的绿色热带丛林之中,几十位各种肤色各种人种各种装扮的年轻男女,分布在丛林的各处,不论是身穿比基尼泳衣的,还是身穿严严实实的紧身牛仔裤却赤*裸上身的,身穿性感晚礼服的,还是身穿休闲衬衫陪百慕大短裤的……动作神态极尽撩拨,所有人物的内心在神态动作中一览无遗,握着花的、抱着仙人掌的、揽着芭蕉叶的,又或者趴在树枝上的、骑在树枝上的、躺在石头上的……她记得她当时和文芳笑说:“性,大概是这个设计师创作灵感的源泉。”   没想到今天她居然站在了这个品牌发布会的后台,想一想不禁有点小激动。   旁边的女生继续聊着:“我在网上搜了一下这个设计师的资料,很是神秘。据说他出身意大利中北部的小镇,家境贫穷,妈妈是小镇上唯一的一个裁缝,他从小就在店里帮忙。热爱时装,热爱时尚,而且从小表现出惊人的天分,但是家里没有能力供他去著名的时尚学院进修。一直到他18岁离开家乡,不知道去了哪里,10年以后他回到意大利,在米兰开了第一场DISPLAY的品牌发布会,一炮成名,从此成为时尚明星的宠儿,年轻性感的品牌翘楚。但是那十年他去了哪儿?做了什么?一直是个迷。”   “这听起来像是故事里的事啊……”   “是啊,现实永远比故事更精彩。”   Linda安排完女装部分,向男装区域走过来,两人自觉地闭了嘴。Linda先走到闻雪面前,递给她几张彩色打印的A4纸,上面有十几张照片,每张照片上都是一整套服饰搭配,包括服装鞋帽配饰等等,照片下面也有对应的编号。“这是你负责的模特在本场发布会的所有LOOK。你按照照片上的编号,找齐每个LOOK的单品放在一起,按照编号顺序排列。记住,每次在模特穿着前将衣服的链、扣、带等打开,模特脱衣时帮助解开衣裤等后面的链、扣、带,脱下后马上接手衣物,放于一边,从侧面和后面帮助模特穿着,如拉链、扣扣子、系带子等,注意看模特穿着过程中有没有穿漏穿错,配上配饰后看看整体穿着效果,直到模特出场后,马上将脱下来的衣服按顺序放回衣架上。切记:穿衣工是协助模特加快穿着速度,千万不可影响和阻碍模特本身的穿着状态。”   闻雪点点头。   看着她乖巧的样子,Linda好心提醒了一句:“设计师在工作中要求非常严格,当心点,别出错。”闻雪感激地冲她笑了笑。“不过也别太紧张,等会儿模特来了会和你们一起先彩排几次”,Linda想了想又安慰道。   趁着模特儿还没有到,穿衣工们每人手里拿着几张纸,开始闷头寻找自己需要的物品。好不容易都有了着落,模特儿们也陆陆续续到了,居然在里面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是DH大学模特表演班的学生,经常在校园里见到,鹤立鸡群,想不起去注意都难。   闻雪看着一名年轻的女模特正在试穿一件紧身T恤,上身没有穿文胸的身材浑圆紧实,可以看到美好的胸部浑圆弧线,前面两点微微凸起,却不觉得猥琐。闻雪正在感叹造物者的不公平,就听见一声“小雪”,好听的男中音带着微微笑意。她转头一看,马骏言斜靠在旁边的龙门架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一脸揶揄。   “小马?你怎么在这儿??”闻雪奇道。   马骏言指了指龙门架头上竖着的一个小牌子:“这是给我准备的?”   闻雪走过去抬起头看了看,上面写着两个字:“骏言”。“骏言是你?马骏言??”闻雪还是不敢相信,“你什么时候当模特儿了???”   马骏言敲了敲她的头:“前年我就签了这家模特经纪公司。你看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闻雪摸着自己的头,觉得一切都好像在做梦:“我今天服务的模特儿,是你???”   马骏言得意的一笑:“是啊,好好伺候着吧。”   闻雪本来以为穿衣工的工作很容易,不就是帮别人换换衣服么?等到开始排练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多么的无知。当音乐声响起,模特儿飞奔着进出,催场者不停的报着马上需要上场的编号,管理者在后场不停的催促和纠错……这个后台就像一锅粥,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沸腾得像要马上扑出来,让人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马骏言打领带的时候,闻雪红着脸笨手笨脚地帮他扣着胸前的衬衫扣子。刚才马骏言T台回到后台,边走边脱,走到衣架前面的时候瞬间只剩一条平角短裤,大概是因为常常运动健身的缘故,他的肌肉非常结实匀称,小麦色的健康肤色,健美的体型,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雄性荷尔蒙。闻雪拿着下一轮要穿的衣服,一抬头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色,不由得呆了,差点鼻血流了出来。   马骏言见状更是坏笑,闻雪这才回过神来,红着脸接过脱下的衣服,赶紧帮他换衣。这款高支高密的白衬衫为了追求极简风格,做了暗门襟处理,把纽扣都藏在门襟面料之下,选用的扣子又小又薄,着急忙乱中只觉得非常难扣,闻雪满头大汗,白色轻薄面料下的肌肤滚烫炙热,年轻的活力穿透这薄薄的棉布,散发着诱人的热力。闻雪又急又窘,埋着头和纽扣较劲,又不敢靠的太近,姿势颇为滑稽。   彭飞快速系好了领带,低头看看她血红的小脸,嘴角微勾,低声说:“我来吧,你帮我把鞋拿来。”   闻雪如释重负,赶紧松开手,低着头拿过配套的靴子,给他套上,然后蹲在地上给他系鞋带。彭飞低头看着她毛茸茸的头顶和低头露出的那一节雪白的脖子,觉得想象中的这个画面实在太美:你为我做羹汤,你为我换衣裳。   经过一下午的排练,短暂的休息之后,发布会正式开始了。      ☆、天使还是恶魔?   “请注意:走秀马上开始,请模特儿们各就各位,按照顺序候场……走秀马上开始,请模特儿们各就各位,按照顺序候场……”Linda站在后台通往前台的通道前,大声地反复提醒着。马骏言微笑着拍拍闻雪的头,“放轻松,你很棒!”,转身和其他模特儿一起走了过去。   后台安静了下来,工作人员都站在自己的岗位上严阵以待,模特们排成两队,神色肃穆,调整状态,默默等待。前场传过来的喧嚣声也慢慢低了下去,闻雪猜想着:外面秀场里的灯熄了。   迷幻的音乐声响起,伴随着女人性感的喘息,传到后台,闻雪红着脸看了看四周,发现除了自己和那几个第一次来秀场的学生面露尴尬之外,其他人个个神色自若。   Linda站在入口处开始倒计时,“十,九,八,七……Action!”模特儿们跟随者节奏,鱼贯而出。女模在前,男模在后,马骏言最后一个上场。   他身穿一件深V领的黑色做旧长袖T恤,简单合身的剪裁、柔软服帖的高支洗水棉针织面料,衬托出挺拔的腰背、宽阔的肩膀、健硕的胸膛和紧实的腰部;胸前一个大大的银丝绣卡通虎头,简单的手绣勾勒、古银色的低调奢华;洗得发白的宽松低腰牛仔裤,裤脚翻起露出侧缝的红边,原始织布机手工织出的牛仔粗布,经过十几道工序的手工处理,呈现出牛仔布原始的粗犷质朴风格。这样的马骏言浑身散发着原始的吸引力,如同一头猎豹,危险而又野性,随时准备出击。他冲着闻雪笑着挤了挤眼,竟然光着脚走了出去!   前场立刻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居然还有隐隐的口哨声。这个妖孽,闻雪笑着想。   后场已经有模特儿换了第二个系列的服装,站在等候区等着上场。马骏言结束第一个系列的表演,回到后台快步边走边脱,闻雪深吸一口气,调整了自己的心跳,强行让自己放松下来,一手接过脱下的衣物,一手递上新的系列。极简的衬衫廓形和剪裁,更突出了高支高密的白色埃及棉贡缎的质感,如同珍珠般的柔和光泽,挺括弹性的手感,配上黑色的全羊毛西裤,贴身裁剪的铅笔型轮廓,古银色的真皮腰带,漆皮的靴子,造型低调华丽,禁欲诱惑。化妆师跑过来为他匆匆画了烟熏般的眉毛和眼影,马骏言冲着闻雪魅惑一笑,转身上了场。   这一次,掌声比刚才更加热烈。   模特儿们在一片忙碌混乱的后台换了一套又一套造型,每次出现在T台聚光灯下都无比光鲜亮丽气定神闲,最后马骏言穿着黑灰色做旧成衣染色的小羊皮绗缝机车夹克和砂洗皮膜牛仔马裤出场,冷硬精致,引起场外一片叫好,掌声久久不能平息。伴随着灯光亮起,二十位模特儿依次场绕场一周,为时四十分钟的DISPLAY中国首秀终于结束了。   闻雪听着前场传来的如雷掌声,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结束了!还好没有出错!   她翻了翻闲置在一旁没有穿过的衣物,拿起没有拆掉的价格牌看了一眼,暗自吐了吐舌头:一条连衣裙要人民币3000块?你怎么不去抢呢?   再仔细看了看面料、裁剪和手工,却又若有所思:最好的定制面料,简约的版型,利落的裁剪,精细的缝制,专注牛仔面料的新品种开发和特殊手工洗水做旧,经典的颜色,复古又时髦,细节处见真章,商业化中带着艺术感,不媚俗,不妥协。难怪能成为国外潮人的代言人,特立独行,不刻意标新立异,高级真是高级。   她悄悄问Linda:“怎么没看见设计师?按照惯例,设计师不是最后都会出场亮相一下的么?”   Linda瞥了她一眼:“你也说了是按照惯例。这个设计师性格古怪,从来不在T台上亮相,即便媒体采访也很少接受,神秘的很。”   “啊,那不是看不到这个神秘的帅哥设计师长啥样了?好好奇……”旁边的女生失望道。   “看你们的运气吧。你们可别把他想象的太美好。这个设计师,看上去像天使,实际上是个恶魔,前期磨合的时候把我们公司负责他们业务的同事折腾的够呛。”女生还要继续八卦,Linda不肯再多说,挥挥手去忙着整理服装了。   模特儿们开始陆陆续续的回到后场,经过四十多分钟的高强度工作,每个人都神色疲惫,男模还好些,女模特们的脸上泛起了油光,妆也有些花了,看上去有一种烟花落尽的寂寞。   马骏言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点上一支烟,走到门外去抽了。闻雪靠在龙门架上等他,站了一天的脚都肿了,紧张了一天的神经放松下来,突然觉得特别地累,大脑放空,呆呆地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几个女模脱下表演服装,妆还没有卸,顶着爆炸头,浓浓的烟熏妆,只穿着文胸和内裤坐在化妆台上,交叉着纤细修长的腿,慵懒地抽着烟。几个健硕的男模穿着牛仔裤白色紧身背心,站在一旁,低声地和她们调笑着。   一个女模突然向闻雪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闻雪将信将疑地走了过去,客气地笑问:“你好,有什么事情吗?”   女模鲜艳的红唇吐出一团烟圈,笑道:“闻雪,你不认识我了?”   闻雪奇怪地看着她,面前的女模身材高挑修长,眉目艳丽,除此之外实在很难看出浓妆之下的真实面目。她想了想,觉得女模笑盈盈的样子确实似曾相识,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路易?”   女模仰头一笑,笑声低沉性感,点点头:“我是。”   “路易,这小姑娘是谁啊?还像个学生似的。”旁边一个男模上下打量了闻雪几眼。   “你想什么呢?人家本来就还是学生。她是马骏言的朋友。”   “朋友?哈哈哈,别逗了,男女之间哪里有真的朋友?”男模哈哈大笑,“没想到马骏言好这一口。”   几个模特笑作一团,路易笑着注视闻雪,深深吸了一口烟。   闻雪皱了皱眉,正准备张嘴反驳,一只带着烟草味的温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马骏言冷淡的声音响起:“你们都他妈的少BB。”说完搂着闻雪的肩膀走开,留下一堆人神色复杂地留在原地。   模特和穿衣工们很快走光了,后台只有几个经纪公司的工作人员和品牌公司的工作人员正在交接工作。马骏言和闻雪收拾了东西正准备离开,忽然发现工作人员们都面色紧张,站直了身体恭敬地望向大门口。闻雪顺着他们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外国男子独自走了进来,淡金色的头发,深邃的五官,灰绿色的眼睛,硬朗的下巴,忧郁的眼神,面目俊美如米开朗基罗油画中的天使,简单的黑色紧身T恤配上原色牛仔裤,肌肉体型之健美让人想起了穿着衣服的大卫雕像。   忧郁男子走到闻雪他们面前,绽开一个笑容,刹那间如同冰川融化、大地回春,热情得让人无法拒绝。他张开手,抱住马骏言的肩膀,用力地拍了拍,大声笑道:“你好,我迷人的中国缪斯!”声音低沉性感,流利的英文带着浓浓的地中海的味道。   “你好,安东尼。”   半小时以后,闻雪和马骏言走在延安路高架桥下,周围的环境无比喧闹,两人却各自想着心事,沉默无语。闻雪觉得今天就如同做了一场梦,在一片光怪陆离中,忙碌、混乱、新奇、神秘、暗黑、堕落、新生……一个未知的世界向她打开一扇小门,她从门缝中向内窥探,里面的一切与自己的世界那么的不同,她如同站在糖果店门口的小小幼童,畏惧却又憧憬,恐惧却又好奇。   马骏言回想着刚才安东尼和他单独相处时说的话:“骏言,你今天的表现非常棒,更让我确定了你就是我的中国缪斯!你身上自然而然传达出的运动、时尚、活力、现代,混合着你灵魂深处的叛逆、力量、野性、自由,产生出一种无比奇特的魅力,是中国的年轻人现在最需要的也是最缺乏的时尚ICON。我希望你能成为我们DISPLAY在大中华地区的品牌代言人,我会为你专门设计以中国元素为主题的新系列,我会把你打造成中国年轻人心目中的时尚偶像,成为一个时代的标志,我还可以做你的经纪人,让你成为时尚界和娱乐界的跨界明星,帮助你走向国际!”   “安东尼,首先我要谢谢你,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进入时尚娱乐圈专职发展,兼职做做模特儿只是我闲来无事的兴趣。”他记得自己是这么回答的。   “为什么不?时尚娱乐圈有什么不好?我是一名设计师,我更是一名成功的商人,对于市场的极度敏感,是我成功的秘诀之一。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的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三十年,都会是时尚娱乐界快速发展的时代,无数偶像明星的崛起,将会在各个方面影响中国人的生活,他们将是时代的宠儿,而你会是站在最巅峰的人之一!”   “安东尼,请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那个女孩,是你的爱人吗?”   “哪个女孩?”   “刚才站在你身边的那个女孩。我注意到,你和她在一起时的神态,和与别人在一起时是完全不同的。别试图抵赖……我们意大利男人在爱情方面的能力,可是世界闻名的。”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他好像无言以对。马骏言自嘲地笑了笑,在嘈杂的汽车声人声中转过身面对闻雪,冲她笑着大声说:“小雪,欢迎你来到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   展览中心的大门口,安东尼目送马骏言和闻雪离开,收起嘴角的微笑,对旁边的助理说:“去查一查那个女孩。”      ☆、DISPLAY全国型秀大赛   DISPLAY的中国首秀空前成功。通过传统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再配合上新兴网络媒体的不断推送,DISPLAY迎合了新世纪新中国的新一代年轻人对于自由、活力、时尚、个性……的种种向往,用它特立独行的青春性感的叛逆形象,打开了无数人的视野,推翻了几十年来人们从小被教育的循规蹈矩的生活理念,成为无数年轻人心目中追求的时尚品牌。虽然价格不菲,但是“唯有爱与梦想不可辜负”,希望总有一天自己可以穿上DISPLAY的服装,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个自由不羁的人,毕竟人生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随着DISPLAY的迅速走红,马骏言的T台形象也出现在媒体上,虽然往往只是一闪而过的镜头,或是小小的T台抓拍照片,但是他俊美中自然散发的野性洒脱魅力,常常抓住人们的眼球,于是有人开始在各个渠道询问:“这个年轻的帅哥是谁?”   代理商们纷涌而至,几乎踩破了DISPLAY位于上海的中国地区总部的门槛,要求洽谈它在中国其它地区的代理权。但是奇怪的是,虽然DISPLAY的工作人员非常的专业和客气,双方进行了初步意向的沟通,但是由始至终他们都没有见到最后的BOSS,就被礼貌地送出了门,并被微笑着告知:“关于最后的报价和条款,我们会尽快地通知您的。”代理商们凭着江湖中翻滚几十年的老辣经验,觉得这个局面对自己不好,非常的不好。   于此同时,“DISPLAY全国型秀大赛”轰轰烈烈拉开了帷幕。DISPLAY作为唯一冠名赞助商,和东方电视台合作,打着“DISPLAY秀出你的年轻风采”的口号,在全国范围内发布“召集令”,号召年龄在18~29岁之间的年轻人群,有歌唱表演才艺的,前往上海、北京、广州、杭州、成都五大赛区报名,进行海选,最后入选的40人,将在上海进行最后的角逐。   作为中国第一档真人秀节目,海选评委阵容非常强大,有国内最顶尖的音乐人矮大紧,有香港20年来最伟大的摇滚乐队主唱黄耀强,有内地情歌女王那影,有最近大热的西北民族歌手刁郎,有中国最帅最有才的创作型摇滚歌手郑匀,一时间在全国各地引起了巨大狂潮,五大赛区的报名点的人流不息,无数怀揣着梦想的年轻人蜂拥而至。   安东尼站在浦东最高建筑顶楼的落地玻璃墙内,望着脚下密密麻麻的建筑群和蜿蜒入海的黄浦江,听完助理的汇报,魅惑一笑:“原来那幅名叫《摇滚青春》的摄影作品是她拍的……难怪照片中的骏言和我们所见到的骏言如此不同,这是他只会在她面前才会自然流露的状态。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果真是最美好的感情。”他沉思了一下,接着说:“平凡的出身,蝴蝶般的蜕变,难怪会吸引骏言的目光。”   “不过好像这个女孩有另外的男朋友……”   安东尼打断了她:“这些都不重要。Angela,你去打个电话给她。”   “是。”   闻雪坐在文芳的电脑前面,正在网上认真观看DISPLAY中国首秀的视频。她又找出了这几年来它在米兰时装秀上每一季的图片,按照时间顺序看了一遍。可以看出,设计师从第一季离经叛道惊世骇俗的走秀和设计之后,越来越成熟,原来越商业,越来越圆滑,越来越懂得客户需要什么,游走在刀锋边缘,前卫而又精致,性感却不低俗,叛逆而又柔软,世故却不媚俗……把所有的元素在手中揉扁搓圆,变幻出一款又一款精美绝伦的造型,刺激着人们内心的欲*望,把消费者玩*弄于股掌之间他真是一个恶魔,闻雪想,一个充满了诱惑的长着天使面孔的恶魔。   放在电脑旁的手机铃声响了,闻雪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柔美的女声:“你好,是闻雪小姐吗?”   “你好,我是。”   “你好闻雪,我是DISPLAY公司总裁兼设计总监Antonio先生的助理Angela。非常荣幸地通知你,你获得了进入DISPLAY公司实习的机会。”   闻雪看了看手机,这怎么听起来那么像诈骗电话?她疑惑地问:“请问你们怎么会选中我的?”   “根据你在上次DISPLAY发布会的表现,我们觉得你非常有潜力和我们公司共同发展。”   发布会?闻雪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自己就是去帮着换了几套衣服啊,他们是怎么看出来自己“非常有潜力和我们公司共同发展”的?她犹豫道:“那……我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具体细节等你下周一来了以后,会有专门人员负责。”   闻雪有点好气又有点好笑:“你们就这么肯定我会接受?”   “有谁能够拒绝DISPLAY呢?”,电话那头的女声一阵好听的轻笑:“下周一见,闻雪。”   挂了电话,闻雪发了一会儿呆。虽然有点没出息,但是她不得不承认,DISPLAY在这个时刻向她伸出的橄榄枝,是无比诱人的。且不说它正如日中天的名气,更吸引她的是那些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美丽衣物,和她对那个遥不可及的未知世界的好奇。   周一的早上,闻雪来到浦东最高楼的顶楼。走出电梯,就进入了一个雪白的世界,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地板,雪白的门窗,整个办公空间打通,开放式的设计一览无余,只用了雪白的家具做了区域的分割,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各自忙着,显得非常空旷。整面的落地玻璃外墙看出去,蓝天白云,高高在上,会当凌绝顶。   如果不是电梯出口处白色镂空玄关上的那几个大字:“欢迎进入DISPLAY的奇幻世界”,闻雪简直要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极尽魅惑张扬不羁的DISPLAY怎么会诞生在这样一个极度简约洁白纯净的环境中?   多年以后,她终于有机会问起安东尼这个问题。他那忧郁的灰绿色眼睛望向她,嘴角一抹神秘的微笑:“t你们中国话里不是有一句古诗么: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DISPLAY就是一朵在这物欲横流的世界里挣扎着追求纯洁之心的奇葩。”   闻雪正站在电梯口发愣,一位美女微笑着走了过来,蜜色的皮肤,立体的五官,身材健美高挑,穿着宝蓝色的套装,紧紧包裹着高耸的胸部和饱满的腿部,银色的细高跟鱼口鞋更显得双腿笔直修长,让人想起了童话中的人鱼公主。“你好闻雪,我是Angela”,美人开口说道。   闻雪看了看美人,又看了看自己。为了以示尊重,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比较正式的淡蓝色衬衫,深灰色的西裤,并且人生中第一次穿了一双有跟的皮鞋。皮鞋是中粗跟系带的款式,让第一次踮着脚行走站立的她安心不少,可是还是小腿发酸,脚底发麻。她轻轻动了动脚,有点惭愧,这个环境中的一切都给她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她自惭形秽,自觉格格不入。“你好,Angela”,闻雪挤出一个微笑。   Angela带着她穿过一个一个的间隔,来到最里面的一间玻璃房内,递给她两份文件,“这是实习期间的劳动合同,一式两份。你看一下,如果有什么疑问请尽管开口。如果没有,就请签个字。”   闻雪打开合同,粗略看了一下内容,都是最基本的条款,除了特别黑粗体注明“严禁泄露商业机密,否则将追究法律责任”之外,一个手工填写的数字吸引了她。“实习工资……3000块?”她睁大了眼睛问道。   “是的,这是考虑到实习期间的工作内容相对简单和基本……当然,如果你不满意,可以告诉我你的期望值,我可以向Antonio先生重新申请。”   “哦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很满意……谢谢!”闻雪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天啊一个月3000块!这是天上掉馅饼了吗?她调整了自己的呼吸,郑重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Angela满意地收起合同,递给她一张名片,“这是我们上海旗舰店店长的名片。你到这个地方去找她,她会安排你具体的工作内容。从现在开始,她就是你的直接上司。”   闻雪接过名片扫了一眼,这家店位于上海最繁华的南京西路商业圈,那里是魔都时尚潮人聚集的地方,那里的常客们不仅有敏锐的时尚眼光还有强大的消费实力,DISPLAY选择在那里与世界顶尖的一流品牌比邻,既是一种自信,也是一种挑战。   闻雪向Angela道过谢,拿着名片背着包,坐上了二号线地铁往南京西路方向而去。   自从DISPLAY的消息铺天盖地的出现在各种媒体上之后,马骏言在DH大学的受关注度更是一日千里,走在校园里常常被人指指点点。他不胜其烦,干脆搬到那间出租屋,和彭飞孙鲁一挤到一起,反正地铺可以随便睡,每天还可以关在小房间里弹琴唱歌,好不自在快活。   这天中午,三人出门觅食,在街边小店里一人吃了一碗热腾腾的红烧牛肉面喝了一碗黄酒,豪气顿生,勾肩搭背地在马路上随便晃着,不知不觉晃到了上海影城。本来准备进去看场电影,却发现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还有不少人拿着乐器。三人闲来无事,好奇地上前询问,又到影城门口看了看宣传海报,然后三双眼睛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自己的想法。   马骏言看到“DISPLAY”几个字母,有点犹豫。   孙鲁一的眼睛在几个海选评委的名字上来回逡巡,面露钦慕向往。   彭飞一锤定音:“走,报名去!”   三个人趁着热烘烘兴冲冲的酒劲,走进了报名场地。      ☆、高跟鞋与海选   闻雪最近很忙碌,非常的忙碌。那天她兴冲冲的来到DISPLAY的旗舰店,找到了店长Gisela,表明了自己的来意。旗舰店的风格和DISPLAY的品牌风格倒是一致,店长Gisela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短发,画着鲜红色的嘴唇,说话常常在普通话中夹杂着上海话和英文,风风火火的,非常干练的样子。“Angela已经和我说过你的事情了”,她点了点头说道,然后转身走进工作间,拿出一个大盒子递给闻雪,“这是我们的工作服,你去换上。”   闻雪走进试衣间,打开盒子,里面有一件黑色的T恤,左胸有一个小小的古银色银线绣虎头,好像是T台绣系列的延伸款,一条原色没有任何洗水处理的深蓝色牛仔裤,一双高跟鞋红色的高跟鞋,鞋跟足足至少10公分!这套和Gisela身上穿的那一套一模一样,原来这就是制服,闻雪心里想着,也不知道她怎么穿着这双高跟鞋工作一天的?虽然心里有点打怵,她还快速换上了衣服和鞋子,走出试衣间。   Gisela和另一个店员正在整理新到的衣服,抬头看见闻雪换好衣服走了过来,都是一愣:刚才这个女孩穿着一身中规中矩的衬衫西裤中跟鞋过来,一副斯文乖巧的样子,没想到换上这套简单但是裁剪贴身的T恤仔裤再配上红色高跟鞋,盘在头顶的丸子头微微打散,瞬间好像换了一个人,曲线玲珑,凹凸有致,个子虽然不高但是双腿笔直修长,纯真中带着性感。天使的脸孔,魔鬼的身材,Gisela突然想起这句话。   她拿出一支唇膏走了过去,帮闻雪涂上,退后两步左右看了看,由衷地夸奖道:“不错,很适合你。”随手把唇膏递给了闻雪:“这是你的,我刚才忘记放进盒子了。化妆品也是公司的产品线之一,现在还没有开设柜台,你可是国内第一批用户之一。”   闻雪有点迟疑:“店长,我不会化妆……”   “叫我Gisela……你肤色很好,眉眼也很清晰,涂上唇膏提提色,就已经很好了。当然,我们这一行化妆是必备技能之一,就算平常不画,基本技巧还是迟早要学会的,有空你可以向Eva请教请教。”Gisela拍了拍旁边圆脸女店员的肩膀,后者冲着闻雪点了点头。   “好的,请多多指教。”   经过Gisela的简单介绍,闻雪了解到:这家旗舰店也是DISPLAY在中国的第一家店面,在上次发布会的同一天开业,最近人气很旺,虽然因为价格的原因,看的人多买的人少,但即使这样,由于庞大的消费者基数,每天成交业务量还很不错。店里有三名正式店员,加上店长和闻雪就是五人,轮班制。   店员的工作内容主要有:负责Diesel品牌产品的销售导购;为顾客提供完善周到的服务,建立良好的客户关系;学习产品知识,与店铺经理随时沟通顾客对产品反馈;正确、准确地做好库存盘点,确保货品安全;维护店面形象,例如货品陈列,店铺清洁等;维护公司品牌形象,良好的传达品牌价值给顾客。DISPLAY的款式更新很快,因为价格的原因客户对于产品也大多比较挑剔,再加上日常琐碎的事情很多,所以每天是非常忙的。   闻雪穿着高跟鞋站立了小半天,脚从疼痛到麻木,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脚在哪里了。她想起了人鱼公主的传说,原来那每一步都踩在刀尖的痛苦描写是真的,她想着,古人诚不欺我。   所以,实习的第一天,闻雪是在一瘸一拐中度过的。还好店长好像早料到了她的狼狈,让她在仓库里整理新到的那批衣服,偶尔帮着她们找找客户需要的尺码,不需要出来丢人。等她收工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她已经可以穿着细高跟鞋奔跑跳跃,收放自如,如履平地了。Gisela看着闻雪带着满脸自信的笑容,积极热情地接待着形形色/色的中外顾客,可以用中英文详细地介绍产品,甚至给出自己合理的推荐,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些天闻雪天天去店里实习,还要完成学校的功课,忙得喘不过气来,天天晚上一沾枕头就睡了,连个梦都没有。彭飞马骏言他们几个好像也很忙,也没时间碰面,闻雪只是电话里简单说了自己在DISPLAY实习的事,约好等她调休的时候过去找他们。   周五的晚上,闻雪拿了个脚盆倒满热水,准备把脚泡在里面好好放松一下,这几乎成了她现在每天必做的事情之一。旁边梅清坐在电脑前,一边打开网页,一边兴奋地说:“今天电视和网络同步播放DISPLAY型秀上海赛区的海选,是录播的精彩片段节选。据说报名的人很多,每个人分配到的时间都很短,最后每个赛区只挑选8个人。这个精选片段应该蛮精彩的,一起来看吧?”   闻雪把泡脚桶搬到梅清旁边坐下,网速有点卡,网页上的那个圆圈转了好久,终于开始播放。一间不大的房间里,坐着黄耀强、矮大紧、那影和刁郎,没有看见郑匀。评委身后的墙壁上贴着大大的宣传海报“DISPLAY全国型秀大赛”,大概因为是海选,临时场地布置的十分简单。   首先进来的是一位用上海话唱RAP的饶舌男孩,歪戴着鸭舌帽,超宽超长的T恤,肥大的牛仔裤,把第一次听到上海RAP的评委们笑得前俯后仰,一致通过,“过”。   第二位是一个胖胖的腼腆男生,唇边还有一圈淡淡的绒毛,进来先向评委鞠了一躬,然后挠了挠头,张了张嘴,却忘了要唱什么。张着嘴呆了五秒钟,正当评委准备要请他下场的时候,他终于发出了声音,这一声石破天惊,走调走到了黄浦江,四个评委个个低着头,肩膀不停的抽动,最后矮大紧实在忍无可忍,把他请出了出去。   第三位选手长得眉清目秀,小帅哥一名,额头上一圈发带,头发直直立起,造型酷似《灌篮高手》里的樱木花道,一开口一首今年最火的偶像剧《流星花园》的主题曲《情非得已》倒也唱得深情款款。唱到一半居然手机响了,接完电话就开始状况百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颜值过人,最后顺利晋级。   接下来上来一个男子的双人组合,评委说了声“开始”后,矮个男生开始声嘶力竭地唱信乐团的《如果还有明天》,高个男生开始满场做地面运动,最后进入说唱阶段,越发的不堪入耳,逼得评委们连连说道:“好了,可以了可以了,谢谢你们,请回家休息。”两男子才依依不舍的走出房间。   又上来一个穿着紧身吊带背心宽松牛仔裤的女生,梳了个很酷的满头辫子的黑人头,一边唱着惠特尼休斯顿的《HERO》,一边扭动着身体,做出各种自以为性感的姿势,一边不停地向评委们抛着媚眼,最后也没有通过。   一名看上去体重200斤的选手走了进来,一段五音不全的《海阔天空》之后,他如释重负地憨笑着说道:“其实我报名只是为了来看一眼黄耀强的,你们乐队是我从小的偶像。”   ……   梅清和闻雪笑得前俯后仰,这些人是来猴子派来搞笑的吗?不知道安东尼看到这个视频,会是什么表情?哈哈哈哈。   看了半个多小时,泡脚水都快凉了,闻雪低头擦干了脚穿好鞋袜,正准备出去倒水,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评委们好,我们是涅槃乐队。”她猛地回头一看,屏幕中三个男生,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牛仔裤,一个冷峻不羁,一个野性洒脱,一个温润淳厚,正是彭飞马骏言孙鲁一三人。   梅清也长大了嘴,回头看看闻雪:“闻雪……快来看看,这个是不是马骏言和你男朋友??闻雪坐回她身旁,两个人又向电脑屏幕凑了凑近,鼻尖几乎快要贴了上去。   “乐队?那你们有乐器吗?”黄耀强问道。   三个人都点了点头,彭飞回答:“有,我是吉他手兼主唱,他是贝斯手,他是鼓手。”   “那你们的乐器没有带来,怎么表演?”   “今天我们先用和声的方式演唱,希望有机会可以下次带着乐器为你们表演。”   “那你们开始吧。”   一首《Here I am》响起,与原唱Brian Adams的沧桑嗓音不同,彭飞的声音沙哑中带着希望,配合着马骏言与孙鲁一的轻柔和声,如同沙漠中的一丝清泉:   ”Here I am this is me   我在这儿这就是我   there's no where else on earth i'd rather be   这世上我只宁愿呆在这儿   here i am it's just me and you   只有你和我   and tonight we make our dreams come true   今夜让我们美梦成真   it's a new world it's a new start   新的世界全新的开始   ……”   闻雪呆呆地看着屏幕,又是开心又有点失落,这个消息他们居然没有告诉她……直到梅清推了推她:“闻雪,马骏言拿到了最后一场上海总赛区入场券。你高兴的傻啦?”闻雪这才回过神来,对她笑了笑,站起身去倒洗脚水。   躺到床上,她拿起手机想打个电话给彭飞,又放了下来,想了想发了个短信过去:“恭喜”,然后关机睡觉。   第二天虽然是周末,但也是店里最忙的时候,闻雪早早的过来,换上衣服开始工作。经过Gisela和其他同事的悉心指导,她现在越发的得心应手,这种快节奏的工作方式让她心思安宁,不知不觉忙碌的一天就过去了。晚上十点打烊,同事们家里都有事先走了,临走还体贴地帮她关上玻璃大门,挂上“休息”的牌子。闻雪留下把翻乱的服装重新整理好,然后坐在工作间里的小椅子上,脱下高跟鞋,轻轻地活动着脚。   外面一声轻响,闻雪一惊,虽说这里地处治安极好的高档商业区,但是晚上她一人听到动静还是有点害怕。“谁啊?”她喊了一声,穿上鞋准备出去看看。刚刚站起身,一个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   “……小飞飞?”闻雪又惊又喜。   彭飞轻轻抱起她:“我在外面等你下班,结果等了好久,其他人都走了,也没见你出来。”声音轻语呢喃,居然有点点撒娇的意味。   闻雪搂住他的脖子:“我做完事情以后,稍微休息了一下。”   “很累么?”彭飞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吻着她的嘴唇。   “嗯……就是小腿和脚有疼”,闻雪撅起小嘴,“这高跟鞋真不是人穿的!”   彭飞低头看见她精巧的雪白小脚踩着一双红色高跟鞋,再沿着脚踝一路往上看,腿部绷直,臀部浑圆紧实,纤细的腰肢,高耸的胸部,精致的锁骨,脖子……再到眼前这张未施粉黛,只有唇部还有淡淡残留唇膏的小脸。他心里柔软成一滩春水,把闻雪按着坐在椅子上,蹲下*身半跪在她旁边,轻轻脱下红色的高跟鞋,轻柔地按摩着她紧张的小腿肌肉。   闻雪只觉得小腿被按到的地方又酥又麻,这种酥麻感迅速延伸到全身,让她有点坐立难安。半晌,彭飞给她穿上鞋,换好衣服,两人一起走出大门。   闻雪锁好大门,转身看到彭飞背对着自己蹲下,“上来”,他说。   闻雪欢呼一声,脱下高跟鞋拎在手里,欢快地爬上他的背,搂着他的脖子,把脸靠在他温暖结实的背上,开心地说道:“小飞飞,我好幸福!”   彭飞背着她站起身向前走去,低声道:“小雪,我本来准备见面的时候告诉你型秀的事情,没想到昨天媒体上提前播出了……”   闻雪紧了紧搂着他脖子的手:“我昨天突然知道,是有点难过的……不过今天我想了想,我是不是太自私太小气了?你应该是自由的,你永远都是自由的,就像天上的鸟儿一样。”   彭飞抬头看了看天空,魔都夜晚的天空中看不见鸟儿,但是他的心中有。   “小雪,你就是我心中最珍贵的鸟儿。”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脑洞大开,忍不住开了一个新文案,留着等到本篇《当古琴遇见摇滚》写完,会去填这个新坑,应该会蛮好玩的。 欢迎大家预收藏。 请点开“作者专栏”—酒狂不离骚,如果喜欢,请收藏《穿越成为古龙武侠世界的第一女炮灰》。谢谢大家!   ☆、40进20   随着五大赛区的海选精选片段在电视台和网络上的逐步推出,等到全国四十强汇聚上海的时候,“DISPLAY型秀大赛”已经红遍了全国,全国各大城市各小城镇的年轻人一到每周五晚上八点,就准时守在电视机旁,调到番茄台,或是蹲在电脑前,等着收看新一期的节目。   DISPLAY也随着型秀的热播,再次红了一把。这一次它不再只是高高在上的T台宠儿,而是每个中国年轻人的梦想,不管你是在城市还是农村,不管你是月入几万还是在校学生。   安东尼不愧是时尚界的商业奇才,就在这个时候,他适时地推出了一款超低价的DISPLAY基本款T恤,当然这个超低价是和DISPLAY的其他款式相比。黑色的40支纯棉混纺杜邦弹力丝,略低的V领可以露出锁骨和一点点胸线,但又不会觉得太过暴露,胸前一个大大的古银色“DISPLAY”绣花LOGO,复古的花体字,还贴心的分了男女不同的版型,女式贴身收腰,下摆微微放出,显得穿着的人腰细胸大臀丰;男式没有选用当前市面上最多的宽大款型,而是肩膀合适服帖,身体和袖子都是刚好合身,优良的剪裁让穿着的人看上去胸肌饱满,宽肩窄腰,即使是瘦弱的男生,穿上去也不觉得空荡荡的弱不禁风。很明显,这款T恤是为年轻人准备的,如果你肚大腰圆,这件衣服就是你的噩梦。   300元一件黑色基本款T恤的售价放在市面上绝不便宜,但是放在DISPLAY独树一帜的旗舰店里,摆在无数或华丽或魅惑或个性或前卫或酷炫的服饰中间,很容易让人觉得这件T恤的价位是多么的平民化,品质和穿着效果又是多么的物超所值。更何况,DISPLAY还推出了“买基本款T恤送型秀40进20阶段赛观众入场券”的活动,这可是花钱也买不到的,也就是说:你必须成为DISPLAY的客户,才能够到现场去观看型秀下一场的活动,而且必须是买这件基本款的T恤。   在“先买先得,送完即止”的强烈刺激下,魔都的年轻人们近水楼台先得月,纷纷冲到了旗舰店里抢购,还有人搞起了代购服务,以至于DISPLAY不得不再加上一条:“每人限购一件”,即使这样,几百件T恤也很快被抢购一空,很快网上开始有人高价转让入场券,又掀起了一波小小的高*潮。闻雪看着那些年轻男女们得意洋洋地拎着DISPLAY的购物袋出门而去,心里暗笑安东尼手段老辣。这几百个俊男靓女,穿着DISPLAY大大LOGO的T恤衫,就是几百个流动的活体广告牌。这批人里预计还会有很大一部分会穿着这件衣服去现场观看比赛,到时候电视台和网络播出的时候,又是一个集体真人广告。再加上他们向身边的人介绍和推荐穿衣体验……这区区几百件衣服,收到的广告效应可以用“巨大”来形容。   这个周三,闻雪正在店里清点库存和当日营业额,门“叮”地一声响了,“咔,咔,咔……”的脚步声走进,蹲在货架旁的闻雪目光从下向上抬起,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的马丁靴,层层缠绕在鞋帮上的皮带上都是尖尖的银色铆钉,刚才发出的厚重的皮鞋撞击大理石里面的声音就是这双看上去无比有质感的靴子发出的。再往上一条黑色的紧身牛仔裤,裤脚扎在靴子里,腿很长很健美,隐约能看见牛仔布下收紧的肌肉线条。上身是一件黑灰色做旧的机车款皮夹克,驳领、肩头、上袖、肘部和下摆处钉满了银色铆钉,硬朗的水洗牛皮配着冷冰冰的金属铆钉,一种矛盾的冲突紧张感扑面而来。目光再往上移动,一张线条硬朗桀骜不驯的脸出现在眼前,“莫西干”发型,两侧头发推得很短,头顶留下的、长发向中间聚拢立起,和彭飞三人的少年感不同,此人外型极具成熟男性魅力,好像万宝路广告中的美国牛仔,粗野豪放,就差手里一根马*鞭了。   “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助您的吗?”旁边的Eva走上前去,对着来人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闻雪站起身,发现这个男人不是一般的高,彭飞一八七,以此目测这人估计有一九零以上。   男人斜眼看了她一眼:“你们男装在哪儿呢?”声音浑厚,儿化音出神入化,一股皇城根下玩世不恭的痞气扑面而来,配上他的身高和外型,给人无形的压力。   “请跟我来”,Eva战战兢兢地说。   “不用了,我自己去。”Eva只好指了指店面内侧的男装区域,男人“咔,咔,咔”阔步走了过去,脚步声一顿,“我草……”,传来一声低低的咒骂。   Eva看了闻雪一眼,摇了摇头,闻雪叹了一口气,快步走了过去,只见男人站在半封闭的男装区域,面对各式各样风格独特衣物,微微皱着眉头环视着,却没有走近挑选。闻雪大概心里有数,安静地走过去挑出几身衣服搭配好,平放在中间的平板超大真皮沙发椅上:“您好先生,这几套衣服是我们这季的主打款和最新款,都非常适合您。这是我推荐您的搭配,您也可以拆开单品混合搭配,效果不同,但是都很出色。”闻雪简单地做了介绍,便离开了。不一会儿男人就挑了几件衣物出来,买单离开。   男人一走出店门,Eva凑到闻雪旁边,激动得说:“哇,这个人好帅!压迫感好强!……不过怎么看着有点面熟,好像哪里见过的?”   闻雪笑她:“你这句台词也太老套了,好像以前男人和美女搭讪常常用的就是这句。怎么现在时代变了,换成女人用了?哈哈,不过你也说得太晚了点,人家都走了。”   “你懂什么!现在是男色消费的年代,时代不同了,哈哈哈。”   闻雪一边笑着一边去男装区整理刚才试穿过没选中的衣服,一件一件衣服拿起挂好,最后发现一根古银色的项链掉落在四四方方的皮座椅上,看上去像是男士用的,粗粗的链子下端挂着一块银牌,刻着八个字:“摇滚不死,激情不灭”。   闻雪拿起项链快步追出店去,只见马路上车来车往,人行道上行人倒不算多,左右张望了半天也没有看到那名男子的身影,只好又折转回来。一进店门,同事叫道:“闻雪,这人一下子买了两万块的服啊?这么大手笔?”   闻雪快步走了过去,看见她正在翻看刚才的底单,皱了皱眉头,轻轻拿过单子和其它的底单放在一起。   同事还在絮絮叨叨:“两条牛仔裤,一件毛衣,两件T恤,一件皮夹克……跟买白菜似的……土豪啊,还长得这么帅,天理难容啊。”   闻雪笑了笑。自从来这里实习,每天见到形形□□的各类人,其中财力雄厚的不少,否则也不会来这里消费,也常常会看到有人拿着无上限的黑卡,一刷就是好几万的衣物,眼睛眨也不眨。她开始明白小马对她说的那句话:“欢迎来到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这个浮华的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靠近的人稍不留神就会被席卷其中,不能自拔。   这个周四就是型秀40进20的比赛,因为是录播,所以周四比完之后,节目组会连夜加班剪辑,以便本周五可以在电视和媒体上播出。50%的淘汰率意味着有一半的选手刚刚来到魔都就要打道回府了,对于刚刚尝到万众瞩目的新人来说,不可谓不残忍。彭飞三人这几天一有时间都就在房间里排练,闻雪下班早了就会买了盒饭帮他们带回去,一起吃完饭她再回学校。这天晚上也是如此。   吃完饭,闻雪一边收拾着餐桌,一边对另外三个说道:“明天你们加油哦!明天如果有空的话,我会去看你们的。”   彭飞挑了挑眉:“你怎么进去?”   “你忘了,我可是DISPLAY的员工呢。”闻雪神秘地笑笑。   孙鲁一说:“明天采用抽签的方式决定表演顺序,你来了也不一定看得到我们表演。”   “没关系,哪怕我没有赶到,我也会在心底默默你们加油的!”闻雪握紧了小拳头。马骏言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嘴角翘了翘。   周四。   闻雪早早来到店里,把清点整理的工作都做好,午饭也没有出去吃,就待在店里处理没做完的事情。下午3点,看看店里客人不多,她和Gisela打了个招呼,提早离开了。   来到上海电视台楼下被门卫拦住,她拿出一张型秀的入场券,门卫仔细看了看,再看了看她身上穿的那件有着大大的“DISPLAY”古银色绣花LOGO的T恤,点点头放她进去。安东尼一推出这个促销方案,她就自掏腰包买了一件,为的就是可以有机会到现场去为彭飞他们加油打气,哪怕最后没赶上,她也尽力了,不遗憾。店里现在人手严重不足,所以她没好意思请一天的假,只能祈祷彭飞他们抽签尽量靠后一点。   跟着指示牌走进型秀的演播厅,现场一片欢腾,一个年轻男选手正在台上载歌载舞,二十出头的年纪,面目清秀,身段柔软,唱得居然是蔡依林的《舞娘》。评委们有的瞪大了双眼,有的托着脸趴在桌子上笑,还有的坐在座位上跟着节奏扭动……台下气氛也是无比欢快热闹,还有人叫着好。   闻雪猫着腰走进观众区,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小声问旁边的人:“请问涅槃乐队出场了吗?”   “涅槃乐队?……没有。”旁边的女孩看了她一眼。   闻雪放下心来,观察着台上。今天五位评委都到齐了,居然还另外有一个她认识的人……安东尼???   安东尼坐在评委席的最右边,坐得非常端正,一副高雅清贵的样子,正看着场中间的表演选手,脸上笑笑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闻雪缩了缩头,虽然是和店长请过假的,但是在这里碰到老板,也不是什么幸运的事。   因为是在四十强选手都表演完之后再公布进入20强的名单,评委们对《舞娘》选手做了简单的点评后,下一位选手就该上场了。   只见三名穿着工作人员外套带着鸭舌帽的年轻人搬了一堆乐器上台,吉他、贝斯、架子鼓、凳子……却没有看见表演选手的身影。台下开始小声的议论,台上评委们也是一脸懵逼的表情,安东尼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等到乐器都摆放完毕,工作人员开始往后台走,台下的喧闹声更大了,“怎么回事?参赛选手呢?”人们交头接耳,却看见工作人员突然又转了回来,背起了吉他,背起了贝斯,拿起了鼓槌……“什么情况?”人人长大了嘴呆呆地看着台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评委席有人露出了了然的微笑。   突然,三个工作人员齐齐抬手把帽子取下来往地上一甩,露出三张年轻俊朗的脸,一张冷酷英挺,一张野性懒散,一张温和知性。台下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观众们都认出了他们是谁。评委们开始交头接耳,频频点头。安东尼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闻雪坐在尖叫着的观众群中,差点热泪盈眶,虽然他们一上台她就认出来了,但是当他们一起甩掉帽子的那一刻,仍旧让她心潮澎湃。   彭飞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上,观众席瞬间安静了下来。音乐声响起,略带沙哑的金属质感的歌声响起:   “笑你我枉花光心计爱竞逐镜花那美丽   怕幸运会转眼远逝 为贪嗔喜恶怒着迷      责你我太贪功恋势怪大地众生太美丽      悔旧日太执信约誓为悲欢哀怨妒着迷   ……   吞风吻雨葬落日未曾彷徨      欺山赶海践雪径也未绝望      拈花把酒偏折煞世人情狂      凭这两眼与百臂或千手不能防      天阔阔雪漫漫共谁同航      这沙滚滚水皱皱笑着浪荡   贪欢一饷偏教那女儿情长埋葬   ……” 作者有话要说:  囧囧的问一句: 为啥文章点击数增加了,收藏数却没有变化呢?伤心…   ☆、训练营   一曲既罢,小小的演播厅里,掌声久久不能停歇。闻雪激动地站了起来,拼命鼓掌,热泪盈眶。台上三人表演完毕,一起静立在一边等待评委点评。   矮大紧推了推胖胖圆脸上的眼镜:“没有想到你们这么年轻会选择一首这么江湖气的歌,听完以后,我觉得:好美的红尘,好美的歌!”   那影一对星星眼:“你们三个太帅了,实在是太帅了!甩掉帽子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成为你们的粉丝了!”   黄耀强说着粤普:“这首歌很难唱的哦……没想到你们居然能够表达出那种红尘浪荡的赶脚,把一首流行歌曲唱成了浪子摇滚,棒!真的很棒!”   刁郎仍然带着他的鸭舌帽:“你们的洒脱不羁,有着西北汉子的铁骨,也有着西北汉子的柔肠……欢迎你们到西北去,我一定好好接待你们!”   郑匀:“别去西北了,还是去北京吧!北京作为中国摇滚乐的基地,欢迎你们这样既年轻又有才华而且长得又帅的小伙子们,我可以帮你们引荐圈内最优秀的团队和制作人!”   听着评委们的点评,台下观众的情绪更加高涨,掌声和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安东尼坐在台上,似笑非笑地朝台下闻雪的方向看了一眼,闻雪缩了缩脖子赶紧坐了下来。安东尼开口用流利的英文说道:“你们身上有着DISPLAY品牌追求的特质:年轻,梦想,自由,个性,性感,不媚俗,不妥协。你们会是明日之星!”   听了评委的点评,彭飞马骏言孙鲁一脸上也禁不住露出了欢喜的笑容,抱成一团。台下欢呼声更加热烈,三人走向台前,向观众挥手致谢。彭飞看向闻雪的方向,嘴角微勾,举起右手,伸出拇指食指小指,收起中指和无名指,做出了那个著名的手势,台下观众们顿时疯狂,纷纷举起手,做出同样的手势与其呼应。   闻雪坐在位子上,笑颜如花,这是只有他和她才懂的交流。人们常常把这个手势误以为是摇滚的专用手势,和摇滚“金属礼”的手势混淆在一起,却不知它其实是“爱的手势”,表达的是和平美好与爱恋。而“金属礼”的手势是要收起大拇指的,通常在金属摇滚乐的场合才适用,现在几乎变成了摇滚通用手势。彭飞利用了这一点,站在台上,众目睽睽之下向她示爱,把此刻他的喜悦分享给她,闻雪心中无比甜蜜,还有和他两人独自分享的喜悦,此刻纵然身边人群喧闹,他们却仿佛身处自己的秘密花园。她无比专注地望着彭飞,举起右手,做了一个同样的手势。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涅槃乐队终于退了场。场上评委抹了汗,互相开玩笑说道:“我们今天不给他们晋级,会怎么样?”台下立刻响起一阵嘘声。矮大紧扇着他一年四季都带在身边的扇子,哈哈一笑:“如果这样,看这架势,我们今天就出不了这个演播厅了。”台下一阵哄笑声,有人故意大声笑说:“是~!”   闻雪定了心,放松下来居然有点犯困,这些天她实在是太累了,居然不知不觉打起了瞌睡,在这个热闹的房间里,醒一会儿睡一会儿的很快后面几位选手都表演完了,她才彻底醒了过来。宣布20强名单的时刻到来了!当主持人念出“涅槃乐队”名字的时候,现场掌声欢呼声达到最高*潮。让闻雪惊讶的是,她居然听到了林聪儿和子杰的名字……   新晋级的20强选手将要入住主办方安排的“DISPLAY新声音训练营”,训练营坐落于上海市郊的一栋独立小洋房内,洋房还自带一个院子,非常方便主办方进行封闭式管理。按照规定,这里只有20强选手和工作人员可以进入,选手亲友粉丝都不得入内。此处距离市区很远,即使这样,还是每天都能看到热情的粉丝们在门口徘徊,远远看到某个选手的身影就尖叫不已。因为是上海电视台的主场,媒体倒是非常配合主办方的安排,没有私自派狗仔盯梢。   在没有对外公布日期的某一天,选手们都按照通知上的要求悄悄入住了。闻雪只能每天晚上凑在文芳的电脑前面,观看电视台每天更新的《娱乐天天报》,里面会有10分钟左右的DISPLAY型秀20强当天在训练营的训练情况,能看到彭飞他们在镜头里出现几分钟哪怕几秒钟,她也觉得心满意足了。   安东尼这个奸商果真毫不出人意料的在20强选出的第二天,推出了“买DISPLAY型秀限量款嘻哈帽送20进10晋级赛观众入场券”的促销活动。这次帽子定价也是300块,黑色,帽身前中一个古银丝绣的卡通虎头,帽舌的边缘还有一圈同样古银丝绣的花体小字“DISPLAY型秀”,和马骏言在发布会T台走秀穿过的那件T恤同一系列,但是T恤2000块,相比之下这顶帽子无比亲民。于是帽子在短短的三天内被抢购一空,顺带着还拉高了其它产品的销量,尤其是那件同系列的虎头T恤,店长Gisela笑得合不拢嘴。   这天Gisela接了个电话,“是,是”了好几声以后,放下电话进了趟工作间,捧出一个大纸盒,就把闻雪叫了过去:“闻雪,你把这个送到型秀的训练营去,给每个选手送一顶。”   闻雪打开一看,奇道:“型秀限量版的帽子?这个不是卖完了吗?”   “这是公司的Angela让我提前预留好的。你打个车去,回来报销。小心点。”   “哦。”   闻雪捧着盒子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终于来到训练营门口。这里大门紧闭,深秋的梧桐树叶落了一地,闻雪按响了门铃,不一会儿一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走了出来,闻雪说明来意,他点了点头,表明上面已经交待过了,开门让她进去。   因为选手们的手机在入营时都被统一收走了,而且训练营里没有电脑没有电视不能上网,她和彭飞已经好几天没有联系过了,只是从电视节目里知道他们每天训练排的都很满的,有不同的专业老师来进行各方面的指导,声乐的、形体的、编曲的、舞蹈的、体能的……看上去非常专业化的样子。他并不知道她今天会来。   工作人员带着她走近洋房一楼的大门,指了指楼上说:“选手们都住在二楼,他们现在刚好在休息,你自己进去吧。”   闻雪道了谢,捧着纸盒沿着木头的旋转楼梯往上走,来到第一间房间,轻轻敲了敲门。“谁啊?”门被拉开一半,居然是林聪儿。林聪儿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见到闻雪一愣:“是你?”   闻雪也是一愣,虽然她知道林聪儿和子杰组成了一个组合也进入了20强,但是没想到今天第一个见到的就是她。   房门打开,里面还有一个圆脸女生坐在床上,子杰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见到闻雪,惊喜地站起身走了过来:“小雪!”   见到师兄的闻雪也很是兴奋,用力拍了拍子杰的肩膀:“师兄!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了!而且这次能在上海见到,真的好巧!你怎么在这儿?”   闻雪打开纸盒,拿出三顶帽子,递了出去:“这是我们公司送给20强选手的礼物,型秀限量纪念款。”   子杰接了过去,又给林聪儿和另外一个女孩一人递了一顶。圆脸女孩立刻把帽子戴在头上,开心地站在镜子前凹着各种造型。林聪儿拿在手里,不屑看了一眼,抬起她高傲的下巴,眼睛向下看着闻雪:“DISPLAY?你在这公司里面打杂?”   “聪儿!”子杰小声制止她。   闻雪笑了笑:“你好,林聪儿,好久不见。看样子你并不想看见我,不过今天我是来完成我的工作的。现在你们这里的工作完成了,我也该往下一间去了,再见。子杰师兄,有机会再约。”说完,礼貌地转身走开,还体贴地帮他们拉上了门。   林聪儿坐回床上生着闷气。自从高二那年和彭飞一起合作表演之后,她就求了爸妈为她找了一位老师开始学习古筝,她一直觉得彭飞后来和闻雪在一起是因为被她的古琴打动。但是她又不愿意学古琴,她知道自己那时才开始学古琴是永远不可能超过闻雪的。当她听到古筝的音色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古筝,清脆明亮,上手也快,很快她就弹得像模像样,连古筝老师都夸她有天分。上了大学更是勤学苦练,拜了中央音乐学院的古筝教授为师,业余时间大都在练琴。这次参加型秀,碰见了马骏言是意外的惊喜,也许她的潜意识里还一直再期待着和他的再次相见,这一次她要和他站在同一个舞台上竞技,找回自己年少时在他面前丢掉的尊严。没想到今天居然又碰见了闻雪,为什么哪里都有她?她和他……还在一起吗??   子杰坐在沙发上看着林聪儿魂游天外,脸上淡淡受伤的表情一闪而过。   闻雪继续给选手们送着帽子。知道她是赞助方过来的人,选手们对她都很客气,闻雪笑容灿烂地一间间敲开房门送帽子,还会真诚地说一句“DISPLAY祝你晋级成功”,更是让所有人都很欢喜。   走到最顶头的房间也没看见彭飞他们,闻雪一边奇怪一边抬起手正准备敲门,忽然门开了,一张粗狂硬朗桀骜不驯的脸出现在门口,好像万宝路广告中的美国牛仔。   闻雪抬着头看他,心里吐槽:帅哥你为啥长得这么高?我的脖子都要仰断了。顺便想问一声,你咋会在这里?   “你好……”闻雪挤出一个笑容,正准备开口自我介绍,忽然门被拉得完全打开,露出彭飞马骏言和孙鲁一三人惊讶的脸。   “小雪,你来了!”彭飞长腿跨出一步,推开牛仔男,把闻雪拉进屋里。   “我草!你推我干嘛?想死啊!”牛仔男大声咒骂着,却丝毫没有火气。   彭飞直接无视他的咒骂,拍拍他的肩膀,对闻雪说:“这是我们的室友,金城。”再搂着闻雪的肩膀,对牛仔男说:“这是我的女朋友,闻雪。”   闻雪笑着伸出手去:“你好,我是闻雪。没想到你那么高冷酷帅的外表下,住着一个小小孩。”   金城嘿嘿笑了笑,伸出手去:“您好,我是金城,黄金的金,城市的城。据说我爸生我的时候希望以后能够有钱到可以黄金装满城,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您上次帮我挑的衣服不错,上次40进20的晋级赛上给我加分不少。”闻雪被他一口一个“您”的京片子逗得直乐。   彭飞马骏言孙鲁一三人挑了挑眉:“你们认识?”   “他上次来我们店里买了不少东西,土豪啊……哦,你好像有个颈链落在我们店里了,下次有机会带给你。”闻雪说道。   “行,谢谢您类,那可是我最喜欢的一条链子,下次出去了我请您吃饭!”金城不开口时的样子给人的压力非常大,没想到一开口北京爷们儿的嘚瑟劲儿就出来了,自来熟的很。   “你……要请小雪……吃饭?”彭飞皱着眉头,斜眼看了他一眼。   “哦……请你们……请闻雪和你们哥儿几个一起吃饭!成吗?”金诚赶紧改口。   “哈哈哈”,几个人一起笑了起来,马骏言一把搂过金诚的脖子,大声说:“成!”      ☆、20进10   接下来的几天,选手们非常拎得清,纷纷戴起了这顶帽子,一方面是因为赞助商的好意必须得领,另一方面这顶帽子确实有一种低调的华丽,不管是搭配嘻哈风,还是摇滚风,还是校园风……都非常合适,可以用“百搭”来形容。连本来只是把DISPLAY当做有钱大爷的选手们,也对这个品牌产生了好奇和喜爱,不知不觉成了品牌迷弟迷妹。   而当二十强在每天的《娱乐天天报》里先后带着这顶帽子亮相的时候,粉丝们疯狂了。每天不停的有狂热粉丝冲到DISPLAY的旗舰店里要求购买这顶被偶像加持的“DISPLAY型秀限量纪念款帽子”,然后在得知已经售馨后,被失望的情绪占据了内心,总觉得自己非得在店里购买点什么,才能重新获得内心的平静。而在专业的店内导购服务下,每件衣服穿在身上都那么与众不同,店内屋顶的射灯有一种聚光灯般的效果,好像自己也成了那个站在舞台上追求梦想的人,于是几乎每个粉丝出店门时,手里都拎着或大或小的DISPLAY购物袋,脸上挂着梦幻般的笑容。   这顶被偶像加持的帽子,在二手市场已经被炒到2000元,居然还是求大于供,当初300元买入的人都笑歪了嘴,但是也不愿意出售,而是自己戴在头上处处耍酷。   闻雪当然又是最早入手的人,就是为了可以进现场去给彭飞他们加油。20进10的晋级赛仍旧采用录播方式,闻雪红着脸去跟Gisela请假,没想到她非常爽快:“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明天就别来了。公司招的新人已经培训完毕,后天就来报到,以后大家都可以轻松一些了。”她又笑着说:“没想到你还是型秀的粉丝啊,平时中午吃盒饭都买便宜的,竟然为了看这个节目,又是买T恤又是买帽子的……你是哪个选手的粉丝?”   闻雪尴尬地笑了笑:“好几个选手我都觉得不错……店长,您也看这个节目?您喜欢哪个选手?”   “我啊,我可不像你们小姑娘追星,我就是在家里看看电视转播。不过,有个唱摇滚的乐队不错,三个小帅哥的那个,据说都是名校在校大学生……叫什么来着?”   “您是说……涅槃乐队?”   “对对对,就是这个!年轻,帅气,干净,满满的正能量,年轻人就应该像这样。看了他们我才知道,原来唱摇滚的也不都非得是留着长发穿着破衣服愤世嫉俗大喊大叫的糙老爷们儿。”Gisela上海口音的普通话说到摇滚居然不由自主带上了儿化音,逗得闻雪呵呵笑个不停。   第二天录播当天,闻雪早早来到演播厅,本来以为早点来能够找到第一排的位子,让彭飞他们一出场就能看见她,结果她发现她想错了。演播厅观众席的最前面几排已经被粉丝团占满了,还有人拿着可以发光的灯箱,上面都是各自支持的选手的名字。闻雪认出了“涅槃乐队”和“金城”,其他名字她都不认识。   闻雪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看着周围穿着DISPLAY“限量版T恤”戴着“限量版嘻哈帽”的年轻男女们,不由得又在心底感叹了一下安东尼真是个老狐狸。   等了好久等得闻雪又快要睡过去的时候,比赛终于马上要开始了。四周安静下来,舞台幕布拉开,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看见6个评委坐在舞台一角,相反那里空荡荡的,等到幕布全部拉开,也没有见到评委们的影子,只有舞台正中一盏聚焦灯下,背对舞台站着一个身影,颀长挺拔,只看得出前面背着一把乐器,舞台上的其它部分都隐藏在一片黑暗之中。观众席一阵小小的骚*乱,闻雪露出了然的微笑,清冷的吉他前奏响起,所有人的人都已经听出了这首歌的旋律,台下一片激动的欢呼声,有人大声喊着:“涅槃乐队!”紧接着,彭飞辨识度极高的磁性嗓音响起: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   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   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和声:谁没在变)   多少次迎着冷眼与嘲笑   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   一刹那恍惚若有所失的感觉   不知不觉已变淡心里爱(和声:谁明白我)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   仍然自由自我永远高唱我歌   走遍千里   ……”   台上的人已经转过身来,闻雪认出彭飞身上正是那年一起去看黑豹演唱会时穿的那件卡通骷髅黑色T恤,只不过他已不再是当初的青涩少年模样,身材也高大结实了不少,原来略显宽松的T恤衫现在穿在他身上,肩宽腰窄,还有健美的胸膛,闻雪觉得自己又要流鼻血了。   台上的灯伴随着贝斯和架子鼓的加入也依次亮了起来,露出马骏言俊美慵懒的笑颜和架子鼓后沉稳斯文的孙鲁一,闻雪注意到他们三人虽然穿着不同款的T恤,但都是毫无违和的骷髅系列,搭配着宽松粗狂的牛仔工装裤,古银色的金属裤链,厚重的驼色麂皮短靴,更显得青春性感逼人,满满的雄性荷尔蒙喷薄而出。这一幕比上次40进20的工作服造型更让人惊艳,而这首深入人心的经典摇滚歌曲,被三个年轻人重新演绎,更多了一份初生牛犊的无畏无悔青春热血,台下观众们开始不由自主跟着一起大合唱。   音乐声结束,台下一片欢呼尖叫,等到工作人员开始往第一排前面搬桌子板凳,才有人发现六位评委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舞台下面,正乐呵呵的看着台上,互相交头接耳咬着耳朵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到这一幕的观众们又是一阵欢呼跳跃。   矮大紧接过话筒,先是面对台上三人说:“因为你们的表演,我们几个评委都被主办方要求腾地儿出来给你们,不过看完刚才的表演,我觉得,这个地儿腾得值!”接着又转过身面对观众:“我今天才发现,坐在台下的视野是最好的,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坐在这儿了,大家有没有意见?”   “没有~!”台下一片欢笑声。   黄耀强拿过话筒,激动地港普都说不清楚了:“这首歌是我们乐队十几年前创作的,我听过它被无数人重新演绎过的版本,你们今天的……是我觉得到现在为止我听过最好的!”台下欢呼尖叫成一片。   主持人凑了过来:“黄老师,我想问一下:把他们的版本和你们当年的版本放在一起比较,您觉得哪一个更好呢?”台下突然安静下来。   “我觉得……不同的年代,不同的感悟,但是摇滚的精神不变。”台下欢呼尖叫声又起,比刚才更响亮,带着观众们的喝彩声:“说得好!”。   那影急不可耐地抢过话筒:“这是我最喜欢的歌之一,也是在KTV快被人唱烂了的口水歌之一,你们今天的演绎,让它重获青春,更向我们证明了,歌手也许会老去,但是音乐永存!”天后眼圈微微红了,闻雪在台下抹了抹眼睛,天后真可爱,她想。   郑匀安静地接过话筒:“这首歌伴随我长大……”   “什么?我有那么老吗?”黄耀强不满的抢过话筒发表意见,台上台下一片笑声。   郑匀笑着拿回话筒:“你不老,是我太小,永远18岁,哈哈哈……这首歌也是我最爱的摇滚歌曲之一,在无数个不得志想放弃的夜晚,它曾经激励着我继续前行。谢谢你们,让我重新感受到了年轻的力量,这也是摇滚的力量!”台上三人一齐向台下鞠躬致意。   刁郎接过话筒:“我不是唱摇滚的,但是摇滚是纯爷们儿的音乐。你们今天,很爷们儿!”   最后,安东尼接过话筒,用他华美的英文发音说道:“我今天观看你们表演的时候,一直在反复后悔一件事:为什么我没有让你们穿上DISPLAY的服装上台演唱?”台上台下一片笑声,闻雪笑出了眼泪。   主持人接过话筒,对台上说道:“你们今天就是明星,希望有一天可以听到你们的演唱会。不过现在麻烦你们赶紧下场,否则观众和评委们可以一直夸下去直到天黑。谢谢!”评委们仰头哈哈大笑,观众席也是一片哄笑声。   彭飞下场前又做了那个手势,引得观众席又是一阵激动,闻雪微笑着默默举起了右手,也许他不知道她坐在哪里,但她知道他会看见,就像他一样。   评委们终于在观众席前面新搭出来的评委席入座,比赛继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开场太HIGH的原因,又或者后面的选手压力太大没有发挥的淋漓尽致,后面几位选手的表演有点沉闷,直到林聪儿和子杰的出现。   林聪儿一身古代仕女造型出场,纱衣层层叠叠,飘飘欲仙,一手古筝弹得高山流水,伴随着她轻灵飘逸的歌声,悦耳至极。子杰一身青衣,书生打扮,几年不见越发的含蓄内敛君子如玉,一管洞箫吹得如泣如诉,相思入骨。歌声、筝声和箫声此起彼伏,连绵交缠,一曲《孔雀东南飞》空灵缥缈,配上台上的才子佳人,堪称视觉和听觉的双重享受。   台下观众听得如痴如醉,闻雪心里暗自点头:没想到林聪儿短短几年能把古筝弹得这么好,想必是下了一番苦功的。她和子杰师兄配合得几乎天衣无缝,不知道他们俩同在北京上学,又发生过哪些故事?   评委们也毫不吝啬地给予极高评价,其中得到现场掌声最多的是矮大紧那句话:“古风歌曲我听过很多,大多追求意境而流于单调,你们音乐中的多样性,带来的中国古风古韵之美感,让我们看到了中国传统文化在年轻一代的传承。谢谢你们!”   闻雪看着台上因为激动和喜悦而抱在一起的林聪儿和子杰,由衷地站起身鼓起掌,衷心地希望他们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所有的努力都应该被真诚对待,不是吗?   比赛继续。   这是闻雪第一次有机会坐下来认真观看整场比赛,她这才发现这二十强里卧虎藏龙,那天送帽子的时候看上去毫不起眼的人,站在这个舞台上都绽放出明星般的光彩。每个选手都个性鲜明,曲风各异,各有所长,身怀绝技。唱HIPPOP的饶舌歌手就有好几个,其中最有意思的两位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一个用上海话说唱,一个用四川话说唱,逗得台上台下一片笑声。还有来自不同少数民族的歌手和乐队,穿着自己的民族服装,用有着自己民族特色的唱腔唱法来唱歌,有的甚至用自己的民族语言演唱,有哈萨克族的爵士,有蒙古族的摇滚,有藏族的天籁之音。还有一个女孩,居然一个人在台上静静地坐在巨大的古老竖琴后面,穿着美丽的水蓝色露肩晚礼服,一边拨动琴弦一边唱歌,让人想起了童话中的美人鱼,更巧的是她唱的歌曲就叫做《美人鱼》。   最让闻雪惊讶的居然是金城。他穿着那天她在店里推荐的黑色高领绞花毛衣,水洗小羊皮棕色机车夹克,紧身原色皮膜牛仔马裤,脚蹬大地色做旧皮靴,平常总是高高立着的“莫西干头”放了下来,柔顺的刘海搭在额前,一改他平常冷酷凶狠的模样,整个人温暖柔软,唱了一首《回到拉萨》,“……在雅鲁藏布江把我的心洗清,在雪山之颠把我的魂唤醒……”。   台下掌声如雷般响起。      ☆、决赛   20进10的晋级赛再一次刷新了收视率新高,成为同时段全国卫视的收视冠军,网络点击量也再创新的纪录,一时间风头没有其他节目可以望其项背。   虽然十强还是由评委最后决定,但是网络上呼声最高的几位选手都进入了名单,包括涅槃乐队,林聪儿和子杰组成的“竹林深处”组合,金城,唱沪语嘻哈的“老娘舅”,蒙古族选手韩中,哈萨克族选手阿丹,藏族选手卓玛,竖琴女孩杨美,乌鲁木齐来的“美丽的冬不拉”组合,和成都的嘻哈选手巴适。   老狐狸安东尼也立刻推出了最新的促销手段“DISPLAY送你进决赛”:购买价值1000元的DISPLAY限量款原色牛仔裤,可以获得型秀决赛的观众入场券。这次活动的商品价格要比之前的T恤和帽子高出不少,但是作为DISPLAY难得一见的基本款无水洗原色牛仔裤,推广的是“穿出你自己独一无二的牛仔裤”概念,不对牛仔裤进行任何出厂前的洗水加工,而是利用牛仔面料的特性,让每个顾客买回去自己通过日常的穿着进行磨损和老化,以达到自然褪色破损的效果,短则数月,长则一年两年,每条普通的原色牛仔裤会根据主人的体型和生活习惯,慢慢形成独一无二的VINTAGE效果,也就是时尚圈一直流行的“复古”“仿旧”“古着”风尚,但不同的是,这条牛仔裤是真正如同它的老祖宗一样,是在主人身上慢慢养成自己的特色的,而不是现代化服装大生产流水线上的产物。这个过程也被时尚圈内人士称为:“养牛”。   在这个二十一世纪第一个十年的中期,当大众们第一次听到“养牛”的概念时,都觉得无比新奇,这不就是牛仔版本的“度身定制”吗?多么高级!还有型秀的决赛入场券送!DISPLAY的其他洗水做旧款牛仔裤要3000大洋起价呢!于是潮男潮女们又纷纷冲向了DISPLAY的店里,试衣间人满为患。当人们穿上裤子出来照了照镜子,又发现原来这个牌子的牛仔裤版型这么好、面料这么赞!提臀收腰收大腿啊,每个人看上去都有着蜂腰翘臀和修长的腿!于是DISPLAY最经典最主打的牛仔系列经过口口相传,从此名声经久不衰,拥有一条DISPLAY的牛仔裤,不论哪种裤型哪种洗水哪种面料,从此成为潮男潮女的衡量标准之一。   老谋深算的安东尼还和电视台合作,安排十强选手参加电视台的型秀决赛宣传短片拍摄,并且赞助了拍摄服装,还亲自安排了造型师来指导搭配。当宣传短片每天在电视台循环播出的时候,全国都轰动了。短片从十强选手海选的镜头开始,切换到现在最新的造型,从一个个平凡无奇的普通人,到特立独行时尚前卫的年轻新星,有的酷帅野性,有的高冷魅惑,有的温暖感性,有的性/感妖*娆,有的纯情妩媚……人们讶异于他们的可塑性,赞叹着他们在比赛中的成长,更惊奇地发现:原来一套好的服装可以让人的整体形象有如此惊人的提升,不异于“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奇。   十强选手的硬照还被挂在了DISPLAY店里的一面墙上,每天都有无数粉丝来到这面墙前合照,顺带着再买买买。看着他们,闻雪不得不在心底再次赞叹安东尼的商业天才。   十强选手正在为最后的决赛做着最后的冲刺。   根据最新公布的消息,决赛赛制将有所改变。和前几次的晋级赛完全由评委打分决定晋级名单不同,决赛引入网络投票和短信投票方式,在每一位选手演唱完毕以后,进行网络投票和短信投票的统计,把两位选手各自累积相加后的投票数进行PK,来决定每位选手的去留。低的淘汰,高的留下和下一位选手继续PK。   残酷的赛制考验着选手们的实力,也考验着他们的意志力。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们,将要第一次站在那么大的舞台上,面对全国观众进行直播,任何小小的失误都会被镜头放大,被亿万双眼睛关注。成败将在此一举。   主办方也非常紧张。这是全国第一个真人秀节目,也是第一次现场真实转播,现场乐队伴奏,现场演唱,现场观众。选手们需要和乐队有非常好的配合,真材实料,真枪实弹。这是一个考验选手也考验主办方的节目,所有的细节都要考虑到,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都要预防到。   为了让选手们有更好的状态更好的发挥,主办方重新调整了选手们住宿的条件,希望他们可以住的更宽敞舒适些,休息得更好些。每天会安排专车接选手们来电视台和乐队一起排练,希望到时候现场可以更好的配合。至于自带乐器的例如涅槃乐队、竹林深处乐队、竖琴女孩,则专门给他们各自安排了一间房间进行排练。并且给所有选手都放了一天假,让他们暂时从紧张的学习排练中抽身出来,好好出去放松放松。   放假这天,彭飞三人回到了自己租来的小屋。虽然已经几个星期没有回来,里面仍然干干净净,客厅餐桌上的花瓶里还插着一束色彩缤纷的鲜花。他看着花温柔地笑了笑,拿出主办方今天暂时归还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熟悉的电话。   闻雪欢快的声音传了过来:“小飞飞,你们回来了?!”   “嗯。今天休息一天,晚上还要回去。”   “啊……那我今天尽量早点下班回来看你!”   “好”,彭飞嘴角翘了翘,“小雪,花很漂亮。”   闻雪那边顿了一秒钟,马上笑了起来:“每个星期我都会换一束新的,你到今天才发现啊?粗心的男人,你喜欢就好!”   彭飞挂了电话,脸上还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马骏言在旁边看着他不由“噗嗤”一笑,他立刻正了正脸色,变回一本正经的高冷模样。马骏言和孙鲁一在旁边笑成一团。   闻雪回来的时候,彭飞把她拉到练功房里,待到很晚才回学校。彭飞三人坐上最后一班公车回了训练营。   决赛的这一天终于来了。   十强选手和评委们早已踩着红地毯在媒体的闪光灯下进入会场到后台开始准备,电视台门口还有不少黄牛走来走去,悄悄问着:“票子有伐?票子有伐?”没有票的粉丝们成群结队的站在会场外面,痴痴地向里张望,希望能有机会看到自己的偶像一眼。   闻雪穿着型秀粉丝标配的DISPLAY的T恤牛仔裤嘻哈帽,背着大大的双肩包进了会场。这一次换到了一间更大的演播厅,现场乐队就在台下,然后是评委区,后面是已经架满了长/枪短炮的媒体区,最后才是观众区。中间宽宽的过道,把观众区和和前面的评委区媒体区隔开,不过阶梯式的结构,让每一排观众都能看到舞台,看得出这是一个非常专业的演播厅。闻雪找了一个最后排靠走道的位置坐下。   晚上七点整,演出开始了。   随着节奏感很强的欢快音乐声响起,十强选手和六位评委欢笑着从后台一个一个走出来,唱着最新出炉的型秀主题曲《我心飞翔》,最后在舞台上站成一排,向台下的媒体和观众们挥手致意。场下一片欢腾,粉丝们都早早占据了最好的位置,举着有着自己偶像名字的灯牌,兴奋地不停向台上欢呼挥手。   开场曲唱完,评委们走下台各就各位,电视台最受欢迎的青年主持人朱瑾走上台开始主持节目。   第一个哈萨克族歌手阿丹,一首《春天里》唱得沧桑而又温暖,得票总数2908472票。   第二个上场的是蒙古族选手韩中,一曲蒙古语《梦中的额吉》纯净悠长,虽然现场没有人听得懂蒙古语,但是很多人都红了眼圈,这就是音乐的力量。得票总数3059745票。韩中胜出。   闻雪看着微笑着离开的阿丹,心中无限惋惜。能走到这一步的选手,都是非常优秀的,很难说谁比谁更好,只能说谁的现场表现更好,谁更受观众喜爱,或者说谁的运气更好。在现在的PK赛制下,越早出场必然是越不利的。可这就是现实,抽签决定的出场顺序,只能说这就是命吧。闻雪继续看向台上。   第三个出场的是“老娘舅”,一首自己创作的说唱HIPOP《咱们上海人》,非常有创意,唱出了上海近几十年来的变化,听得现场媒体和观众笑声不断,可惜全国观众共鸣不足,得票总数2881022。韩中胜出。   第四个出场的是乌鲁木齐来的“美丽的冬不拉”组合,一首《飘动的精灵》充满律动感,让人听了就想舞起来,得票总数3105441。“美丽的冬不拉”胜出。   第五个出场的是“竹林深处”组合,依旧是仙衣飘飘,君子如玉,合奏一首《滚滚红尘》,筝箫和鸣,男女对唱,痴男怨女,古风动人,得票总数3306293。“竹林深处”胜出。   第六个出场的是竖琴女孩杨美,今天她打扮成美人鱼的模样拨动着竖琴,一曲《海洋的眼泪》如泣如诉,得票总数3282894。“竹林深处”胜出。   第七个出场的是来自成都的巴适,一首四川话的HIPOP说唱《明天不上班》唱HIGH了全场,到最后全场跟着大合唱“老子明天不上班,爽翻,巴适的板”,哈哈哈。得票总数3404523。巴适胜出。   第八个出场的是来自北京的金城,他今天又一改上次的暖男造型,重新梳起了“莫西干头”,钉满金属铆钉的重型机车夹克,黑皮裤,黑色军用皮靴,粗重的金属链条,左耳也打着一个金属铆钉,一开口男人力爆棚,一首《新长征路上的摇滚》征服了全场,得票总数3634470。金城胜出。   第九个是藏族选手卓玛,她有着藏族人天生的好嗓子,一首《青藏高原》如同天上之音,绕梁不去,得票总数3300184。金城胜出。   比赛进行到这个时刻,现场气氛无比紧张。只有涅槃乐队还没有上场,看来最后的决战将在两个摇滚选手中进行,一位摇滚歌手对战一支摇滚乐队。最后将鹿死谁手?   ☆、最后的狂欢   比赛已经进入了最后的白热化阶段,摇滚的巅峰对决,最后将鹿死谁手?所有的人都热切期待着涅槃乐队最后的表演,这将决定最终的结果。   当舞台帷幕再次拉开的时候,台上却仍然一片黑暗,正当观众们发出疑惑的诧异声时,一盏聚光灯突然亮了,在舞台边缘投射下一个圆圆的巨大光斑,如同月亮。“月亮”中间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精致的小脸粉黛未施,海藻般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月白色的宽松亚麻长袍用一根本色布的带子松松挽着,没有任何装饰,赤着脚,如同月亮中的精灵。她怀中抱着一把七弦琴,抬头微微一笑,转身向后走去。聚光灯跟随着她来舞台后部,不知何时这里架起了一个高台,女孩抬脚踩着阶梯缓缓上去,一双天足洁白晶莹,身影窈窕柔韧,长发轻轻摆动,如同海洋中随波摇摆的水草。观众们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她走到高台顶部坐了下来,把琴轻轻放在腿上,抬手一挥,清朗自在的古琴声响起,一时间让人眼前浮现起种种场景:清风朗月、对影成双、潇洒自在、不羁浪荡……观众席有人听了出来,大声喊道:“《酒狂》!”   聚光灯突然熄灭了,古琴声也消失了。与此同时,舞台中间的另一盏聚光灯突然亮起,同时又响起了与刚才一样的旋律,但这次是彭飞手中的电吉他弹出的,没有古琴的深沉含蓄,却带着电吉他的金属质感与沙哑粗粝。彭飞一件月白色的亚麻工装衬衫,下摆随意地塞在石磨灰的破洞牛仔裤里,一双白色的帆布鞋,随意又洒脱,恣意又张扬。紧接着贝斯和鼓声也加入进来,重复着同样的旋律,整个舞台都亮了起来。   彭飞手指一顿,接着甩手一拨,电吉他旋律一转,开口唱道:   “此刻我在远方思念你   桃花已不觉开满了西山   如梦的旅程因你而觉醒   我看到终点清静而光明   从人间到天上 从天上再到人间   这生生世世的轮回变幻无常   美人你一直是我的春天   你是我生命中的世外桃源   从人间到天上 从天上再到人间   ……   这生生世世的轮回变幻无常   美人你一直是我的春天   你是我生命中的世外桃源   ……”   整首曲子由始至终,古琴声吟绕不去,时高时低,时强时弱,与吉他声交缠在一起,此消彼长,不舍不分。而贝斯与架子鼓退居二线,只在间歇处偶尔低低地伴奏几声,更多的时候,马骏言和孙鲁一都在轻声地为彭飞做着和声。减少了电子乐器的喧闹,歌声更加干净质朴,磁性深沉,直入人心。   观众们都沉浸在音乐和歌声所描述的美妙幻境里,世外桃源,心爱的姑娘,真挚的情感,自由的人生,多么令人向往!人生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女人们都湿了眼眶,男人们都心生向往。整个演播厅一片沉静,每个人都在沉思。   最后,鼓声淡去,贝斯声淡去,电吉他声淡去,和声淡去,歌声淡去……随着每种声音的淡去,聚光灯一盏一盏熄灭,只剩下高台上方的那一盏,随着古琴声的慢慢淡去,终于熄灭了,现场重新陷入一片黑暗。在黑暗中人们都静静地坐着,仍然沉浸在音乐所带来的美好世界里,直到照明灯亮起来,才如梦方醒,前后左右互相看看,欣慰地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唯一失态的那个人。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掌声一波接着一波,久久不能平息。舞台上的灯也亮了,刚才的女孩不见踪影,只剩下涅槃乐队三位队员沉静着眉眼站在台上,还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不能自拔。   “刚才的表演太精彩了!让我都差点忘了自己还在主持”,主持人朱瑾走上台,把他们拉回到现实中来:“你们好,涅槃乐队的帅哥们。我很好奇的想问一下,刚才你们那位美丽神秘的助攻去哪儿了?”   台下一片笑声,这也是其他所有人心底的疑问。   “我觉得她有着魏晋名士的风流,不愿居于庙堂之上,而喜欢逍遥在江湖之中。”彭飞用低沉磁性的声音说道,眼睛注视着下方的观众席,寻找着。   观众席一片哗然,所有人都开始左顾右盼。希望在自己身边找到那个梦境里的姑娘,媒体的□□短炮纷纷向后调转枪头,连评委们也转过身体好奇地张望,安东尼嘴角的神秘笑意更深了。   已经换好衣服的闻雪坐在最后一排靠边的座位上,一身粉丝标配的DISPLAY服装,大大的嘻哈帽舌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她坦然笑着看着前方。没有人把这个坐在角落不起眼的小姑娘和刚才月亮中的精灵联系起来。   主持人继续说道:“谁会是最后的赢家呢?让我们请上一轮的获胜者上台,金城!”金城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上舞台,和涅槃三人一一互相击掌拥抱,然后站在主持人的另一边。   主持人笑道:“在到了拉票时间。你们各自有一分钟可以向舞台前、电视机前和网络上的观众们拉票,金城从你开始。”   金城接过话筒:“我只想说一句话:今天能够站在这个舞台上,我就是战胜了自己!摇滚不死,激情不灭!”   彭飞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由彭飞接过话筒,声音沉稳安定:“我们想说的是:今天不论最后选择了谁,都是摇滚的胜利。摇滚不死,激情不灭!”   台下欢呼尖叫声响起。主持人好不容易才让现场安静了下来。双方选手身后的大屏幕亮起,一边是金城刚才的最后票数3634470票,一边是个大大的问号。   “涅槃乐队的最后得票是多少呢?大家拭目以待。现在,投票开始!”朱瑾话语刚落,大屏幕上的问号变成了快速滚动的数字。现场观众紧张地注视着台上的大屏幕,场外无数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视或是电脑屏幕,无数双手快速的发着投票短信,或是按动着鼠标按键。   “停!”朱瑾一声令下,大屏幕上的数字停止滚动,人们瞪大了眼睛,4028174票!   朱瑾遗憾地对着金城说:“金城,到了你和观众们说再见的时候了。在离开的时候,你还有什么要和大家说的吗?”   金城坏笑着看向彭飞:“我就想问彭飞一句:你能把刚才那个女孩儿介绍给我吗?”   彭飞面不改色:“不能。”台下一片哄笑。   金城脚下的地面开始缓缓下降,他下巴微抬,一脸桀骜,笑容懒散,双手插袋,一脸无所谓爷就是来玩玩的牛X表情。现场粉丝有人哭倒在台前。   “恭喜涅槃乐队成为第一届DISPLAY型秀大赛的冠军!现在请DISPLAY的创立者和设计总监安东尼先生上台颁奖!”安东尼今天也是一身皮装配着牛仔,经典的DISPLAY造型,配上他异域风情的俊美外型,又引起了现场观众的尖叫声一片。原来他不是闷*骚,是明*骚,闻雪心里想,听说他在国外很少接受媒体访问非常神秘,没想到到中国来这么高调张扬。   所有选手和评委们都涌上了舞台,把冠军乐队围在中间,在欢快的音乐声中欢笑合影。空中飘下彩色的花瓣,媒体的快门闪光灯闪个不停,观众们都站立起来,久久不肯离去,整个演播厅都沸腾了,场外马路旁电视机旁电脑旁无数人欢呼雀跃,如同最后的狂欢。   彭飞被喧闹的人群拥在中间,目光在观众席逡巡,片刻之后他微笑着举起右手,又做出了那个熟悉的手势,人群更加疯狂。闻雪站在出口处,笑着举起了右手做出同样的手势,然后转身离开。他们接下来还有庆功晚会,而她,会在“家”里等他们回来,如同迎接凯旋而归的骑士。   第二天上班的路上,闻雪接到了Angela的电话,让她去公司一趟。一走出电梯,Angela就笑着迎了过来,把她带到最里面一间办公室,开阔的空间,绝佳的视野,连天花板都是玻璃的,抬头可以看见魔都蓝灰色的天空。安东尼正坐在雪白的真皮沙发上,等着她。   “SNOW,你的中文名字好像是这个意思……我想请你把你的那张照片卖给我。”他用英文说道。   SNOW?这是他给她起的英文名?虽然闻雪已经工作了这么久,周围同事都是以英文名相称,只有她还一直用着中文名。不过,SNOW这个名字听起来不错,而且就是她中文名的直译。闻雪没有反驳,只是用流利的英文回答道:“您好,安东尼先生,请问您说的是哪一张照片?”   安东尼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的英文不错,口音比我纯正,是去过英语国家学习或是生活吗?”   “没有,我是在中国的学校里学习的。也许,是因为美剧看得比较多吧。”   “哈哈,你很幽默……我说的是你为涅槃乐队拍的那张黑白照片,参加了你们学校的摄影展的那张。”   “请问……您要这张照片来做什么呢?”闻雪有点疑惑。   “在看到这张照片的第一眼,我就爱上了它。这也是我到现在为止看到的涅槃乐队拍得最好的一张照片,将青春永远凝固在黑白照片中,多么美丽!我打算请他们来做DISPLAY最新一季的模特,这张照片将会在同期宣传中推出。”   “安东尼先生,我个人非常愿意把这张照片送给你为涅槃乐队和DISPLAY做宣传,不过我还要得到他们三位当事人的同意。”   “没有问题,你可以问过他们以后直接打电话给我,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安东尼递过一张精美的名片。   “谢谢您,安东尼先生。再见!” “再见!”   安东尼看着闻雪离开,转身对身边的Angela说道:“安吉尔,这是一个神奇的女孩。她虽然长得不错,但是比她美得多的美女多得是,而且她平时总是收起了自己的光芒,让人很少会一眼就注意到她,可是……天,你不知道她昨天晚上有多么美!就像月亮女神,纯真而又性感,纯洁而又诱*惑。”   “那您有什么想法呢?”Angela疑惑地问道。   “我不知道……她身上有着DISPLAY所追求的女性特质,可是我要先理清自己的思路再说。”安东尼抚了抚额头,陷入沉思。Angela没有继续言语,悄悄地退了出去。      ☆、谁是赢家?   从型秀巅峰之夜的第二天开始,媒体新闻铺天盖地地转播了当晚的精彩片段,番茄台更是在黄金时段重播了正常比赛的录像,网络上同步推出的比赛视频也一度因为登录浏览的用户量太大而造成服务器的崩溃,涅槃乐队作为最后以绝对优势胜出的冠军,理所应当成为众人的焦点。但是三位成员都非常低调,只是按照合同参加了番茄台的采访节目,并不对外接受其它采访,也不承接任何商业广告,于是更显得格外的神秘。   人往往总是这样,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于是三位成员的生活成长经历被扒了出来。以前大众们只是听小道消息传涅槃乐队是由三位名校在校生组成的,现在才真知道,这三位帅哥真的都是名校生,从小到大要么是学霸要么是运动健将,从初中开始自食其力组成乐队,在沉重的学习压力下,也从未放弃追求音乐的梦想,多么励志的一个故事!   清华、J大,还有DH大学虽然在综合性大学的排名中不如前两位,但是几十年来在行业中的第一把交椅是不可撼动的,于是有粉丝开始亲切地称呼他们为:清华哥哥、J大哥哥、D大哥哥,一直反对子女追星的家长们一反常态,第一次开始支持子女关注偶像的动态,第一次没有撕下子女贴在自己房间墙上的偶像图片,只因为这是涅槃乐队。家长们私下里讨论着:“这才是真正的优质偶像嘛……学习好、唱歌好,长得也好!看看别人家的孩子,都是怎么养的?”于是难得的第一次,子女和父母对于“别人家的孩子”态度达成了一致,只因为他们是涅槃乐队。   当然,在一片歌舞升平之中,时不时地也会跳出几个不协调的音符。   首先,有人开始质疑:当晚涅槃乐队作为唯一一支有“外援”的参赛选手,是不是有违规嫌疑?对于其他选手,是不是不公平竞争?   对于第一个问题,主办方在微博上声明:涅槃乐队在比赛之前已经向主办方提出这个创意的申请,根据工作组多方研究,觉得每个选手都可以提出自己的创意和要求,而涅槃乐队作为唯一有能力自带伴奏而不需要主办方为之配备伴奏的参赛选手,他们在不影响主体表演的前提下加入古琴的部分,是被允许通过的。   对于第二个问题,金城和其他多名选手纷纷在自己的微博上表明观点:涅槃乐队是一支非常优秀的乐队,单凭他们把中国古典音乐融入到摇滚中去的这一伟大创意,就是自己无法比拟的。   紧接着,有人开始质疑:涅槃乐队是真摇滚,还是伪摇滚?   关于这一点,媒体上的专家和网络上的群众们不约而同的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涅槃乐队是伪摇滚,是披着摇滚皮的流行乐队,不要以为有把电吉他有把电贝司再弄个架子鼓,就都能唱摇滚了。摇滚追求的是自由、反叛、独立,摇滚的形式是呐喊。而另一派认为,涅槃乐队是真摇滚,他们真正理解了摇滚的真谛。摇滚是ROCK & ROLL,而不是只有HARD METAL重金属,摇滚追求的是自由、反省、真实、爱与和平,并不只是体现在激进的思想、颓废的态度和声嘶力竭的喊叫。所以摇滚应该是多元化的,而涅槃乐队从海选到最后决赛所选的歌曲,和他们为之所作的改编,都表现出了摇滚对于多文化的融合。   而吃瓜群众们则表示:不管别人怎么说,但是总算不用一提摇滚就让人想起那些长发披肩脏兮兮整天大吼大叫的歌手了。   还有一部分好奇的声音在“天涯社区”发帖问道:决赛那天晚上,那个神秘的古琴女孩是谁?   对此,主办方保持沉默。涅槃乐队的三位成员保持沉默。型秀的选手们也保持沉默。   只有网上有人跟帖,声称这位女生是涅槃乐队三人的高中同学,现在和马骏言同校,是彭飞对外承认的女朋友,据说还有“双龙戏‘猪’”的典故。居然还有好事者翻出了三年前D大校园BBS那个著名帖子的截屏,连同那两张模糊的照片,一起上传到“天涯”上,以此为证。   结果,看到这个帖子群众们都一笑了之:这照片里的胖姑娘和那天晚上的月亮精灵哪里可能是同一个人?楼上你是“涅槃黑”吧!   当网上还热热闹闹争吵不休的时候,涅槃三人却根本没空去关心这些纷扰。他们很忙!特别忙!!非常忙!!!忙疯了!!!!   已经进入大四下学期的他们,马上面临着毕业论文和找工作的双重考验,前者决定着是否可以拿到顺利毕业,后者决定着今后几年甚至今后一生人生的走向。于此同时,他们还要作为DISPLAY新一季的代言人,配合进行新一季产品海报和宣传册的拍摄,这是最初参赛合同里就已经注明的条款。只不过当时签字的时候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关系,没想到最后真的走到了这一步,才发现明星这活儿也不是好干的。   于是他们每天要按照安东尼的要求坚持健身,准备以最佳的状态迎接不久以后即将到来的拍摄,同时还要每天泡在图书馆里,或是坐在电脑前,准备着自己的毕业论文。孙鲁一已经回到了实习的游戏公司,之前他向公司请假去参加比赛,没想到死板的日本人在这方面居然非常开通,一口答应,现在还热烈欢迎他回去,说他的这个举动非常符合公司的“游戏精神”。不过等到拍完DISPLAY广告,他也该回北京进行最后的毕业答辩了。   闻雪也很忙!非常忙!!特别忙!!!忙疯了!!!!   那天她回去和彭飞三人商量了照片的事,他们一致同意让闻雪自己决定,说是“你的作品,你做主”。于是她感动之余,给安东尼回了个电话,表明原意把这张照片送给DISPLAY为涅槃乐队助势。结果安东尼第二天就让人送来了一张支票,上面写着“人民币100000元”。闻雪数了数1后面的0,吓了一大跳,赶紧给安东尼打了个电话拒绝。结果安东尼懒洋洋地说:“SNOW,和涅槃乐队的号召力和潜力相比,这是笔小钱,收下它吧。我觉得,很可能有一天,你会后悔把它给了我,所以我现在就想银货两讫。”   “我不懂您的意思……”闻雪奇怪道。   安东尼低声笑了笑:“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闻雪挂了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了彭飞他们,他们也不太明白安东尼的意思,但是都觉得闻雪的照片值得上这个钱,就劝她收下来。闻雪想了想,去了趟到银行把钱取了出来,从银行出来的时候很是胆战心惊,生怕被人跟踪。   分成四份,给了彭飞他们三人一人一份,自己留了一份。推搡了半天,还是因为最后闻雪说大家都要毕业了,需要用钱的地方有很多,不能老找父母要,是不是?三人才收下。结果没过几天,她就收到银行的两条短信,分别告诉她收到汇款两万五千元整。她猜,是彭飞和马骏言。他们没说,她也没再坚持,只是默默记在了心里。   关于毕业后的工作,几个人也曾经一起讨论过。孙鲁一实习的公司热切地邀请他毕业后正式加入公司,他正在考虑,也在看同时其它的机会便于比较,当然还有一个另外重要因素,就是茉莉到时候会在哪里工作,将会决定他的去向。彭飞的专业走在科技的前沿,毕业后如果不出国,多半都是进国家级的研究所,已经有相关单位到学校表达过意愿。马骏言学的国际贸易最是百搭,哪一行都可以做,甚至自己创业也行,所以他整天嘻嘻哈哈一点也不着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至于闻雪,她还在迷惑着。闻雪的毕业论文课题叫做《论买手制在中国时尚行业的可行性》,导师对于她选择的这个课题的评价是:“非常有创新,但是在目前中国时尚行业没有买手制的前提下,对于个人就业没有帮助。”但是闻雪还是坚持着写了下去,她觉得个性化的买手制会是今后时尚行业的潮流,现在没有,不代表今后不会有。但是,对于她现在的就业方向,确实有点尴尬。不过,如果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她不介意在DISPLAY从最接近最终客户和市场的基础店员做起。   在涅槃乐队的成员们经过近一个月的体型锻炼之后,安东尼终于通知他们和几十位工作人员一起飞往北疆雪山下的原始自然村落——喀纳斯,拍摄新一季的宣传,包括广告视频、海报和画册,闻雪惊喜地被通知一起随队前往。   拍摄组整整在这里待了一周。每天在狗吠声中醒来,在马鸣声中睡去,住在当地人原始的木屋里,条件艰苦可是心情畅快。蓝天、白云、雪山、草原、湖泊、河流、骏马、牧羊犬、满面风霜却带着温暖笑容的人们……闻雪觉得,这就是天堂了。   当人们最终看到电视和网络上反复播放的视频、马路上的巨幅海报、免费发送的精美画册的时候,再一次掀起了前所未有的热烈风潮。在各类广告中,涅槃乐队的三位成员带着自己的乐器,身穿DISPLAY各色服饰,变化着种种造型,出现在不同的原始美景中,激情四射的演奏歌唱,年轻、俊美、野性、自由、洒脱、奔放……所有美好的词汇都聚集在他们身上。DISPLAY在中国大地上的时尚地位就此奠定,高高在上,不可动摇。   当初来DISPLAY谈合作的各地代理商们终于等到了Angela的电话。他们放下电话的第一件事就是马上定好最近的机票或是驱车飞往上海,生怕别人会抢先一步。当他们看到摆在自己面前的合同报价和条款时,不由得苦笑,至此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当初自己送上门却被挡在门外。原来真正天才的商人,就如同一头潜伏着的猎豹,蓄势待发,只会在最好的时机一跃而出,将猎物控于掌中,无法逃脱。   他们一边苦笑,一边心甘情愿地快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从此,越来越多的DISPLAY品牌店在中国大地上开出,如同罂粟之花,美丽而又诱惑。      ☆、以你之名,纹我之身   当涅槃乐队为DISPLAY拍摄的广告出现在电视上网络上和魔都最繁华的街道上之后,对此毫无经验的三人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走到哪里都会被认出来,还时不时引起围观,更有粉丝和媒体到学校围追堵截,吓得孙鲁一赶紧逃回了清华校园,吓得彭飞和马骏言没事儿根本不敢回学校,躲在租来的房子里闷头为毕业做着最后的冲刺,偶尔出门还不得不戴上口罩。   DISPLAY决赛刚结束的时候,闻雪也曾经在校园里被指指点点地议论了一段时间,那个“DH摄影展”还给她发了个不大不小的奖,不过她整天要么早出晚归在店里忙着,要么泡在图书馆写毕业论文,实在没心思关心其它的,她就这样被人们渐渐淡忘了。直到涅槃乐队为DISPLAY拍的广告放出来,她终于彻底被健忘的观众们抛在了脑后。闻雪对于这个状态,感觉很满意。   这天,她拎着打包的饭菜走到彭飞他们楼下,却发现身后跟着一个奇怪的男人,年级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瘦瘦小小的,带着副黑框眼镜,鬼鬼祟祟地跟在她后面,看见她回头就会不知所措地停下脚步抬头看天。而这个老小区只有几栋六层楼的老公房,里面住的大多是本地的老年人,子女们都已经买了新房子搬出去住了,居民非常稳定,连出租的房子都很少。因为这里居民的老龄化,没有人关心DISPLAY是谁,也很少和彭飞他们打照面,更是没有人知道现在红遍全中国的那三个男生就住在自己的小区里,成功地让彭飞三人避开了媒体和粉丝,这一点让彭飞他们非常满意,觉得自己当初能够租到这个房子,真是天大的幸运。所以,当闻雪看到这样一个奇怪的陌生人时,心里不由得警惕起来。   她想了想,突然回头转身向那个年轻男人走了过去。“这位先生,请问您有事儿吗?”闻雪笑着问。   年轻男人一阵紧张:“我……没事……没事。”   闻雪又是一笑:“哦,您没事儿啊……”说完站着不动,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你看着我干什么?”年轻男人见她看着自己,更是紧张。   “没什么啊,我刚好也没什么事儿,今天太阳不错,我站在这里晒晒太阳。”闻雪调皮地挑挑眉,龇着牙笑了笑。   年轻男人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看不见太阳的天空,又看了看闻雪,又窘又急,打开背包在里面不知翻找着什么东西,好不容易翻到手机,心里一激动,拿出来的时候不小心带出来一根带子,“啪”的一声掉出来一个东西落在地上。   闻雪一把捡起地上的东西,扫了一眼,然后带给他,笑得却更瘆人了:“周伟周先生,《星周刊》实习记者,您好啊……刚才是在跟踪我?”   周伟小脸一红,看着闻雪明亮的眼睛,一个“不”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嗯。”   “您跟着我干嘛啊?我可不是圈内人。”闻雪好笑地看着他,原来是个初出茅庐的小狗仔。   周伟避开了闻雪的注视:“我刚才吃饭的时候看见你去买外卖,觉得你很像型秀那晚和涅槃乐队合奏的女孩,所以……”   闻雪笑得更灿烂了:“您认错了吧?那个女孩可比我漂亮多了!”   “你…… ”周伟还要说些什么。   “您赶紧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哦……否则我可是要报警了!”闻雪笑着说完,故意凶神恶煞地瞪了他一眼。   周伟蔫蔫地收好东西,低着头向小区门口走去。闻雪看着他走得远了,才转身往彭飞那栋楼走去。   周伟回过身,看着远处渐渐消失的闻雪的背影,心里有点惆怅:他今年传媒大学大四,进入《星周刊》实习,马上就要毕业。今天碰巧在小饭店看见闻雪的时候,心中一阵激动,型秀决赛那天他可是手机短信投票投了不少给涅槃乐队,实打实的粉丝一枚,尤其是那天晚上那个月亮精灵般的女孩,简直让他惊艳,没想到今天居然在饭店门口碰到,于是鬼使神差地跟在她后面一直走到这里。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想跟着她找到涅槃乐队,爆个大新闻,好让自己顺利进入《星周刊》成为正式员工,还是只是想跟着她而已。   有一句话她说错了,周伟心里想,她和那天晚上看到的一样漂亮,哦不,不是一样漂亮,而是更真实、更鲜活、更生动。   闻雪拎着饭菜进了屋,客厅里没有人,她放下东西,打开练功房的门,彭飞正坐在窗前那把折叠椅上,低头弹着吉他低声哼唱着什么,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光,闻雪不由得看得痴了。彭飞闻声抬头,看见是她,招招手让她过去。   闻雪欢快地跑过去,坐在他脚旁的地板上,趴在他腿上仰着头,用亮晶晶的眼睛看他:“小飞飞,吃饭啦!”   “嗯。”彭飞微微一笑,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你先听听这个”。他低头轻轻拨动琴弦,低声唱着:   “春花秋月,青春年少,   往事如风,如同烟渺。   二人同行,江湖逍遥,   红尘浪荡,万事都妙。   你的美,你的笑,   是我能梦想的最美好……”   彭飞独有的沙哑磁性金属感嗓音,冷清中带着温暖,自在中带着缠绵。唱了几句,他停了下来,问道:“小雪,你喜欢吗?”   “喜欢!这首歌原唱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闻雪好奇地问。   “是我。”彭飞淡然道。   “啊……”闻雪迷惑不解地看着他。   彭飞看看她瞪得圆溜溜的眼睛和微张的粉色小嘴,不由得好笑,摸了摸她的头:“小雪,这是我第一首自己创作的歌,也是我想为你写的歌,现在还没成型。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听到最完美的版本。”   “真的!这是送给我的??”闻雪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惊喜地抓住他的胳膊。彭飞笑着点点头,又摸了摸她的头。   “小飞飞,快点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也有礼物送给你!”闻雪催促道。彭飞好奇地挑了挑眉,乖乖地吃完饭跟着她出了门。   闻雪带着彭飞往DH大学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拐入一个小弄堂,两边都是低矮的石库门老房子,外面晒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迎风飘扬,不听见旁边的院子里传来夫妻的吵嘴声和孩子的笑闹声。闻雪牵着彭飞的手,在弄堂里穿来穿去,彭飞突然问道:“小雪,你是迷路了吧?”   闻雪老脸一红:“嘿嘿……嘿嘿……很快就到了。”彭飞勾唇一笑,握紧了她的手。   终于半小时以后,闻雪欣喜地叫道:“找到了!就是这里!”彭飞抬头一看,一个小小的木门上龙飞凤舞几个大字:飞龙纹身工作室。闻雪敲了敲门,门打开露出一张瘦削斯文的脸,长发,脸色是长期少见阳光的苍白色,一开口声音倒是非常醇厚:“闻雪,你来了?”   “你好,小龙师兄。”闻雪笑着打了招呼,拉着彭飞进了门。   彭飞环视四周,只见四周墙壁上贴满了各种纹身照片,一边靠墙还有一张可以调节高度和角度的折叠床,旁边的桌上放着各式纹身工具。他疑惑地看向闻雪。闻雪朝他露齿一笑:“小龙师兄是我们学院视觉设计专业的学生,原来在学校时我们就认识了,他毕业以后自己开了这间纹身工作室。小龙师兄,这是彭飞。”小龙看了看彭飞,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小龙师兄,我想在脖子后面纹这个图案。”闻雪坐下来,认真地在纸上画着,小龙在一旁看她画完,让她脱下外衣露出后颈部,趴在折叠床上开始准备。   当排针在闻雪细嫩的皮肤上走过时,细密的血点渗了出来,闻雪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手不由自主在身旁握紧。一只修长温暖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汗,然后握住她的手,干燥手心传来的热度让她心安。小龙抬眼看了看两人紧握的双手,嘴角弯了弯。   彭飞看着闻雪颈后慢慢显现成型的飞鸟图案,专注的眼神又黑又亮,嘴角一丝淡淡笑意,握着闻雪的手慢慢收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了。”小龙收起纹身枪,拿起纸巾正准备帮闻雪擦去颈后渗出的鲜血,彭飞一把接了过去:“我来吧。”小龙斜睨了他一眼,嘴角笑意又深了几分。   彭飞小心仔细地在闻雪后颈擦拭完,在纹身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疼么?”   “不疼”,闻雪转过身笑着对彭飞说:“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彭飞点点头,揽她入怀,轻轻亲吻她的额头。旁边小龙师兄内心千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有你们这样虐单身狗的吗?这还是在老子的地盘!老子不干了!!正在腹诽,突然听见彭飞说道:“小龙师兄,请帮我也纹一个。”   闻雪和小龙同时惊讶地看向彭飞。只见他走到桌前,寥寥几笔,一朵六角雪花出现在纸上,他转过头,眼神闪亮如同天上星辰,晶莹如同冬日冰雪:“就纹这个。”   闻雪的眼圈霎时红了,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喜悦,小声喊着:“小飞飞……”。彭飞深深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转身在折叠床上趴好。小龙心里咒骂着这对狗男女到处撒狗粮,下手却是干净利落,没有半点马虎。   临走时小龙拿出一管药膏:“这个是进口药膏,纹身专用,可以固色,也可以帮助伤口迅速恢复。洗澡前涂上可以避免伤口沾到水感染发炎,洗完再涂一次,一周后应该就好了。”闻雪接过药膏,和彭飞一起道谢告辞。   走出小木门,两人手牵手穿行在小弄堂里,看着周围极具市井生活气息的场景,闻着各家各户传出来的饭菜香味,觉得岁月静好,只如初见。   闻雪:“我愿你如同鲲鹏,抟扶摇直上九万里,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彭飞:“我愿你如同雪花,永远纯洁美好自由逍遥,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心中的诺言不用说出口,只愿以你之名,纹我之身。      ☆、梦想   五月初,闻雪终于在学校规定的最后期限把毕业论文初稿交了上去,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跟Gisela请了几天假,前段时间店里人手短缺天天加班,闻雪攒了不少调休假,再不用要过期作废了。   Gisela故意调笑她:“该不会是要和男朋友出去玩吧?”被店长当面问起,闻雪不由眯着眼“嘿嘿”傻笑了两声,点了点头。   “上次型秀比赛你去助阵的那个涅槃乐队,里面三个男生都蛮帅的,该不会你男朋友就在里面吧?”Gisela虽然没有年轻小女孩那么追星,但是那么轰动的型秀比赛倒也从不错过。她还记得那天在电视上看见聚光灯下的闻雪时,自己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睛,凑到电视机面前,仔细地看了好久,才敢确认自己没有眼花。于是今天一颗三八的心终于按耐不住,问了出来。   “店长,没想到你也追星啊,下次再见到他们我帮你要张签名照片呗?”闻雪笑着岔开话题,拿起包赶紧逃了。彭飞以后很可能还要和时尚娱乐圈有所联系,她不想多生枝节,给他带来潜在的麻烦。身后Gisela笑着摇了摇头:这个鬼丫头!   第二天一大早,闻雪背着鼓鼓囊囊的双肩包,站在学校门口。不一会儿,一辆小小的北京JEEP 停在她面前,车窗摇了下来,露出彭飞的脸:“小雪,快上车。”闻雪欢快地应了一声,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虽然涅槃的三人现在没有接受任何的媒体采访和宣传,但是因为他们为DISPLAY拍摄的广告一直在循环播出,大众对于他们的喜爱热度不减,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次出行彭飞放弃了一贯以来的公共交通,而是选择了租车自驾,连租车都是用的闻雪的名字和证件。   第一次自驾游的闻雪坐在车上又是新鲜又是好奇:“小飞飞,你啥时候学会开车的?”   “高三毕业那年暑假。”彭飞一边开车,一边回答。   高三暑假?闻雪想了想,觉得面瘫君的办事效率还真是高,高三暑假他好像干了不少事,搞定了驾照,还搞定了……她。哦不对,是被她搞定!   旁边彭飞余光里看见她的表情,不由得好笑,问道:“你在想什么呢?一脸傻笑。”闻雪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睛转了转:“不告诉你!”彭飞不觉莞尔。   汽车一路开出了上海,沿着沪杭高速进入浙江,车窗外不再是繁华的国际化大都市,一路金黄色的油菜花田,绿油油的水稻,农民在田里耕作,不远处是一栋栋的民居,白墙黑瓦,远处山脉连绵起伏,青山绿水白云苍狗,一派江南田园美景。   下了高速,在山谷中沿着蜿蜒小路继续前行,两侧山清水秀,一条小河从山里奔淌而下,不时看见飞瀑流泉,耳旁都是清脆的鸟叫声,空气湿润清新,气温比山外低了不少,带着一丝初春的凉意。   沿着山路盘旋而上,一路溪水相伴,鸟语花香,仿佛进入世外桃源,茂密的竹林深处偶尔隐约看见各式别墅的屋顶,错落有致。最后在山顶的一栋别墅院子外停下,门口一个原木的招牌上几个古朴的小字:“莫干竹海客栈”。   彭飞帮闻雪拿起背包下了车,两人牵着手进了院门。时值春天,院子里各色鲜花开得正好,桃李芬芳,一树梨花压海棠,微风吹过,花瓣如雪飘落,梨树下立着一个秋千,闻雪欢呼着奔了过去,坐在上面开心地晃来晃去,不一会儿头顶和肩头就落上了不少花瓣。彭飞站在她身边,看着她满心欢喜的眼睛眯成了两道弯,只觉得此情此景如同在梦中,心中不由柔情泛滥,却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帮她轻轻推送,面目柔和,眼神深邃,不知不觉自己也是一头一身粉白色的花瓣。远远看去,两人如同画中人,不知不觉一起白了头。   闻雪玩得累了,这才停了下来,拉起彭飞的手,一起走进客栈,登记拿了钥匙来到预定的房间。这座别墅就建在山崖边上,推开窗户,下面就是陡峭的山崖,连绵的山脉重重叠叠蜿蜒而去,前面的山谷中云海翻腾,竹海深处白色的雾气慢慢升了上来。闻雪赞叹地举起手中相机,不停的按动着快门,回头对彭飞遗憾地说道:“小飞飞,良辰美景,有美在侧,我真想弹一曲《归去来兮》,可惜没有带琴来。”   “以后我们出来,你都可以把琴带上。”彭飞站在她身边,看着窗外不停翻腾变幻着的云海,感叹着天地的神奇,也觉得只有古琴声可以与之相配。   闻雪歪着头笑他:“你也可以带把吉他带上,来个unplugged不插电。”   “这个主意不错。”彭飞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今天她没有扎她特色的丸子头,一头卷曲的长发蓬松的散在脑后,更衬托得小脸只有巴掌大小,一双乌黑的圆眼睛转个不停,不知又在想什么怪主意。   两人肩靠肩一起趴在窗台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变化,享受着二人世界的静谧。   “小雪”,过了一会儿彭飞开口说道:“环球唱片公司旗下的经纪公司前几天打电话给我。”   “环球?全球五大唱片公司的那个环球?”闻雪转过头看着他,又惊又喜。   “嗯”,彭飞点点头:“他们想和我签约。”   环球可以算是最为关注华语乐坛的国际唱片公司之一,旗下知名歌手群星璀璨,连歌神都在麾下。环球一直致力于推广全球的优秀音乐和优秀音乐人,对于华语歌坛这些年的进步和繁荣,功不可没。而摇滚作为最为国际化的音乐形式之一,也是环球关注的重要部分,旗下有特色有个性的摇滚歌手不在少数。   闻雪觉得好像在做梦:环球想要和小飞飞签约?这个消息太让人震惊,让她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彭飞继续说道:“前几天导师告诉我,机器人研究所看了我历年的成绩和毕业论文的初稿,表示非常感兴趣,希望我可以去和他们面谈毕业后就职的事情。”   “那你自己怎么想的呢?”闻雪一扫平常的嬉皮笑脸,认真地问道。   “小雪,如果我选择了研究所,就可以留在上海,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稳定的收入,而且人工智能是今后的发展方向,是真正的朝阳产业,在很多人眼中是非常有前途的职业,而摇滚这件事情,玩玩可以,当做职业就不是那么轻松有趣的事情了。” 彭飞注视着远处不断变化的云海,淡淡地说:“可是,如果说当初选择人工智能作为专业是我的理智决定的,那么摇滚就是我的激情和梦想。”   “如果选择了研究所,你就要过上朝九晚五日复一日的生活,这不是你所追求的梦想,是么?”闻雪想了想,慎重地问道。   “如果没有型秀的比赛,就不会有环球唱片的这个机会,如果没有这个机会,我会选择研究所,选择认真地在实验室中研究论证,然后让它与工业化结合,让科技为人服务,不到十年,人工智能一定会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进而改变人类的思维方式,改变世界。”彭飞轻轻笑了一下:“可是,命运将这个机会摆在了我面前……”   “那你就赶紧答应环球嘛!”闻雪向他挤挤眼睛:“有句话说得好:唯有爱与梦想不可辜负。”   彭飞深深地看着她,俯过身去轻轻亲了亲她的嘴唇,转换了话题:“小雪,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啊?”闻雪转了转眼睛,俏皮地说:“我希望能做全中国最棒最有眼光的买手!让每个年轻人都能穿上我为他们挑选的服饰,让我每一季选的collection都能成为时尚的风向标,让世界更美好!”   彭飞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忍不住低声笑着,低下头轻轻咬了咬她小而翘的鼻头:“你的梦想还挺大!可是,里面没有我?”   “当然有啊!到时候,我满世界飞着去挑选美丽的衣服、饰品、家居装饰……,你满世界飞着去开演唱会,然后我们相约在每一个落脚的美丽城市,白天各自工作,晚上一起做饭、听歌、散步”,闻雪一脸向往地说:“等到出差的工作结束,我们就回到自己家里。到时候,你做饭,我收拾房间,最好还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满树木花草,再养一条金毛大狗,房间要大大的外飘窗,还有玻璃的落地门,阳光照进来可以从早晒到晚。放假的时候,我们可以开车带上狗狗去旅行,一起徒步爬山、游泳……不过,我得赶紧学会开车,否则万一梦想实现了,我还没有驾照怎么办?要是开车去西藏,你一个人不得累死?!”闻雪皱了皱小鼻子苦恼着,好像梦想就在眼前马上就要实现,而自己还没有准备好的样子。   彭飞觉得她这个样子煞是可爱,描绘的场景又太让人向往,从身后把她拢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轻说道:“你还忘了一个。”   “忘了什么?”闻雪偏过头奇怪地问他。   彭飞看着她偏过头来就在自己眼前一张一合的粉色小嘴,柔软细腻通透,如同鲜嫩的果肉,传来清新的甜香,禁不住侧头吻了过去,衔住她柔嫩的嘴唇轻轻碾磨啮咬,再伸出舌头与她纠缠在一处,难分难舍。吻了半晌,等到闻雪快要窒息时,他才放过她,轻轻咬住她雪白的耳珠不放。   闻雪被咬得痒麻难忍,转过身抱住他精瘦的腰,把脸埋在他宽广强健的胸口,感受着衣服下的肌肉饱满而有弹性,心跳强而有力,和自己的心跳节奏一起,如同合奏。   “忘了什么?”闻雪继续问道。   彭飞促狭一笑:“你忘了……”   “咚咚咚”突然响起敲门声,门外传来店主的声音:“彭先生,你们订的午餐做好了。”   “好的,马上下来。”彭飞回答了一声,低头神秘地对闻雪说:“先下去吃饭,等会儿还要出去逛逛呢,晚上再告诉你。”   闻雪不满地撅起了嘴,彭飞哈哈一笑,拉起她的手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57章被锁了,唉……作者本人还觉得写得很美,一点也不黄不暴力啊… 已经提交修改,等待高申。希望能够通过… 刚发完上面这条,发现高申没有通过,重新再改…   ☆、越夜越美丽   这家客栈的餐厅就在一楼靠着山崖的那一边,搭了一个大大的玻璃阳光房。虽然客房数量有限,客人也不会太多,但是因为山顶附近没有任何的饭店和便利店,所以客人们基本都会在客栈内用餐,不过这几天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整个客栈冷冷清清,只有他们两个客人。   阳光房内随意的摆放着几张原木的方桌,上面搭着碎花桌布,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玻璃花瓶,里面插着几枝不知名的野花。玻璃窗打开,清新的空气随着山风扑面而来,春日里的太阳暖暖地从玻璃顶棚照下来,整个屋子都沐浴在明媚的春光之中。闻雪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透过玻璃围墙看向外面,雾气已经散去,露出幽深的山谷,一眼看不到底,只有满山遍野碧绿茂密的竹海,在微风中摇摆,传来竹叶被“唰唰”吹动的声音,如同海浪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里太舒服了!真是神仙般的日子!”闻雪舒服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摊开四肢,抬起脸对着太阳,像一朵向日葵。彭飞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慵懒的样子煞是可爱,笑着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哎呀,小姑娘……你这样晒,会把脸晒黑的!我们山里太阳很厉害的,很多客人都要求拉上窗帘的。你皮肤这么白,要不要……?”胖胖的老板娘走了过来,热情地招呼着他俩。   “不怕不怕”,闻雪坐了起来,笑着对老板娘说:“你们这里太漂亮了,像世外桃源一样……晒黑一点更自然更漂亮。”   “我倒想变白一点,你这小姑娘倒是喜欢晒黑,我们有代沟啦,哈哈哈”,老板娘听见闻雪夸奖自己的家,更高兴了:“来,你们尝尝这个茶,我刚才泡好放在这里的,这可是我们自家茶田里种的,我们自己炒的,今年的明前新茶。”   “很鲜,很清冽爽口,有点喝鸡汤的感觉。”闻雪尝了一口,夸赞道,冲着老板娘竖起一个大拇指。她从小跟着李师父学琴,蹭了不少好茶喝,舌头比一般人敏感得多,这壶绿茶虽然只开水简单冲泡,但是“好茶不怕烫”,滚烫的沸水迅速把茶叶的香气和味道冲泡了出来,格外浓郁鲜美,有一种原始的荒野之美。   老板娘笑得胖脸挤成一朵花:“你们先喝着,别喝太多,小心醉茶。菜马上就给你们端上来,都是自己种的菜,自己养的鸡,河里捞的鱼,山里的野味,很好吃的!”说完就扭着胖胖的屁股走了。   不一会儿,瘦得麻杆一样的老板,端着个上菜的大盘子来了,三菜一汤:酒香草头,青椒肉丝,番茄炒蛋,石斛鸡汤,旁边一个小木桶装着热腾腾的米饭。绿白红黄,几种颜色一起摆在桌上,鲜艳明亮,让人食欲大开。闻雪给彭飞和自己一人盛了一碗米饭,拿起筷子,开心地说了声:“开动!”毫不客气地大口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闻雪瘫倒在椅子上,摸着自己的肚子对彭飞说:“小飞飞,以后我们老了,也到山里面造这样的一栋小房子,不用太大,可以自己种菜养鸡,你弹吉他我弹琴,好不好?”   彭飞眯了眯眼睛:“好!”   客栈里还有出租的钓鱼竿、帐篷和山地自行车,彭飞挑了些钓鱼用具背上,和闻雪手牵手沿着门前小路往大山深处走去。胖胖的老板娘和瘦瘦的老板靠在一起,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感叹道:“这么好看的一对儿,又年轻又恩爱,真让人羡慕啊!”   进入山林,气温立刻凉了下来,两旁的竹林里冒出大大小小的竹笋,不时能看见松鼠在林间穿行,还有色彩斑斓的小鸟停在路边啄食着草籽,闻雪蹲在一棵竹笋旁看了好久,抬头对着彭飞说:“晚上我要吃竹笋炒肉。”彭飞噗嗤一笑,把她拉了起来在她屁股上拍了一记,说:“我现在就请你吃竹笋炒肉。”   闻雪白了他一眼:什么时候面瘫君也会开玩笑了   两人翻过两座山头,走了一身的汗,最后在一条瀑布下的水潭边停下,闻雪找了块大石头躺下,彭飞在旁边架起鱼竿,回头一看闻雪缩成一团,撑着脑袋居然睡着了。他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脱下身上的外套,抬起闻雪的上身,把衣服垫在下面,然后也躺了下来,把她搂在怀中。   闻雪被他这么一弄,醒了过来,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迷迷糊糊地说:“干嘛把衣服脱了?不冷么?”   “冬不坐木,夏不坐石,尤其是女孩子。你妈妈没告诉过你么?”彭飞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闻雪闭着眼睛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又口齿不清地说:“你怎么这也知道?跟个老太太似的……”   彭飞气得笑了:这个糊涂蛋!   闻雪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坐了起来,抓住彭飞问道:“小飞飞,你今天中午说的那个,我到底忘了什么?”   彭飞在她嘴角轻轻一吻:“晚上回去告诉你。”看她已经彻底醒了过来,彭飞拉着她一起跳下石头,坐在水潭边,看着鱼竿。   看了一会儿,闻雪早没了耐性:“小飞飞,你唱首歌听听吧?”   “唱歌会把鱼吓跑的。”   “你不唱我唱。”闻雪靠在彭飞身上,看着面前清澈的潭水,听着前方传来的轰隆隆的瀑布声,开口大声唱道:   “山风溪水,狗狗炊烟,热汤木桌,缺了谁?   鸟叫虫鸣,莺声燕语,何苦惹是是非非?   山风溪水,狗狗炊烟,热汤木桌,别喝醉。   就算醉,有了我,会更陶醉。   你说我太傻,人生本匆忙。   花儿身上插,挥挥衣袖吧。我不想要历尽沧桑。   陶醉梦里,紧抓不放,陪我好吗……”   彭飞坐在一边含笑看着她,不时凑过来轻轻亲吻她的耳垂,闻雪笑着躲闪,突然喊了起来:“上钩啦!上钩啦!”彭飞赶紧回头拉起鱼竿,一条二十几公分长的鱼被拉出水面,银光闪闪,煞是好看。   两人兴奋地把鱼放在带来的小桶里,等到太阳开始西下准备回去的时候,桶里已经有三四条鱼在游来游去了。   于是,晚饭变成:竹笋炒肉,红烧鱼肚,清蒸鱼,鱼头豆腐汤。还送了一条给老板娘和老板,乐得他们合不拢嘴,特地给他俩送来一壶自己酿的老米酒。老米酒喝起来又甜又香又浓,不知不觉就一壶见了底,等到酒足饭饱站起身来,才发现脚步有点趔趄。   “这个酒后劲真足啊!”闻雪拉着彭飞的手,笑呵呵地眯着眼,露出醉意。   彭飞笑叹了一口气,向老板娘要了一壶解酒的茶,一手抱着闻雪,一手拿着茶壶上了楼。他给闻雪灌了几杯茶,再把她放平在床上盖好被子,进了浴室。等他从浴室出来时,闻雪已经睡着了,喝了酒后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睫毛一颤一颤的,睡得不是很安稳。他轻轻把她摇醒:“小雪,去洗了澡再睡。”   闻雪哼哼唧唧地闭着眼睛不愿意动,彭飞无可奈何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再次走进浴室,把浴缸好好刷洗了一下,放满热水,试试水温刚好,又拿了她最喜欢的加菲猫睡衣和内衣裤放在一边,才又走到床前,在她耳边低沉着声音说道:“你再不起来,我就抱你进去一起洗。”   闻雪眼睛唰地睁开,赶紧连蹦带跳地冲进了浴室,等她洗好澡走出来时,醉意已经去了大半,穿着加菲猫的睡袍湿着头发,一打开门,看见彭飞正坐在床前望着她。   闻雪欢笑着跑过去,站在他双腿中间,低下头亲吻他的嘴唇,彭飞张开手抱紧她。闻雪一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上的水,一边“咯咯”地笑着。   “小雪,”彭飞坐在床上抬着头,看着她洗完澡后白里透红的脸蛋,平时雪白的肌肤现在都是婴儿般淡淡的粉色,抬手轻轻摸上去,手指下触感湿润细腻柔滑,乌黑的湿发更加亮丽卷曲,如同水草般生机盎然,眉目如画,嘴唇鲜红娇嫩,闪着诱人的光芒。“小雪,”他说:“你的梦想里还忘了一样,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想啊!”闻雪拉住他的脸向两边扯:“快告诉我是什么?!不然……”   彭飞脸色浮现起一丝恍惚的憧憬幸福笑意:“你忘了……还有,我们的孩子。”   闻雪瞬时呆住,忘了自己的嘴巴还张开着,低头看着彭飞的脸,小心地眨了眨眼。孩子??这个事物好像从来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过。一个哇哇着落地不停哭喊着的婴儿,不停地要吃要喝要拉屎,按照亦舒小说里的说法:这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   彭飞看着她呆呆的样子,不由好笑,按下她的头吻了上去,用自己的唇堵住她的,舌头顺着张开的小嘴进去,在里面勾舔拨弄了半天,把她的魂勾了回来,才放开她,继续说道:“小雪,毕业了我们就结婚吧。”   闻雪又惊又喜的不可置信:“小飞飞,你在向我求婚?”   彭飞深深地注视着她,眼中有浩瀚星空,中间却只映着一个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是,我们结婚吧。我要你成为我的女人,我要你的名字写在我的户口本上,我要你为我生孩子,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闻雪鼻子一酸,抱住他的头,重重的点头:“好!”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彭飞抬起头亲吻着她的下巴,闻雪的浴袍微微松开,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部线条,脖子上挂着彭飞送的那根银色的雪花项链。彭飞虔诚地拥抱亲吻……留下一朵朵瑰丽的花朵。   闻雪身体轻轻颤抖,彭飞的吻滚烫热烈,让她不能思考,只能感受着他传送过来的浓浓迷恋与爱意。   闻雪觉得自己再也站不住了,她轻轻推开彭飞,看见他眼中的暗黑光芒,微微一笑,抬起手轻轻拉开了蝴蝶结,在灯光下莹莹的发着光,竟然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让人惊心动魄。   彭飞一声低吼,一把紧紧抱住闻雪,把头深深地埋在她身前,深深地吸着气。   闻雪轻轻摸着他的头发,手指从短发中穿过,低笑了一声说:“小飞飞,我愿意。”   彭飞闷声低笑,声音低沉暗哑,肌肉流畅结实,小麦色的皮肤在灯光下散发着金色的光芒,逆光中他的脸更加冷峻,五官深邃立体,如同神祇,只有眼中闪着火光。   闻雪跪坐在床上抬头看他,满眼欢喜爱意。彭飞跪坐下来,俯身亲吻她,如同膜拜心中的圣女。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被锁文了… 删减掉六百多字,总算通过了。   ☆、选择   当进入的时候,闻雪还是疼得闷哼一声,抱在彭飞后背的手指禁不住用了力。彭飞两手撑起,看着身下闻雪疼得微微皱起的眉头,海藻般的长发披散在枕上,眼神迷蒙带着一层水气,天真的脸庞,性*感的身体,魅*惑的表情,如此矛盾的融合在她身上。   他轻轻拿过闻雪的一只手,放在嘴边亲吻手指,眼神幽深,浑身散发着迷人的危险气息。闻雪觉得指尖又酥又麻,一条条电流从指尖直窜到心头再到脚尖,又麻又痒,禁不住动了动身体。   彭飞眼神一暗……从最初的试探,到后来的痴狂,幸福感和满足感一浪高过一浪,直到天堂。   当绚烂的烟花最终散去时,两人筋疲力尽,相拥而卧。彭飞从身后拥住闻雪,拨弄起她卷曲的长发,轻吻她颈后的飞鸟纹身,突然想起了什么,暗哑着说道:“小雪,以后只许在我面前放下头发。”   这句话他早就想说了。自从那次型秀决赛中闻雪披散着长发站在聚光灯下被亿万人注视,他才意识到披散着长发的她有着海妖般的惊人诱惑,纯真而又性感,耀眼得让人不能移开注视的目光。今天,当她在他身下时,更是如同大海中的美人鱼,在飘曳的海草中低吟歌唱。   一想到她这样美丽的一面会被别人看到,彭飞就莫名的不快和隐隐的不安。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什么曾经让他放在心上,除了摇滚和她。   闻雪浑身无力,又困又乏,“哦”了一声,就又睡了过去。彭飞抱起她,小小圆圆的身子,让他想起高中时那个成天扎着丸子头穿着超宽松的衣服背着古琴翻爬学校大门的圆脸小胖妞,那样的她早已深深地刻在他心里,却没想到现在的她长成了这幅美丽的模样。还好只有他足够幸运,能够看见她最美的样子,彭飞心里暗自庆幸。   彭飞抱着闻雪进了浴室,替她轻轻擦洗,看见自己在她身上留下的一朵朵荼蘼之花,心中又是一动,可是看着闻雪累得睁不开眼的样子,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吻在那一块块红紫之处,心中满满的幸福满足。   擦洗干净之后,彭飞用一块大毛巾把闻雪包好,只露出小小的精致脸庞,打横抱回卧室,放在另一张干净的床上,然后拆下刚才睡过的那张床单,放在浴缸里轻轻搓洗上面的血迹。   小雪不会愿意留下血迹的床单被店家看到的,彭飞想着,嘴角不自觉地挂着一丝微笑。   第二天早上,闻雪是被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和清脆悦耳的鸟叫声叫醒的。她揉了揉眼,和往常一样转过身搂住彭飞的脖子,突然发现身体接触的感觉与平常不同,她悄悄揭开被子一角往下看去,立马红了脸,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昨夜的一切像电影般一幕幕倒叙而过,想起昨夜彭飞那不同寻常的温柔、热烈、霸道与狂乱,闻雪心中一片甜蜜:原来面瘫君冷清的冰山外表下,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头顶传来彭飞的低笑,冰凉的嘴唇落在她的额头、眼皮、鼻尖、嘴唇上,细细亲吻,温暖的大手在被子中把她拉过去紧贴身旁那具颀长健美的身体,腰腹上顶着一处火热坚YING,正在蠢蠢欲动。   闻雪想起昨天那处巨大,咽了口唾沫,往后缩了缩,可怜巴巴地哼哼:“疼……”。   “一会儿就不疼了,乖……”彭飞抬起她的下巴亲吻着,沙哑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诱惑着她。   “会有宝宝的……”闻雪被他亲的晕晕乎乎,含糊不清地说道。   “有了更好,我养你们。”彭飞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呢喃。   闻雪甜蜜一笑,抱紧彭飞。彭飞把脸埋在她的颈窝,深深地嗅着她的清幽香气,如同山间泉水般清透,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渴望,带领着闻雪,一次又一次地登上极致的巅峰。   古人说: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两人在莫干山住了几天,每天徒步爬山钓鱼抓鸟,忘却一切尘世间的俗事,只觉得这世外桃源中只有你我,却不知今夕是何年。   等到离开那日,闻雪和老板老板娘挥手告别,答应来年有机会再来住上几天,这才恋恋不舍地坐上汽车,踏上了回魔都的路。   彭飞一手控制着方向盘,一手拿起闻雪的手亲吻着手心,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到魔都,闻雪又投入到了水深火热的学习与工作中去,一边在店里上班,一边修改着论文第二稿。彭飞除了在“家”里修改论文,也常常一出去就是一整天。从浙江回来后这半个月,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好好坐下来吃顿饭。   茉莉已经在魔都找到一份工作,进入一家私立学校做老师。老孙准备接受那家日本游戏公司的OFFER,来魔都与茉莉相聚。   马骏言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就这样,毕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切未知就在不远的地方,等待着不经世事的他们踏进。   这天,闻雪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您好,是闻雪小姐吗?我是环球唱片公司的Emma,我想约您出来谈一谈有关彭飞的事”,电话那边的声音礼貌而又甜美。   闻雪和Emma约在DISPLAY旗舰店附近的星巴巴见了面,虽然以前从未见过,但是闻雪一进门就认出了她,她和安东尼的助理Angela有一种共同的气质,专业而又谦逊,自信而又宽容。也许,这就是身为高级白领职业女性的特质?闻雪心里想着。   Emma已经帮她点好一杯拿铁,笑着说:“我觉得你会喜欢。”笑容随意温和,好像两人是熟识多年的好友。   闻雪说了一声“谢谢”,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虽然她喜欢更喝茶,但是咖啡的味道倒也不让她讨厌。   “闻小姐,今天特地找您出来,是为了彭飞的事,”Emma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大半个月前,我们向彭飞提出了签约的建议,您大概已经知道了吧?”   闻雪点了点头。   Emma笑了笑:“果真您是他最亲近最在乎的人,看来我们旗下的狗仔工作做得不错。”   闻雪挑了挑眉:“Emma小姐,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当时我们提出想要和他签约,彭飞先生表示要先考虑考虑,再给我们答复。”Emma笑容不改:“半个月前,他主动和我们联系,表示愿意坐下来详谈。可是当他看过合同条款之后,却立刻拒绝了我们。”   闻雪不解地问道:“你们的条款里都有些什么?”   “其实这份合同可以算是我们环球公司对乐坛新人的标准合同条款。因为新人需要公司投入大量的资金和人力进行培养和宣传,当然对新人也有相应的条款限制,以保证公司的利益。”   闻雪没有插话,只是向后靠在椅背上,注视着她。   “这些条款包括:合同期限为五年,五年之内公司将全权代理新人的经济合约,包括音乐、影视、广告等所有作品;五年之内新人必须配合公司的所有要求和活动;五年之内不可做出损害自身或公司形象或是违法的事件;五年之内……不可私自恋爱或是结婚。”Emma继续说道:“彭飞拒绝我们的时候,没有说明为什么,但是我想,这多半和您有关系。”   闻雪坐直了身体,正色道:“Emma,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小飞是独立的个体,他所作的任何决定,我都无条件的支持与理解。”   Emma突然笑了起来:“闻小姐,您没明白我的意思。彭飞是一个非常有潜力的摇滚歌手、优质偶像,他代表的是中国新一代年轻人的梦想,他就是明日之星,假以时日,一定能够成为经典的传奇,时代的巨星!我们公司已经为他度身定制了培养和宣传计划,包括送他去美国和英国的环球公司学习一年,每天可以和无数世界摇滚巨星在一起切磋学习,这是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您明白吗,闻雪小姐?”   闻雪拿着咖啡马克杯的手微微颤抖,她强挤出一个笑容:“Emma,我还是那句话:我尊重和支持小飞所作的任何决定。”她站起身:“谢谢你的咖啡,再见。”   闻雪转身准备离开,身后传来Emma带着笑意而又笃定的声音:“闻小姐,你不觉得你这样说有点自私吗?把所有的压力和选择都放在彭飞的身上,让他为了你放弃自己的梦想……希望你能为他考虑一下,如果你真的爱他的话。”   闻雪心中如针扎般疼痛,不敢回头,快步离开。   回到店里,Gisela看她脸色难看,给她放了半天假,让她回去休息。闻雪晕头晕脑地回到学校,刚在床上躺下,梅清突然冲了进来叫她:“闻雪,楼下有一个男人找你,老帅老帅的,说是你的老乡。”   老乡??闻雪心中奇怪,只好又爬了起来,走到女生宿舍门口,看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外,两鬓微白,但是脸部如刀刻般冷峻,身体站得笔直,一身浅灰色的合体西装,衬得他丰神俊朗,一点不输于年轻人。闻雪从未见过此人,却觉得似曾相识。   “您好,请问是您要找闻雪吗?”她走上前去问道。   男人看向她,眼神冷静锐利,一种上位者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是。你就是闻雪?”   闻雪点点头:“我就是。”   男人的下一句话让闻雪差点吓掉了下巴:“你好闻雪,我是彭飞的爸爸。”   “您好,叔叔……”闻雪没有想到彭爸爸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颇有些局促。   “小飞的辅导员打电话告诉我,小飞想要拒绝研究所的工作,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彭爸爸盯着她,让她无所遁形。   “我……我想,小飞应该有他自己的打算吧。”闻雪支支吾吾。   “自己的打算?他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这些年又坚持自己单独一个人生活,从不主动和我跟他妈妈联系,想法也越来越不合实际!他该不是想把那个什么摇滚,当做今后的职业吧?!”彭爸爸越说越生气。   听到彭爸爸的话,闻雪也隐隐有了脾气:“彭叔叔,您说他不主动和你们联系,请问您们主动关心过他吗?你们和自己的新家庭一起阖家团圆共度春节的时候,想过他的感受吗?这么多年,他都是自己过来的,他早已长大成人,鲲鹏展翅九万里,再也不是你们随便指使和抛弃的小孩子了!”   “你……!”彭爸爸又急又气,却又哑口无言,无法反驳。他深深吸了口气,调整了自己的态度,平静而又温和地对闻雪说道:“你是小飞现在最在乎的人……我曾经无意中在他的手机里看到过你们的照片,他脸上的笑容说明了一切。我希望你能够劝劝他,不要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对于男人来说,事业和社会地位永远是最重要的,他迟早有一天会明白我的苦心。唱唱跳跳的戏子,不过是取悦别人的工具。如果你爱他,就要帮助他走上正途。”   “彭叔叔,我尊重和支持小飞做的任何决定,因为他是自由的。”闻雪望向他,眼神坚定:“希望您也是,如果您爱他。”      ☆、梦想与爱情   周日的晚上,忙了一周的闻雪脱下脚上的高跟鞋,换好衣服走出店门,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明天终于可以休息一天了!   她坐上公交车,来到彭飞的住处,拿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去,灯还是黑的,里面没有人。已经好些天没有见到面瘫君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闻雪心里想着,把花瓶里换上刚才回来的路上新买的鲜花,然后去浴室里冲了个澡出来,坐在彭飞的床上等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分不清在梦境还是现实之中,有人轻轻从身后抱紧了自己,熟悉的清冽味道中混着浓浓的烟味,低沉地在她耳边说:“小雪,我决定进研究所工作,毕业后我们马上结婚。”   研究所?那你的激情与梦想呢?闻雪在睡梦中挣扎着想要张开嘴问他,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急得惊醒了过来,一身汗湿透,却发现身边并没有人,只听见房间外面传来轻轻的音乐声。   闻雪起身打开房门,没有开灯,眼睛适应了黑暗,沿着声音慢慢寻找过去,走到与客厅交接的位置,看见阳台上彭飞正坐在栏杆上,弹着吉他,哼着歌。月光中他的身影看上去特别的落寞,歌声在暗夜中格外忧伤:“越过山丘,虽然已白了头;喋喋不休,时不我予的哀愁。还未如愿见着不朽,就把自己先搞丢……”   闻雪站在黑暗之中,听完了整首歌,直到冻得手脚冰冷,才又慢慢走回了房间躺下,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彭飞回到房间的时候,没有开灯,他静静蹲在床前凝视着闻雪沉睡的脸庞,发现她眼角一滴泪水在月光下晶莹剔透。做噩梦了么?他心里想着,低头轻轻替她吻去,滋味咸中带苦。   闻雪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照在床上,又是一个好天气,她坐起身抬头迎接着太阳,微笑着想。   走出房间,客厅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豆浆油条,还有她最喜欢的粢饭团,花瓶昨晚换上的鲜花已经绽开了,鲜艳的大丽菊在早晨的阳光下散发着清香。厨房传来“滋滋”的油炸声,不一会儿彭飞端着两个荷包蛋走了出来,“小雪,快来吃早饭。”他温柔地笑着看她,阳光从他身后照了过来,明亮得让闻雪睁不开眼睛,有要流泪的感觉。   她用手挡住眼睛,低下头,轻快地答应了一声:“嗯!”   房间里正放着邓丽君的老歌,甜美复古的女声温柔地唱着:“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忧伤的歌声中,两人安静地吃着早餐。   “小雪,我决定进研究所工作,毕业后我们马上结婚。”过了许久,彭飞温柔地开口说道。   闻雪双手难以觉察地微微一颤,昨夜的梦境与现实交错,在她眼前重演,一时间心中疼痛难忍。她放下自己不住颤抖的双手,藏在桌下,平静地抬头看向彭飞:“小飞飞,我们分手吧。”   彭飞不可思议猛地怔住,眼中情绪复杂变幻,受伤、震惊、困惑、痛苦……,半晌他才艰难地开口挤出几个字:“……为什么?”   闻雪接下来的话字字如同尖刀插在彭飞心上:“因为我不想嫁给一个放弃激情与梦想的人,因为我也许并没有我以为的那样爱你。”   彭飞的眼中充满了血丝,如同受伤的野兽,死死地盯住闻雪:“你是说……因为我选择了研究所,放弃了摇滚梦想,所以你要和我分手?”   “是。”   “是不是我答应了环球,你就还会继续和我在一起?”彭飞的眼中升起一丝希望。   闻雪看着他眼中的乞求,鼻子一酸,一颗心如同被千万只手撕扯,碎成片片。骄傲的彭飞什么时候有过这样卑微的时刻?他应该永远是自由自在飞翔在空中的鹏鸟,高傲不羁,难以驯服。   她眼中升起一团雾气,握紧桌下颤抖的双手,强笑着说:“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我们就像两条直线,交叉过重叠过,现在到了要分开的时候了。你的未来一定会鹏程万里,而我也会加倍努力。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她不想告诉彭飞Emma来找过她,也不想告诉他她已经知道了合同的内容,更不想告诉他她知道他为什么要放弃梦想,正因为她知道,所以她不能。   彭飞激动地一把抱住闻雪,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小雪,如果我答应了环球,五年之内就不能恋爱结婚。你……等我,好吗?”   闻雪轻轻挣开他,没有说话。   彭飞落空的手臂僵硬地举在空中半晌,终于慢慢落下,沉重地呼出一口气,脸色恢复了平静,神色比往常更加的冰冷,仿佛那个骄傲的彭飞又回来了。   “你走吧。”他说。   闻雪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走到大门口,回头看了看彭飞,轻声说道:“再见。”彭飞依然保持刚才那个姿势,没有说话。   闻雪红了眼圈,转过身拉开门走了出去。当大门轻轻合上的声音传过来,静坐了很久的彭飞手指不自觉地动了动。   接下来的日子,闻雪和往常一样,过着学校-店里两点一线的生活,只是越发的认真,越发的努力。她的毕业论文已经通过,得到导师的高度好评,被推荐给行业内的权威杂志,等待发表。店长Gisela看着她拼命三郎般的干劲,故意取笑她:“闻雪,你把店里的这些弯弯绕绕都学会了,该不是想抢我的饭碗吧?”闻雪知道她是为了逗她开心,配合地跟着笑笑,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安东尼让Angela带了话来,让她考虑毕业后到DISPLAY公司去工作,职位待定。   一切都好像没有改变,只是从那天之后,她和彭飞再也没有见过面。直到马骏言来找她,为她带来了他的消息。   “小雪,”许久不见的马骏言看上去更加放浪不羁,体型健美有力,健康的淡棕色皮肤,蓬发的活力,如同一头慵懒的猎豹在城市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漫步,他皱着眉头看着她,问道:“你和小飞,怎么了?”   “……我们,分手了。”闻雪挤出一个恍惚的笑容,回答道。   “小飞和环球签了约,很快就要在媒体上公布了。”马骏言用心观察着她的表情:“他本来是要和研究所签约的,不知怎么最后改变了决定。”   闻雪难以觉察地松了一口气,这些天来第一次心中有了一丝真正的欢喜,替彭飞。   马骏言看着她嘴角泛起的一丝笑意,不知是酸楚还是高兴,不由问道:“小飞最后改变决定,不是因为你?”   闻雪避开他的注视,看着远方来来往往的车流,缓缓说道:“摇滚是他的激情与梦想,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他只是遵循了他的内心,我也是。”   马骏言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倔强挺直的腰板,眼神纯净而又坚定,突然想起十六岁那年高中入校第一天看见的那个圆嘟嘟的可爱少女,七年来她如同蝴蝶破茧而出,每一次的蜕变都让她更加美丽,但是这份眼底的倔强和单纯从未改变。   她什么时候学会穿高跟鞋了?他看着她脚上和其他店员一样的红色高跟鞋,思路突然走岔了。   这几年看着她和彭飞相亲相爱,我选择了做他们的好朋友,我错过了些什么?如果她是我的女朋友,面对这种情况,我会不会为了她放弃自己的梦想,而她又会不会为了我牺牲自己的爱情?   他越想越是惶恐,心中惴惴不安,掺杂着莫名的疼痛与叹息,开口说道:“小雪,你这又是何苦?”   闻雪坦然一笑,没有回答,换了个话题问道:“你呢,小马?最近如何?”她认出马骏言穿着一身DISPLAY的当季最新款,不由笑道:“你什么时候成了我们公司的VIP了?”   马骏言低头看看自己,也不禁笑了起来:“安东尼和我签了五年的模特经纪约,这五年我都要为他卖命了。”   闻雪又惊又喜:“你和DISPLAY签了约?你要做专职模特了?!”   马骏言点点头:“安东尼自己注册了一间模特艺人经纪公司,我是他签的第一人。经纪公司不光为DISPLAY服饰品牌服务,还负责旗下艺人的其它经纪合约,包括音乐、影视、广告,等等。”   “那也就是说,你要进军时尚娱乐界了?”闻雪重重地锤了他一拳,笑道:“哈哈,你们都要成大明星了!”突然想到“你们”所指的另一人,闻雪的眼神又立刻黯淡了下来。   马骏言看着她怅然若失的样子,心中一阵酸楚,突然开口说道:“小雪,你知道么,环球也曾联系过我,要和我签约。”   闻雪讶异地看着他,她从来不知道这件事。不过想想也很合理,环球为什么不签下整支涅槃乐队呢,这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我拒绝了。”马骏言继续说道。   闻雪不解地问:“为什么?”虽然安东尼在时尚界的地位不凡,但是论起乐坛的影响力和公司实力,环球作为全球五大唱片公司之一,是他所望尘莫及的。   “因为我发现我还挺享受聚光灯下万众瞩目的感觉,因为我不想永远站在别人身后做个配角。”马骏言转过头看向闻雪,眼睛又黑又亮,如同森林中猎豹的眼睛:“小雪,在你的生命中,我也不想永远做个配角。”   送走了马骏言,闻雪又接到了茉莉的电话,约好晚上两个姐妹淘一起独自去偷/欢,没有男人,只有闺蜜。   当她们在火锅店里坐下,隔着热气腾腾的火锅,茉莉突然开口问道:“雪团子,你最近还好吧?”   闻雪看着茉莉关心的眉眼,鼻头一酸,点了点头,故意夸张地用手在嘴边不住的扇动:“这个火锅好辣!”   茉莉白了她一眼:“老孙说彭飞最近很不好,特地让我来看看你。”   “彭飞他……不是签了环球吗?为什么很不好? ”闻雪强装不在意地问道。   “老孙说他整个人情绪特别低落,烟抽得特别凶,以前难得和他们一起抽一根的……以前他嘴上老是挂着你的名字,现在基本提都不提,也不让他们在他面前提……你们到底怎么了?”   在从小到大最好的闺蜜面前,闻雪突然有了一丝软弱,她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带着恍惚的笑意,简单地讲述了和彭飞分手的事实。   茉莉看着她脸上空洞的笑意,觉得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为什么不说你等他?”   闻雪笑得像哭一样:“五年?我相信我自己,我也相信他,五年不算长,很快就过去了。但是,彭飞应该是一只自由自在的大鹏鸟,而不应该是我手中的风筝。我不想成为羁绊着他前进脚步的那根线。”   茉莉摇了摇头:傻丫头,也许他就想做你手中的风筝呢?感情的事,谁又能说的清?      ☆、当爱已成往事   时光流逝,当魔都经过了漫长的雨季,进入了闷热的夏季,年轻的女生穿上了短裤或是短裙,高校的应届毕业生们纷纷结束了答辩,等着最后拿毕业证书的时候,闻雪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彭飞。   这是闻雪记忆中他们五个人在魔都的最后一次聚会,不,应该说是闻雪记忆中他们五个人的最后一次聚会了,从此再也没有聚齐过。   那是为了庆祝孙鲁一终于如愿以偿来到上海定居,从此可以和茉莉相聚相守,再也不用两地奔波,整个聚会气氛热烈,每个人都在欢笑,互相敬酒,说着祝福的话语   这样真好,闻雪看着他们笑着,灵魂却漂浮在高处:这样真好,所有的人都找到了自己追求和努力的方向。我也要加油啊!闻雪想着,鼓励着自己:虽然前途迷茫,但是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不是吗?时间会治愈一切伤痕,时间也一定会让我成长。   整场聚会,彭飞没有同闻雪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一眼都没有看过闻雪。有时候闻雪偶尔望过去,想和他微笑着打个招呼,却只看见他冷淡的目光从她面前扫过,没有任何停留,也没有任何波动,好像她是透明的。   “对一个人最大的轻蔑,不是痛恨,而是漠视。”闻雪突然想起这句话,好像是某本古龙小说中看到的,当时只是一笑而过,现在想起来却觉得特别的应景。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扭过头去。   这场聚会中,最开心最幸福的就是孙鲁一和茉莉。因为开心,所以多喝了几杯酒;因为多喝了几杯酒,茉莉这天难得的话多。她把头靠在孙鲁一的肩上,俏丽的脸庞红扑扑的,举起左手让大家看她无名指上的戒指:“环球公司联系老孙的前一天晚上,他就向我求婚了!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孙鲁一沉稳的脸上也是满脸的幸福和憧憬:“终于毕业了!我的梦想就是能和茉莉结婚,生一堆的孩子,一家人幸福地在一起生活一辈子!”   马骏言在旁边打趣:“请注意计划生育。”   孙鲁一沉醉在自己的梦想之中,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一脸向往地继续说道:“我会努力工作,努力赚钱养家,我要让茉莉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茉莉甜蜜地抬头看他,紧紧握住他的手:“我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闻雪看着茉莉幸福满溢的笑脸,心中又是为她高兴又是羡慕失落,强打精神堆起笑脸,举杯向他俩庆贺。对面彭飞的脸上带着讥诮的笑意,冷冷地看着她。   马骏言心中暗叹一口气,举起酒杯笑着大声说:“来,为我们即将到来的新生活,干杯!”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最终要曲终人散,各奔东西。   闻雪坐在回学校的末班地铁上,车厢里只有几个晚归的乘客,都脸色疲惫,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她眼前闪现出一幅幅画面,七年来和彭飞相处的点点滴滴,如同一部蒙太奇的电影,每一个细节都那么清晰,冷峻的彭飞,温柔的彭飞,宠溺的彭飞,热情的彭飞,霸道的彭飞,狂乱的彭飞,伤心的彭飞,卑微的彭飞……每一个镜头都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里,她的心窝里,和她融为一体,难以割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她这才发现,他早已成为她的一部分,她就是他,他就是她。   闻雪捂住脸无声地哭泣,泪水如泉水般喷涌而出,沿着指缝流淌下来,滴落在腿上,不一会儿就是一滩浅浅的水印。从分手的那天到现在,过了那么久,终于在这个无人关注的角落,她尽情释放出自己的眼泪,和过去说再见。   这天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闻雪,她就这样从每个人的生活中消失了。当他们发现的时候,那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茉莉看着手中一直重复着“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手机,愣了半晌,赶紧分别打了个电话给孙鲁一、马骏言和彭飞,三个人的反应各自不一:孙鲁一首先是安慰她让她别担心,马骏言只回了一句“我去宿舍找找看”就挂了电话,而彭飞则是冷冷地说了一句“知道了,谢谢。”就传来“滴滴”的忙音。   茉莉放下电话,又是担心又是气愤:没想到这个彭飞一分手就这么薄情寡义,枉费了闻雪为他操尽了心!   马骏言找到了文芳。文芳睁着小鹿般温柔的眼睛,奇怪地问道:“闻雪?她半个月前就离开学校啦,好像有什么重要的急事要离开,还让老师把她的毕业证直接寄回老家。就是和你们出去聚会回来后的第二天,她就收拾了行李走了。”   马骏言一颗心迅速下沉:“她看上去情绪怎么样?”   “情绪?挺好的啊……笑眯眯的,和每个人都拥抱道别,还一直遗憾不能和我们一起吃最后的散伙饭呢。”文芳被马骏言的脸色吓了一跳:“怎么了?闻雪出什么事了么?”   “……没什么。如果闻雪和你联系,请务必麻烦你告诉我一声。谢谢了!”   马骏言谢过文芳,来不及理会她疑惑的目光,迅速离开,一边走一边拨出一个很多年前就存在手机里的电话,虽然他只曾经拨出过一次,但是不知为什么尽管已经换过好几次手机,这个电话号码却始终在他的电话簿里。   “阿姨您好,我是闻雪的同学,请问她回家了吗?”当电话那头传来洪亮的女声,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而又随意地问道。   “小雪啊,她不是在上海找到工作了吗?她半个月前打过电话回来,说公司要派她去进修,封闭式管理,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经常打电话回家,让我们自己注意身体,还汇了一万块钱给我,让我和她爸爸多买点肉吃。这孩子,长大懂事了!”电话那边的闻妈妈絮絮叨叨,听得出心情非常愉快。   “那她告诉您她去哪里进修了吗?”马骏言按耐住内心的焦躁,小心地问道。   “没有啊……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怎么啦?今天早上还有一个男孩子打电话来问小雪的事情,好像叫什么飞的……”闻妈妈的语气开始有一点疑惑。   马骏言赶紧挂了电话:“没什么事儿,谢谢您,阿姨。”   放下电话他站着发了会儿而呆,又拿起电话说起流利的英文:“你好安东尼,请问闻雪还在你们公司工作吗?”   “Snow?她半个月前递交了辞职信。这个女孩太有意思了,实习工作的辞职信写的比其他正式员工的辞职信还要认真……呵呵,我真是越来越喜欢她了。她不来为DISPLAY工作,真是一个巨大的遗憾!”电话那头安东尼性感慵懒的声音调笑着:“骏言,我越来越觉得她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DISPLAY女神原型,她生来就应该是为DISPLAY工作的,真可惜怎么也没能挽留住她,连她最缺乏也最喜欢的钱也不能……真是让人奇怪……”。   马骏言一边在心底暗自咒骂着安东尼资本家的丑恶嘴脸,一边想着闻雪可能会回DISPLAY工作,不得不笑着说道:“如果你有了她的消息,请通知我一声,谢谢。”   “如果她再回到DISPLAY,我会把她藏起来,让你们都找不到,哈哈哈……你们这些愚蠢的年轻人,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人生这么短暂,你们却不珍惜。”安东尼怪腔怪调地说着,一副促狭的样子。   马骏言气急,恶狠狠按断通话,又拨出一个电话,那边一接通,他就劈头盖脸地骂过去:“我草,彭飞!闻雪不见了,你知道吗?!”   电话那头没有人说话,只隐约传来忧伤的歌声:“当时光匆匆流过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马骏言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破口大骂:“你他妈的还在这里听歌!你还是不是人啊!闻雪当初选择了你,真是瞎了眼!我真后悔当初看见你俩在一起你情我爱的,就对她放了手!她跟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你他妈的就知道你的摇滚梦想!你就知道你伤心你难过,好像她和你分手就是她对不起你,就是她欠了你,就是她自讨苦吃,就是她活该!我现在觉得,闻雪和你分手,简直是她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因为你不配!”   “你说够了没有?”电话那头传来彭飞冷冷的声音:“我要给她幸福的生活,她弃之若敝;我让她等我五年,她不愿意。她现在要去寻求自己的幸福生活了,我应该祝福她。你也应该高兴,因为你终于有机会了。不是吗?”电话里传来满满的嘲弄。   马骏言怒极反笑:“彭飞,你他妈的说出这样的话,还是人吗?闻雪为你牺牲了什么,你难道真的不明白?”   “牺牲?我不需要她的牺牲!她在决定牺牲之前,有没有问过我的想法?!”彭飞的怒火腾腾升起。   “是谁一直在说摇滚是他的激情与梦想的?是你!你让她觉得自己就是挡在你追求激情与梦想道路上的一颗绊脚石!换了是你在她的位置,你是不是能比她做的更好?!”   “我没有!”   “是,也许你并没有想让她觉得自己碍了你的路,也许你觉得她可以等你五年,等你功成名就以后和她结婚,这就是你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可是你想过吗,你们怎么在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狗仔眼皮底下瞒天过海?如果你们的恋情被曝光,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你们公司会对你有什么处罚?违反合同条款的你,会陷入什么困难处境?”   “这些我都他妈的不在乎!”   “是,你他妈的可以不在乎。但是闻雪不能!”马骏言冲着电话吼道。   电话那边半晌没有回音,哀怨的女声还在低声吟唱:“……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歌声中夹杂着隐隐约约的啜泣声,低沉的如同幻觉。   “我他妈的真想揍你。”马骏言吐出心中一口闷气,挂了电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   经过了最初的慌乱,在意识到自己的无能无力和无可奈何之后,所有人的生活都慢慢恢复了平静。   马骏言开始频频出现在各大T台秀场,成为时尚圈炙手可热的新星。   彭飞和环球签约的消息正式公布,签约的第二天就飞往纽约,开始为期半年的纽约进修之旅。   孙鲁一和茉莉在毕业之后很快举办了婚礼,虽然宴请的宾客不多,大多都是同学和同事,但是婚礼气氛温馨浪漫,宾主尽欢。   彭飞特地从纽约飞回上海参加最好伙伴的婚礼,虽然行程低调,但还是被知道了消息,从一出了机场就被粉丝和媒体包围,一直跟到婚礼现场的门外,差点抢了主人的风头,吓得其他同学纷纷表示:以后谁结婚都不能再请彭飞了!   婚礼上彭飞和马骏言作为伴郎出席,让这个圈外人的婚礼也备受瞩目。不过全程两位伴郎没有任何交谈,于是又传出了“彭飞马骏言昔日队友为何反目?”的猜测,一时网络上各种传言纷扰而至,却被两位当事人各自一笑了之。   让人奇怪的是,作为茉莉最好的闺蜜,并没有看见闻雪的影子。有好事者私下偷偷打听,却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灯火辉煌的繁华都市高楼大厦之中,有几双眼睛各自望向漆黑一片的夜空:小雪,你在哪里?      ☆、梅里雨崩   灯火辉煌的繁华都市高楼大厦之中,有几双眼睛各自望向漆黑的夜空:小雪,你在哪里?   ……   梅里雪山。   秋天的滇西北已是一片金黄朱红,空气寒冷清冽,太阳明亮到灼眼,连绵不断的雪山蜿蜒而去,天空碧蓝如同海洋。   雪山深处的一处山谷,被群山环抱,不通公路,只能从公路最近的村落开始,徒步或是骑着骡马走六七个小时的山路,翻过几个山头,才能进入。山谷中有着大片的绿色草原和金黄色的青稞地,靠近雪山是茂密的原始森林,雪山融化的冰泉水从山顶顺流而下,汇流成河,奔腾不息,山谷中到处都能听得见“轰隆隆”的回声。雪山脚下有一个小小的自然村,十几户藏民世代居住在这里繁衍生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马匹在草原上悠闲地吃草玩耍,渴了就去喝两口冰泉水,公鸡带着自家的母鸡在院子里巡视,狗狗们成群结队的打闹,俨然以地主自居。   闻雪坐在一家藏式民居的小院里,闭着眼睛晒着太阳,脚边卧着一只金黄色的大狗正在呼呼大睡,还不时地在睡梦中龇牙咧嘴,发出低吼,四条腿不时抽搐两下,睡得甚是辛苦。   闻雪懒洋洋睁开眼睛向下看看,不由得好笑,俯下*身轻轻摸了摸狗头,柔声安慰了两句,大狗慢慢放松下来,安稳地睡去。   民居里走出一个矮胖的妇人,穿着传统的藏式服饰,看到她正弯腰摸狗,急忙走过来拦住,普通话略显生疏,还带着重重的口音:“小雪,你别老弯腰,对腰不好!”   闻雪慢慢直起身,笑道:“央金阿玛,没关系的,我应该多活动活动。”   央金看着她,担心地说:“你们这些城里的娃娃,从小没吃过什么苦。我们高原条件艰苦,平原上的小毛病在这里都可能变成大毛病,高原上感冒都有可能要了你的命。你现在这个样子,可不能大意。”   闻雪扶着椅子站了起来,笑着说:“好好好,我听您的,您比我妈还要严格!”   央金看着闻雪手脚灵活地又拿出那张破旧的垫子,铺在院子里太阳能晒到的地面上。这垫子看上去用了很久的样子,颜色都已经褪色,变成了旧旧的粉红色,但是闻雪还是舍不得扔掉,每次用完都要用半干的毛巾擦拭干净,再放在阴凉通风处吹干,才又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闻雪刚住到她家来的时候,每天早上都要在院子里“练功”,把身体凹成各种奇怪的造型,叫什么“瑜伽”?看得她心惊胆战,后来时间长了,忍不住天天在闻雪耳边唠叨,她才收敛了些,只是做些简单的动作,拉伸筋骨。   央金看着闻雪脱下身上的藏袍,露出玲珑的曲线,饱满的胸部,高高凸起的腹部,再配上她脸上晒出的高原红和明媚的笑容,格外的好看。   “我今天早上在山上捡到几根虫草,进去给你熬点牦牛骨头汤喝。你自己慢慢做,当心点!”央金嘱咐道。   “是!” 闻雪欢快的声音如同银铃般清脆。   高原的日照特别的强烈,昼夜温差很大,闻雪深呼吸,在阳光的照耀下做完一套简易动作,感觉浑身有一股温暖的能量感在流动,身心舒畅。她看着不远处梅里雪山的主峰卡瓦格博雄壮高耸的金字塔造型,和主峰两边形态各异神秘美丽的“梅里十三峰”,听着冰泉山水撞击石壁的声音,觉得内心无比的宁静。   最后那次聚会的前一天,她因为例假的迟到和时不时的恶心呕吐而惴惴不安,终于红着脸走进药房买了一根“早早*孕”。当看见那个小小的窗口上慢慢出现两根红线的时候,她脑中一片空白,又冲进药房买了第二根,结果还是一样。她又急忙上网查询各种相关信息,当看到某专业医护网站Q&A“即使体外释放,也有可能怀孕”的解释后,一时间惶恐、无助、迷茫……排山倒海般将她淹没。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接下来那一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强装笑脸度过的那个夜晚,但是当看到彭飞那冰冷讥诮的笑容和穿透她的无视目光,她惶恐的心突然沉静了下来。那一晚,她流了这辈子都没有流过的那么多的眼泪;那一晚,她决定和过去说再见。   每个人都要学会和自己独处,因为……你终将会是一个人。   于是,第二天她早早的起床,安排了所有的事情,背上简单的行李,把“如雪”和瑜伽垫一起装在琴箱里,买了一张去云南的火车票。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她不知道如何道别。   当她走出昆明火车站的时候,抬头看着在魔都好久未曾见过的蓝天白云,脚踏这片红土地,眼前不由得模糊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她好像特别的敏感,看见美丽的风景或是农田里劳作的人们,都会让她莫名的流泪。   坐着长途大巴,她先是去了大理。洱海边的落日很美,经常能够看见一对对的情侣在海边的落日下依偎亲吻,旁若无人,还不时有着成群结队的人们来到这里摆拍各种婚纱造型。洱海边的酒吧也常常人满为患,都市里的人们都希望在这里找到心灵的平静。   离开大理,她坐着大巴又去了丽江。上千年历史的古镇,丝绸之路和茶马古道的重要中转站,丽江自从九六年那次地震之后再一次被世人所熟知,无数酒吧客栈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四方街的石板路都快要被游人踩平,老城内四通八达的古老水渠的水变臭了,几千年来终年积雪的玉龙雪山在春末就融化完最后一滴冰水,曾经无比安静的小镇灯红酒绿、夜夜笙歌,还被世人赋予了一个新的名字——“艳*遇之城”。   离开丽江,她搭了便车去了旁边的束河。有人告诉她,束河就是十年前的丽江。老城区里棋盘纵横的水渠从每家每户门口经过,人们把啤酒西瓜和各式水果拿竹篮装了放在清澈的水中,这就是最环保的冰啤酒、冰西瓜、冰水果。水源尽头的“黑龙潭”每日还“汩汩”地冒着新鲜的泉水,当地人就用这水来煮饭洗衣冲洗。老城里有着很多小小的客栈,店主和房客都住在里面,门外就是自家的菜地,想吃什么自己去摘。“吃喝睡”,就是这里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   闻雪在这里住了两个月,直到有一天看见客栈小黑板上有人留的纸条,“拼车去梅里雨崩,差一人。电话:136xxxxxxxx”,于是她又收拾了行囊,和一群快乐的大一学生挤在一辆小车里,颠簸了八个小时的车来到飞来寺住下。第二天清晨起来站在白塔下,眺望“日照金山”的梅里十三峰全景,巨大的雪山山脉在日出的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圣洁光芒,让她觉得自己无比渺小,如同一粒尘埃,瞬间自己好像放下了什么。从那时开始,她死过去的心又开始活了过来。   继续在车上颠簸了两个小时以后,终于到达西当村,这时她才知道还需要徒步或是骑着骡马在原始森林里翻过几个垭口,才能到达目的地——雨崩村。   她咬了咬牙租了一匹马,六个小时后当她翻过最后一个垭口,梅里雪山巨大的白色雪峰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禁不住泪流满面。   她下了马,一瘸一拐地走进村落,在这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找了一处民居住下。这里并不是热门的旅游路线,来的人都是自由行的散客,不便捷的交通和简陋的居住条件,让很多人望而却步,闻雪却是甘之若饴。   这里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没有手机信号。如果要和外面通话,必须到村子里唯一一家卖日用品的小卖部里借用卫星电话,五块钱一分钟。没有通电,家家户户都安装了太阳能发电板,如果天气不好,晚上的灯光就格外的昏暗。   外来的游客只能在当地人的民居寄宿,村长统一定价:不管你住在哪一家,不管条件好坏,每晚每人一律十五块,按照床铺收费,卫生间和浴室公用。闻雪暗笑这村长一定是计划经济的拥趸,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世界早沧海桑田,还生活在自己世外桃源般的共产田园生活中。   是金毛“大黄”把她带到央金家的。闻雪看到它的时候,它正被村子里一群黑色的藏狗欺负,可怜巴巴地惨叫着被压在地上围攻,闻雪拿着根木棍吓唬走了藏狗,大黄爬起来就一直跟着她,不停地跳起来咬住她的衣袖朝一个地方拉扯。闻雪被它闹得没办法,只好随便它,于是就被拉到了央金家。   央金五十多岁,儿子出门到县城里打工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家房子不大,所以也没有对外接待游客,不过她还是热情地挽留闻雪住下,这一住就住到现在。   大黄是央金的儿子从县城送来的,他希望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母亲能有个伴儿,不至于太寂寞。结果大黄作为村子里唯一的“外来狗”,以它与众不同的外貌和性格赢得了本地藏狗的一致排外,闻雪猜想藏狗们一定很瞧不起这只不会看家护院只会卖萌撒娇的“废物”,所以特别爱欺负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闻雪救过它,大黄和她特别的亲,特别黏她,没事就爱跟在她身边四脚朝天地耍赖讨好。连闻雪练瑜伽的时候,它也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有时还跟着伸个懒腰什么的,常常逗得闻雪哈哈大笑。   村子里有一个小学,校舍十分破烂,雨下大了屋顶还会漏水,倒是有十几名学生,其中不少是从其它更小更偏远的村子里每天走十几里路来上学的。   学校里老师紧缺。闻雪住下一段时间以后,村长找上了门,于是她开始帮忙代课。虽然对于自己的教学非常没有信心,可是看着那一张张黑里透红的笑脸和求知若渴的眼睛,她只能认真地备课,比自己考大学的时候还要用心。   休息的时候,趁着肚子还没有太大,她背着“如雪”走了十几公里山路,来到位于雪山半山腰海拔4350米左右的神湖。坐在崖壁之上,面对下面神秘冰蓝色的湖泊,背靠海拔6600米的终年积雪白雪皑皑的女神峰,周围寂静无声,偶尔听见神女峰上小雪崩的声音,拿出“如雪”,弹奏一曲。   弹奏的什么曲子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脑海中从混沌变得清明,一时间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斗转星移,胸中所有抑郁悲伤不安彷徨一扫而空,所有情感都不再产生纷扰。这一刻,只有琴,只有这天地。   在经过了漫长的瓶颈和固步不前之后,她终于明白了师父所说的“大音希声、至乐无乐、天人相和”的意境。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居然也能被锁…   ☆、我们回家   等到肚子足够大的时候,闻雪算了算日子觉得差不多了,就拜托央金阿玛打电话给县城的儿子,去找一辆小车,在尼农河谷的那一头等着。   这天早上,她收拾了简单的衣物,准备出发。   本来闻雪是在村子里找了一位年轻健壮的藏族少妇金珠,让她在这天带着她从雨崩村出发,穿过尼农河谷,和央金儿子碰头。从尼农河谷走,虽然步行也要六七个小时才能走出大山,但是好在道路平缓,不用翻越垭口,现在又是旱季,没有洪涝灾害的风险,对于她这个挺着大肚子又不能骑马的孕妇,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没想到昨天村长挨家挨户通知,今天上午十一点左右会有全日食,当地活佛通知让所有本地藏族人都不要出门。按照藏族传统,日食是不详之兆,看到日食的人会有坏运气。于是晚上金珠就来到央金家找到闻雪,非常抱歉地告诉她不能陪她走尼农河谷了。   闻雪安慰了愧疚的金珠,打算第二天自己走这一段。虽然从来没有走过这条雨崩通向外面世界唯二的道路,但是好在村民们为了方便自由行的驴友,沿途做了清楚的指示路标,而且一进入河谷就只有一条路可走,没有岔路,她觉得自己应该不会迷路。   闻雪打开房门,摸了摸守在门外正在呼呼大睡的大黄的狗头,又走到央金的门前,准备和她告别。结果门“吱呀”一声开了,央金背着一个小布包走了出来。   “央金阿玛,您要出门?”闻雪奇怪的问。   央金一边关门一边对她说:“是啊,我们顺路。”   闻雪满心疑惑地跟在央金身后,央金牵着大黄去了隔壁邻居家,敲开门和隔壁主人小声说了几句话,就把大黄拴在了他家院子里,转身拉着闻雪又走了出来。闻雪回头看了看端坐在院子里目送她们离开的可怜巴巴的大黄,想问点什么,张了张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央金拉着她穿过村子,往尼农河谷的入口走去,整个村子一片沉寂。不知是不是为了躲避今天的日食,家家户户都紧闭大门,一个人影也没看见。没有了平日的炊烟袅袅,没有了热闹的鸡飞狗跳,狗狗们都懂事地卧在主人门前打着瞌睡。   看着河谷入口立着的木牌上粗粗的指示箭头和两排大字:“尼农河谷入口,非旅游路线,请注意安全。如有意外,一切后果自负”,闻雪转身对央金说道:“央金阿玛,下面的路我知道怎么走了。您不用陪着我了,谢谢啦!”   央金黝黑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勾起她的胳膊往河谷里面走去:“走吧,我陪你去德钦。”   “这怎么行?!您这么大年纪了,走这么久吃不消的,而且还有日食……”闻雪急道。   央金爽朗地笑着:“你们这些城里的娃娃真是大惊小怪。我今年五十六,还年轻着呢!家里的青稞地都是我种的,每天我还爬到神湖附近去捡冬虫夏草和草药,去年我采的雪莲可比那些年轻媳妇们还要多。这山路你不一定有我走得快!我们今天出门早,等到日食开始的时候,差不多刚好会走到一片玉米地附近,那里有几间荒废的木头棚子,是原来种玉米的人暂时居住的。到时候我们到那里面躲一躲,等到日食过去了,再继续走。”   闻雪眼圈红红的,心中无限温暖感动,反手挽住了央金的胳膊:“那您当心点!”   尼农河谷狭窄幽长,两旁高山耸立,植被茂密丰富,雪山下来的那条冰河从这里流出大山,一条窄窄的山路沿着山壁蜿蜒,与澎湃呼啸着的冰河一路相伴。   闻雪因为怀孕后一直坚持活动锻炼,手脚依然很灵活,如果没有那个碍事的肚子,从背后看还是窈窕少女一名。但是前面那个巨大的肚子挡住了她的视线,看不见脚下的地面,好在这条山路完全是靠人走出来的,还算平坦,也没有什么石阶或是巨石挡路,所以只要小心点,又有央金不时提醒,一路走走停停,倒也走得有惊无险。   十一点还差十分钟的时候,天色突然开始变暗。闻雪戴上太阳墨镜,抬头眯眼一看,依稀看见圆圆的太阳边缘好像缺了一小块,赶紧大声喊道:“央金阿玛,日食要开始了!”   央金头也不抬,快步拉起她走进旁边的玉米地,高大的玉米杆比人还要高,把她们包围在里面。闻雪跟着央金闷头疾走,好不容易走出玉米杆的包围,面前出现一座小小的木质吊脚楼,赶紧躲了进去。很快,天就全黑了,一瞬间白昼变成黑夜。   闻雪站在小木屋的窗口,带着墨镜看向太阳,整个太阳被“天狗”蚕食,很快变成一个黑色的圆球,只有边缘露出些许光亮。“真神奇啊!”闻雪感叹道,转头看向央金。   央金正躲在木屋最里面光线照不到的黑暗角落,坐在地上,抱着头。听见闻雪的话犹豫了一下,站起身走了过来。   闻雪吓了一跳:“央金阿玛,你们的活佛不是让你们不要看日食嘛?”   “就看一眼,死就死吧!这辈子还没看过呢。”央金一咬牙,拿过闻雪手里的墨镜向天上看了过去。   “哈哈哈,央金阿玛,您太可爱了!你真是酷毙了!”   “苦逼是什么?你们这些城里的娃娃,总有那么多奇怪的话。”   “天狗”很快又把太阳吐了出来,天色渐渐变亮,不一会儿又是蓝天白云,艳阳高照,恍若隔世。   闻雪跟着央金继续前行,终于在七个多小时之后,走出了河谷,来到一片光秃秃的石头山脉脚下,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等在这里,眉目间有几分央金的影子。   看到她们出来,男人赶紧跑了过来,一手搀住央金:“阿玛,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闻雪,刚好也想去县城看看你。”央金慈祥地看着男人,对闻雪说道:“闻雪,这是我的儿子扎西。扎西,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闻雪。”   扎西接过闻雪和央金身后的背包,一手搀扶着一个,带着她们两人慢慢沿着碎石山路向上走去。大概又走了半小时,来到半山腰一块小小的平地,这里停着一辆小小的面包车,扎西打开车门,扶着闻雪和央金坐了进去,开着车沿着狭窄蜿蜒的山路继续向上行驶。长着胡子和犄角的羊群在岩石峭壁上攀爬,寻找咀嚼着石缝间的小草。   “山羊!”闻雪兴奋地叫道。   央金笑道:“傻孩子,这是岩羊。”   小车在山路上爬行了大半个小时,好几次差点熄火溜坡,坐在窗边的闻雪吓得手心出汗,也不敢说出来让央金担惊受怕。终于来到这一路见到的第一个村庄,村口一个大大的蓄水池,蓄满了山上下来的泉水。   扎西在出水口接了满满一壶水,拿出两个纸杯倒满,递给央金和闻雪,说道:“这个山泉水可以直接喝,但是最好是出水口的活水,不要喝蓄水池里的死水,那个要煮开才能喝的。”   闻雪点点头道了声谢,接过来一饮而尽。泉水甘甜清爽,“这个可比XX山泉好喝多了”,她一边喝一边想着。   傍晚时分,闻雪终于在扎西和央金的陪伴下来到德钦县城医院,挂号就诊住下。“产妇身体不错,这几天就可以顺产。”带着眼镜的医生笑眯眯地说道。   安顿好闻雪,央金跟着扎西离开了。他们就住在离医院不远的地方,央金说明天早上再来看她。   闻雪躺在医院狭窄的床上,听着病房里高高低低的呼噜声和梦呓声,安心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就这样平淡地过了几天。当阵痛开始的时候,闻雪按照医嘱在医院的走廊里来回走动,以加快自然分娩的过程,路过护士台的时候,正值中午休息时间,几个小护士叽叽喳喳地小声议论着:   “你们知道吗,那个原来涅槃乐队的主唱彭飞,他刚从美国回来就出了自己的第一张专辑《梦想》,一出来就马上登上各大音乐榜单。里面的歌可好听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最喜欢的就是那首主打曲《梦想》,热血激情,摇滚不死啊!”   “不过他好像没有接受任何的媒体采访,好可惜!不能在娱乐节目上看到他本人了!”   “看他的MTV不就行了?里面还有他和女主角的激情表演,性*感又诱*惑,身材特好,看得我口水滴滴答。”   “不知道哪个女人能虏获他的心,那她肯定是上辈子拯救了全世界啊!”   “哈哈哈,我们赶紧去拯救全世界吧,说不定哪一天碰到他。砰的一声,哇,一见钟情!”   “哈哈哈……”   闻雪挺着肚子扶着腰,一边走一边听着护士们嬉闹,脸上淡淡一丝笑意,恍惚而又甜蜜。她走到窗户旁边,双手撑在窗台上望向湛蓝的天空,站了很久很久,直到下腹一阵阵剧痛,迷迷糊糊中好像看到医生和护士围了过来,满脸紧张焦急,不停地张合着嘴巴对她说着什么。   当闻雪躺在冰冷的产房里,满头大汗地在产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一架飞机从北京起飞,飞向了遥远的大不列颠共和国,在古老繁华的伦敦降落,彭飞将在这里接受为期半年的第二期培训,在披头士、滚石、皇后、绿洲、平克*弗洛伊德、性*手/枪、酷玩……等等无数伟大摇滚乐队的故乡,接受现代摇滚的洗礼。   当闻雪躺在冰冷的产房里,满头大汗地在产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马骏言自信满满地走上了“20XX BAZAR年度时尚人士”的颁奖台,从主办方主席的手上接过了金光闪闪的奖杯,成为新一代年轻人的时尚ICON(标志)。   当闻雪躺在冰冷的产房里,满头大汗地在产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茉莉和孙鲁一正在温暖的小窝里努力造人,为美满的家庭添砖加瓦。   十二个小时后,闻雪精疲力竭,在昏过去的最后那一瞬间,心中出现无限大光明,好像照亮了整间产房,耳边响起遥远缥缈的古琴声,古雅朴拙,仙乐飘飘,她心生欢喜,正想抬腿追随而去,突然腹中一松,婴儿“哇哇”哭声响起,她心中无限感慨,终于晕了过去……   四个月后。   雪山脚下,雨崩村,央金家的客房里。   闻雪正在打包,衣服、古琴、瑜伽垫……还多了一个正躺在床上吐着口水泡泡的胖娃娃,和一只与娃娃并排躺着的胖奶狗。   闻雪把娃娃用小被子包好,两头连在一起打了个结,斜背在胸前。娃娃的胖脸正对着她,“呵呵”地傻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不时发出“嗯嗯”的声音。   闻雪拿出一个厚厚的小纸包,上面写着“请央金阿玛笑纳”,小心塞在枕头底下。然后走到院子里,把小奶狗和行李分别放进骡马屁股两边的竹篓。   最后,她敲开央金的房门,里面露出那张满是皱纹的黝黑脸庞,粗糙的大手正在不停地抹着眼泪。闻雪红着眼走上前,无声地和央金紧紧拥抱,小胖娃在她们两人中间快活地蹬着小脚。   许久,闻雪松开手,牵着骡马走出院子,没有回头。学生们不知什么时候从学校溜了出来,围着她一边擦着鼻涕一边擦着眼泪,最后都抹在了她的衣服上。   大黄带着两只小奶狗,一路跟着她走了很久很久,不知道是舍不得闻雪,还是舍不得竹篓里自己的孩子。   走出大山的时候,闻雪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雄伟瑰丽的巨大雪山脚下的小小村落,用手指点了点小胖娃的鼻子,又摸了摸小奶狗的脑袋,抬头看向前方,明朗一笑:“小包子,小狗肉,我们回家!”      ☆、四年后   四年后,魔都。   一辆香槟金的卡宴SUV在“维多利亚幼儿园”门口停下,车门打开走出一个高大健美的男人,酷炫的发型,黑超墨镜,水洗手擦做旧的单宁牛仔夹克,成衣染色的针织单宁哈伦裤,一双带翅膀的限量版三*叶草跑鞋,手指上粗犷的骷髅泰银戒指,看上去又俊美又嚣张。   男人走进幼儿园大门,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冲了出来,扑倒在他怀里:“小马粑粑,你终于来接小包包了!”   男人蹲下身接住他小炮弹一样圆滚滚的小身子,禁不住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小包包,你想小马爸爸了吗?”   小包子点了点头,肉嘟嘟的小手勾着他的脖子:“小包包想死小马粑粑了。小马粑粑给小包包带好吃的了吗?”   男人一边拿出一根雪糕递了过去,一边说着:“别告诉你妈。”   小包子一声欢呼:“小包包最喜欢的雪团子!小包包最喜欢小马粑粑了!”小嘴立马凑在男人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然后开始和雪糕战斗。   男人开心地抱起他,向一位站在旁边看上去四十多岁文质彬彬的中年女性点了点头,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谢谢您,李老师,小包子我接走了。”   小包子乖巧地缩在男人怀里一边吃着雪糕,一边挥动着胖乎乎满是肉坑的小手:“李老师,再见!”   李老师看着男人抱着小包子一边逗弄一边向外走去,阳光下两人开怀大笑,一样的眉目眉目俊秀,灵气逼人,。   李老师笑着摇了摇头,一边往回走,一边感叹:这个小包子自从进了这家幼儿园,很快就赢得了所有老师的青睐,连小朋友们也都喜欢和他一起玩耍。谁让他天生一双狭长的桃花眼,长得又白又嫩,虽然还只有四岁,但是已经看得出五官精致俊俏,圆嘟嘟的婴儿肥更让他无比呆萌,谁见了都忍不住想上去亲上两口。而且性格开朗活泼,有礼有节,又很会察言观色、撒娇卖萌,不时“语出惊人”,让人啼笑皆非。偏偏又很会照顾和礼让其他小朋友,收割男女粉丝无数,所以在小班里已经俨然有了“领袖”风范,身后常常一群小跟班。让人常常忘了,论年龄,其实他才是班上最小的学生。   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虽然他的入学履历上写着“母亲:闻雪,父亲:空白”,但是却常常有不同的人来接他放学,而且个个自称爸爸妈妈,个个都有着社会菁英的风范。   能进入这家魔都最著名的私立幼儿园上学的学生都是通过层层面试的,连家长的资历和背景等等其它因素也在学生入学的考核范围之内,所以李老师见过无数非常优秀的家长,可是闻小包的家长们还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来接他的人有男有女,都自称他的爸爸妈妈,常常听见小包子叫着“小马粑粑”、“茉莉麻麻”、“文芳麻麻”、“悟空粑粑”……唯一一个没有前缀称呼的,就是小包子的亲生母亲——闻雪。   想起闻雪,李老师有点五味杂陈。已经是四岁孩子的妈,却还有着少女的容颜,笑起来如同明媚的春花,让人不由心生嫉妒。可是再一想她这么年轻就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得不拼命工作养家,常常加班出差,又觉得有点可怜,于是就忍不住就格外照顾小包子一点。   小包子跟着母亲姓闻,大名“浩辰”,但是大家都喜欢叫他“小包子”,连他自己也以“小包包”自称,借以撒娇卖萌。虽然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但是一点也不影响小包子开朗活泼的性格,李老师深切地觉得这是“缺心眼”的表示,不知道是不是遗传自他那个身为“失足少女”的妈。当然,这只是李老师心里不为人知的想法,毕竟,一个22岁就未婚先孕还生下孩子自己独自抚养的女孩,可不就是有点“缺心眼”吗?   在闻小包众多的“粑粑麻麻”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刚才那个“小马粑粑”。虽然李老师已经四十多岁过了追星的年纪,但是马骏言这张妖孽祸害的脸这些年出现在各大媒体广告娱乐新闻中,想不认识都难。学校的年轻女老师每次看见他,个个都脸红出汗,不知所措,私下还一起八卦他的绯闻,害的她作为副校长,不得不每次亲自出面接待他。   好在学校有严格的规定,不准老师和员工泄露学生隐私和家长信息,否则开除。因为学校优渥的报酬和福利,老师和员工们都很守规矩,从来没有对外泄露过彭小包和马骏言的关系,所以才能至今太太平平、相安无事。   李老师叹了口气,觉得任重而道远,走进办公室继续工作。   马骏言抱着闻小包放在后排的儿童座椅上做好,系好安全带,小胖子不满地说:“小马粑粑,为什么你不开那辆很漂亮跑得很快的跑车来接小包包?”   马骏言发动了汽车,知道他在说自己新买的那辆玛莎拉蒂的银色超跑,笑着回头说:“小孩子不能坐在副驾驶哦,等你满了十四岁,小马爸爸就带你坐跑车!”小胖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SUV绝尘而去。   幼儿园门外的灌木丛后面走出来两个人,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另一个将近三十岁的样子,都有着乌乌的黑眼圈,都是一副长期睡眠不足的样子。   毛头小伙子拿着手里的相机,开心地对旁边的男人说的:“老大,今天总算没白来!您真是太睿智了,早就知道跟着这个小孩,一定会有收获。”   “回去发稿之前,把这个孩子的脸先打上马赛克。还有,把能看出这个幼儿园的所有标志都去掉。”男人沉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   “好勒!这样其他同行就找不到这儿了!这您都想得到,我真是太佩服您了!”年轻人一脸狗腿:“不过,为什么要把这孩子的脸打上马赛克啊?露出来不是更轰动?我看着小孩长得这么好看,很可能就是马骏言的种呢!要真是这样,咱们可是爆了一个大料!”   “让你弄你就弄!哪儿来这么多废话?”男人有点不耐烦。   “是!是!我回去就弄。”年轻人赶紧闭嘴。业内谁都知道,自己这师父周伟嗅觉灵敏,心思缜密,冷面无情,又比其他同行更能吃苦耐*操,年经轻轻就开了自己的媒体工作室,就是脾气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期守着各路明星抢新闻,精神压力太大,常常连着几天不睡觉造成的。做这行就是这样,没日没夜,饮食也不规律,人老得特别快,师父才二十七岁,看上去就像三十好几的人了。年轻人想着自己以后很可能也是这个样子,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不由觉得前途惨淡。   周伟看了看旁边的小徒弟,想起五年前的自己,不由心头一软,缓和了语气解释了几句:“干一行,爱一行。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矩,做狗仔也要有做狗仔的底线。明星是公众人物,我们爆他们的料,那也是监督他们的一种方式。最看不惯有些人当众一套,背后一套,就像上次那个小鲜肉,天天发微博说感谢粉丝成就了他,回头私下就和身边的人嘲笑粉丝都是人傻钱多的白痴,不骗白不骗。这种人就该被爆出他的真实嘴脸。”他停了停,看见小徒弟认真地听着,满意地点点头,又接着说:“但是,我们也尽量不要影响圈外人的生活。这个圈子太光怪陆离,大众心态又太容易被蒙蔽挑动。我们尽量不要让这个孩子失去自己天真美好的童年吧。”   徒弟不解地问:“咱们这次打了马赛克,可要是他下次被其它同行找到,放了正脸照片出来,抢了头条,那咱们不是亏大了?”   周伟冷笑一声:“这就是咱们第一个放出照片的好处。这批照片一放出去,立马会引起轰动,马骏言一定会用尽一切手段和资源,避免再有其他相关照片和信息流出,以他现在在圈内的地位和影响力,他一定能够做到。到时候已经得到警告的其他同行,再想出手也晚了。这样,咱们能最先爆出大料,又能不受影响,还能卖马骏言一个面子,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呢?”   徒弟满眼崇拜地看着他,心里在呐喊:“师父,您真是我的偶像!”   周伟看向SUV离开的方向,想起多年前那个对自己又是吓唬又是威胁的精灵般的女孩,心里暗叹:“世事无常,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今天是一个好天气,魔都难得的没有雾霾,屋内窗明几净,窗外蓝天白云,让人心情也不自觉的好起来。   闻雪坐在朝阳的外飘窗上,青花瓷图案的布艺榻榻米十分素雅,烧桐木的茶几颇有几分古朴之意,德化的白瓷茶具有着如玉般的质感,刚刚上市的明前龙井清香冷冽,旁边BOSE的迷你音箱里播放着龚一的古琴曲《酒狂》。   难得有这么悠闲的时光,一个人独自在家里晒着太阳,喝喝茶,听听曲,看着墙上发黄的旧照片,回想这些年走过来的路,有时候觉得人生真是奇妙,碰见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统统不可预知。   在人生那么多个交叉口,如果曾经做了不一样的选择,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她收回目光明媚一笑,站起身走了出去,身后还跟着一条金毛大狗。   ☆、闻雪与马骏言   马骏言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的小包子,胖嘟嘟的小人儿正扭动着大脑袋吃力地看着窗外,雪糕吃得满脸都是,还滴在了车座上,嘴里哼哼唧唧地唱着歌。   马骏言满脸笑意,心里想着:不知道小包子这副可爱的样子到底像谁?是像闻雪呢,还是像他那个不知所踪的爹?   马骏言想起四年前的那一天,闻雪带着一个小婴儿和一只小奶狗,开着一辆破车,就这样出现在了他面前。那时她刚从云南回来不到一周,却已经自己租好了房子,找好了工作,搞定了一切,在魔都住了下来。他记得当看着她背着娃,牵着狗,略显丰腴的身形,曾经雪白的小脸晒成了浅棕色,还带着淡淡的高原红,站在那里看着他明朗地笑,当时自己长大了的嘴巴很久没有合上,心中无限欢喜,却鼻子一酸差点掉了眼泪。   他记得自己当时二话没说走上前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抱起她身前背着的胖娃娃,手忙脚乱地逗弄,居然没把他弄哭,反而眯着眼睛裂开没牙的小嘴冲着他笑,口水流下来涂了他一脸,小奶狗在他脚边着急忙慌地扑腾,咬着他的裤腿拼命拉扯。   “狗肉是担心你这个陌生人要把小包子抱走呢。”闻雪抱起小奶狗,笑着说。   狗肉?这狗叫狗肉?马骏言嘴角抽动了两下,看看她略显粗糙的脸部皮肤和杂草般的卷发,心中疼痛无比,只想就这样把她拥入怀中,再也不让她离开。但最后,他只是坐上她的破车去了她新租下来的小房子,微笑着坐在她身边,听她用轻松诙谐的语气简单扼要地讲述了这一年发生的故事。   从这个故事中,他知道她离开上海去了云南,知道她到过云南的很多地方,知道她在束河住了两个多月,知道她住在束河的时候闲来无事去学了车考了驾照,知道她看到了藏族八大神山之首的梅里雪山,知道她骑着骡子进了雨崩,知道了央金、大黄、扎西和很多可爱的藏族学生,知道她在德钦生了孩子,知道她带着小包子和小狗肉出了大山,知道她买了辆二手的小破车从德钦出发,一路走走停停,一个月后终于回到了上海。   在讲述这些故事的时候,闻雪一直很兴奋,笑声爽朗明亮,眼神清澈透明,叽叽喳喳地像个孩子。“你知道吗,回来这一路可漂亮了!等小包子长大一点,我要带着他再重新走一遍这条路,回到雨崩去看央金阿玛。”   她的脸色没有一丝阴霾,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就好像她只是出了趟远门去旅行,就好像她还是那个天真简单的圆脸小女孩。   马骏言脑海里浮现出她挺着沉重的大肚子一个人走在荒野之上的画面,冷风吹得她长发飞舞,脸色苍白,眼神迷茫,单薄的衣衫在狂风中不堪一击,觉得心中如锤重击,暗暗自责:“那个时候,我在哪里?!”   闻雪也通知了茉莉关于她的回归。当茉莉带着孙鲁一出现在她家的时候,马骏言正抱着孩子来回走动,手里还拿着一个奶瓶正在喂奶,嘴里不时发出“哦哦”的声音,和孩子“咯咯”的笑声相映成趣。   茉莉和孙鲁一吓得差点摔倒,两个人相互搀扶着走了进来,茉莉立马抱住闻雪激动地眼泪都要掉了下来。孙鲁一笑容温暖地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俩。   没有一个人问起,她当初为什么离开;也没有一个人问起,谁是孩子的父亲。就好像她只是出门旅行了一趟,就好像这个孩子的出现理所应当。每个人都争抢着做孩子的父亲母亲,每个人都抢着要抱孩子,急得小狗肉蹦着四条小短腿狂吠不已。   闻雪脸上满是欢喜的笑容,眼中却升起一团水气。   马骏言收回自己飘渺在外的思维,把车开进停车场,停好车把小包子抱了出来,牵着他的手一起上了楼。   按响门铃,门内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和几声狗叫,打开门就看到闻雪的笑脸。   离开高原回到魔都,闻雪的肤色很快就恢复为原来的雪白,黄浦江边的风温柔潮湿,曾经被高原上的阳光和空气肆虐过的干燥肌肤也恢复了细腻弹性。在严格的老板和可爱的儿子双重压榨下,她曾经丰腴的体型又迅速瘦了下来,但是因为一直坚持瑜伽和游泳,倒是越发的曲线玲珑紧致,如同成熟的蜜桃。   马骏言看着她眼底淡淡的青色,心疼地说道:“小雪,让你多睡一会儿倒时差,你是不是又在家里忙活?”   闻雪一边让他们进来,一边笑道:“我睡不着了才起来的,闲着没事儿就给花草浇点水,出差这么久,都快干死了。”   “干脆你下次走之前给我一把钥匙,我没事儿就来帮你浇水。”马骏言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这么忙,怎么能老是麻烦你?还要谢谢你今天又帮我去接小包子了。今天就在我家吃饭吧,我来做!”闻雪不好意思地说道。   “小包包不要吃麻麻做的饭!小马粑粑做的饭才好吃!”小包子抱着大金毛坐在地上玩耍,撅着嘴抗议:唉呀妈呀,麻麻做的饭实在是太吓人了!   闻雪老脸一红,赶紧冲着儿子又是挤眉又是弄眼,小包子奇怪地说道:“麻麻,你眼睛进沙子了吗?小包包帮你吹吹。”   马骏言“噗嗤”一笑,打开冰箱看了看,说道:“还是我来做吧。你那手艺,啧啧……也就能煮个泡面加个蛋。”   “泡面里面打个蛋很好吃的!”闻雪翻了个白眼,抗议道。   马骏言摸了摸她的头,笑着摇着头走进厨房,不一会儿就飘出了饭菜香。   晚饭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还体贴地给小包子蒸了个鸡蛋羹,吃得小胖子一边舔着盘子一边拍着马屁:“小包包最喜欢小马粑粑了!”   闻雪捏了一下他的鼻子:“就你嘴甜!”   “我今天吃了雪团子雪糕,所以嘴甜。”小包子得意洋洋地解释。   闻雪哭笑不得,看向马骏言:“你又给他买雪糕,小孩子冷饮吃多了不好。”   马骏言一边帮着她把碗碟收到厨房,一边笑说:“你一年到头难得给他买根雪糕,偶尔吃一根没事儿的。想当年,你自己可是很爱吃呢!那时候,你的腿有那那那那么粗,还那么喜欢吃雪团子。哈哈哈!”   闻雪向他挥舞着小拳头,龇了龇牙,才围上围裙开始洗碗。身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传来马骏言蛊惑的声音:“小雪,嫁给我吧。”   闻雪轻轻挣开他的怀抱:“小马,谢谢你,对不起,我不能。”   马骏言收起手臂,双手在身体两侧握紧,哈哈一笑:“每次你都这样,一点也不会开玩笑。答应我一次,才好玩嘛!我现在可是黄金单身汉,每天想爬上我的床的人可不少。”   “是是是,你男女通吃,大众情人!”闻雪白了他一眼。   “哈哈哈,哪怕是贪图我迷人的肉*体,你也不愿意?”马骏言继续打趣。   “你也太自恋了!咱可是追求灵魂的人。”闻雪跟着他随口胡说。   “啊呀,那可不行。我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灵魂,因为……我的灵魂都寄放在你这儿。”马骏言装出深情款款的表情。   闻雪挤出一个呕吐的表情:“你这演技,可以去演偶像剧了,保证秒杀一大片流量小鲜肉。”   “我就是小鲜肉啊!”马骏言欢快地说着。   闻雪翻了个白眼:“您都快成老腊肉了吧!”   边说边闹地时间过得飞快,时针指向九点整。小包子已经抱着狗肉蜷在沙发上呼呼大睡,马骏言出门前在他脸上亲了亲,又摸了摸狗肉湿润的鼻头,两只小的都一动不动。   闻雪送走了马骏言,关好门进来把小包子抱了起来擦脸洗脚。小胖子搂着她的脖子,用大脑袋蹭着她的胸部,迷迷糊糊地问道:“麻麻,为什么你不肯嫁给小马爸爸?”   闻雪给他换好睡衣放在被子里,蹲在床前,一边摸着他的大头,一边认真地说:“小马粑粑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可是麻麻的心已经空了。所以,今后会有比麻麻更好的人,嫁给小马粑粑,和他一起生活。”   “麻麻,你的心为什么空了?”小包子好奇地问。   闻雪笑得眼睛眯成了缝:“因为麻麻的心都给了小包包啊。”   “那你没有心,会不会死?”小包子露出细思极恐的表情。   “麻麻不会死,麻麻会一直陪着小包包。”闻雪在小包子的胖脸上亲了一大口。   “那小马粑粑和别人结了婚,是不是小包包以后就会有很多漂亮的弟弟妹妹?”小包子满脸憧憬。   “是。”闻雪满脸溺爱的捏了捏他的鼻子。这张可爱的小脸上,圆圆的鼻子和嘴巴最像她。   “太好了!”小包子伸出手欢呼。   “把手放进去睡觉!”闻雪眉头一皱,小包子赶紧自觉地把手收回被子里,乖乖地闭上眼睛。在所有的人里面,他最喜欢的是麻麻,最害怕的也是麻麻。   闻雪帮小包子掖好被子,讲着床边故事,好不容易哄他睡着,这才关了灯,走了出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马骏言再一次开玩笑式地提起了这个话题,让她不禁想起了一年多前马骏言的母亲突然找到了她,让她很是惊讶了一把“为什么自己总是很容易就被别人的家长找到”。   马骏言的母亲是一个很优雅得体的女性,不论是外貌上,还是谈吐上。更让闻雪惊讶的是,闻雪曾经在老家的当地电视新闻里不止一次的见过马妈妈,出现在市领导的主席台上。闻雪向来不关心政治新闻,但是基于马妈妈实在抢眼的亮丽外表坐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确实给闻雪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马骏言的母亲非常和颜悦色以及知书达理地表明了来意:希望闻雪放过马骏言。闻雪当场表示不明白,她从来也没有纠缠过马骏言啊?   于是他母亲列举了很多事例,包括大一寒假他硬是浪费了已经买好的飞机票,而偏要陪着她去挤火车,还是硬座,后来回到家闷头睡了好几天的往事。   最后马妈妈语重心长地说:“闻雪啊,你要理解一个母亲的心。骏言他上学的时候喜欢你也就算了,现在他出名了,喜欢他的好姑娘那么多,可他虽然绯闻一直不少,但我知道他心里其实还是记挂着你。我和他爸爸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给他安排了好多相亲他都不去,那些姑娘可都是年轻漂亮,身家清白,背景深厚,未来对骏言的发展帮助会非常很大。你也是当妈的人了,你就不能站在当妈的角度上想想?”   闻雪记得自己站起身鞠了一躬:“阿姨,谢谢您告诉我,不过您多虑了。小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从来没有以后也不会纠缠他。不过,我还想说的一句是,如果小马真的爱上一个女孩,请你们做家长的给他理解和自由,相信他自己会处理好的。”   然后,她在马妈妈张口结舌的注视中转身离开。      ☆、蜕变   闻雪骑着骡马出了雨崩,又和别人一起拼车从西当村到了德钦,在德钦修整了几天。刚好她入住的那家客栈房东要换车,她就花了3万块钱买了他的二手车,开着GPS,一路走走停停地往魔都方向开。   因为车上还有小包子和小狗肉,她开得格外小心,当然也是因为她是新手,刚开始总有点手生,所以经常被后面的车按喇叭催促,搞得她羞愧不已,好在不是旅游旺季,高速公路上的车并不算多。不过一个多星期以后,她已经可以用正常速度行驶在蜿蜒不尽的盘山公路上了,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包子和狗肉都很争气,一路上都在吃吃睡睡,相安无事,在客栈里常常被一群人围着抢着要抱抱捏捏,也只是好脾气的不哭不闹呵呵傻笑。碰到好的天气好的景色,闻雪会找地方停车,然后拿出野餐垫铺好,让小包子和小狗肉在上面爬来爬去,晒着太阳,看着美景,啃着干粮,喝着茶。   云南的普洱用保温杯泡着,味道倒也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高原上出生的孩子都比较强壮,还是她怀孕的时候吃多了央金阿玛捡回来的冬虫夏草,小包子和小狗肉好像知道她一个人带着他们不容易似的,一路上特别乖巧,很少哭闹,连感冒拉稀都没有过,倒是这辆二手车在路上抛过两次锚,换过一次胎。   抛锚的那两次,她正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上,等了好久才等到后面的车路过。出门在外人都愿意互相关照,因为谁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碰上同样的难处,谁都希望自己碰到同样难处的时候能有人伸手相助。所以后面的车二话不说就拿出拖车绳,拖着她的车就去了最近的修车点。有一次居然凑巧碰到的是附近县城出来办事的警车,因为拖着她的车上坡动力不够,结果她就抱着小包子和小狗肉坐在警车用来关押犯人的用铁栅栏隔开的后车厢里进了县城,也算是人生难得的经历一件。   至于换胎,出发前她在房东的指导下认真练习过几次,没想到最后真的排上了用场。   阿甘说过:“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你会得到什么。”闻雪觉得,阿甘这句话说得很实在。   当闻雪开着小破车终于开进魔都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情了。原来卖照片的钱加上她几个月实习的工资,虽然很节省地在用,可是经过了这一年多,再付掉三个月房租外加一个月押金以后,就所剩无几了。所以,她迫切地需要马上开始工作,才能挣回小包子和小狗肉的奶粉钱。   做生不如做熟。她拨通了一个不算熟悉的电话,心里暗自祈祷对方千万不要换了手机号码。当安东尼慵懒华丽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的时候,闻雪兴奋地握了握拳头。她压抑住内心的喜悦,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道:“您好安东尼先生,我是闻雪。”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钟,这两秒钟对于闻雪就如同两个世纪那样难熬,还好很快电话那头传来安东尼热情的声音:“HELLO, 亲爱的SNOW。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   虽然闻雪和他并不算熟,但是这声久违的“你还好吗?”让她心头一暖。“我很好,你呢?”不知不觉闻雪的语气柔和了下来,没有刚开始那么疏离。   “我很好,谢谢!”安东尼哈哈大笑:“我们的刚才的对话太像你们中国小学英文课本上的标准对话练习了!说吧,我能帮助你什么?”   安东尼西方人特有的直率,让闻雪不再犹豫,她简单明了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愿:“我想回DISPLAY工作,可以吗?”   “哈哈哈,一年多前我请你来为我工作,被你拒绝了,而且就此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一年你远离时尚圈,你又凭什么觉得我应该再次雇用你呢?”安东尼略带嘲笑地问道。   闻雪偷偷咽了口唾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她真庆幸安东尼此刻不在旁边,看不到她紧张得要发抖的样子:“安东尼先生,这一年我虽然没有在时尚行业内工作,但是我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各式各样的人,看过无与伦比的美丽。时尚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但归根结底,它是要为人服务的。而象牙塔里的艺术与时尚,是没有根基的。你们设计师不是也常常要出去采风吗?博采众长,说的不只是在时尚圈内,更是要从不同的文化和艺术形式中汲取养分和灵感,才能创造出与众不同而又直入人心的时尚,不是吗?”   “一年多不见,没想到你越发的牙尖嘴利。明天到我的办公室来,我们当面谈。”安东尼挂了电话。   没有直接拒绝,那就是好消息,闻雪自我安慰着。   电话那头,Angela看着放下电话的安东尼,问道:“您需要我准备合同吗?”   安东尼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点了点头。   “什么职位呢?”   “让她先去旗舰店里重新回炉,月薪还是三千。”安东尼嘴角笑意更深。   Angela不解地问道:“您不是说她就是您要找的DISPLAY灵感女神原型,天生就应该为DISPLAY工作的吗?放在店里做普通店员,是不是有点浪费?如果她不愿意,再次离开呢?”   安东尼挑眉看了她一眼:“她离开这个圈子这么久,不,应该说她连一只脚都还没有踏进这个圈子,就敢离开一年多,胆子实在太大。不给她点颜色看看,怎么行?要知道时尚界瞬息万变,今天正在风靡的可能就是明天的毒/药。而DISPLAY的灵感女神,应该是美丽、性感、独立、坚韧,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就如同沙漠中盛开的荆棘之花,不论外界条件多么恶劣,都能努力绽放出惊人的美丽。这才是DISPLAY永不凋谢的灵感之花。”   第二天,安东尼的办公室。   安东尼曾经设想过很多次和闻雪再次见面的场景,他觉得自己应该会好好地嘲笑她一番,以惩罚她当初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工作邀约,现在轮到她来求他了。可是,当安东尼时隔一年多再次看到闻雪的时候,心中的诧异让他忘记了设计好的所有嘲笑。   眼前站着的好像另外一个人:晒成金棕色的脸庞,坚定清澈的眼神,自信明朗的笑容,夸张别致的藏族配饰,搭配着宽松的白色洗水棉布衬衫,翻边破洞牛仔裤,枚红色的高跟鞋露出细巧精致的脚踝和脚趾,如同青藏高原上飘来的一朵彩云。   “你这一年去哪儿了?”他不由脱口而出。   “我去了趟云南,您知道,彩云之南。”闻雪冲他一笑,洁白的牙齿,明媚的笑容。   “彩云之南……这名字真好。我相信你一定有很多故事,可以和我分享。”安东尼喃喃的说,眼神难得的好奇又期待。   闻雪简单地说起她这一年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做过的事,说起了小包子和小狗子,说起她现在需要赚奶粉钱……“那么,安东尼先生,您可以提供一份工作给我吗?”闻雪坦然地看着他笑问。   看着她灵动的眼睛和上翘的嘴角,安东尼差点让Angela重新修改合同,但是他还是稳住了自己的心神,摆出一个随意而又慵懒的微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突然有了个孩子,还有了条狗……不过,我愿意重新给你个机会……回你原来实习的那家旗舰店,月薪三千。”   安东尼等着闻雪摆出可怜巴巴的样子来求他,可是没想到她立马开心地蹦了起来:“太好了!谢谢你,安东尼先生!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   安东尼和旁边的Angela面面相觑:姑娘,魔都的生活成本很高的,你知道嘛?   看着闻雪欢天喜地拿着合同离开的背影,安东尼不再控制自己的情绪,一口英文夹杂着意大利文,激动地对Angela说道:“安吉尔,她就是DISPLAY的灵感女神!柔软而又坚强,天真而又性感,中国而又国际,古典而又现代,美丽却不自知,一株野草也能开出最美丽的花朵……我要把她打造成中国的辛德瑞拉!”   回到旗舰店的闻雪并不知道,她从此将踏上一条不归路,与DISPLAY捆绑在一起,除了儿子和狗子,她的大部分时间都将被工作占据。   闻雪在店里工作了两个月后,被调回公司,作为一名普通职员进入市场部。   在市场部期间,闻雪因为工作表现出色,半年后被提升为市场部经理。   闻雪担任市场部经理期间,公司销售业绩大涨,一年以后,因为Angela结婚生子回家做了全职妈妈,她被安东尼任命为总经理助理,随着他全世界地飞来飞去参加各种时装周以及采风,并参与品牌日常的运营工作。   一年以后,安东尼任命她为“DISPLAY品牌运营总监”,之前这个职位是安东尼自己兼任的,从设计到选款到市场到销售……他都是自己一把抓,常常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让人不得不感叹他的精力旺盛。闻雪觉得他简直不是人,是超人。   在宣布闻雪成为新一任“DISPLAY品牌运营总监”的那一天,安东尼举着红酒杯向她致敬,感慨地说:“终于我可以一心一意地做设计了……我等这一天好久了!”他这番脱离苦海般的感叹,让闻雪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从此,闻雪开始了采风、看秀、选款、开发布会、看销售数据、做新一季计划……再采风、看秀、选款、开发布会、看销售数据、做新一季计划……的过程,一季又一季就这样过去,时尚瞬息万变,而她想做那个领头的人。   在她的手中,DISPLAY的销售更加蒸蒸日上,经营范围从时装扩展到配饰鞋帽,再到家居用品。不同品类的DISPLAY产品都有着自己独立的品牌设计和独立的店面经营,DISPLAY beauty & accessory和DISPLAY homme的店铺开始出现在全国各大中型城市,和DISPLAY的时装品牌店两两相望,互相呼应。   如果你买不起DISPLAY的名牌服饰?没关系!你可以去DISPLAY beauty & accessory里买上一支口红或是一顶帽子或是一个时装包或是其它的小玩意,品种来自全球各地,款式多变,跨文化跨地域。   如果你觉得一身DISPLAY的服饰还不够?没关系!你可以去DISPLAY homme买上全套的八十支双纱埃及长绒棉的床上用品,还可以再配上当季最流行花型的碗碟、靠垫、窗帘……。   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DISPLAY就这样渗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满足了他们对于美好生活的所有需求。      ☆、娱乐圈那些事儿   自从闻雪回到DISPLAY工作,安东尼就露出了万恶资本家的剥削本质(话说他好像从来也没掩饰过?),以拔苗助长的方式,让闻雪如同吃了激素一般,在巨大的压力下迅速成长。   当Angela看到闻雪大大的黑眼圈时,向安东尼暗示了她的担心,结果安东尼妖冶地白了她一眼:“放心吧,她死不了!她现在又没有男人,又没有事业,一无所有,还带着两个拖油瓶,工作才是最好的良药!我真搞不懂这些年轻人,整天情情爱爱地把自己搞成这样,浪费了一年的大好青春,真是愚蠢!她会很快适应的,要知道,人的潜力是无穷大的,尤其是这样一朵荒野之花,我不会看错。”   后来的事实,证明了安东尼虽然是个魔鬼,但更是个天才。闻雪渐入佳境,高强度高压力的工作养成了她清晰的思路、简明的沟通、有效的措施、团队的合作,她学会了看那无比复杂的数据表格,学会了大数据分析,学会了用数据和事实来说话,学会了把科技和时尚相结合,让科技更好地为时尚服务。   在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工作方式以后,闻雪相比于刚开始,反而有了更多自由支配的时间,让她可以在工作中更加自由地发挥自己的能力,也让她有了更多的时间可以陪伴包子和狗肉。   她发现网络购物在销售数据中占着越来越高的比例,于是决定开始和某宝合作,开设T猫商城的第一家国际时尚品牌网店,专门销售款式简单容易搭配的基本款;同时打造属于DISPLAY自己的购物APP,所有款式都和实体店面同步上市、在线销售。不管你是在贵州山区的小村落,还是在新疆大漠的小镇上,只要有网络,你就可以和全世界最潮的达人穿上同样的衣裳。这在二十一世纪第一个十年的末期,是一个想别人所不敢想的事情。   她发现随着网络的普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在网络上发出自己的声音,后来被专家命名为“自媒体”。各种博客渐渐退出历史舞台,短平快的微博成了重要媒体,那个企鹅图像的公司开发了一款叫做微信的工具,俨然已经异军突起,还有一批先行者开始在网上做起了直播,直播视频内容千奇百怪,但是收看人数却是越来越多……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闻雪一直信奉“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所以她并没有纠结这些新媒体和新事物的出现,而是敏感地嗅到了潜在的商机,于是很快DISPLAY注册了自己的官方微博和微信公众号,每天更新发布全球最新的流行时尚,美妆和服饰搭配课程、服饰社会心理、时尚的误区……等等板块,无形中改变着消费者的时尚审美,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通过推广DISPLAY的时尚理念和生活方式,让它的品牌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闻雪非常看好直播这一最新的自媒体方式,她觉得未来它将会替代以文字和图片为主的媒体方式,而以直接明了的视频互动方式,得到最大的关注,很可能会就此改变传统的广告宣传形式。   闻雪让人联系了当前网络上最红的几个男女主播,本来想试试是不是可以用来帮助DISPLAY的推广,结果见了真人以后,发现他们和DISPLAY的品牌气质太不符合,化妆、整形、修图、滤镜……过度的人工化,让他们如同一个个人造洋娃娃,苍白羸弱,没有丝毫的活力和美感。   于是闻雪想到了马骏言。   马骏言这几年在时尚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背靠DISPLAY这个超级新贵,再加上自己出色的外型和八面玲珑的人格魅力,在夺得“最佳时尚人士”和“国际超模”称呼以后,他又接到了影视剧抛来的橄榄枝,拍了今年最受关注的时尚偶像剧《天桥风云》,圈粉无数,成为炙手可热的“国民老公”。最近,他又推出了个人的首张单曲《狂乱》,MV中他一身浅棕色的健康肤色,在大雨中与女主角狂热亲吻,衣衫尽湿贴在身上,显露出结实健美的身材,在配上他性感低沉的嗓音,失落挣扎绝望乞求,让无数男女粉丝一边流着鼻血,一边流着眼泪。   这几年和马骏言传过绯闻的女星,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从名模到影星到歌星,凡是合作过的,没有一个漏过,还有不少为了蹭他的热度自己硬贴上来的。不过这家伙倒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绯闻传个没完没了,他照样该干嘛干嘛,不承认不否认不解释,一付“老子就是这么DIAO”的样子,很快就得了个“娱乐圈坏孩子”的称号。   安东尼作为他的东家,在这方面倒是从来不管不问,按照安东尼“娱乐圈就是越乱越火”的说法,闻雪觉得这些事说不定还有他在后面煽风点火,毕竟DISPLAY的主要精神之二就是“性感”和“叛逆”,而马骏言作为DISPLAY近五年来唯一的常驻模特,忠实地代言着它的品牌精神。   所以说如果需要真人来做直播,马骏言才是最好的选择。不过DISPLAY模特演艺公司不在闻雪的管辖范围,这个事情还需要和安东尼以及马骏言商量。   闻雪拿定了主意,写好详细计划的正式邮件发了出去,又看了看手表,决定下班。   这几年闻雪虽然忙于工作,但是一定会保证每天晚上按时回家,陪着小包子和小狗肉一起吃饭玩耍。等到哄着他们都上床睡觉之后,她才会拿出电脑和手机继续工作。   最开始的第一年闻雪经济还比较紧张,小包子也还小,她又不肯接受马骏言的经济资助,最后还是文芳自告奋勇地住到她家帮她照看孩子,才免除了她的后顾之忧。文芳毕业以后做了一名自由设计师,帮一些小的服装公司做做设计,钱虽然不算太多,但是好在自由自在不受约束,正是她想要的生活。   闻雪曾经担心过文芳一个未婚女性能否搞定小孩和小狗,结果没想到她弄得有模有样,小包子和小狗肉在她手上蹭蹭地长高长胖,后来才知道文芳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从小是文芳帮着带大的,熟门熟路,技能不可小觑。闻雪不由感叹了一下潮汕女性的贤惠能干。   后来小包子慢慢长大,会走路会说话了,闻雪的经济情况也随着升职加薪越来越好,就不好意思再麻烦文芳了。她本来是想请一位有经验的保姆白天在家照看,结果看来看去也没找到合适的人,直到有一天闻妈妈和闻爸爸上了门。   闻雪回到魔都就打电话告诉了父母自己已经培训结束开始正式工作了,说是等过年回去看他们,结果没想到还没过年他们就找上了门,当闻雪一拉开大门看见门外站着的二老时,吓得魂飞魄散。   结果,闻妈妈和闻爸爸看见屋里的胖娃娃和胖奶狗的时候,先是一愣,然后眼圈一红走了过去,一人抱起娃,一人抱起狗,两人竟然什么都没有问,让闻雪很是怀疑他们是不是带着自己父母面具的陌生人。   “你真当我们傻啊?”很久以后,有一次闻妈妈对闻雪说:“你那时打电话过来以后又消失了一年多,我们就觉得有点问题了。”   “你走以后,有两个男人打过电话来问你的去向。”闻妈妈没有继续说下去。   闻雪笑了笑,只是抱住了妈妈的肩膀,感受着她胖胖的身体传来的热量。妈妈没有说这两个人是谁,她也没有问。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回来以后的这几年,她除了陪包子和狗肉,就是在拼命地工作,连马骏言茉莉孙鲁一他们三个都难得碰面。   她已经很久没有再想起彭飞,自从最后一次聚会的那天晚上,她就已经决定和过去说再见。给他自由,也给自己自由。   可是无处不在的新闻、媒体、网络……却不肯放过她。于是,她知道他三年多前终于结束了游学,回到中国,在北京定居。三年多来,他的新闻要么不出,要出就是头条。于是,她知道他到现在一共出了四张专辑,一年一张,最新的这张马上就要发行,作为他在环球第五年的纪念版。   他的专辑销售量总是在排行榜榜首,作为小众的摇滚乐,能获得这么好的唱片成绩,至今罕见。   她知道他和很多著名国际音乐人合作,所以这四张唱片风格多变,从英式摇滚到重金属,从中文到英文,国际范儿十足,有一首还上了BILLBOARD(公告牌)的榜单,造成巨大轰动。作为第一位在国外榜单上榜的中国歌手,他被民众和媒体赞誉为“中国之光”,被粉丝称为“男神”。   除了耀眼的音乐成绩,“男神”的个人生活也是万众瞩目。   和马骏言多得如同笑话的绯闻相比,彭飞的绯闻重质不重量,到现在和他传过绯闻的女星只有一位,名叫林聪儿。对,就是那个林聪儿。   林聪儿在彭飞去英国进修的那一年签了一家国内的唱片公司,随着国内对于中国传统文化兴趣的再次兴起,走起了“中国风”的新流行音乐路线,凭着她出色的古筝技艺,甜美清秀的古风扮相和空灵的歌声,获得了不少粉丝的青睐,常常被称作“仙女”或是“女神”。   “男神”和“女神”去年合作了一首《十面埋伏》,跌宕起伏的古筝配合着激烈的电音吉他和鼓声,彭飞激情四射的演唱,林聪儿忧伤凄美的和声,好一曲荡气回肠的乱世之歌。   很多人对于当年涅槃乐队在型秀决赛的巅峰之战记忆犹新,这首《十面埋伏》再次唤起了人们的回忆,发现古筝和摇滚的配合竟也毫不违和,一个摇滚一个古风,战士卧沙场,红颜忆情殇,多么的悲壮,多么的忧伤。   于是,网上一片风声鹊起,无数粉丝在两人的微博下留言:“在一起!在一起!”   于是,“男神”和“女神”手牵手出现在各大颁奖晚会上,被聚光灯笼罩,被无数人祝福。不久,两人的微博在同一时间发出相同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两只紧握的手,一大一小,并配上文字:“感谢你一路以来的温暖陪伴!”   网上网下瞬时轰动,短短的一个小时内转发评论几十万条,居于微博榜单榜首久久不落。   看到这两条微博的时候,闻雪正难得的和茉莉坐在一起喝下午茶。茉莉气愤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块蛋糕,一边大嚼一边忿忿地说着:“这个彭飞也太不是个东西了!你为了他……他却跟林聪儿那个贱人搞在一起!”   闻雪擦了擦脸上被喷到的蛋糕屑,微笑着拿起马克杯喝了口咖啡。咖啡甜中带苦,她觉得还是更喜欢喝茶。   茉莉继续说道:“这娱乐圈这么乱,诱惑这么多,是个男人都抵挡不住。幸亏你当初和他分手,否则现在徒增伤心。”茉莉自从嫁了老孙,习惯了在家作威作福,完全没有了当年文静秀气的样子,让闻雪怀疑现在才是她面具底下的样子。   闻雪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车流,眯着眼微笑感叹:娱乐圈的这点屁事儿啊!      ☆、照片   马骏言坐在直播间里,脸很臭。   虽说以他敏锐的时尚触角已经感觉到在未来的几年内,直播这种全新模式将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和推广,最后很可能颠覆传统媒介,成就一番传奇,但是他真的不太愿意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明星,坐在直播间像个电视导购一样推销产品。可是禁不住闻雪巧舌如簧的游说,和安东尼口若悬河的洗脑,他最后不得不坐在电脑前面,准备开始直播。   最可恶的是,直播间设计成了居家的样子,竟然与他自己的卧室有着百分之八/九十的相似度,简单的北欧家具,禁*欲系的DISPLAY床品,引人注目的巨大开放式衣橱里挂满了DISPLAY的当季服装配饰,让他有一种坐在家工作的错觉,而直播间的名字就叫做“男神的衣橱”。   他恨恨地瞪了站在旁边的助理一眼,吓得小姑娘缩了缩脖子:我也不想泄露您老人家的信息啊,可是安东尼大老板的命令谁敢违抗?   化妆师、灯光师……一群工作人员正在紧张地忙碌,做着最后的调整。马骏言觉得很好笑,看上去最真实的直播,其实幕后需要这么多人的辛勤工作,一点不比拍时尚大片简单。   闻雪站在场外,笑着举起手向他做了个“V”的手势。马骏言向她翻了个白眼。   “开始!”一声令下,马骏言迅速进入状态,网络接通,进入直播,不一会儿直播间的人数就多了起来:   “哇,男神!男神竟然开直播了!我要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小姐妹们!”——我爱男神   “我家男神就是超前,什么都走在其他明星前面,他不红谁红?!”——就是要红   “这是男神的卧室吗?好酷啊!都是DISPLAY的产品呢!土豪,我们做朋友吧!”——土豪是我的最爱   “这个床品好好看,没想到那么风*骚的DISPLAY会出这么性*冷淡的床品,很适合男人呢!我要去给我男朋友买一套。”——风*骚   “哇塞,男神的衣橱是开放式的,这么大!和我的卧室差不多大了。这得装多少衣服才能塞满啊?”——我想有个大衣橱   “都是DISPLAY最新一季的衣服呢!我最喜欢它家的牛仔裤,提臀收腹瘦腿,穿着还舒服!”——迪克牛仔   “它家牛仔裤的洗水效果也超酷的,我男朋友最喜欢了!还有它家的T恤、毛衣、外套、大衣、鞋子……样样都好!”   ……   直播室的在线人数迅速突破三十万,还有新的成员不停加入。   马骏言并没有和直播间的粉丝互动,好像不知道自己正在直播似的,站起身走向衣架,开始挑选衣服走进更衣间,不一会儿他穿着一身休闲装出来,宽松的卫衣搭配小腿哈伦裤,轻松随意,拿起一杯咖啡,喝了起来。   “哇,男神好帅,这套衣服让男神变成了暖男!”——我要一个暖水袋   “男神,我马上要去新公司面试了,帮我搭配一套面试的服装呗?要既正式又不拘谨,既得体又时尚的。”——我想先挣一个亿   ……   马骏言听到蓝牙耳机里传来的场外指示,站起身去挑选了一套衣服,不一会儿穿了一件黑色紧身小西服出来,里面搭配了一件靛蓝色牛津纺衬衫,下配一条硫化黑窄腿牛仔裤,一双深棕色水洗羊皮短靴。马骏言走近镜头,打开西服纽扣,装作在照镜子的样子,摆了两个POSE造型。   直播间一片欢呼:   “哇,男神听得到我们说话!还专门为我们搭配衣服!我为你点赞!”——我是恐龙   “男神男神,我明天要去相亲,帮我设计个造型呗?要让女方一见倾心的!”——任何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虽然没有女装展示,但是看到男神的日常搭配也是很赞的,可以借鉴着帮我男朋友搭配了,他一定会夸我是个贤内助的!”——结婚不再是梦想   “要是有女装就更好了!”——我是女生   “最好还有童装!一家人的亲子系列!多温馨!”——这就是个坑   “DISPLAY好像还没有出童装吧?可以考虑再开一条产品线了。”——请问做顾问不要钱   …   马骏言根据耳机中场外指导不停传来的粉丝反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直播,不知不觉过去了三个小时,从里到外搭配了几十套行头,等到直播结束的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   闻雪走了过来,和高中时一样,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表现真不错,小马!你的号召力太强大了!最后结束时直播间人数已经过百万了!”   马骏言瘫倒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你越来越有安东尼的风范了,甜言蜜语,无耻吹捧,不遗余力地压榨着我的剩余价值。”   闻雪蹲下来,两只手臂趴在他的靠椅扶手上,笑呵呵地说:“我发现网友粉丝里面的人才还真不少,提出了不少好的提议。我觉得我们确实应该开出童装产品线,而且女装和童装的直播也可以开始筹备了。你有适合的模特朋友的话,记得推荐一下。”   马骏言躺在靠椅里,“哼哼”了两下,懒得理她。   “第一次的直播这么顺利,以后我就不来了,反正你都搞得定。”闻雪接着唠唠叨叨:“过两天我要去北京巡店,顺便看看北京市场的近况和其它竞争对手的表现。你要是碰到什么问题,就打电话给我。”   马骏言继续“哼哼”了两下,躺在靠椅里一动不动。闻雪又好气又好笑,站起身正准备离开,突然电话响了,拿出手机才发现不是自己的电话。   马骏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放在耳边,懒洋洋地“喂”了一声,听到对方说了句什么,他迅速坐了起来:“你再说一遍?”片刻,他放下电话,冷着一张俊脸,看向闻雪说道:“我和小包子的照片被人放到网上曝光了。”   闻雪一愣:“怎么会?”   “可能是我上次去幼儿园接他的时候被狗仔拍了。”马骏言微微皱着眉头。   两人不再交谈,齐齐地低下头打开手机,登录微博,发现照片就是在今天早上9点整由著名圈内狗仔周伟工作室的微博发出的,到现在已经几十万次转发,近百万个评论,一百多万个点赞,妥妥的头条。   照片中马骏言衣着帅气,满脸宠爱的笑容看向抱着的小孩,而他怀中的小包子面部被打上马赛克,只看得出圆圆的小脸和胖嘟嘟的身材,还有同样帅气的打扮,但是闻雪和马骏言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条微博只配了三个字“父与子”和一个大大的红色问号,让人浮想联翩。   点开评论区,底下哀嚎一片,粉丝们分成三大帮派,各自以强烈的情感表达着自己对此事的态度:   帮派甲:“啊啊啊啊啊,男神偷偷生了孩子,还骗我们未婚单身?!”   帮派乙:“啊啊啊啊啊,我不信我不信!!这是谁家的孩子?快点领走!”   帮派丙:“啊啊啊啊啊,好可爱的孩子!我想做你的妈。”   闻雪和马骏言抬起头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平静,他们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初到魔都的懵懂无知少年了。   “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闻雪开口说道:“这个事情我来处理吧。”   马骏言摇了摇头:“还是我来吧。照片上并没有放出小包子的脸,说明对方还是很有分寸的,不想把他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没有后期其它更确凿的证据跟上,这条新闻很快就会被人们淡忘。如果你出面处理,反而不打自招,到时候小包子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闻雪点了点头:“好,那这件事就麻烦给你了。如果有需要,我随时待命。”   马骏言展眉,呵呵笑了起来:“小雪,你变了。你这气场强大的,让我都想点头哈腰叫一声“老大”了。”   “马小弟,你要记住:没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这是我帮从成立到现在,一贯的宗旨。”闻雪挑挑眉,甩过去一记眼刀。   马骏言笑倒在靠椅上。   很快,马骏言的微博更新:“作为一名公众人物,我随时欢迎大家的监督,但是请给孩子留出一块美好的天空。”   微博发出,又引起一片喧闹。这个是是而非、不清不楚、含含糊糊的微博,秉承了马骏言一贯以来“不肯定不否认不解释”的原则,让所有的猜测和诋毁都如同打在一团海绵上,没了力道。   同时各大狗仔工作室和媒体工作室都收到了DISPLAY演艺公司的律师函。律师函中以客观公正、有理有据、有法可依的语言,陈述了一个简单易懂的事实:如果有人对马骏言先生身边的朋友和家人的正常生活造成不良影响的话,将会遭到起诉。   紧接着,微博上有人爆出马骏言和《天桥风云》女主角旧情复燃的消息,并且上传了两人在某知名酒吧拥吻的照片,于是没有等到“父与子”下文的吃瓜群众们纷纷转移了战线,一时间孙艺珍和马骏言的微博被无数粉丝围攻,双方粉丝就此展开了为期一个多星期的骂战。   安东尼坐在自己位于魔都最高层的办公室里,笑吟吟地听新来的助理讲完整个过程,说道:“骏言真是越来越老奸巨猾了,他这完全是你们中国人“四两拨千斤”的做法。既保护了那个孩子不受骚扰和关注,又保持了自己的新闻热度和神秘度,一举两得,一箭双雕。高!实在是,高!”   马骏言此时如果听到安东尼的评价估计会非常无语。他倒是没有考虑过热度的问题,而是觉得一味的否定,只会让人更加好奇这个孩子的来历,进而追根到底,最后很可能会扯出闻雪,还有她单亲妈妈的身份,那么这个事情就变得更加复杂了……   而正当网上正为了马骏言和孙艺珍复合消息而吵得天翻地覆时,闻雪已经带着她自信的微笑在空姐的引领下登机,飞往北京。      ☆、北京,北京   闻雪开始了为期四天的北京巡店之旅,小包子就拜托给了茉莉。   茉莉和老孙结婚到现在都还没有孩子,着急地不得了,母爱泛滥无处发泄,就把小包子当做自己的心肝脾肺肾,比他亲妈还要溺爱。   老孙在那家游戏公司已经升到部门经理,因为他过硬的技术和踏实的作风,深受总部重视,据说很快有可能会升为高管,成为股东。   DISPLAY在北京已经开出二十家专卖店,分布于各个地区的商业中心,定位中高端收入的人群。但是闻雪发现,常常有二十出头衣着普通的年轻男女甚至是学生到店里购物,表情激动而又紧张,一看就是不经常出入这类地方的客户。闻雪还曾听见两个小闺蜜一边试衣服一边小声讨论:“这店面设计的好有特色,衣服好好看,可惜就是要攒半年的零花钱才能来买一件。”   后来问了营业员,才知道这类客户并不少见,他们虽然年级轻轻、收入不高,但是品牌忠诚度非常高。闻雪点了点头,这类客户的发展潜力是巨大的,今天的他们也许微不足道,但是未来十年很可能就是DISPLAY的主要客户。   闻雪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向安东尼提议开出DISPLAY的副牌,专门针对收入偏低的学生人群和职场新人,既能覆盖更大的市场,又能为DISPLAY的主牌培养生力军。她决定回去以后要和安东尼好好讨论一下DISPLAY后面几年的发展方向。   巡店是闻雪最喜欢的工作内容之一。除了每年的时装周和采风,她就最喜欢到店里直接面对消费者,听听他们的评论和想法,有时甚至换上营业员的服装,重新感受一下刚进职场时做过的工作。   这么多年来DISPLAY每一季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但是专卖店里店员的制服却没有大的变化,按照安东尼的说法:“店员是为客户服务的,她需要体现DISPLAY的性感与活力,但是不需要和客户争奇斗艳。”所以店员们依旧穿着黑色的T恤搭配着牛仔裤和红色高跟鞋,只是领口的大小高低和T恤牛仔裤的版型随着流行时尚的不同而有所改变,前两年是合身T恤搭配紧身窄腿牛仔裤,这两年则换成了大开领宽松T恤搭配男友风的宽松破洞牛仔裤,但是都强调精致的颈部和胸部线条,以及细巧的脚踝和小腿,追求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性感。   当闻雪换好衣服走出来时,北京旗舰店的店长和店员们都“哇”了一声。“总监,您穿这一身也太青春靓丽了,好像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呢!”店长是北京大妞儿,说话爽快直接。   闻雪笑着摸了摸脸,嘿嘿客气了两句:“老了,老了,哪有你们活力四射。”   “大家有没发现,总监脱下套装换上咱们自家衣服以后,和宣传海报上的模特儿气质很像?”一个圆脸的年轻店员突然说道。   店员们仔细看了看闻雪,又看了看店里的海报,再看了看闻雪。“真的呢!真的很像!虽然五官长得并不一样,但是给人的感觉好像!”有店员附和道。   “我觉得就是那种性感的天真……哦不,应该叫天真的性感,一模一样。”   “还有眼神,特别清澈专注地看着你,让你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还有嘴角的笑意……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让人想去了解她,想知道她有什么故事……”   “总监,原来您才是最适合穿咱们家牌子衣服的人啊!您应该多穿咱家的衣服,少穿套装!”   店员们都是年轻的女孩,一时间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弄得闻雪哭笑不得:有你们这样拍领导马屁的吗?   最后还是店长主持大局,让大家散开,开始干活。   闻雪今天的计划是在店里做一天店员,她很开心地发现虽然已经过了四年,自己的基本功居然没有荒废,于是很快就进入状态,招呼着进进出出的客人。   当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客户拿着她推荐的衣服进了更衣室时,闻雪站在外面等候,看着店内一群刚毕业的年轻人正热火朝天地干活,觉得现在的一切都那么的美好。她转头看向玻璃橱窗外,行人们匆匆忙忙地来来去去,犹如一场默片。   一个男人的身影停留在橱窗前,身材高大瘦削,脸部刚好被橱窗上贴着的磨砂装饰图案遮住,只看得见他穿着DISPLAY当季主打款的风衣,带着一条DISPLAY的格子羊绒围巾。   闻雪心知是DISPLAY的老客户,正准备让店员们留意招呼,那男人却转身走了,只留下一个背影渐渐远去,在人来人往的热闹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萧索。闻雪奇怪地看着那个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人群之中,心情却莫名地有点低落。   下班后闻雪跟着大家一起去吃了顿涮羊肉,热气腾腾的火锅,青春活力的脸庞,好像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吃完火锅和大家告别,闻雪沿着马路往不远处的酒店走去,突然听见旁边一扇小小的木门里传来喧嚣的音乐声,抬头一看,“摇滚金城Club”几个字在京城乍暖还寒的春夜里,闪着嚣张的灯光。   闻雪突然来了兴致,推门进去,巨大的音浪扑面而来:“……我们在这欢笑,我们在这哭泣,我们在这活着,也在这死去。我们在这祈祷,我们在这迷惘,我们在这寻找,也在这失去。北京,北京……”   酒吧内灯光昏暗,墙角摆放着几张沙发和茶几,但是大多人都站着。吧台对面的舞台上,一个男人正怀抱着吉他歌唱,歌声嘶哑高亢。台下观众拿着啤酒默默听着,台边的高脚凳上坐着一个身穿紧身衣超短裙的年轻女子,浓浓的烟熏妆,媚眼如丝,雪白的大长腿妖娆地晃来晃去,正看着台上的男人,听得如痴如醉。   闻雪眼睛一亮,挤到前排,站在台下笑眯眯地抬头看着。   男人一曲唱罢,台下欢呼声响起,男人放下吉他跳下台来,身材高大魁梧,面目桀骜不驯,就像万宝路广告中的西部牛仔。闻雪走上前去,踮起脚重重地在他胸前捶了一拳:“金城!”   金城低头一看,不可置信地惊喜道:“闻雪!怎么会是你?!”   旁边的妖艳美女扭着腰走了过来,抬手搭住金城的肩膀,眼神警惕地看着闻雪:“金城,她是谁?”   金城一把搂住她的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开心地说:“她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闻雪,当初帮着彭飞赢了我的那个。”   不知道是因为他们毫不掩饰的亲热恩爱,还是因为他提起了很久之前的那次比赛,又或是因为很久没有听到身边人谈起的那个名字,闻雪掩饰住内心的尴尬,伸出手大方道:“你好,我是闻雪。”   美女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纤纤玉手:“你好,我是小悠。”   金城兴奋地拉着两人在沙发上坐下,迫不及待地问:“闻雪,好久没见,你怎么样?我问过彭飞这小子关于你的情况,他都不肯说。”   闻雪笑着说:“我很好啊,你呢?”   金城兴奋地说:“我很好,特别好!你看这是我开的摇滚酒吧,这可是北京城最大的摇滚酒吧,只唱摇滚,每天都有现场乐队表演。还对所有的摇滚乐手开放,不管你是迷幻还是朋克、流行还是地下,只要你唱得好,就可以上台,还有钱拿。怎么样,不错吧?”   闻雪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赞许地点点头:“真好!你不仅自己实现了摇滚梦想,还帮助别人实现摇滚梦想。”   金城一听,更加得意:“可不是吗?我每天可以在这里和摇滚圈的朋友们聚会切磋,还有喜欢摇滚乐的听众,还可以唱我自己喜欢的歌,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此!而且,我还在这里遇到了我的知己和我的爱人,小悠!”金城一把搂过小悠,后者妖艳的脸上露出了甜蜜羞涩的笑容,看得闻雪浑身抖了抖。   “哦,对了,明天晚上七点开始,有几个搞乐队的朋友要在我这儿开个小型演唱会,你也来玩玩吧?”金城突然想起来,对着闻雪说道:“这几个乐队都很不错的,现场感染力特别强。”   闻雪觉得好久没有像今天这么放松了,不用去想公司里决策性的大问题,而只是在店里一心一意地为顾客服务,或是像现在这样和朋友一起坐着谈谈摇滚、听听摇滚乐,她不由得点了点头:“好!”   第二天晚上,闻雪如约而至。   大概是为了今天的小型演唱会,金城的酒吧特地做了一番布置,每张茶几上都点燃了蜡烛,幽幽的烛光里人影憧憧,只有舞台上的聚光灯亮着,如同黑暗海洋里的明亮灯塔。   闻雪为了配合今天的主题,特地换了一身衣服。她穿着一条朋克风的紧身连身裙,柔软暗哑的小羊皮质地,肩头装饰着尖尖的古银色金属铆钉,裙长刚刚过臀,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体,更显得曲线惊人。蹬着乌金色高跟鞋的一双雪白笔直的腿,如同泼洒而出的牛奶,在暗夜中闪着白玉般的光泽。   今天来的人还真不少,整个酒吧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都各自拿着酒杯,一边等待,一边和身边的人低声聊着天。闻雪站在人群之外,四处张望寻找金城,突然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头就看见小悠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夹着一根烟,正冲着她吐了一口烟圈。   闻雪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让了一步,避开烟雾,小悠已经悠悠地开了口:“金城正在后台忙着呢,让我来招待你。”说完把手里的酒杯递了过来。   闻雪接过酒杯就被她拉到人群前面最靠近舞台的地方站着,她一边随着候场的音乐轻柔地晃动着身体,一边凑过来眨巴着又长又厚的假眼睫毛,小声地问闻雪:“听说你就是彭飞的初恋女友?”   闻雪“嗯”了一声,心里暗暗腹诽金城是个大嘴巴。   小悠吧唧着嘴巴“啧啧”了两声,说道:“昨天你走了以后,金城一直跟我说你现在比当初他刚见到的时候更漂亮更有女人味儿了,说你这种漂亮和女人味儿是骨子里渗透出来的,还说当初要不是因为彭飞已经捷足先登他就要放马追求你了。”   闻雪心想老娘儿子都四岁了,能没有女人味儿吗?但是又不想说出口让他们知道小包子的存在,只好讪笑着:“我倒觉得小悠你别有风情,个性奔放,恣意张扬,和金城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说完,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眼中含水,真挚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小悠又是高兴又是得意:“我也觉得!最适合金城宝贝儿的只能是我!”闻雪不停点头,发现这装扮妖艳的女子原来有一颗简单直接的少女心,不由得好奇这厚厚妆容下面是一张怎样的脸孔?   听完闻雪甜言蜜语的小悠立刻把她当成了自己人,揽着闻雪的肩膀说:“你今天这样打扮,真漂亮,比昨天那身套装美多了!摇滚,要的就是个性!我本来想着,如果你今天还穿着套装来,我就把你扒光了!”   闻雪紧了紧自己的领口,悄悄往旁边退了两步。   小悠哈哈大笑,拉住她继续说道:“你这个样子真可爱,比彭飞现在那个女朋友叫什么聪的,好多了!那个女人,每次出现都仙衣飘飘,不食人间烟火的装X样子,好像马上就要升天。每次一看到她这样,我就想揍她!”   闻雪哭笑不得,少女啊,你到底是有多中二。   激烈的鼓声响起,演出终于开始了。   金城作为今天的金主和赞助方,竟然没有在开场说几句话为自己打广告,让浸淫于商业社会多年的闻雪好好感叹了一下:“摇滚音乐爱好者就是视金钱为粪土!”然后就开始心安理得地享受音乐。   就如同金城所说,这几只乐队现场感染力极强,还演唱了自己创作的歌曲,且不说见仁见智的音乐欣赏性,单是歌词,就已经让闻雪惊艳:没有我爱你你爱他他爱她她不爱他的腻腻歪歪的情感纠葛,而是关注于社会的各种乱相,发出呐喊与反思。   闻雪叹了口气,这种歌曲,估计现在也只有在地下乐队才能听到了吧?   正当她叹着气的时候,就听见客串主持人的金城在台上大声喊着:“现在,就让我们欢迎闻雪小姐上台为我们表演!”   闻雪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小悠推上舞台,台下掌声一片,不少人交头接耳,看着她露出好奇的神情。金城兴致勃勃地走了过来,在她耳边小声说:“随便弹一曲,我让乐队配合你。”   一伸手,他拿出一把古琴。      ☆、沧海一声笑   金城兴致勃勃地走了过来,在她耳边小声说:“随便弹一曲,我让乐队配合你。”一伸手,他拿出一把古琴。   台下的欢呼声更加热烈,夹杂着好奇兴奋的呼哨声,闻雪来不及腹诽金城先斩后奏的行事作风,已经下意识地接过古琴,旁边早有工作人员搬上来琴桌和琴凳。“你怎么有这些的?”闻雪一边调音,一边小声问道。   金城得意的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眼神真挚,如同一只大型犬:“自从上次听了你和彭飞的合作,我就对古琴的声音念念不忘,可是自己又不会,就买了一套琴具放在店里装装样子,今天总算派上用场了。”   闻雪好笑地白了他一眼,双手抚琴,说了声:“好了。”   金城退下,舞台上只剩下闻雪一人,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   闻雪抬起手,快速的拨动着琴弦,一阵急促的琴声响起,如同海面上狂风掀起的波浪,一浪高于一浪,随后琴声转缓,几个悠扬的音符之后,闻雪合着逍遥洒脱的琴声开口唱道:“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紧接着,舞台旁边响起激昂高亢的电吉他声,一个带着针织贝雷帽的帅气乐队主唱跟着唱道:“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再然后,远离舞台的酒吧角落射灯亮起,那里坐着刚才表演完的另一支乐队,主唱是一个瘦削秀气的少年,长发披肩,一身黑衣,和身边的贝斯手背靠背弹奏吉他,开口接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记多娇……”   远离舞台的另一个角落也亮了起来,一个高大威猛的光头主唱和自己的乐队坐在那里,雄壮的鼓声响起,他开口唱道:“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一时间,表演舞台从一个变成了四个,把观众们包围在中间,仿佛成了三百六十度环绕立体声,和观众零距离接触。每当一处灯光亮起,观众们就是一阵惊喜的欢呼,最后气氛达到最高*潮,闻雪和三支乐队一起合奏,齐声唱着:“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情绪调动到最高点的观众们跟着一边笑一边大声唱着,和旁边的人纷纷举杯痛饮,也不管认识不认识,个个快活得好似神仙。   “闻雪居然唱这首歌,我真的没想到。不过再想一想,又觉得就应该唱这首歌。”金城站在台下对小悠说:“没有其它更好的选择了。”   “这首歌大家都耳熟能详,但是每个人的理解和演绎又都不一样,她被你突然叫上去,在没有事先沟通和排练的情况下,还要和陌生的摇滚乐队配合,这首歌最合适不过了。你看,大家唱得多HIGH。”小悠冲着台上扬了扬下巴。   “这首歌虽然是古风,但是特别适合唱成摇滚,我觉得,它应该算是古代的摇滚乐。”金城搂过小悠,一起看着台上的闻雪:“彭飞不在,可惜了……”   “你不是昨天打电话给他了?”小悠伸出鲜红的指甲,戳了戳他的胸口。   金城一脸苦恼:“是啊!我昨天打电话跟他说我看见闻雪了,结果他立马把电话挂了。这个彭飞,性格越来越古怪了。”   “我看他不是古怪,是冷酷吧?好像没什么能被他放在心上的,除了他的摇滚乐!”小悠忿忿道,抱住金城的腰:“还是你好!”   “那是!我就想守着我的酒吧,和你一起唱歌听歌过日子。”金城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人群之外灯光照不到的昏暗角落里,一个身穿长风衣的男人靠着墙壁,凝视着台上一边弹琴一边开怀大笑的闻雪,黑暗中一双眼睛浩瀚如星空。等到歌曲完毕,人群开始散开,他默默地站起身,拉开酒吧大门,走进京城仍旧带着瑟瑟寒意的无边夜色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闻雪坐在回上海的飞机上,打开空姐送来的当天报纸,两张熟悉的脸庞跃入眼帘,旁边一排粗黑体的大字:“彭飞即将告别环球自立门户,女友林聪儿或为旗下第一人”。她淡淡地笑了笑,合上报纸,闭目养神。   闻雪一出机场就直接去了茉莉家接回小包子和狗肉。   当那个胖乎乎的小人儿跟着那只胖乎乎的大金毛向她奔跑过来的时候,她不由眼圈一红,蹲下*身张开手臂,一把抱住两只。小包子开心地叫着“麻麻!麻麻!你终于回来啦!”,毛茸茸的大脑袋在她颈窝处不停蹭来蹭去,旁边的狗肉兴奋地拼命摇着尾巴。   茉莉看着他们一副欢呼雀跃的样子,又是吃醋又是心酸,恶狠狠地说:“这两个没良心的小崽子,我对他们那那那那那那那么好,要啥买啥,结果你一回来,他们立马倒戈!”   小包子抱着妈妈的脖子,胖脸贴在妈妈脸上,眯着两只狭长的眼睛,对着茉莉谄媚地笑:“茉莉麻麻,你别生气,小包包最喜欢茉莉麻麻了!小包包以后会常常来陪你玩的!你要努力哦,早点给小包包生个胖弟弟!”说完直起身,迈着两条小短腿,拉着闻雪的手就往门外走。   茉莉气结:“走走走!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小屁孩儿!”   闻雪回过头,歉意地对着茉莉说:“我先带他们回去,估计是最近我出差比较多,让他们没有安全感了。你别放在心上。”   茉莉收起后妈嘴脸,点了点头,柔声说道:“哪能真的生气呢!你这几年一个人带着他们,够辛苦的,也不让你爸妈来帮你搭把手。”   “我爸妈身体不好,而且在上海也生活不习惯,他们好不容易把我养大了,现在小包子也上幼儿园了,哪能再麻烦他们帮我带孩子。还是让他们在老家安度晚年吧。”闻雪笑了笑。   茉莉拿起小包子的背包,递给闻雪:“这里面都是我给包子和狗肉买的零食,没事儿的时候让他们吃着玩儿。”   闻雪点了点头,帮小包子背上背包,小包子转身奔过去抱住茉莉的腿,仰起头甜甜地说:“谢谢茉莉妈妈!茉莉妈妈再见!”然后一手拉着闻雪,一手牵着狗肉,头也不回的走了。   茉莉看着他们一大一小一狗一起蹦蹦跳跳远去的亲热背影,叹了口气。   正值周六,闻雪带着包子和狗肉去“蓝*蛙”吃了顿牛排,坐在魔都暖洋洋的春日下,觉得“科技改变生活”这句话一点也没说错,今早她还独自一人待在乍暖还寒的北京,现在就已经坐在了春意盎然的上海,和包子狗肉吃着午餐。   电话响了,她接起来“喂”了一声,那头传来马骏言总是懒洋洋带着笑意的声音:“小雪,你们在哪儿?”   “我们正在家附近的蓝*蛙吃饭呢。”闻雪喝着红茶,晒着太阳,享受着难得的惬意。   “我还没吃饭呢!你们别走,我马上过来!”马骏言急急忙忙挂掉电话,不一会儿就出现在他们面前。小包子立马张开肥嘟嘟的小手,扑了过去:“小马粑粑,抱抱!”狗肉也扑了过去,立起两条前腿搭在马骏言身上。   马骏言一把抱起小包子,又揉了揉狗肉的大狗头,坐了下来:“我早饭都没吃呢,饿死我了!”   闻雪白了他一眼:“你刚起床?昨晚又去花天酒地了?”   “昨晚安东尼搞了一个庆功会,庆祝他旗下的经纪公司今年业绩再创新高。”马骏言伸直两条大长腿,陷在沙发里,让小包子坐在他的肚子上,一边逗弄着他一边说:“他这几年很是发掘了不少新人,模特界演艺界全面开花,做得风生水起。昨天大家开心,一起都多喝了几杯。”   小包子开心地倒在他身上,趴在他胸前爬来爬去,不时抱着马骏言的脸亲上两口,弄得他满脸都是口水。狗肉乖巧地蹲坐在旁边,认真地守护着小包子,吐着舌头咧着嘴,好像在傻笑。   闻雪叫来服务生:“黑椒牛柳饭,再加一杯拿铁。”她转向马骏言,问道:“没错吧?”   马骏言点点头。等到服务生一转身离开,马骏言笑眯眯地凑到闻雪面前:“小雪,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老夫老妻的感觉?”   闻雪一把推开他,嫌弃地说:“谁老了?我还是姑娘十八一枝花呢!”   马骏言顺势倒在沙发里,抱着小包子哈哈大笑:“哈哈哈,你是一枝花,狗尾巴花。”   “不许欺负我麻麻!”小包子用小小的胖拳头捶打着马骏言的胸膛:“我麻麻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好好好!”马骏言抓住小包子的肉拳头,坐起身,龇牙咧嘴地笑着对闻雪说:“这话也说得出口,你是怎么给小包子洗脑的?”   闻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对狗肉招了招手,狗肉屁颠屁颠地摇着尾巴走到她面前,昂首挺胸地坐下。闻雪弯下身子,直视狗肉的眼睛,语气和蔼地说:“狗肉,麻麻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如果不是,你就勇敢地说出来。”   狗肉端坐着看向她,目光忠诚真挚,一动不动。   “你看,狗肉也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闻雪冲着马骏言耸了耸肩,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哈哈哈哈”,马骏言再次笑倒在沙发上。   “你就这么跑过来,不怕又被人拍了照片发到网上去?”闻雪看了看屋内不时向他们投来好奇目光的服务员。   马骏言不在意地说道:“和朋友吃个饭,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放心,上次的事情我已经搞定了,不会再有包子的信息发到网上了。我的团队有人现在专门负责这件事,时刻关注网上和微博信息,如果有什么问题,他们会第一时间处理好的。”   “那你自己呢?”   “我?我进了这个圈子,就没把舆论当一回事。今天说着爱你的人,明天可能就会骂你,反之也是一样。我只求问心无愧罢了。”马骏言自嘲着。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逗娃逗狗,小包子不住地“咯咯”直笑,狗肉激动地上蹿下跳,在春日的暖阳下,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谁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瘦削的男人,面容冷峻不羁,冷冷地看着这边的欢笑热闹,久久不曾离去,直到夕阳下山,百鸟归巢,才转身离开。      ☆、五周年再聚首   周一上班,闻雪一进公司就被安东尼叫到了他的办公室。安东尼惬意地靠在他巨大玻璃阳光房里的雪白沙发上里,一手拿着杯咖啡,一手搭在沙发靠背上,眯着眼慵懒地看着闻雪,用他华丽的嗓音说道:“早啊,SNOW。上周去北京如何?”   闻雪在另一个沙发上坐下,让自己陷在宽大柔软的海绵中,点了点头:“累。”   安东尼低笑两声,睥睨着她说道:“周一一大早就叫累,你周末干嘛去了?”   “洗衣做饭遛狗带孩子”,闻雪抬眼看看他,笑道:“家庭妇女的生活,你没有体会过吧?”   “干嘛不请个保姆?”安东尼嫌弃地说。   “老板您付的薪水不够啊,”闻雪继续笑着:“魔都的生活开销很大的!”   “我就知道你又要叫穷!快撕下你的面具,告诉我,原来那个视金钱为粪土的SNOW去哪儿了?”安东尼佯装恼怒地说道:“想当初你身无分文,还要把那张“摇滚青春”的照片免费送给我报答我的知遇之恩。现在,你年薪税后上百万,居然还敢叫穷?看来这些年我真是把你宠坏了,你现在在我面前越来越放肆。”   “老板,通货膨胀很厉害的,好不好?上海的房价这几年翻了好几倍呢!”闻雪窝在沙发里懒洋洋地说。   “据我所知,你好像已经买了房吧?”安东尼怒极而笑。   闻雪没有继续插科打诨,她直起身坐端着,面对安东尼认真地说:“上次直播的效果不错,这次去北京也收获不少,让我有了不少新的想法,具体我会写一份详细报告给你。”   安东尼摆摆手:“这些先不急。我现在另有一个重要的事情,需要你马上去做。”   闻雪挑眉看看他:“话说你怎么总是待在中国?怎么还不回意大利呢?”   安东尼哈哈大笑:“意大利对于我来说,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我就是喜欢待在这个古老又现代的中国,你咬我啊?”   闻雪嘴角抽搐了两下,语重心长地说:“老板,少使用网络用语,不适合您老奸巨猾的形象。”   安东尼又是一阵大笑:“SNOW,要是我在二十几岁碰到你,我也会爱上你的。”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办公桌前,拿起一样东西,走回来递给闻雪:“还记得这个吗?”   闻雪接过他手中的纸片,这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三位少年,一人冷峻不羁,一人野性洒脱,一人温暖斯文,正沐浴在窗口照入的温暖阳光下,沉醉在自己的音乐世界中,隔着照片好像都能感受到他们的青春和激情。照片一看就是傻瓜机拍摄的,没有使用什么技巧,构图简单,颜色黑白,带着岁月的些许沧桑,更显得照片中的人青春逼人,勇往直前。   闻雪看着照片中的人,一时间思绪万千,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过去五年中的无数场景一幕幕从眼前呼啸而过:型秀决赛上的琴瑟和鸣,莫干山上的缠绵缱绻,夜晚彭飞的低声弹唱,那年清晨的狠心拒绝,五人聚会的冷笑漠视,末班地铁的痛哭流泪,梅里雪崩的世外桃源,冰凉产房的辗转反侧,回到魔都的辛苦打拼……这一切都过去了。   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女孩,把爱情当做人生最重要的事,那时的她简单地以为:只要有爱,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现在的她知道,只有自己坚强独立,才能让小包子和狗肉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闻雪放下手中的照片,面目波澜不惊地看向安东尼:“老板,你有什么想法?”   安东尼饶有趣味地注视着闻雪,虽然她现在一付刀枪不入的女强人样子,但是接过照片的那一霎那,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表情可逃不过他的眼睛。   安东尼绽开一个阴谋得逞的得意微笑:“今年是DISPLAY进入中国五周年,我想推出一个特别的宣传方式,作为五周年纪念。”   闻雪看着他,若有所思,目光闪烁,难得的没有插嘴。   安东尼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我准备请回当初涅槃乐队的三位成员,虽然他们现在已经解散,但是在各自的领域发展的都非常好,尤其是彭飞和马骏言,已经成为行业翘楚,而DISPLAY正是送他们扶摇直上的贵人,相信他们应该会给这个面子。我们将邀请他们成为DISPLAY五周年庆的时尚代言人,拍摄DISPLAY五周年的特别广告专辑,并且以他们的形象发行DISPLAY五周年的特别纪念款T恤,就用你拍的这张照片。”   闻雪一惊:“我这张照片……?”   “是啊,就用你这张照片为印花素材,出一款T恤。”安东尼一扫南欧贵族的慵懒气质,慷慨激昂道:“你想想看,五年前的涅槃乐队青春无敌,五年后的三人功成名就。是什么让当初不名一文的他们变得万众瞩目?是DISPLAY!是什么把五年前的他们和五年后的他们联系在一起?是DISPLAY!是什么一直陪伴着他们成长?是DISPLAY!”   安东尼歇了口气,继续说道:“这张照片将唤起人们的记忆,然后展开这一系列联想,最终他们会无意识地在自己的脑海里打下DISPLAY专属的深深烙印。多么诗意,又多么浪漫!青春的记忆,不正是每个人最珍贵的宝藏吗?”   闻雪惊诧地看着安东尼,觉得面前这个人老谋深算到让人发指,她小声哼唧道:“说你是个老狐狸,还真没说错……”   安东尼抛过来一个风情万种的媚眼:“SNOW,五年前我就告诉过你,你迟早会后悔把这张照片送给我,所以我当时就要求钱货两清,以绝后患。”   闻雪气绝,觉得自己和这个老狐狸的段位差得不是一点两点,她无奈地说道:“算你狠……”   安东尼满脸得意的笑容,轻飘飘地吐出几个字:“现在,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闻雪从安东尼办公室出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坐在窗前看着脚下蝼蚁般来来往往的车辆,安静了一会儿,打了个电话给助理:“帮我联系彭飞的经纪人,就说要谈广告的事情。”   不一会儿,助理的电话回了过来:“您好,总监。彭飞先生的经纪人回信说,因为正处在合约到期和自立工作室的过渡时期,彭飞先生近期不接广告。”   闻雪翻了个白眼:有钱不赚,是不是傻啊?   闻雪正准备放下电话,助理紧接着又说:“不过彭飞先生的经纪人还说了,彭飞先生现在正在上海,如果我们坚持,可以和彭飞先生直接联系。”   闻雪气结,平时机灵的小助理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大喘气了?   闻雪想了想,问道:“彭飞的经纪人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Emma,总监。”   Emma?闻雪想起五年前的那个下午,那个妆容精致、端庄专业、干练自信的职业女性坐在星爸爸里,笃悠悠地笑着对她说:“闻小姐,你不觉得你这样说有点自私吗?……希望你能为他考虑一下,如果你真的爱他的话。”   闻雪甩了甩头,把这个声音从脑海里赶走,然后对助理说:“那你联系一下彭飞先生,看他是否愿意来公司面谈。”   “是,总监。”   闻雪放下电话,沉默地坐在办公桌前,久久没有移动,墙壁上的时钟指针滴答滴答走动,时间好像突然被拉长了似的,闻雪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电话声响起,闻雪从沉思中惊醒,猛地抓起电话,克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喂?”   电话那头传来助理欢快的声音:“你好总监,彭飞先生答应明早十点来公司面谈。”、   “好。”闻雪回答,正准备放下电话,没想到小助理特别的兴奋,居然不肯放电话,抓着闻雪分享她的喜悦心情:“总监你知道吗,彭飞先生的声音特别的好听,低沉而又有磁性,男人味十足,虽然他说话冷冰冰的,可是听得我心跳砰砰砰的好快!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能让耳朵怀孕”的声音啊?”   闻雪眼睛上翻,面无表情地说:“我看是你思春了。市场部的小王不错,今天下午放你俩半天假,出去谈场恋爱吧。”说完,挂上电话。   小助理看着手中“滴滴”忙音的电话,奇怪地自言自语:“总监今天是怎么了……这么毒舌?”   闻雪放下电话又想了想,拿起手机发出两个短信。不一会儿收到回信,她松了口气,放下心来继续工作。   第二天清早,闻雪踏着快速的步伐走进办公室,一路上照常和碰到的各部门同事们微笑点头打着招呼:“早!……早!……”   看见她的人都眼睛一亮,笑着说:“总监,你今天好漂亮!”   闻雪奇怪地摸了摸脸,漂亮么?不就是在化妆镜前稍微多坐了一会儿,在衣柜里稍微多翻了几下么?   她嘿嘿讪笑了几下,匆匆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开始埋头工作。   当时针快要指向“十”的时候,她开始坐立难安,忍不住不时拿起桌上的电话筒放在耳边,想听听是不是线路出了问题。闻雪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当墙上时钟指针正正好指向“十”的时候,电话铃响了。闻雪拿起电话,那头小助理兴奋到颤抖的声音说:“总监,彭飞先生到了!”   闻雪稳了稳自己的气息,佯装淡定地“嗯”了一声:“请他们在会议室等候,我马上过来。”   “好嘞!”助理一声欢呼,电话那边依稀听到她和别的女孩一起兴奋地小声窸窸窣窣地不知道在花痴些什么。   闻雪站起身,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拍了拍裙子上的皱褶,又对着反光的电脑屏幕摸了摸头发,这才挺直腰板走了出去。   闻雪来到会议室门前,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房门,向里看去。一排巨大的落地窗前,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影正逆光站着,清晨的阳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闻雪迎着阳光,刺眼的光线让她几乎睁不开眼,几乎有要流泪的感觉。   那人听到开门声转过身来,逆光的脸庞看不清五官,只听见那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冷冷地说出两个字:“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明天起,作者将从每天凌晨改为每天晚上9点准时更新。谢谢各位仙女捧场!   ☆、又见彭飞   那人听到开门声转过身来,逆光的脸庞看不清五官,只听见那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冷冷地说出两个字:“是你?”   这冷冰冰的两个字如同当头浇下一桶冰水,闻雪顿时觉得浑身血液仿佛凝固,头脑恢复一片清明,微微颤抖的双手居然突然不抖了。   她定了定神,走了进去,带着专业而又明朗的微笑,伸出手去:“您好,彭飞先生。”   彭飞没有动,一双乌沉沉的眼睛盯着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闻雪等了半晌,然后不动声色地收回右手,笑着说道:“请坐吧。”   彭飞拉开椅子,在闻雪对面坐下,继续默不作声地注视着闻雪。   闻雪感受着他沉沉目光,后背微微出汗,她挺了挺腰杆,说道:“您好,彭飞先生。今天邀请您来我公司是为了和您谈一下DISPLAY中国五周年庆的事情。我们希望可以有荣幸邀请到您和原涅槃乐队的另外两位成员马骏言先生和孙鲁一先生一起,为DISPLAY拍摄五周年广告特辑,并且担任时尚代言大使,为此我们将有一系列的活动推出,相信对您们和对DISPLAY会是一个双赢的好事。”   “他们俩今天也会来?”彭飞突然开口问道。   “是。你们三人是多年的好朋友,而这件事情是需要你们一起来做的,所以我们今天也邀请了马骏言先生和孙鲁一先生一起参加这个会议,相信你们已经沟通过了。”   “我和他们很久没有联系了。”彭飞冷冷说道。   闻雪一愣。虽然她从云南回来以后,马骏言孙鲁一和茉莉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彭飞,她也从来没有问过,但是她一直以为至少马骏言和孙鲁一和他还是一直联系着。那么多年的好朋友,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闻雪正欲开口,门突然打开了,马骏言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孙鲁一,两人见着彭飞,俱是一愣。   “不好意思,堵车来晚了。”孙鲁一擦着额头上的汗,满脸歉意的解释道。   马骏言拉开椅子在闻雪身边坐下,孙鲁一坐到了彭飞旁边。不用再独自面对彭飞,闻雪暗自松了一口气,笑着和马骏言孙鲁一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今天邀请你们来,主要是想在此取得你们的同意,也听听你们的意见。关于具体事宜,我会随后让助理发详细的合同给你们。”闻雪继续说道。   马骏言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笑着说:“我没问题。我本来就是DISPLAY的人,如果我不同意的话,安东尼大概会杀了我。”   “我……我想回去问问茉莉”,孙鲁一踌躇着。   闻雪朗声一笑:“要不要我打个电话给茉莉?”孙鲁一点点头。闻雪拿起手机拨通茉莉的电话,简单说明情况,“好,好,谢谢您的理解与支持!”接着笑着放下电话:“搞定!”   孙鲁一憨厚地傻笑。   闻雪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彭飞:“彭飞先生,您呢?”   “我要考虑一下,再给你答复。”彭飞面无表情地回答。   马骏言“噗嗤”一声冷笑,闻雪不知所以,恼怒地斜了他一眼。马骏言收起笑容,坐直身子。两人的互动落入彭飞眼里,眼神更加暗沉。   闻雪想了想,爽快干脆地说道:“那好,我们就等彭飞先生的最后决定。”说完,站起身送客。   当电梯门慢慢关上,闻雪的笑脸被彻底的隔离在电梯之外,电梯里的三人许久没有说话,彭飞面如寒霜,马骏言一脸冷笑,孙鲁一满脸为难。   等到走出电梯走进停车场,即将分道扬镳的时刻,彭飞突然开口说道:“原来你们早就知道小雪的下落,却都一直瞒着我!”话语之中掩饰不住的失望和怒气。   “我……”孙鲁一满脸愧疚沮丧。彭飞确实曾经多次旁敲侧击地问过他闻雪的下落,后来闻雪回来,他本来是想告诉彭飞,结果茉莉因为闻雪的事情对彭飞意见很大,威胁说“绝对不可以把闻雪的现状告诉彭飞,否则就离婚”,于是他只好一直瞒着。到后来彭飞慢慢地不再问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内心也觉得没有必要让两人再联系,彭飞发展得那么好,闻雪也开始了新生活,干嘛又要纠缠在一起,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对谁都不好,是不是?   彭飞的目光又望向马骏言,眉头紧锁,神色复杂。   马骏言满脸讥诮的冷笑:“你看着我干嘛?我俩好像已经很多年不说话了吧?”   彭飞自嘲地一笑:“是啊,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我不在,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追求她,你就可以和她住在一个小区……”   “你跟踪我?!”马骏言怒道。   彭飞“哼”地冷笑一声,满脸讽刺:“不跟踪你,我怎么能找到她?不跟踪你,我怎么能发现你们为了掩人耳目分开住在同一个小区?不跟踪你,我怎么能知道前几天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小孩原来是你和闻雪的孩子?!”   马骏言目瞪口呆:“我的孩子?”   彭飞讥诮之意更浓:“怎么?你还想否认?那天我可是亲眼看见你们亲热地坐在餐厅门口吃饭,那个小孩还抱着你叫“爸爸”!”彭飞突然想起那天远远看见小男孩抱着马骏言张嘴呼唤的嘴型,不是“爸爸”是什么?他不由心中一痛。   孙鲁一在旁边听得瞠目结舌。   马骏言怔了一怔,随即邪魅一笑:“是我的孩子又怎样?关你什么事?你不是和那个林聪儿双栖双/飞,号称歌坛的金童玉女吗?那个两人双手紧握的微博照片,是不是你发的?那么肉麻的话也说得出,以前可从没见你这么张扬。现在又来纠结我和闻雪的事,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你如果选择和闻雪在一起,为什么不好好对她,而要让她和孩子躲藏在黑暗中不见天日,难道就是为了你那可笑的人气和名声?”彭飞握紧了拳头。   马骏言嘲讽地看向他:“如果闻雪当年没有和你分手,现在过的可不就是这种日子,也许还更差!至少我愿意随时为她退出娱乐圈,这些繁华对我而言都不过是梦幻泡影,比不上你的激情与梦想。”   彭飞眼睛充满血丝,双手握拳在两侧微微颤抖。   马骏言接着讥笑道:“你还是赶紧回去和你的小仙女林聪儿琴瑟和鸣相亲相爱吧!省得在小雪面前晃来晃去,惹她伤心。哦不,她应该不会再伤心,她早已把你忘了!”   彭飞忍无可忍,一拳挥了过去打在马骏言脸上。马骏言捂着流血的嘴角,满脸不屑讥笑:“好,想打架是吧?太好了,五年前我就想揍你了!”说完冲上前去,两人扭打作一团。孙鲁一在旁边在旁边急得直跺脚,拉拉这个,劝劝那个,还差点被拳风扫到,最后只好无奈地站在一边袖手旁观。   最后两人打得没了力气,各自摇晃着站起身,沉默地背道而行,不一会儿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停车场,只剩下孙鲁一茫然地站在原地:“哎……哎……谁送我回家啊?我今天没开车!”空荡荡的停车场无人回应。   闻雪回到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发了会而呆,“他好像瘦了……”。她回想着彭飞萧索的背影,冷峭的脸庞,沉沉的眼神,心中隐隐作痛。   第二天。   闻雪昨晚没有睡好,今天一大早爬起来又是练瑜伽又是弹了一会儿琴,觉得心思平静了很多,然后带着狗肉一起出去买了早点回来,才叫小包子起床。小包子赖着不肯起,把自己卷在被窝里好像一个毛毛虫,只伸出了毛茸茸的大脑袋。闻雪摸着他的头发,发质柔顺,熟悉的触感唤起她遥远的记忆。   好不容易把小包子弄出被窝穿好衣服吃了早餐送到幼儿园,闻雪来到公司时办公室还没几个人。她坐下来打开电脑开始工作,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外面渐渐响起了忙碌热闹的人声电话声。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闻雪微笑着想。   正在低头工作,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传来小助理着急慌乱的声音:“总监……”   闻雪没有抬头,一边快速地打着键盘,一边平静沉稳地说道:“急什么?今天又迟到了?下次注意点。给我一杯英式早餐红茶,谢谢。”   助理没有说话。闻雪奇怪地抬头看去,只见小助理满脸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前面站在一个高大冷峻的男人,正深深地注视着她。   闻雪一怔,对小助理点了点头,接着看向彭飞:“彭先生,您要喝点什么吗?”   彭飞走上前,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英式早餐红茶,谢谢。”   小助理逃也似地溜了。这个男人声音那么好听,可是气场压迫怎么那么大,和他站在一起,我的小心脏承受不了啊!   很快茶盘拿了过来,古朴的英国骨瓷茶具里泡着红茶,还贴心地放着一小碟方糖和一小罐鲜奶。闻雪把红茶倒入两个茶杯,问道:“要加糖和奶么?”彭飞摇了摇头。   闻雪拿起自己那杯,笑说:“你出国那么久,这个口味还没有改么?”   “习惯了。”彭飞拿起另一杯喝了一口,眯着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闻雪忽然想起当初两人还在一起的时候,因为她喝红茶不爱像外国人一样加糖加奶,所以彭飞跟着她喝了好几年无糖无奶的英式早餐红茶,常常让马骏言和孙鲁一叫苦不迭,说她是暴殄天物,浪费了那么好的“唐*宁”(Twining)。   闻雪鼻子微酸,拿起茶杯佯装喝茶,挡住脸庞深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杯子笑说:“彭先生今天来是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们么?”   彭飞看着对面的闻雪,她穿着雪白的紧身西装连身裙,领口别着一支光芒璀璨的羽毛状胸针,弯曲的头发在脑后盘起,淡妆素裹,眼神自信坚定,笑容温和睿智,只有眼中无意流露出的一丝狡黠,还有着十六岁那年初见时的影子。眼前的她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让他想要想伸出手去抓,却又怕什么也抓不住。      ☆、纹身的风波   眼前的她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让他想要想伸出手去抓,却又怕什么也抓不住。   彭飞拿起闻雪桌上的相框,里面的她抱着一个胖嘟嘟无比可爱的小男孩和一只金毛大狗,笑得无比欢畅。他心中刺痛,想起多年前她曾经说过的那个梦想,现在她终于拥有了一切,但是却独独没有他。   闻雪看着对面陷入沉思的彭飞,面容越发英俊惑人,棱角更加立体分明,比五年前更多了一份成熟自信,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都给人巨大的压迫感。岁月拿走了他的阳光青春,却留给他成熟男人的沉着霸气。   闻雪看着他嘴角的乌青,心中暗自奇怪,不由得笑问道:“彭先生,您一大早就这样闯到我的办公室,不怕人多口杂,传出什么不利于您的新闻?”   彭飞从思绪中抬起头看向她,嘴角一勾:“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任人搓扁揉圆的新人?”语气自傲又自嘲。   闻雪一时语塞。   彭飞看着手中的相框,闻雪和孩子的笑脸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突然开口说道:“小雪,为什么你愿意和小马偷偷摸摸地同居生孩子,当初却要和我分手?”   闻雪怔住:“你说什么?”   彭飞满脸讥诮,笑容温柔又残忍:“同样是偷偷摸摸的在一起,为什么你选择他而放弃我?”   闻雪怒极反笑:“我凭什么要向你解释?你和你的红颜知己情投意合一路相随,不是已经万众皆知了么?又来管我们的事做什么?”   彭飞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可是已经无法收回。看着闻雪微微颤抖的双手,他又是心痛又是懊悔,皱起眉头抿着嘴,怔了半晌,突然站起身向门口走去。拉开门走出的那一瞬间,他停下脚步,低沉地说了一句:“我会参加五周年活动……对不起。”   闻雪又是生气又是难过,看着他离开的孤寂背影,却又觉得一阵迷茫。   安东尼秉承着一贯以来的张扬风格,以一场盛大的发布会拉开了DISPLAY中国五周年庆祝活动的序幕。全国各大媒体纷纷到场,涅槃乐队的三位成员作为今年的宣传嘉宾和时尚代言人,当仁不让地成为媒体焦点。安东尼作为品牌的所有人和设计总监,闻雪作为品牌运营总监,也一同出席了发布会,并且发言。   发布会后,是华丽盛大的酒会,应邀而至的各路明星争奇斗艳,让在场的媒体应接不暇。周伟带着徒弟在会场中寻找着拍摄亮点,旁边的徒弟艳羡地说着:“老大,DISPLAY这次可是大手笔,今天来的明星阵容快比上唐谊兄弟的年会了!”   周伟一边逡巡着全场,不漏过任何一个细节,一边教育着徒弟:“你懂什么?DISPLAY这几年主攻中国市场,不光在时尚领域,而且在演艺界也是风生水起,老板安东尼又有国外主流时尚界的背景,人脉无数,堪称商界奇才,能够把浪漫的设计创新和务实的商业策划完美地结合在一起,这种人精,怎么会没有人追捧?时尚界和娱乐界是最虚华的两个圈子,钱来得太快太容易,里面的人又大多浮华虚荣,一夜爆红的明星比比皆是。没有红的日子到处看到的都是冷眼,一旦红了立马被众星拱月,等到过气了又再次被人踩在脚下……这个圈子太现实太势利,所有人的人都想拼命往上爬,所有的人都怕再次跌下。DISPLAY在作为主体消费群的年轻人影响力这么大,这次又那么大的宣传仗势,谁不想来蹭个热度露个脸?能被邀请的,是给他面子,哪会有人不来?没被邀请的,还要怪你自己不够时尚不够红。这简直就是娱乐圈的风向标啊!”   “老大,您看得真透彻!”徒弟佩服道。   周伟留意着不远处站着的前涅槃乐队三位成员,马骏言一边喝着手中的香槟,一边带着懒洋洋的笑意看着对面的孙鲁一说话,旁边的彭飞一言不发,手里端着酒杯半天没有动,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注视着另一个地方。周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闻雪和安东尼站在一起,正容光满面地接受一家媒体的采访。   周伟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这几年他一直没有放弃对涅槃乐队成员的追踪,虽然彭飞出了国又去了北京,孙鲁一没有进入这个圈子,但是对于马骏言和那个“月亮精灵”的行踪,他倒是一直没有放弃。彭飞和马骏言的星路坦荡,是他早已预料到的。让他没有预料到的,是当初那个眉目含笑眼神灵动的“月亮精灵”。   从型秀决赛的惊艳之后,她不久就销声匿迹,周伟曾多次潜伏在涅槃三人的周围,却再也没有看到她的踪影,直到后来她甚至缺席了闺蜜的婚礼,而彭飞和马骏言在婚礼上冷面相对,他才觉得事情有点蹊跷。   结果一年多后,他再次看到了闻雪,身边带着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和一只金毛奶狗,满面风尘,却掩饰不住眼中的闪亮。   从此他躲在暗处,见证了她在DISPLAY一步一步往上走的过程,见证了她无数个披星戴月的夜晚,见证了她马不停蹄的奔波,见证了她和马骏言看似亲密实则保持距离的关系,见证了她身边那小小婴儿的成长,见证了她凤凰涅槃般的蜕变。   私下对闻雪的观察,已经成为他无聊狗仔生活的调剂。甚至有一次他看见闻雪一手抱娃一手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超市出来,结果一个塑料袋破了,苹果漏了一地,他忍不住从暗处走出来,蹲下*身帮她一个个捡回装好,递给她的时候,闻雪笑着对他说了声:“谢谢”,让他开心了好久。   旁边的徒弟看着周伟脸上难得一见的笑容,觉得有点发憷,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笑道:“DISPLAY的这个品牌运营总监长得倒是很美。虽然五官分开好像都不算出色,但是放在一起却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让人心里痒痒酥酥的移不开眼,但又不敢心存亵渎。”   周伟听到小徒弟的评价,不由好笑,仔细一想又觉得很是恰当,于是举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以示表扬。   “老大,那个总监的脖子后面好像有个纹身?”徒弟一边摸着自己的脑袋,一边问道。   周伟闻言望去,今天闻雪难得地穿了件晚礼服,流畅的贴身剪裁,肉粉色的真丝薄纱层层叠叠,上面缀满了闪亮的银色水晶,从领口往下慢慢散开,到落地的裙摆才完全消失。这条裙子的最大设计在于:从正面看,整条裙子从颈部严严实实一直包裹到脚踝,后面还拖着一条长长的裙尾,可是身后却露/出了整个后背,只有一条镶满水晶的缎带从后颈垂下,随着主人的动作而轻轻摆动,一回头的风情简直无与伦比。   闻雪今天为了配合这条晚礼服,满头的卷发向上盘起,做了一个文艺复兴时期的浪漫发髻,雪白的颈部修长柔美,不经意间的扭动,依稀看到颈后缎带的上缘有一个小小的纹身。   周伟毫不犹豫,狗仔的本能让他立刻举起手中的相机,拉近镜头,按下快门。   深夜,周伟还坐在自己的y办公室里彻夜工作,准备发稿。他调出今晚在酒会上拍的照片,找出闻雪那张,拖动鼠标放大,注视良久,若有所思。又打开网页搜索,弹出几个页面,周伟眉头紧锁一页一页看过去,陷入沉思。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周伟工作室的灯一直亮到天明。   早上九点,微博上又炸了锅。被圈内人戏称为“中国第一狗仔”的周伟在工作室微博上放出长篇博文《如何安放我们的青春?》,博文中图文并茂地讲述了歌坛巨星彭飞和青梅竹马的女友之间的爱情故事,并且贴出了了多张照片为证。   第一张是九年前D大BBS某置顶帖的截屏,里面的照片因为是晚上拍摄,虽然有些模糊不清,但是依然看得出照片里的帅气男生眉眼酷似彭飞,还带着少年的青涩,而照片中的女生个头娇小,圆圆滚滚煞是可爱,两人正在路灯下相拥亲吻。   第二张照片是五年前型秀决赛之夜的现场照片,照片中彭飞和“月亮精灵”两两相望,勾起无数人的回忆。   第三张由两张照片并排组合而成,一张是从侧后方抓拍的一位女性照片,侧面线条柔和美好,穿着肉粉色水晶晚礼服的后颈处,一个飞鸟纹身好像正要展翅高飞,另一张是彭飞年前去普吉岛度假时,发在微博上的个人照片,照片中他坐在泳池边面对夕阳,露出晒成深棕色的肩背,后颈处一个六角形雪花纹身栩栩如生。   周伟在这片文章里声称:照片里的女子为同一人,正是彭飞学生时代的恋人,曾经帮助彭飞在型秀决赛中取胜,后来彭飞出国,这女孩不知所踪。再次出现时,这个女孩从DISPLAY的底层员工做起,短短四年,已经成为DISPLAY的最高层管理人员,名叫闻雪。而这两个纹身,正是他们爱情的见证,一个寓意“飞”字,一个寓意“雪”字,把对方的名字刻在自己身上,可见爱得有多热烈。纹身的颜色不是新刻上去的深黑色,颜料经过岁月的洗涤已经被皮肤完全吸收,成为自然的灰黑色,与肌肤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是一种怎样的浪漫爱情?   周伟在文章中做了全面分析,在结尾处却又抛出悬念:彭飞和闻雪,是已经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还是心中仍然难忘旧爱?为什么多年前的纹身仍然保留?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切都是个迷。   周伟的微博如同一颗重磅□□,炸得吃瓜群众们个个如同打了鸡血,化身福尔摩斯。   有人跳出来质疑:三张照片里的女性看上去身形气质颇为不同,怎么会是同一个人?立刻有人跳出来反驳: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懂不懂?于是下面一群人开始感叹:这事到了自己身上,为什么就变成了“岁月是把杀猪刀”?   有自称闻雪大学校友的出来证明:第一张和第二张照片确实都是闻雪,她大学四年好像破茧成蝶一样,完全变了一个人。第一张照片还曾经引起一个“双龙戏“猪””的事件,在D大很是轰动了一阵,而这个事件的另一个男主角就是马骏言。   马骏言名字的出现,又掀起了一波狂潮,引起无数人的好奇。   有眼尖的群众立马发现第三张照片中那名女子所穿的晚礼服正和今早各大媒体狂发的DISPLAY五周年活动发布会晚宴上的DISPLAY某位高层所穿颇为相似,尤其是颈后那条镶满水晶的缎带,而这位高层正是DISPLAY的品牌运营总监,名叫闻雪。   照片真实性的证明让吃瓜群众们陷入无比的兴奋与狂热之中:这也就证明了,彭飞和照片中的女子确实曾经相爱相知,可是现在彭飞已经公开与林聪儿的恋人关系,闻雪和马骏言同属DISPLAY集团的中流砥柱,彭飞和闻雪依然保留着寓意对方名字的纹身……其中关系错综复杂,重重迷雾,让人无比好奇: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最后有人爆出闻雪有一个四岁的儿子,正是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马骏言照片里的那个小男孩时,网络上彻底疯狂了。      ☆、再回雨崩   当最后有人爆出闻雪有一个四岁的儿子,正是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马骏言照片里的那个小男孩时,网络上彻底疯狂了。   周伟坐在自己的工作室里,看着事情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发酵,甚至最后扯进了闻雪的孩子,不由心生懊悔。昨天深夜当他发现闻雪和彭飞纹身的奥秘时,一时心情激动,把这几年来搜集的有关他们的信息放在一起,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脱颖而出,让他很是兴奋了半天。作为他们这五年生活的旁观者,周伟在兴奋激动之余,产生了浓浓的好奇: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是否还深深地爱着对方?最后在强烈的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发出了那篇博文,希望可以借助群众的力量找到事实的真相,没想到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等到他冷静下来回头一想,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可是对于事情未来的发展,他已无能为力。周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垂下了头。   安东尼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不由哈哈大笑:“这条新闻价值可比昨天发布会的新闻还要高得多!”他接着吩咐下去:“放出消息,就说DISPLAY新推出的五周年特别纪念版T恤上印刷的照片就是当年闻雪亲自为涅槃乐队拍摄的,独此一张,版权所有永久性归于DISPLAY公司。”   马骏言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正在吃早饭,他俊脸一黑,低声咒骂“FXXK”,然后就打了个电话给手下专门负责的工作人员。那个可怜的工作人员早已被吓得要哭了出来:“大哥,这个新闻自开始是关于彭飞和闻雪的,和您没啥关系啊?谁知道后来扯着扯着就把您给扯出来了,接着就是小包子啊?这网络力量太厉害了,短短半小时就发展成这样子,而且留言发帖的人那么多,根本无从拦起啊!”   马骏言心知他说得有理,骂了他两句就挂了电话,再拨给闻雪:“小雪,这个事情要不要我帮你处理?”   接到电话的闻雪觉得莫名其妙,她一大早进办公室就开始写那个要交给安东尼的报告书,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等到她按照马骏言的指引打开微博,看到那条头天微博时,先是一怔,再仔细阅读完毕,她不由笑了笑:“就这啊?我当多大的事儿呢!”   轮到马骏言愣住了:“小雪,这条新闻牵扯到了小包子,你不怕……?”   闻雪淡定一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没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小包子不会那么脆弱,我更不会。小包子的出生证明上父亲姓名处是空白,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所有的猜测,在当事人没有承认之前,都是谣言。哪怕是你,也不能确定他的父亲是谁,不是吗?”   马骏言苦涩地点了点头,又想起闻雪在电话那头看不见,于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这个世界上,知道小包子的父亲是谁的,只有我一个。那么,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闻雪笑道:“最多说我未婚先孕生活作风有问题,可我不在乎,都二十一世纪了,我不偷不抢不做小三,自己独自抚养孩子,有什么错?至于公司方面,估计安东尼老板看到这条消息时,早就笑开了花,他是最会浑水摸鱼的。反倒是你和彭飞,”闻雪顿了顿继续说道:“会不会因为这条新闻受到影响?”   马骏言“哼”地冷笑一声:“我是无所谓,这么多年绯闻满天飞,早就被贴上“坏孩子”标签了,正所谓虱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倒是彭飞,这条新闻对他影响是好是坏,现在谁也说不清楚。不过就算有了不好的影响,也是他活该!”   闻雪张了张嘴,又不知该怎么说,于是只好沉默。近两年她在面对所有事情时都能够游刃有余,却每次面对和彭飞有关的事情时,却常常踌躇犹豫,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心心念念都是那人的时候。   “那我们先静观其变,有需要帮助的话立马给我打电话。”马骏言认真交待好,放下电话,心中一片苦涩: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在维护他?   闻雪放下电话,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到安东尼办公室交谈了一会儿,转身出来拿起包走出公司。等到下午彭飞来公司找她的时候,助理告诉他:“总监出发去云南打前站了,顺便休个假。”   云南是这次DISPLAY五周年广告特辑的拍摄外景地,彭飞已经拿到这次的广告拍摄计划书,知道正式拍摄应该是半个月以后。他眉头微锁,问道:“她什么时候走的?坐哪班飞机?”   小助理按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小心脏,惶恐地回答:“今天早上从老板办公室出来以后就走了……好像说是要自驾一路玩过去,带着儿子和狗一起。”   “谢谢!”话音未落,已经不见彭飞的身影。小助理长长地松了一口:帅哥不是没见过,常来的马骏言就是大帅哥一枚,老板安东尼也是妖孽魅惑的代表。不知道是不是太常见他们了,以至于从来没有过面对彭飞时的压迫感。   闻雪从公司出来就去幼儿园接了小包子,回家收拾了行李,带上狗肉,开着自己的路虎SUV,让小包子坐在后排的儿童座椅上,让狗肉趴在包子旁边的座位上,把车顶的挡风玻璃窗打开,让阳光照进来,让春风吹进来,桃李芳菲,微风吹进几片粉色的花瓣,闻雪突然想起五年前莫干山竹海客栈的那个秋千架,两个人在如雪的花瓣雨中岁月静好,不由有点失神。   “麻麻,我们去哪里啊?”小包子趴在车窗上好奇地问道。   “我们去梅里雨崩,去看央金奶奶。”这次五周年广告特辑拍摄地选在雨崩,闻雪有着小小的私心:一方面因为这个地方实在是太美又太与世隔绝,她希望能有更多的人看到和知道这个地方,帮助村里的人摆脱贫穷;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想带着小包子和狗肉回去看看央金阿玛和大黄。   小包子睁大了眼睛问道:“就是和我们经常通电话的那个央金奶奶吗?”   闻雪点点头:“是啊。你还记得央金奶奶么?你刚生下来的时候,可是她一直在帮着妈妈照顾你呢!”   小包子摇摇头:“我不记得了……不过,央金奶奶的声音很亲切,和老家的奶奶一样!”   闻雪笑了笑,当初离开雨崩时小包子才只有四个月,哪能记得央金呢?他这么说,其实是因为央金一直惦记着她们,每年都要寄些她去山里捡的冬虫夏草过来,闻雪也常常寄些那边不容易买到的药品、食品和衣物过去,还通过央金阿玛资助了村子里的几个孩子上学,一来二去倒像是一家人了,每次通电话的时候,小包子总要和央金说上几句孩子气的话,逗得央金哈哈大笑。   “麻麻,你会不会又迷路?”小包子抱着端坐在旁边的狗肉,歪着头眯着两只狭长的眼睛说道。   闻雪汗颜:“我什么时候迷过路?……”每次小包子眯眼的时候,眼睛狭长深邃的形状特别像某人,有一种被审视的感觉,常常看得她有点心虚。   “你没有导航的时候,常常迷路啊……有时候你带着我去购物中心吃饭,跟着导航开到停车场以后,你常常要绕好多弯路才能餐厅找到。还有上次我们坐出租车去老城区一个巷子里的小书店,你说不清楚地址就让司机按你的指示开,结果东指一下西指一下,司机师傅都被你绕晕了……”小包子摆着手指头絮絮叨叨着。   小包子说一句,狗肉就在旁边呜咽一声,好像在表示对包子的赞同和对闻雪的蔑视。   闻雪讪笑两声:“咳咳……那不是上海的道路情况太复杂嘛!出了上海,道路交通就简单了,建筑密度也低,而且还有手机GPS,不会迷路的。再说了,这条路当初麻麻可是带着你和小狗肉走过一遍的!”   “哦~”小包子拖长声音回答了一声。闻雪通过后视镜看着他肉鼓鼓的小圆脸,心里忿忿道:我怎么觉得你怎么敷衍呢?   狗肉端坐在座位上,眯着眼咧着嘴吐着舌头,呼哧呼哧的好像在笑。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看看玩玩吃吃喝喝,小包子和狗肉一路上收割粉丝无数,路上常常碰到不认识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们,看到这个圆嘟嘟的小胖子牵着一条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大金毛在服务区或是客栈或是餐馆里走来走去,立马父爱母爱泛滥地一塌糊涂,冲上来又是拥抱又是亲亲,连免费零食都收了不少。   这一路都地处偏远,信息没有那么发达,生活节奏缓慢,和喧嚣繁华的城市完全隔离,大山大水让人心情顺畅,闻雪越发确定自己在这个风口浪尖带着小包子离开那个漩涡的中心,一路游山玩水,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   等到他们进入云南省境内的时候,已经是快一个星期以后的事情了。   进入云南,越发觉得天高海阔云深,再次看到这片红土地,让闻雪不禁眼眶发热。带着包子和狗肉在飞来寺白塔之下,静静地遥望远方巨大的梅里雪山,神圣之心油然而生。包子和狗肉仿佛也被这壮丽的景色所震撼,异常地安静和乖巧。   “包子,能看见梅里雪山的人后面整一年都会特别的幸运哦!”闻雪蹲下*身,笑着捏了捏他发怔的小脸。   “为什么啊,麻麻?”包子仰起圆鼓鼓的脸,好奇地问道。   “梅里雪山是藏传佛教的八大神山之首,而且常常被云雾环绕,能看见雪山山峰的日子并不多。所以,像我们今天这样能看见整座雪山的人,是非常非常幸运的。”   “太好啦!幸运的意思是不是就是小包包以后会有好多好多好吃的,麻麻会有更多的时间陪小包包?”小包子开心地抱住闻雪的腿,仰头说道。   闻雪鼻子一酸,戳了戳他的胖脸:“是。”   第二天一大早闻雪带着包子和狗肉来到进雨崩村的起点西当村,时隔五年,这里依旧是进入雨崩唯二的通道入口。   闻雪停好车,背上大大的登山包和琴箱,一手牵着包子,一手牵着狗肉,走向不远处的租马点,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雪!”      ☆、巧克力之爱   闻雪停好车,背上大大的登山包和琴囊,一手牵着包子,一手牵着狗肉,走向不远处的租马点,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雪!”   闻雪回头一看,只见旁边的客栈中走出一个男人,眉目冷峻,身材高大,穿着一件猎装款短风衣,背着一个背包和一个大大的琴箱。“小飞飞……”闻雪下意识地回应道。   彭飞走到她跟前,低下头看着她冷冷说道:“怎么不叫我“彭先生”了?”   闻雪“嘿嘿”两声避开他的目光,心里想着:你不是叫我“小雪”了么?   小包子艰难地仰着头,觉得脖子马上要拗断了,却只看得见面前这个男人坚毅的下巴。他摇了摇闻雪的手:“麻麻,这位叔叔是谁?”   闻雪笑着抱起他:“小包子,这是彭飞叔叔。”   小包子一本正经地伸出手去:“你好彭飞叔叔,我是小包包,大名闻浩辰。”   彭飞嘴角抽动了两下,挤出一个笑容,伸出右手和他的小肥手握了握:“你好,小包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很久没有笑过了,感觉面部肌肉有点僵硬。   小包子满意地笑了笑:这个叔叔还挺上路,长得也不错,比小马叔叔还要好看,就是不太爱笑。   狗肉端坐在地上吐着舌头,“汪汪”叫了两声,好像提醒着自己的存在,彭飞和闻雪闻声同时蹲下身去,一不小心头撞到一起,闻雪惊地“啊”了一声。   小包子正准备伸出自己的胖爪子摸摸麻麻的头以示安慰,结果发现对面那个看上去冷冰冰的帅叔叔已经伸出了手在妈妈头上轻轻揉着,虽然脸色很臭,但是那眼神……按照大人们的说法叫做“很温柔”,而麻麻则满脸粉红地低下了头。小包子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很有趣,麻麻虽然生活中糊涂了点,可是面对外人可一向是雷厉风行干脆利落的女强人模样,什么时候害羞脸红过?哪怕面对小马叔叔的求婚,她也是嘻嘻哈哈一笑而过的呢!   小包子悄悄收回自己伸出一半的爪子,饶有兴趣地笑眯眯看着这两个蹲在一起好像在过家家的大人。   闻雪把小包子放下来,捂着头站起身,不着痕迹地避开彭飞的手,装作不在意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彭飞放下手也站起身:“我已经来了好几天了,就在这里等你一起进去。”   “等我?”闻雪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儿?”   “我问过你的助理,知道你提前出发来踩点顺便度假。”。   闻雪满心奇怪: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到这里?你怎么知道我会走西当而不是尼农?难道你就天天守在这里看着?万一你去上厕所的时候我刚好走过,怎么办?为什么你要在这里等我?你不是很忙的么?……她心中无数疑问,但看着彭飞云淡风轻的面色,又觉得这一切都不重要,只要他想做的,他总是能够做到,不是么?   彭飞很自然地接过闻雪背着的背包和琴囊,闻雪牵着包子和狗肉,一起走向租马点。   彭飞看着闻雪熟练地和马夫们交涉,不一会儿三匹马就签了过来,彭飞一匹,闻雪和小包子一匹,行李放一匹。走出村子,闻雪就松开了狗肉的颈绳,得到自由的狗肉在茂密的丛林中上蹿下跳,很是兴奋。   这条原始森林中的“马”路纯粹是马走出来的土路,因为常年充沛的降雨和茂密的树荫,常常泥泞难行,道路崎岖不平,碎石林立,而且还经常碰到大滩大滩的马粪挡在路中,并不适合带着四岁的孩子徒步,这就是闻雪租马的原因。   不一会儿,狗肉玩得一身是泥,还不时地跑回来站在路边看着马上的他们,张着嘴“呼哧呼哧”地傻笑,逗得当地马夫们哈哈大笑,不时掏两块牦牛干扔给它吃。   小包子在马上坐得心痒难耐,扭动着胖乎乎的小身子:“麻麻,小包包也想下去玩……。”   “不行!”闻雪冷着脸制止。   包子看了看麻麻的脸色,消停了一会儿,又开始闹腾:“麻麻,小包包想下去和狗肉一起玩……小包包最爱麻麻了……麻麻你答应小包包嘛……”   闻雪暗叹一口气,这小胖子已经早已摸透她的脾气,知道她总会对他心软,可是这道路情况确实不适合四岁小孩行走。正当她想着如何解释和说服小包子时,后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来吧。”   闻雪还没反应过来,彭飞已经骑着马追了上来,这一段路刚好比较平坦宽敞,两人错身的时候只见一双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把小包子拎了过去,然后就驱马走到她前面去了。   闻雪按捺住砰砰直跳的心脏,看着前方挺拔瘦削的背影,迷惑地想着:他什么时候骑马骑得这么好了?   小包子坐在彭飞怀里,吓得一动不敢动。不是因为他突然把他从麻麻那里拎过来,说实话那一瞬还蛮过瘾蛮刺激的,而是因为刚才身后这个男人释放的巨大压迫感,让他不敢继续放肆。   他老老实实地端坐在马上,半天没有吭声。过了一会儿,等到身后的压迫感慢慢散去,他的胆子才慢慢变大了点,小胖脸上的眯眯眼滴溜溜转了几转,奶声奶气地问道:“彭叔叔,你是我麻麻的朋友吗?”   彭飞犹豫了一下,“嗯”了一声。   “那我怎么以前都没有见过你呢?”   彭飞心中一痛,沉声说道:“叔叔很早就离开了上海,所以你没有见过叔叔。”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上海呢?”   “因为叔叔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她希望叔叔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彭飞沉默了一会儿,耐心地回答。   “追求梦想……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就好像小马粑粑追求麻麻一样?”   “……是。”   “那你追求到自己的梦想了吗?”   “追求到了,却发现这样的梦想是残缺的。”   “残缺是什么意思?”   “残缺就是……好像心里少了一块。”   “我明白啦!我麻麻也说过的,就是心里空了的意思,是不是?”小包子兴奋地拍着手转过身。   彭飞用手护住他坐稳,苦涩地笑了笑:“是。”   “那个你很爱很爱的人去哪里了?”   “我把她弄丢了……现在我想把她找回来,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那她还爱你吗?”小包子睁大了眼睛。   “我不知道……”   “那你还爱她吗?”   “爱。”   “就像我爱巧克力蛋糕那么的爱吗?我觉得如果这辈子再也吃不到巧克力蛋糕了的话,我的人生就再也没有了意义。”   彭飞被他逗笑,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大脑袋:“就像你爱巧克力蛋糕那么的爱。”   小包子认真地点了点头:“看来你是真的很爱那个人。加油哦!”   彭飞嘴角上勾,也认真地点了点头:“好!”   闻雪看着领先她十几米路程的那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小包子开心的笑声时不时传了过来,好像已经被彭飞搞定了。她看着他高大宽阔的背影,有一丝恍惚。   闻雪到达中途休息站的时候,彭飞已经和小包子坐在棚子里头碰头地一起吃着泡面,脚边趴着正在啃火腿肠的狗肉。   看见她到了,小包子满嘴流油地跑了过来,抱着她的腿,仰着头眯着眼开心地叫着:“麻麻!”然后拉着她就向彭飞走了过去。   彭飞指了指另一碗盖着的泡面:“这是你的,已经泡好了,现在刚好可以吃。”   闻雪揭开盖子,扑鼻而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里面还泡着一根火腿肠。她眯了眯眼,突然有一种久违的幸福感,鼻子酸了一酸,眼前有点模糊,赶紧低下头吃了起来。   再次出发时,闻雪问小包子要不要过来和自己一起骑马,小包子看了看她,又转头看了看彭飞,一扭身抱住彭飞的腿:“我要和彭叔叔一起。”   彭飞嘴角微翘,露出淡淡的笑意。   闻雪翻了个白眼:“不来拉倒!”转身上马,身后传来小包子嗲嗲的声音:“彭叔叔,你笑起来真好看,你要常常笑哦!”   “好!和小包子在一起,叔叔就会经常笑。”   “大家都说小包包是开心果呢!叔叔经常来陪小包包玩,小包包就会逗叔叔常常开心地笑的!”   “……好!”   闻雪一边暗骂小包子没良心。一边骑着马叫上狗肉,继续前行。她没有看见搂着彭飞脖子的小包子正看着她的背影,一脸诡计得逞的得意模样。   下马步行进入雨崩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这里依旧是一派山清水秀鸡犬相闻的世外桃源模样,不远处的梅里雪山仍旧静静地守候着这片美丽静谧的土地,雪白的巨大山峰上白云缭绕,如同仙境。   虽然已经时隔四年,雨崩村里的变化并不大,闻雪很快找到了去央金家的路,身后的彭飞牵着包子也跟了上来,两人一前一后往村里走去。   还没走到央金家,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穿着藏袍的老太太和一条金毛大犬站在路的尽头,正朝着村口的方向张望。闻雪眼睛一红,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狗肉已经狂奔冲了过去,和大黄互相嗅着对方的气味,不一会儿就亲热地甩着尾巴追逐玩耍。   闻雪走到老太太面前,叫了一声:“央金阿玛!”说完一把抱住央金,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彭飞带着小包子站在旁边,面色复杂难明。一旁的小包子牵着他的手,小声问道:“彭叔叔,麻麻为什么哭?”   “因为她高兴啊……”   “高兴不是应该笑吗,为什么要哭呢?”   “也许你妈妈想到了什么让她特别有感触的事吧……”   “她是想起了我吗?麻麻说过,我就是在这里出生的,她在央金奶奶家住了大半年呢。”   彭飞闻言,转身蹲下来认真地看了小包子半晌,又摸了摸他圆鼓鼓的小脸,自嘲地摇着头笑了笑,站起身低声自言自语:“我多么希望你是我的儿子……”      ☆、狗肉的逆袭   过了许久,闻雪松开抱着央金的手臂,用力抹了抹眼睛,这才转过身拉过小包子,推到央金面前:“小包子,快叫央金奶奶。”   小包子立马无比配合地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响亮地叫了声:“央金奶奶,我是小包包啊!”   央金满是皱纹的脸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弯下*身笑眯眯地摸着包子的头,不住地说着:“好,好……长这么大了!真漂亮啊,像你妈妈一样!”   小包子歪着脑袋说:“可为什么麻麻是卷头发,小包包是直头发;麻麻是圆眼睛,我是长眼睛;麻麻鼻子塌塌,小宝宝鼻子挺挺;麻麻……”小包子还想继续说下去,被闻雪捂住了嘴:“好了好了,知道你长得帅,别嘚瑟了!”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了嘴,逗得央金在一旁笑得合不住嘴,彭飞也不由自主眯了眼勾了嘴角。   央金牵起小包子和闻雪的手一起往院内走去,走进门才发现那个帅帅的汉族男人一脸坦然地跟在后面,央金不由奇怪地问道:“您是……?”   小包子拉着央金的手来回摇了摇,仰起头满脸乞求地问道:“央金奶奶,这是彭叔叔,他可以和我们一起住在您家吗?”   央金看了看彭飞,又看了看闻雪,若有所思,没有作声。   小包子见状赶紧又拉起麻麻的手,央求道:“麻麻,让彭叔叔和我们一起住下,好吗?这样你不在的时候,小包包还可以找彭叔叔玩……彭叔叔第一次来这里,没有朋友会很寂寞的。你不是说,朋友之间要互相帮助的吗?”   闻雪回头看了看彭飞,只见他一个人背着他们三人一狗的诸多背囊站在院子中,哪有半点巨星的架势,一阵风刮过吹得他柔软的头发向后翻起,一身宽松的衣物在风中呼呼作响,更加显得身形消瘦,面目冷清,一双眼睛正深深地注视着她。   闻雪心中剧震,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这样的彭飞让她心中无限柔软,虽然他们之间隔着整整五年的时光,但是他曾经是她青春岁月中最美好的记忆,这双灿若星辰的眼睛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   “央金阿玛,这位彭飞先生是我的朋友,请问可以让他也在您家借宿吗?”闻雪轻轻开口问道。   央金看看她,再看看彭飞,突然咧嘴一笑:“没问题!快进来吧!”   小包子开心地冲着彭飞挤了挤眼睛,迈着小短腿,跟着央金进了房间。彭飞嘴角上扬,拎着两个背囊两个琴箱跟了进去。   最后,在央金的安排下,闻雪和小包子仍旧住在五年前那间房间,彭飞则住在了旁边那间央金留给儿子的房间里。央金的儿子扎西常年在县城打工,难得回家,但是央金还是把他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准备他随时都可能回来的样子。   闻雪把背包里和东西拿出来放好,坐在铺着厚厚棉絮的木板床上,看着窗外不远处的雪山,耳边传来院子里小包子开心的笑声,脸上不由浮起浓浓笑意,拿起刚泡好的茶走了出去。出去才发现小包子正和彭飞闹作一团,央金站在堂屋的门口看着他们玩耍,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见到闻雪出来,彭飞直起身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和包子玩得太兴奋,他脸上还带着一丝红晕,眼睛亮亮的,嘴角含笑地望着她。   闻雪觉得耳朵和脸颊热热的,低下头走到院子里的木桌旁,把茶盘放下,倒了四杯茶,招呼着大家来喝。   小包子玩得正高兴,抱着彭飞的右腿不放,像个猴子一样的扒在上面,彭飞拖着沉重右腿一步一步地走到桌前,一把把他从腿上撕下来抱在怀里,哈哈大笑着坐了下来。小包子兴奋地呵呵直笑,靠在彭飞腿上扭来扭去,就着彭飞的手喝了几口清茶,才慢慢老实下来。   央金也坐了下来,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舒坦地吐了口气:“唉,总算又喝到了你泡的茶。这几年我自己一个人在家想学着你的样子泡点茶喝,但是总是泡不出你的味道。前几天知道你要来,我可是高兴了好久,就等这一口了。”   “我也是。”旁边的彭飞喝光了杯子里的茶水,突然一本正经地说道。   闻雪听到央金的话,本来颇为感伤,结果又听到彭飞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再看看他一副云淡风轻若无其事的样子,又觉得特别好笑。面瘫君什么时候会说冷笑话了?闻雪心里想着。   突然院外传来一阵喧哗声,只见几个粗壮结实的藏族妇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只垂头丧气的藏狗,和耀武扬威昂首挺胸的狗肉和大黄。   “央金阿玛,你们家新来的这个大黄狗把我们的狗都咬了!”为首的一个妇人一进院门就叫道。   “金珠,你是不是看错了?哪一次不是他们几个一起欺负大黄来着?”央金站起身迎了过去。   “不是大黄,是和大黄一起的这个新来的,把我家黑子耳朵都咬出血了!”另一个妇人解释道,满脸心疼地摸着自家的藏狗。   “还有我家的!”“还有我家的!”……几个妇人纷纷吵道。   闻雪和彭飞也走了过去。小包子左手牵着闻雪右手牵着彭飞走在两人中间,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很是不错,不由蹦蹦跳跳地甚是开心。   狗肉一脸嘚瑟地跑了过来,在闻雪脚下坐好,仰着头吐着舌头咧着大嘴,很是得意。大黄也跑了过来,挨着狗肉坐好,眯着眼睛好像在笑,不时用舌头舔一舔狗肉的脸。闻雪低头看着大黄,发现它嘴巴旁边一圈的毛已经白了,大黄老了,闻雪一阵心酸。   “是它们先欺负大黄的……”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从门口伸出头怯生生地说道,看上去八九岁的样子。   “小孩子家,别瞎说!”一个妇人揪着她的耳朵把她拉进院子。   “阿玛,我没瞎说,我亲眼看见的……”小姑娘着急道:“咱们家的藏狗不是老欺负大黄嘛?今天它们看见大黄和这个狗在一起玩,就又一起狂叫着冲过去,结果没想到这个新来的狗凶的不得了,把大黄护在身后一个打几个。最后,咱们的狗受了伤,它也受伤了呢!”   闻雪蹲下身仔细检查着狗肉和大黄,发现大黄基本完好无损,但是狗肉的嘴角有着淡淡的血迹,掰开嘴巴一看,发现嘴角的嫩肉被咬出一个洞,还有血在慢慢渗出,耳朵上也有一个血洞。   闻雪一阵心疼,抬起头问道:“央金阿玛,您家里有没有药?给狗肉和这几只狗狗涂一点。”   央金点点头,往屋内走去。   几个藏族妇人见状也颇有些不好意思,扭捏着站在院子里,不知如何是好。彭飞开口说道:“几位大姐,要么先坐下来喝杯茶吧?”   几个妇人这才注意到彭飞,俱是一愣,接着老脸一红,不由自主地挪动着脚步,在桌边坐下。彭飞进屋拿出几个茶杯,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茶水双手递上,弄得几人连声道谢。   “麻麻,狗肉从来不和别的狗打架的,他今天是怎么啦?”小包子站在闻雪旁边,小胖手不停摸着狗肉的大头,心疼地说道。   “因为他要保护他的麻麻啊。”闻雪摸着他的大脑袋,轻轻说道。   “大黄是他的麻麻,他为了保护她才和别的狗狗打架,是吗?”小包子瞪大了眼睛问道。   “是啊。”   “麻麻,我也会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的!”小包子突然眼睛一红,莫名地悲从中来,伸手抱住闻雪的脖子,张开嘴就嚎啕大哭。   院子里的妇人们皆是一惊,紧张地站起身想过来安慰,又不知如何开口,窝在院门口的几只藏狗也开始焦躁不安,“呜呜”地呜咽不休。   彭飞迈开大长腿冲了过来,蹲下*身看着包子哭得满是泪水的小脸,莫名地一阵心疼,伸出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以示安慰。   央金从屋里冲了出来,把药递给那几个妇人,又赶紧冲到闻雪身边,急得直搓手,不知如何是好。   “阿玛,大黄的儿子不是应该在上海吗?就是那个资助我们上学的闻雪阿姨家里?它怎么会到我们这里来?”那个小女孩突然疑惑地问道。   “对啊!大黄上次生了一窝,只有一个儿子据说被带到上海去了,其它几只都是女儿,后来被央金阿玛的儿子带到县城去了啊。这个新来的狗,怎么会是大黄的儿子?”   央金侧过身子,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闻雪和狗肉啊!”   “它就是狗肉?狗蛋和狗剩的弟弟?”小女孩惊喜地跑过来,看着狗肉说道。   彭飞的嘴角不由抽动了几下,低声问道:“狗蛋、狗剩、狗肉……这些都是你起的名字?”   闻雪点点头。怀里的小包子还在一抽一抽地啜泣,听到这儿又觉得好笑,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于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咧开嘴,鼻孔里还冒出个鼻涕泡,之后自己又觉得很是丢人,看着对面彭飞似笑非笑的帅气面孔,羞得把脸藏到了闻雪的颈窝里,看得彭飞不悦地皱了皱眉,伸手把小包子拎了过来抱在自己怀里。   闻雪不解地看着自己空空的怀抱,和抱着小包子一脸理所当然的彭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站起身突然发现身后站着一排妇人,吓了一跳。   “你就是……闻雪?”一名妇人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激动地说道。   闻雪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的闺女就没钱上学了!”这名妇人拉过旁边的小女孩,说道:“快,谢谢闻雪阿姨!”   “谢谢闻雪阿姨!”小女孩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抓着乌黑粗亮的大辫子说道。   另一个妇人也走上前来,抓住闻雪的手,眼圈通红:“谢谢你闻雪!要不是你,我儿子也不能上学了,要和我们一起下地干活跑马帮挣钱,多亏了你……”话还未落,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闻雪颇感尴尬,连声说道:“不用谢,不用谢!”   领头的妇人走了过来,仔细打量了闻雪几眼,笑着说道:“当年我们就知道央金阿玛家住了个城里姑娘,也没留意张啥模样,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么漂亮!”   几个妇人再三致谢,说要告诉村里其他被闻雪资助的家庭,一起请闻雪过去吃顿饭。闻雪连声致谢,她们才依依不舍地带着自家的狗子离开。   彭飞抱着小包子站在一边,默默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小雪,五年前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你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给我惊喜,让我难以自拔?   ☆、你是不是还爱我?   梅里雨崩的夜格外的美。   巨大的雪山屹立在夜空之下,如同强大雄壮的千年守护神默默地守护者群山包围着的这一片小村庄,零星的灯光在漆黑的夜里和满天星斗遥相呼应,一轮满月之下,白雪覆盖的山顶闪着神秘的幽光,寂静的夜里只听得见永不停息的流水声和偶尔的几声犬吠或马鸣。   央金家的院子里,大黄和狗肉卧在房门外的外廊上,头靠头地睡着,一模一样的睡姿,睡梦中还不时地哼唧两下。央金房间的灯已经熄了,她早已习惯了晚上九点就睡觉,早上五点就起床的生活,是真正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闻雪把小包子哄睡着,关了灯拉开房门,门外的狗肉和大黄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又闭上眼睛接着睡了过去。   她走到院子中间,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感受着周围的静谧,空气中好像有一丝熟悉的味道,如松似木,清冽而又温暖。她闭着眼自嘲地笑了笑:隔着门你也能闻着味道,纯粹的心理作用吧?   闻雪沐浴在月光之中,整个人莹莹地如同发着光,她调整了呼吸和心跳,慢慢抬起左腿,左手拿住左脚踝,右手向上伸直,收腹挺背弯腰,做了一个瑜伽“舞蹈式”。静立良久,收功还原,她轻轻调整呼吸,放松着全身的肌肉,突然身后落入一个温热的拥抱。   闻雪一惊,回头正准备急呼,刚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两片柔软冰凉的嘴唇贴了上来封住她的嘴,一条滚烫的舌头伸了进来,在她的口腔里舔吮吸勾,追逐着她的,一双手臂如同铁箍勒得她骨头都疼了。   闻雪拼命挣扎,却不能挣开分毫,脖子向后扭着颇为难受,但是这种姿势又颇有一种禁忌的诱惑,一时间又惊又急又羞又怒,她睁大眼却看不见身后人的面目,只知道这人身材甚是高大,而自己就如同一只老鹰爪下的小鸟。   她一狠心咬了下去,只听身后一声轻轻的闷哼,却丝毫没有放松嘴上和手上的力道。闻雪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却是大惊,心里如同怀揣着一百只小兔子,“扑腾扑腾”狂跳不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身后这人趁她心思恍惚的这一刻,松开了臂膀,把她的身子转了过来,面对自己拥在怀中,如同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由始至终两人都唇齿相依,不曾分开。   闻雪这才发现这院中的熟悉香气越发的明显,而此时抱着自己的这人正是香气的来源,和五年前一样的清冽香气,只是更加深沉和浓郁。   她不由眼睛一红,想再咬下一口,却又不忍心下嘴,不由只是轻轻地咬了一咬,惹得这人双臂收得更紧,身体下压,双唇紧紧贴着她的,不住地吮吸撕咬,好像要把她撕扯入腹,否则心意难平。   闻雪只觉得自己全身被包裹在这熟悉的香气中,沉浸其中不能自拔,不知不觉放弃了反抗,双手抬起勾住了这人的脖子,点起脚尖,仰起头忘情地回应,如同五年前一样。   这人感受到她的改变,把她双脚腾空地轻轻抱起,紧紧地搂在怀中,好似要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唇舌之间却从激烈的索取转为细腻的温柔,轻轻的亲吻舔舐,如同想要向主人讨取欢心的小兽。   两人亲*热缠*绵许久,相拥而立,站在月光下不知不觉已经夜深露重。   肩头渐渐下来的凉气让闻雪回过神来,抬起头看着彭飞俊美冷峭如同天神般的容颜,想起他重逢初见时的冷酷眉眼,想起他在她办公室说过的可恨话语,想起他对马骏言和小包子的误会,想起他和林聪儿双手紧握的微博头条照片,想起他和她之间相隔着未知的五年岁月……她犹豫着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彭飞面色一黯:她还是没有主动叫他“小飞飞”!这是只有她才会叫的名字,也是只有她才能叫的名字,那是他们无忧无虑青春岁月的纪念。现在,她是要告诉他,他们回不去了么   闻雪看了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会提前到这里来?按照合同,你们和拍摄团队应该是下周才到的。”   彭飞有点别扭地转开视线,看着不远处的雪山:“我看了那个微博,就决定先来了。”   “微博?哪个微博?”闻雪奇怪地问。   彭飞转过头瞪着她,眉头轻蹙:“有的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明明很聪明,可是常常犯傻气,但是说你傻吧,你又常常聪明的过了头!真不知道你一个人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那个精似鬼的安东尼是怎么会选中你做他的品牌运营总监的?他就不怕你把公司搞倒闭么?”   闻雪嘟了嘟嘴:“有话好好说嘛!干嘛要进行身攻击?DISPLAY的业绩在我手上可是每年翻倍的增长呢!小瞧人!”   彭飞好笑地摸了摸她脑袋,她今夜放下了头发,一头海藻般的卷发在月光下闪着幽光,如同海中的精灵。   这几年她有没有在别的男人面前放下过头发?有没有在别的男人面前展露过那最美的风情?彭飞想起五年前自己孩子气的要求和她的允诺,不由想着。   他突然想起马骏言和小包子,眼色一黯。虽然不想相信也不愿相信,可是小包子亲热地抱着马骏言叫爸爸的那一幕却是亲眼看到真实存在的,让他难以忽视。有时候他甚至在后悔,为什么当年在莫干山的时候,因为不想让她在毕业前就怀孕影响学业,而最后释放在了外面。否则,也许闻雪就不会离开他,也就没马骏言什么事儿了。   “我看到了周伟工作室的微博。你还保留着那个纹身,那个寓意我的“飞”字的纹身。”彭飞深深地望向闻雪:“小雪,你还爱着我,对吗?”   闻雪一个“是”字差点脱口而出,眼前却突然闪现出今天之前他面对自己一贯冷漠的表情,他和林聪儿紧握的双手,他嘲笑着问她“反正都是偷偷摸摸,你为什么选择马骏言而放弃我?”……她定了定神,倔强地昂起头反问道:“你不是也没洗去那个雪花纹身?你是不是还深深地爱着我?”   她略带嘲笑地说出“是不是还深深地爱着我”几个字,等待着彭飞冷嘲热讽的反驳。自从五年后的再次相见,他一直就如此对她,不是么?哦不,应该说,从五年前的最后一面开始,他就视她为无物,鄙视她嫌弃她厌恶她憎恨她,不是么?   彭飞开口说道:“是。”   闻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不解道:“……是……是什么?”   彭飞看着她瞪得圆溜溜的眼睛,小嘴微张,这个无比熟悉却好久未见的表情让他心情非常愉快。他弯下*身和她平视,促狭地笑道:“我确实是还深深地爱着你。”   闻雪被他得意而促狭的表情弄得不知如何是好。从十几岁开始就是这样,他总能弄得她手足无措,平常的鬼灵精怪到了他这里全都变成了呆傻痴萌。   想到他说小包子和马骏言的话,她赌气道:“即使我有了别人的孩子,你也还爱我?”   没想到彭飞把脑袋搁在她的肩窝里,在她耳边用蛊惑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即使你有了别人的孩子,我也还爱你!”   永远高高在上如同神祇的彭飞啊!永远骄傲优秀冷清孤寂的彭飞啊!   闻雪鼻子一酸,红了眼眶。   “那林聪儿呢?”闻雪吸了吸鼻子,嘟囔着。   彭飞搂住她,在她耳边低喃:“从来没有别人,只有你。”   ……   林聪儿站在自己位于北京望京的高档公寓玻璃落地大窗前,看着脚下高架桥上的灯火辉煌,点着了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眼神迷茫。   她想起那天自己看到微博热搜头条的那条新闻,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彭飞的办公室,要求他给她一个解释。   彭飞看到这条微博的时候愣了好久,紧蹙的眉头最后竟然慢慢舒展开来,一向高冷的脸上居然好像有了丝丝笑意?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所以义正言辞地再一次要求他给她一个解释。   结果,彭飞是怎么回答她的?   他立刻站起身拿起衣服准备出门,临走时淡漠地甩给她一句:“我为什么需要给你解释?”   她愤怒至极地拉住他的胳膊,冲他喊道:“我才是你的女朋友!你现在和别人传绯闻,不怕你们公司惩罚你?”   她想她当时的面色一定很不堪,因为彭飞只是从她手里轻轻抽回了自己的胳膊,略带嘲讽地对她说:“你只是我名义上的女朋友,是公司为了专辑热度而炒作的热点,这是环球和你们公司之间的交易,而我只是履行了公司要求的义务。甚至最开始那张牵手的照片,也是我的经纪人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就直接发出的,因为我的微博向来都是她在打理。那首歌后来大红,你和你的公司应该从中获益不少吧?既然是工作合作关系,那么不论是我个人还是环球公司,都并不欠你的。而你,也不要真的就以我的女朋友自居。”   他停了停,继续说道:“至于公司的惩罚,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第五张专辑已经发行,我和环球的合约也已经马上到期。在这个交接过渡的特殊时期,我已经和环球达成协议,我将全力配合第五张专辑的宣传,而他们则给我自由和支持,包括建立我自己的工作室和我的私生活。”   这番话让她又羞又恼,一番心思就这么被他看清,索性撕破脸皮,再也不想装那楚楚动人纯洁无瑕的仙女。她记得自己冷笑着对他说:“那你的工作室还会和我签约么?”   彭飞满是嘲讽地看着她:“那条你和我的工作室签约的新闻,本来就是你自己放出去的,不是么?你是想再借着我炒作一下,还是想逼着我和你签约?”   他淡然地笑了笑:“以前我对什么都无所谓,随便你们怎么利用我炒作,但是从今以后都不可以了。”说完拉开门准备出去。林聪儿记得自己恼羞成怒地对他大喊道:“你是要去找那个闻雪么?五年前她甩了你,还和别人生了儿子,你居然还放下自尊和身段去找她?”   彭飞转过身看向她,眼神怜悯:“谢谢你今天给我看这条微博,要知道平时我是不上网的。今天我才意识到,我还深深地爱着她,而她也还爱着我。不论她在过去的五年里发生了什么事,哪怕她曾经和别人在一起,哪怕她有了别人的孩子,只要我还爱她她还爱我,这一次我绝不放手。我要她光明正大地和我站在一起,我相信我做得到!为自己爱的人而付出,你永远不会懂。”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只留下自己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掩面大哭。   林聪儿收回思绪,吐出口中的烟圈,眼神空洞茫然:没有了彭飞这棵大树,自己这不入流的偶像派歌手,该怎么办?   她想了很久,终于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很久都没有联系的电话:“喂,是子杰吗?我想和你谈谈……”      ☆、让我重新追求你   闻雪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她只记得彭飞用他那被称为“耳朵听了会怀孕”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说:“小雪,让我重新追求你。”声音低沉蛊惑,让人无法拒绝。   她心中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一时太多的心绪涌上心头,彭飞突然巨大的态度转变让她无所适从,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像一团浆糊,稀里糊涂什么也想不清楚,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很多话想问,可是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从何问起。   第二天清晨,她被窗外的狗叫声惊醒猛地坐了起来,却发现小包子已经不在床上,而昨夜的一切则像一场梦,旖旎而又甜蜜。   窗外传来小包子的欢笑声,闻雪穿好鞋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明亮的阳光照射进来让她不由闭上了眼睛,等到再次睁开的时候,只见院子里小包子、狗肉、大黄和彭飞正在互相追逐,玩得不亦乐乎。   小包子迈着两条小短腿奔跑着,圆滚滚的身子好像在地面上滚动一样,煞是有趣。彭飞迈着大长腿在后面步步紧跟,小包子兴奋得满脸通红,狗肉和大黄在一旁一边狂吠,一边拦在彭飞前面试图阻挡他的靠近,一大早整个院子里鸡飞狗跳热闹非凡。   小包子一边跑一边回头看,闻雪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块石头,刚想推窗提醒,只见彭飞一个健步上前把他捞在怀中,长腿跨过石头才又把他放了下来,回头指着地上的石块对小包子说着什么。小包子瞪大了眼睛,不住地点头,一副乖巧的样子,狗肉和大黄围在两人旁边兴奋地甩着尾巴。   闻雪脸上升起一丝笑意,推开窗叫道:“早上好!”   小包子和彭飞同时抬头,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看的闻雪一阵愣神。   小包子迈开腿跑了过来,大叫着:“麻麻,麻麻!你总算起床啦!”闻雪本来满脸笑容,听到这话不由脸色一黑。   小包子还不自知,跑到窗下,仰着头望着趴在窗沿上的闻雪:“麻麻,你总算起床啦!麻麻你昨晚干嘛去了,今早睡得那那那那么沉!小包包醒了你都不知道!最后还是小包包出去叫彭叔叔进来帮我穿的衣服,还带着我洗脸刷牙吃饭饭,麻麻你那时还在打呼噜呢!”   闻雪脸色越来越黑,小包子的小嘴还在不停地说着。彭飞迈着长腿笃悠悠地走了过来,一把举起小包子,让他坐在自己的肩膀上,两人一齐看着闻雪,那么相似的两双眼睛让闻雪一阵恍惚。   彭飞笑着说道:“小包子,你再说下去你妈妈就不好意思出门了。”果然,小包子立马闭上了嘴。   闻雪气闷:小崽子,我才是你妈,好不好?!   彭飞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心情非常愉快地说道:“快出来,吃完早饭带着我出去转转。”   闻雪气结:您是把我当免费导游了么?   吃完饭带上央金给他们准备的干粮,闻雪背上琴囊准备出发,看见彭飞背着吉他琴箱走了出来,靛蓝色的水洗毛圈布连帽卫衣搭配水洗灰的牛仔裤,略长的刘海搭在眼前,和十六岁那年家乡河边初见时的样子相重叠,十年光阴,白云苍狗。   彭飞看到闻雪呆呆望着自己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欢喜,他摸了摸她扎起丸子头的毛茸茸的脑袋,说道:“走吧,咱们去哪儿?”   闻雪斜着眼看他:我好像没答应要带你一起去啊?   “麻麻,麻麻”小包子冲了出来,一把抱住她的腿,仰头眨巴着眼睛故作可怜地说道:“你要到哪里去啊?你不要小包包了吗?”   闻雪翻了个白眼:戏精啊……小包子你是和谁学的?   “小包子你乖乖在家,彭叔叔陪你一起玩哦!”闻雪堆起一个虚假的笑容,说道。   小包子怀疑地看看她,又看看彭飞。   彭飞搂住闻雪的肩膀,笑着对小包子说道:“小包子,我们一起和你妈妈去爬山,好不好?”   闻雪挣扎了两下,未果。   “好!”小包子一阵欢呼着冲进房间,不一会儿背着自己的小背包出来,认真地对他们说道:“我自己背干粮,不给你们造成负担。”   闻雪又是欣慰又是心疼:“等会儿走不动了,可别让我背!”   “小包包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小包子仰着头掷地有声地说。   闻雪又有一种想要翻白眼的冲动:骚年,你这话是跟谁学的?   小包子继续说道:“而且,小包包还要保护麻麻,不能让麻麻被大灰狼叼走了。”   闻雪又好笑又感动:“小包子,这里没有大灰狼。”   “有!”小包子斩钉截铁地说,扭头看向正紧紧搂着他麻麻的彭飞。   闻雪脸色一红,只听见彭飞哈哈大笑着抱起小包子亲了一口,说道:“好,让大灰狼陪着你们一起去!”   小包子挣扎着下地,向院子外奔跑出去,身后紧紧跟着狗肉和大黄。   闻雪白了彭飞一眼:“不是你的孩子,你都宠成这样。要是你自己的孩子,你不得让他上天?”   彭飞低下头亲了亲她的耳垂,低笑道:“只要是你的孩子,我都宠爱。当然,我最宠的,还是你……”   闻雪只觉得无数电流从这只耳朵向四面八方发散开来,电的她浑身酥麻,头皮发炸。她推开彭飞向外追了出去,身后传来彭飞带着笑的话语声:“小雪,我昨天晚上说让我重新追求你,这不是一个祈使句。”   闻雪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继续追着小包子出了院子。彭飞嘴角上扬,迈开长途不紧不慢地跟着走了出去。   央金躲在堂屋的窗子后面,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捂着嘴偷偷地笑。   闻雪看着前方慢慢并排走着的包子、狗肉和大黄,包子圆滚滚的身子和两只狗差不多高,走在它们中间一晃一晃的样子甚是可爱,禁不住加快了脚步。   几只黑色的藏狗从路的那头走了过来,看见他们就开始狂叫着向这边狂奔,狗肉和大黄也狂叫着飞奔迎了出去。   闻雪心里又急又慌,向包子奔跑过去,高原冰凉的晨风迎面打的脸生疼,身后传来比她还要快的脚步声。   闻雪一把抱住小包子的同时,自己也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身后传来的剧烈心跳竟然比自己的还要急促。她大口喘着气,紧紧地抱着小包子,轻声说:“小包子,不要害怕,麻麻保护你。”身后的人把脑袋搁在她的头上,也紧张地喘着气低声说道:“小雪,别害怕,我保护你。”   小包子慢慢地转过头,瞪大了眼睛奇怪地看着他们说:“麻麻,我没有在害怕啊!彭叔叔,你抱着我麻麻干什么?”   闻雪老脸通红,松开手,拉了拉他的小背包,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谁让你跑那么快的?我都追不上了!”   身后的人却没有松开怀抱,深沉好听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小包子,你麻麻在害怕,你又跑的那么远,我只有抱着她才能保护她。”   闻雪暗暗龇牙:你还可以更无耻些么   小包子毕竟还只有四岁,哪里斗得过彭飞这只故作一本正经的老狐狸。他狐疑地看了看彭飞,又看了看闻雪,半天才“哦”了一声。   三个人这才顾得上抬头向那群狗看去,却发现狗肉和大黄被那几只藏狗围在中间,一边叫着一边热情地甩着尾巴示好,丝毫没有要打架的意思,不一会儿两只金黄色的黄金猎犬和一群油黑健壮的藏狗混在一起,一边随着轻快地奔走,一边愉快地打闹,俨然成了一个小团体。大黄难得昂首挺胸地走在狗群之中,很是得意自豪的样子。   闻雪诧然:这是不打不相识的意思?打赢了一架,就成了好兄弟?狗肉昨天终于用自己的实力为自己和母亲赢得了当地藏狗的尊重和接受?   藏狗们追着狗肉和大黄一路玩闹,来到村口才依依不舍地坐下,目送他们沿着去神瀑的小路越走越远,狗肉和大黄一步一回头,直到看不见藏狗们,才“呜”的一声追上闻雪他们,甩着尾巴欢快地前后奔跑着。   闻雪本来今天是想去神湖的。五年前她在神湖旁的雪山脚下领悟到师父所说的“大道无形,大音无声”的境界,今天想重游故地再去那里弹奏一曲,没想到彭飞和小包子两个拖油瓶非要跟上,现在又多了狗肉和大黄,去神湖的道路太过难走,海拔也更高,最后她还是决定带着他们去神瀑,道路相对平缓,海拔也低些。   去神瀑要穿过一片原始森林,小路的左边一条溪水从大山深处蜿蜒而下,水流平缓清澈,溪边堆满了密密麻麻的玛尼堆,还有刻着六字箴言的巨大石块。   外面晴空万里烈日当头,树林中却阴凉潮湿,不时看见几只小松鼠在地上跳来跳去捡着松塔,惹得小包子一阵阵兴奋不已。闻雪见这条路还算平坦,也就任凭他自己甩开膀子在前面走着,狗肉和大黄不时过去用大脑袋拱拱他的小肥手。   彭飞背着琴箱,双手插袋走在她身旁,两人都不说话,只听见脚步踩在铺满树叶的道路上发出的“沙沙”声,小包子不时发出的惊叹声和欢笑声,和偶尔的几声狗吠,都觉得此情此景,仿佛好像在梦里曾见过。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真的像梦一样。   走出森林就开始暴露在烈日之下,狭窄的小路开始向上蜿蜒,旁边就是陡峭的山坡。小包子又累又怕,却又想着自己今早信誓旦旦“不给你们造成负担”的话,咬紧了牙一声不吭,迈着小短腿艰难地走着,不一会儿就气喘如牛。正在后悔为啥自己不躺在央金阿玛的院子里好吃好喝地逗狗玩儿,偏要出来吃苦受罪,一双手突然把他高高举起,一眨眼他已经两腿撒开地骑在彭飞的脖子上,身下传来彭飞的笑声:“小包子,彭叔叔带你骑牛牛。”   小包子感激地双目望天:这个彭叔叔太上道了!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心细如发体贴周到,还长得那么帅!麻麻啊,你可千万不要放过他啊!   可是再往下一看,立马吓得魂飞魄散:唉呀妈呀,这彭叔叔实在太高了!骑在他脖子上看下去,麻麻变得好小好小,离我好远好远,这个山路变得更窄了,旁边的山坡更陡峭了……他不由弯下*身,紧紧抱住彭飞的头,勾住他的脖子,勒得彭飞差点喘不过气来,好笑地拍拍他垂在他胸前的小胖腿,说道:“小包子,放轻松,叔叔抓着你的腿呢,不会有事的。”   小包子讪笑着松了松手:“呵呵,彭叔叔你可千万抓紧了!小包包还不想死啊啊啊!”   闻雪又好笑又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让你不要来,你偏要来。”   小包子坐在彭飞的脖子上突然有了一种高高在上君临天下的豪气,气呼呼地对闻雪说道:“麻麻,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闻雪拍了一下他的胖腿,气道:“你不是我亲生的,是谁亲生的?”   小包子嘟着嘴说道:“是彭叔叔亲生的啊。我觉得,彭叔叔对我比你对我好!”   闻雪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一跤。   彭飞一把拉住她,声音中满带笑意:“小包子,彭叔叔会一直对你这么好的。”   小包子想了想,突然说道:“彭叔叔,你是不是想泡我麻麻?”   这次轮到彭飞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一跤。   小包子赶紧抱紧彭飞的脑袋,双腿夹紧他的脖子,叫道:“彭叔叔,你不要激动啊啊啊啊!”   闻雪拉住彭飞的胳膊,给了他一个“自作孽不可活”的眼神。   彭飞站直身子,想了想认真地说道:“小包子,我要追求你妈妈。”   小包子对于他语气中对自己的尊重很满意,点了点头:“我同意。”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伸手击掌。“加油哦,彭叔叔!我麻麻很难追的。”小包子担忧道。   “我有信心!”彭飞认真地说道。   闻雪在一旁胸闷不已:你们是在讨论老娘的事情吗?为什么一个两个自说自话的,感觉和老娘没有半毛钱关系?   三个人就这样一边走着一边斗嘴,不知不觉,神瀑到了。      ☆、人生何其短,何必苦苦恋   三个人就这样一边走着一边斗嘴,不知不觉,神瀑到了。   神瀑藏在梅里雪山山脉的山谷之中,只有一条路进出,巨大的瀑布从山顶落下,常年的冲刷在半山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池,然后顺流蜿蜒而下形成溪水,这就是伴随闻雪他们一路进来的那条冰泉溪流。   瀑布的轰隆声在山谷中回荡,溅起的细密水雾在阳光的照耀下形成七色彩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奇观的小包子“哇”地一声张大了嘴,挣扎着从彭飞身上下来,迈着小短腿努力地向前冲去,一时兴奋得忘乎所以,不小心摔了个狗啃屎,干脆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急得狗肉和大黄在他身边不停地打转。   彭飞心中一急,正准备冲过去抱他起来,胳膊却被拉住了。他回头一看,闻雪轻轻对着他摇了摇头,然后镇定地走到小包子面前说道:“自己爬起来。”   彭飞注意到,闻雪虽然语气故作镇静,但是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却握成了拳,这是她内心紧张的标志。他嘴角微勾,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小包子抬起头,两只亮晶晶的眼睛里满含泪水,圆鼓鼓的小胖脸上弄得黑一块白一块的,像只小花猫,看上去甚是可怜。他眨巴着眼睛看了看闻雪,又看了看彭飞,见两人都插着两手看着他,一时满心委屈,嘴巴歪了歪马上又要哭出来,忽然听见闻雪笑眯眯地说:“今早是谁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我的?”于是赶紧吸了吸鼻子,用短短的胖手胖脚撑起身爬了起来,又用胖爪子抹了抹眼泪:“小包包不哭,小包包保护麻麻!”   闻雪鼻子一酸,蹲下身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仔细地擦拭他的小脸和小手,又卷起袖子和裤管好好检查,发现还好只有手心和膝盖有少量破皮,于是又抱起他走到溪边,用溪水好好冲洗伤口中的沙子,然后把手帕洗净给他擦干,最后从背包中拿出一个小小的急救箱,里面放着碘酒、纱布、镊子、应急药物……看得彭飞目瞪口呆:你这是哆啦A梦的百宝箱吗?   闻雪给小包子擦上碘酒,小包子被强烈的刺激痛的小手一缩,眼睛里立刻涌上满满的泪水,却咬紧牙关没有哭出来。闻雪轻轻拿起他受伤的小胖手放在嘴边轻轻吹着,温柔地说:“小包子,你好勇敢,麻麻好爱好爱你!”   小包子小嘴一瘪,张开双臂抱住闻雪的包子:“麻麻,我也最爱你!”   彭飞站在旁边,心中莫名的酸楚感动。   收拾好的小包子再也不敢乱跑乱动,乖乖地一手牵着闻雪一手拉着彭飞,沿着羊肠般的小路走到瀑布下面,回头望去,一条蜿蜒的溪流从群山峻岭之间蜿蜒而去,远处一望无际的森林草原都在脚下,身边站着麻麻和叔叔,身后是美丽的神瀑和彩虹,小包子觉得这一路的辛苦都值得了。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闻雪轻轻念道。她找到一块瀑布淋不到的巨石,平坦地好像刀切一样,盘腿坐下,放下身后的琴箱,拿出“如雪”放在膝上。正在调音,就听见彭飞在旁边说道:“小雪,坐过来。”抬头一看,只见彭飞不知什么时候脱下了卫衣铺在了大石的另一边,只穿着一件白色的休闲衬衫,背着自己的木吉他,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这个场景那么的熟悉,她突然想起从十六岁开始,已经记不清楚彭飞多少次地脱下自己的衣裳让她垫着坐着躺着,这一份细腻曾经是只有她才见到过的。   想到林聪儿也可能享受过他这般的温柔对待,闻雪心中隐隐酸痛。   她微微笑了一下,抱着琴挪了过去,低头轻轻说了声:“谢谢。”伴随着一声低笑,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在她头上摸了摸,又是那么熟悉的感觉,让她感动地差点落下泪来。   闻雪收拾了自己的心情,听着身后瀑布的轰隆声,抬手拨动琴弦,一串忧伤的音符从指下流出,她开口轻轻唱道:“想说却还没说的还很多,攒着是因为想写成歌,让人轻轻地唱着,淡淡地记着,就算终于忘了,也值了……”   彭飞在她身边坐下,拨动吉他发出明朗的音色,跟着她哼唱:“说不定我一生涓滴意念,侥幸汇成河,然后我俩各自一端,望着大河弯弯,终于敢放胆,嘻皮笑脸面对人生的难……”   闻雪:“也许我们从未成熟,还没能晓得,就快要老了,尽管心里活着的,还是那个年轻人……”   彭飞:“因为不安而频频回首,无知地索求,羞耻于求救,不知疲倦地翻越,每一个山丘……”   闻雪:“越过山丘,虽然已白了头,喋喋不休,时不我予的哀愁。还未如愿见着不朽,就把自己先搞丢……”   彭飞:“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喋喋不休,再也唤不回温柔。为何记不得上一次是谁给的拥抱,在什么时候……”   闻雪彭飞合:“向情爱的挑逗,命运的左右,不自量力地还手,直至死方休!”   音乐声和歌声从一开始淡淡的哀愁迷茫,到中间的坦然淡定,再到最后两人合奏合唱时的铿锵坚定,情绪越来越饱满高亢,狗肉和大黄也在一边仰着头伸长了脖子,发出“呜~呜~”的狼嚎声,好像在給他们做着伴奏。   小包子捧着脸趴在大石头上一脸的崇拜:“哇,好好听!虽然不知道你们情啊爱啊的在唱些什么,但是麻麻你和彭叔叔一起弹琴唱歌的样子好美,好好听!”   闻雪突然想起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彭飞一个人坐在阳台的月光下弹唱这首歌曲的样子,“还未如愿见着不朽,就把自己先搞丢”,那么的失落孤寂,心中不由一软。   旁边传来彭飞满是笑意的声音,又让她恨得牙痒痒:“小包子,你麻麻最美的样子只有我看见过。”   小包子狐疑地歪着头看他:“你骗人,我麻麻所有的样子我都见过!”   “你见过你麻麻像你这么胖的样子吗?”   “……没有!”   “我见过。白白嫩嫩圆圆滚滚,粉红色的皮肤,圆圆的眼睛,翘翘的鼻子,粉嘟嘟的嘴巴……特别好看!”   闻雪气结:我怎么觉得你描述的是某种被称为“ZHU”的动物呢!   “天不早了,咱们往回走吧,回去还要走三个小时呢。”彭飞侧身拿过闻雪腿上的琴放进琴箱,又收好自己的,站起身把两个琴箱都背在身后。   闻雪想站起来,却发现两条腿已经麻了,龇牙咧嘴地爬不起来,小包子在旁边捂着嘴呵呵地偷笑。   彭飞嘴角上勾,把她的腿放直,轻轻地从上往下推拿,又酸又麻地让她哇哇乱叫,不过倒是很快就舒服过来了。彭飞弯腰一个公主抱,吓得她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任凭他把她从巨石上抱了下来,放到地上站着。   “小雪,你可以放开我了么?”耳边传来彭飞的低笑。   闻雪这才发现自己还搂着他的脖子,脸上一热,赶紧放下手臂,却看见一旁的小包子正站在彭飞身后咧着嘴冲着她笑:“麻麻,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容易脸红了哦!”他旁边端坐着狗肉和大黄,也张着大嘴吐着舌头“呵哧呵哧”地在嘲笑她。   “当然,我是不介意把你抱回去的。”彭飞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声音性感而又蛊惑。   闻雪抬头瞪了过去,却连自己都觉得这眼神非常没有杀伤力。“你再这样看我,我可就真不客气了。”彭飞哈哈大笑,一手牵起她,一手牵起小包子,向山下走去。   大概因为白天玩得太累,小包子吃完晚饭就开始昏昏欲睡。闻雪把他清洗干净塞进被窝,他就甜甜地进入了梦乡,不时地吧唧吧唧嘴。   闻雪端详着小包子的可爱面容,虽然还是个四岁的孩童,眉眼间已经能看得出非凡的相貌。   她在床前静坐了许久,站起身推门出去,走到隔壁房间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却发现门只是虚掩着。   闻雪奇怪地推开门伸了个脑袋进去,陈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里面只亮着一盏床头灯,彭飞盖着被子斜靠在床上,手里正翻着一本书,听见声音抬起头看见闻雪,不由嘴角上扬,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好像早已预料到她会来似的。   闻雪被他笑得毛骨悚然,走进去掩上门,背靠在木门上:“你笑什么?”   “我在笑,过了这么多年,你和我还是心意相通,我早就猜到你今晚会来找我。”彭飞掩上书,仍旧斜靠在床上,淡淡地笑着:“小雪,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沉不住气。还是说,你见到我,就会格外沉不住气?”   闻雪气结,转身准备开门迅速离去,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后背突然落入一个炙热的怀抱。那人似乎很着急,一把用力地把她拉入怀里,撞得她鼻子生疼。   闻雪摸着自己的鼻子:“好疼,我的鼻子都要被你撞塌了……”   那人紧紧抱着她,胸腔发出低低的笑声:“你的鼻子已经够塌了,不会更塌的。”   闻雪气极,伸出拳头要揍他,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背在自己身后,然后用一只温暖的大手慢慢地揉着自己的鼻子,温柔地哄着她:“来让我揉揉就不疼了。”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姿势那么亲密,动作那么轻缓,语气那么宠溺,就好像他和她之间从来都没有走散过,就好像他和她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五年。   闻雪鼻子一酸,紧紧抱住他的腰,还是记忆中的瘦削结实,把脸埋在他的怀里,还是那熟悉的清冽气息,她贪婪地深深吸了一口,呢喃着:“小飞飞……”   彭飞抚摸着她的头发,“嗯”了一声,浓浓的鼻音,像是撒娇又像是低吟。   闻雪吸了一口气,说道:“小飞飞,你昨天说要重新追求我,我认真想了想,我不可以这样坦然接受。”   彭飞身体微震,收紧了手臂正要开口说话,闻雪在他怀中抬起头,轻轻按住他的嘴唇,继续说道:“当初是我不够勇敢,想着是放你自由,其实是放我自己自由。是我不够自信,我总希望自己可以和你并肩而立,而不是需要你放弃自己来将就的女孩,也不是只能躲在你的羽翼保护之下的女孩,可惜那时我还不是。”   “当初是我离开了你,现在应该是我把你追回来。我要光明正大地和你站在一起,让别人知道:这是我的男人!”闻雪认真地说着。   彭飞低头看着她自信而坚定的眼神,压抑着心中的狂喜,在她耳边魅惑地低吟:“不用你追……我对你,一向是予取予求,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一把抱起闻雪,扛在肩上,向床边走去。      ☆、我爱你   他一把抱起闻雪,扛在肩上,向床边走去。   闻雪头朝下的被他扛在肩上,两只脚不停地扑通:“放开我!你这个混蛋!”   彭飞闷笑了几声,大手不轻不重地在她的屁股上拍了几下:“你这里还是蛮有肉的嘛!不错,不错……”   闻雪又羞又恼,张嘴就咬在他的背上,只觉得嘴下颇有弹性的肌肉突然收紧,硬的像块石头,差点崩掉了她的牙。她哼哼道:“你这肌肉倒是越发的结实了!”   彭飞把她扔到床上,“哼”了一声,说道:“不练好肌肉,怎么打得过小马?!”   闻雪听他提起马骏言,眉头微皱,想着怎么和他解释他和小包子的事情,旁边的彭飞看见她皱起的眉头,微黯的眼神稍纵即逝,哈哈笑着摸着她毛茸茸的脑袋,说道:“逗你的!作为一名歌手,充沛的肺活量和体力必不可少。我现在可是坚持每次长跑十公里和一小时的器械锻炼,一周至少三次。”   闻雪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你这个宅男,现在居然主动进行体育锻炼活动?”   “那是,否则怎么抱得动你和你的胖儿子?”彭飞弯腰脱下她的鞋放好,把她塞进被子里,又脱了自己的鞋子坐上床来,一把掀起被子钻了进来,半身侧压在闻雪身上,眼神危险而又诱/惑:“我现在体力很好的……你要不要试试?”   闻雪满脸通红,伸出双臂抵挡住他的压迫,上半身拼命向后靠:“你……你有话好好说啊!”   彭飞看着她低声闷笑:“我这不是正在说嘛?”说着两只手开始在她身上来回游走,点起一簇簇火苗。   闻雪难耐地扭动着身体来回躲避,却不知自己此刻满脸绯红,双眼含水的样子有多诱人,在她的低吟声中,彭飞闷哼一声,一手搂紧了她的腰贴向自己,一手稳住她的后脑勺深深地吻了下去。   当他冰凉柔软的嘴唇贴上来的时候,闻雪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声炸开,从此不知今夕何夕,理智无影无踪,只凭心意和本能行事。   她忘情地伸出双臂搂着彭飞的脖子,热烈地回应着他,唇齿纠缠不休,双手插*入他柔软的发中,把他拉向自己。   彭飞强留着灵台一丝清明,撑起身体,双眼通红地看着她:“小雪,我是谁?”   闻雪不满地皱起鼻子:“小飞飞啊……”   彭飞压住她不停躲着的身体,嗓音深沉暗哑:“谁是你最爱的男人?”   闻雪好似不满他对她的压制,一边闭着眼哼哼唧唧地呢喃着“你啊……”。   彭飞再也忍不住,一声低吼俯下*身去,与她纠缠在一起。   两个人都是多年空/旷,怀中又是自己多年爱恋的情/人,一时间缱绻情深,柔情蜜意,难舍难分。   正是沉醉之时,闻雪突然觉得身上一凉,低头发现自己已经被剥得像脱了壳的鸡蛋,紧接着又觉得一热,一具火/热的身体贴了上来把自己紧紧拥在怀中。暂时的清醒让她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开口说道:“小飞飞,小包子他是……”   彭飞哪里还顾得上她细若游丝的话语,五年的光阴让怀中的女孩变成女人,完全成熟的柔美躯体,柔软而有弹性,不知是不是因为常年练瑜伽的缘故,这具身体的柔软度惊人,让他有一种肆/虐的冲动。他一口含住她甜美的嘴唇,堵住她接下来的话语,唇缝之间含糊不清地呢喃着:“他是你的……儿子,我……会爱……他,会对他……很好……很好的……”   闻雪的理智再次离她而去,彭飞的话让她安心,又让她有一种奇怪的不合逻辑的感觉,但是她已经顾不得多想,再次沉沦在他的温柔霸道之中……   夜深人静,深夜的雨崩村沉浸在一旁静谧之中。央金家的院子里,狗肉和大黄趴在房间门外沉睡,两只大耳朵不时地扇动两下,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   闻雪躺在彭飞的怀里,后背贴着他火/热的怀抱,觉得幸福就在这一方天地之中,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失而复得。   “小飞飞,我爱你。”她握住彭飞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轻轻地说道。   身后彭飞深吸了一口气,把脑袋放在她的颈窝里,轻轻啮咬着她的耳垂,温柔地说道:“我也爱你。”   闻雪安心地吐出一口气,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彭飞把玩着她此刻身上唯一的饰物,十八岁那年他送她的那根雪花项链,看得出她从未取下过,银色的项链已经被氧化地微微发黄。   他亲了亲她颈后的飞鸟纹身,觉得自己何其幸运,可以重新找回她。   清早,天刚蒙蒙亮,闻雪蹑手蹑脚地走出彭飞房间,却看见央金背着背篓正准备出门,才想起她每天很早就起床到山里去捡药材。闻雪尴尬地站在门口冲着央金傻笑,央金却伸出大拇指,对她点了点头,挤了挤眼,笑呵呵地出门了。   闻雪在房门口发了一会儿呆,才回过神来赶紧进了自己房间,在小包子身边躺下,抱着他又睡了过去。   闻雪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睁眼就看见近在咫尺被放大的小包子的胖脸。   “麻麻,你总算醒了!”小包子看见她睁眼,不满地说。   闻雪揉了揉自己酸胀的腰背,有气无力地说道:“小包包乖,麻麻再躺两分钟就带你去吃早饭。”   “小包包早就和彭叔叔一起吃过了!”小包子撅着小嘴说道:“麻麻你昨天晚上到哪里去了?”   闻雪一听这话吓了一跳,心虚地看了看小包子,弱弱地说道:“麻麻昨晚哪儿也没去啊……”   “你骗人!”小包子忿忿地说:“你昨晚没换睡衣,穿着T恤就睡了!你从来没有这样过!”   闻雪低头看了看自己,果然还穿着贴身的T恤,没有换上睡觉穿的睡衣。她在心里默默地哀叹:小包子,你这智商是遗传的谁啊?你是要去当神探夏洛克吗?   “彭叔叔都告诉我了!”小包子继续气鼓鼓地说,吓得闻雪太阳穴一阵猛跳:不会吧,那可是儿童不宜的内容啊……。   “彭叔叔说,你们俩昨晚去夜跑了,跑了十公里,把麻麻你累坏了,还让小包包不要吵醒你。”小包子斜了她一眼:“麻麻你的体力不行哦,要多加锻炼才行。”   闻雪看着他用那狭长的眼睛看着自己,和脑海中另外一人的眼睛相重合,不由“咳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哦”了一声,小包子这才满意的走开。   彭雪走出房间,闻见一股香味从厨房传出来,循着香气过去,看见一个高大的背影正站在灶台前面忙活着。   彭雪想起昨晚的缠/绵,一阵甜蜜,轻轻走上前去,从背后抱住彭飞的腰,把脸贴着他的背上。彭飞没有转头却已经知道是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央金阿玛留了纸条说今天中午不回来吃饭,让我们自己解决。你先去电饭锅里盛碗粥垫垫肚子,等会儿午饭就做好了。”   闻雪伸出头向灶台上看了看,大铁锅盖着盖子冒着热气,香气就是从这里出来的。“什么好吃的?这么香!”她抽了抽鼻子说道。   彭飞敲了敲她的脑袋:“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闻雪捂着头恼怒地看着他:“你老是乱敲我的头,把我都敲傻了!”   “在我面前,你什么时候聪明过?”彭飞头也不回地说道。   闻雪气结,扭头便走,却被他一把搂住,在她耳边轻笑着说道:“有我在,你笨笨的就好。”   闻雪瞥了他一眼:“面瘫君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情话了?”   彭飞把脑袋压在她的肩膀上:“再不学会,老婆都要跟别人跑了。”闻雪嘿嘿两声,正要反驳,突然听见一个清脆的童声大声说道:“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抬头一看,小包子带着狗肉和大黄一左一右的站在厨房门口,瞪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他们。   闻雪老脸一红,想要挣开,却被彭飞搂得更紧,只听他坦然地对小包子说道:“你麻麻在陪我做饭啊。”   小包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可是你做饭为什么要抱着我麻麻?”   闻雪双目望天,无语泪流:小包子,你真是透过现象看到本质啊!   只听彭飞笃悠悠地答道:“因为我爱你麻麻,你麻麻也爱我,抱着她我心情就特别的开心,我开心了做的饭就特别的好吃。”   闻雪咬牙:面瘫君你的脸皮还可以更厚一些吗?   小包子似乎被他这个强大的逻辑所震慑到,眼珠转了几圈后觉得好像似乎仿佛有点道理,于是认真地点了点头:“那你们快点,小包包饿了。”说完,就带着狗肉和大黄走了。   彭飞抱着闻雪一动没动,直到他完全离开,才压抑不住地不停抖动身体,发出一阵阵闷笑,带着闻雪也跟着笑了起来。   午饭三菜一汤,红烧牦牛肉、番茄炒蛋、炒白菜、牦牛骨汤,色香味俱全,红烧牦牛肉又香又浓又弹牙,番茄炒蛋香甜可口,炒白菜清甜爽脆,牦牛骨汤鲜香浓郁,很快被一扫而空。   小包子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拍着自己圆鼓鼓的肚皮说道:“彭叔叔,你做的饭菜真好吃!比小马粑粑做的还要好吃!最难吃的是我麻麻做的!”   闻雪头顶垂下三条黑线:小包子,你拍你彭叔叔的马屁也就算了,有必要贬低你老娘我吗?   彭飞奖励地又从自己碗里夹了块牦牛肉给他,用眼神鼓励着他继续说下去。   小包子一看,更加得意忘形:“彭叔叔你又帅又聪明又能干,做的饭又好吃,不像我麻麻总是笨笨的。她走到哪里都要带个GPS,否则就迷路,常常带着小包包绕好大的圈子才能找到地方。还有,她晚上睡觉还会滚下床,然后再爬上来抱着小包包睡觉。还有,上次狗肉不小心抓到她的手,她一着急就说:狗肉你抓到我的爪子了……哈哈哈哈……”   彭飞看了闻雪一眼,只见她面如锅底,濒临发飙的边缘,不由好笑。   “不过,”小包子继续说道:“小包包最爱的就是麻麻,所以,你也要对我麻麻好好的哦!否则小包包不会放过你的!”   这一番话让闻雪先是羞恼,然后是感动,听到最后她头顶滴下三滴汗:小包包你是不是古惑仔的电影看多了?   彭飞握住闻雪的手,俯下*身目光和小包子平视,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捉了个小虫,然后就被锁了…   ☆、他的眼睛真像你   傍晚,彭飞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院子里,晚霞如血,映得不远处的雪山顶上一片红灿灿的好似着了火。他面容沉静,风衣在晚风中飘扬,有一种即将御风而去的孤寂感。   央金走到他身边,轻轻说道:“进去吃饭吧,他们要吃完饭才会回来呢。”   彭飞微笑着向她点点头,跟在央金身后进了厨房。今天晚上闻雪和小包子被那几个藏族妇人请过去吃饭,说是要感谢她这几年对他们的资助,连狗肉和大黄都跟了过去,只剩他和央金在家里。   彭飞在小木桌前坐下,给央金先盛了一碗饭,双手端到她面前,才又盛了自己的。   央金接过碗,赞许地点了点头:“你这孩子,和闻雪一样,既懂事又礼貌。”   “还要谢谢央金阿玛这些年对小雪的照顾。”彭飞端起碗,夹了一块肉放到央金碗里。   “唉,闻雪这孩子啊,”央金感叹着:“五年前她第一次来到这里,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单身一人在外面行走,那时她肚子已经看得出来,一路上招惹了不少异样的眼光,她倒是从来不以为意,对谁都很客气有礼。不过她每天看上去好像都在笑,眼睛里却是空洞洞的,直到生下小包子……”   “小包子的眼睛真像你!”央金继续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你们的时候就发现了,你们俩有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彭飞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央金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还在感叹着:“闻雪看你的眼神也格外与众不同。五年前她在我这儿住了大半年,村子里的小伙子也有不少喜欢她的,时常过来搭讪,都被她客气地拒绝了。她平常看上去很是独立自主,在你面前却常常像个孩子。”   彭飞低着头,不吭声。   央金看了看他,叹了一口气:“你要对她好好的,她当初在医院里翻来覆去疼了十几个小时才生下这个孩子不容易。花儿一样的年龄,就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到处奔波,也不知道爸爸是谁……这社会再开放,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彭飞重重地“嗯”了一声,浓浓的鼻音好像有些鼻塞。   央金看着他捧着饭碗微微颤抖的手,安心地点了点头。   天黑了,巨大的雪山顶上挂着一轮明月。   月光照耀的村中小路上,走来了闻雪和包子,旁边还跟着狗肉和大黄。母子俩一边唱着歌,一边开心地笑着,还没走到央金家门口,就远远地看见院子外立着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   闻雪心中奇怪,拉紧了小包子的手向前走去,走近了才发现彭飞穿着一件长长的风衣,面对他们回来的方向站着。也不知他已经站了多久,闻雪拉起他的手,发现冰凉没有一丝热气。   “干嘛站在这儿?也不怕冻病了?”闻雪拉着他赶紧往里走:“高原上感冒可是很危险的!”   “等你。”彭飞吐出两个字。   “啊?”闻雪不明所以,今天面瘫君怎么怪怪的?   彭飞没再出声,反手拉住闻雪快速往屋里走去,一进屋就把她紧紧搂在怀中,半晌没有说话。闻雪僵硬着身体不敢乱动,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安慰着。   “彭叔叔,你怎么老是抱着我麻麻?”站在旁边的小包子实在忍不住了,不满道:“虽然我麻麻又美丽又可爱,但是你也不能老是抱着她不动啊?小包包还要洗澡澡睡觉觉呢!”   闻雪“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点了点小包子的鼻子:“小包子,不许没有礼貌!”   小包包委屈道:“麻麻,彭叔叔长得又高又大,为什么还这么爱撒娇?”   闻雪“哈哈”笑弯了腰,彭飞黑着一张脸看着她俩:“……”   闻雪捂着肚子笑了半天也止不住,躺在床上滚来滚去,眼泪都笑了出来。最后,彭飞和小包子两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看,小包子用眼神表达着内心深深的无力感:“彭叔叔,我麻麻疯了……怎么办?”   彭飞嘴角抽了抽,板着一张脸,到衣橱里翻出了小包子的干净换洗衣服,又去隔壁房间拿了自己的,就拉着小包子出了房门。   小包子看了看还躺在床上笑得滚来滚去的麻麻,深深地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跟着彭飞进了浴室。   亚丁村因为全靠太阳能发电,所以热水器也是太阳能的,好在这里日照强度高且时间长,在没有高原反应的情况下,冲个舒舒服服的淋浴倒也颇为享受。   小包子被彭飞剥得光*溜溜的站在莲蓬头下面,看着脱*光了和自己站在一起的彭飞,那结实修长的腿,挺翘的臀*部,流畅的背部,冷峻的面部……再看看自己肥肥短短的腿,圆鼓鼓的肚子,肉乎乎的胳膊……不由得自惭形秽地往后缩了缩。   彭飞一声低笑,递给他一块沾满了泡沫的海绵,淡淡问道:“自己能洗吗?”   小包子一抬头看见他平坦小腹下的巨大,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越发地自惭形秽,“嗯”了一声接过海绵,低头自己擦洗起来。   彭飞拿起莲蓬头简单冲洗了一下,又仔细地帮小包子冲洗干净,赶紧拿着大毛巾把他包起来擦干,穿好衣服,抱了出去。   闻雪看着他俩一头湿发走了进来,赶紧拿出电吹风来回地吹着。小包子趴在彭飞怀里,电吹风暖暖的吹得他很舒服,麻麻的手又香又软在他头上轻轻拨动,他迷迷糊糊地想着:这样的日子,真幸福啊!我什么时候可以长成彭叔叔那样又帅又高大强壮的男人呢?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闻雪把小包子的头发吹干,又在彭飞的头上吹着。手指下的柔顺触感和小包子的一模一样,彭飞舒服地闭着眼睛抱着包子坐在那里任她拨弄,相似的眉眼让闻雪一阵恍惚。   “小雪,等会儿到我房间来,我有事情想问你。”彭飞闭着眼睛突然说道。   闻雪手上一顿,“哦”了一声。   彭飞把小包子在床上放好,仔细地盖好被子,亲了亲闻雪的额头转身离开。闻雪一头雾水,冲了个澡赶紧过去,进门就问:“什么事?”   彭飞把她拉进门,插好插销,一把把她抱起来扔到床上,翻身压了上来,也不说话,只是深深地吻住她,勾挑吮啮,不一会儿两人都是气喘吁吁。   闻雪早已化作一滩春*水,搂住彭飞的背,下巴上扬。彭飞吻住她小巧的下巴,抱紧她的腰贴紧自己,沙哑着声音突然问道:“小雪,小包子是不是我的儿子?”   闻雪迷迷糊糊地回答说:“是啊……”   一刹那,彭飞只觉得自己被巨大的狂喜所淹没,他从见到小包子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古灵精怪的孩子,本来以为那是因为他身上有着闻雪的影子,却没想到他原来是自己的儿子,血脉相亲,天性如此。   天知道,他当初怎么会误会小包子是小马的孩子!到今天在央金的提醒下,他才发现他们有着同样的眉眼、鼻子和头发,只有那圆嘟嘟的小嘴和胖乎乎的身材有着闻雪当年的影子。   他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因为这个误会而在一开始就对小雪冷眼相向,还和马骏言大打出手!   一想到当年闻雪是在怎样的心情之下一个人离开上海,千里迢迢来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在怎样落后的医疗条件下生下小包子,又是怎样带着小包子和狗肉千里迢迢地回到上海,一切从零开始,在短短的四年之内能够独当一面,还把小包子教育成这么优秀的孩子……这其中所付出的辛苦努力,让他想想就觉得心疼。   再一想到自己五年前分手后的冷酷无情和五年后初见时的冷漠嘲讽,他就想揍自己一顿!   可是,这个女人居然瞒着自己,而且一瞒就是五年!如果自己不来找她,她是不是就要一辈子瞒下去?还是说,如果她最终抵不过小马的攻势,她会带着小包子嫁过去,然后让小包子管马骏言叫“爸爸”!   想到这儿,彭飞胸中不由升起一股怒气,低下头狠狠地咬住了闻雪的嘴。   闻雪吃疼,不由委屈地闷哼一声,伸出拳头捶打他的后背,两条腿也不住地乱踢。彭飞又好气又好笑,把她死死地禁锢在身下,两条大长腿压制住她的,看着她微微出血的嘴唇又心疼不已,伸出舌头轻轻把血丝舔干净,淡淡的腥甜味道。   迷迷糊糊的闻雪哪里知道彭飞这一番复杂的心理活动,她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躺着,只觉得有一个温温软软的舌头在自己嘴唇上不停舔着,好像讨她欢心的狗肉,她呵呵一笑,调皮地一口咬住不放,没想到身上这人的喘气声立刻急促起来,紧紧抱紧她好似要把她勒进身体里去。   闻着包裹着自己的熟悉气息,闻雪心中无比平静安宁,她伸出手抱住彭飞的后背,放心地把自己交给他,让他带领着她直达幸福的巅峰。   闻雪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亮了,她惊得赶紧坐起,却发现正坐在自己的床上,身边的小包子还在呼呼大睡。   闻雪揉了揉酸痛不已的腰背,暗叹了句:这两天辛苦我这老腰了!   昨晚彭飞不知是怎么了,往死里的折腾她,虽然动作温柔,但是不容拒绝的霸道,好似要把失去的五年都补回来似的,一次又一次,要不是怕旁边的央金和包子听见,她估计今早她的嗓子都是哑的。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红了脸,伸手摸着自己滚烫的脸,努力回忆着:最后,她好像累得睡了过去,是彭飞把她抱回了房间,放在小包子旁边,还体贴地帮她盖上了被子。在这之前,他们好像说过什么重要的话……昨天是彭飞叫她过去,说是有话要问她的……   闻雪突然僵住,她想起来了!彭飞问她小包子是不是他的孩子!他居然猜到了!   虽然自己前天就打算告诉他,后来被他打断以后就又忘了告诉他这件事,也许是因为他和小包子相处的方式,已经让她在心底已经默认了他和小包子的关系,所以也没急着解释,总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说……,现在他自己先猜到了,难怪昨晚他好似温柔中带着惩罚,还把她的嘴给咬破了!   闻雪想起自己当初不告而别,又瞒了他整整五年,不由有点心虚。   她把小包子摇醒,给他穿上衣服,心情忐忑地走了出去,抬头看见彭飞正双臂交叉地靠在门外的廊柱上,见她出来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看得她后背发麻,然后就满脸堆笑地蹲下来看着小包子:“小包子来,叫爸爸!”   小包子揉着似醒未醒的双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抬头看了看闻雪,见她没有反应,犹豫着张嘴叫了声:“彭粑粑。”他估摸着和小马粑粑、老孙粑粑差不多的意思。   彭飞脸色一僵,又重新堆了笑:“把彭字去掉,叫粑粑。”   小包子眨巴眨巴眼睛,好似不太明白彭粑粑和粑粑有什么区别,又抬头询问似的看了看闻雪。闻雪感受着对面彭飞双眼中射出的压迫目光,嘿嘿讪笑着冲小包子点了点头。   小包子一咬牙,叫就叫,不就是少个彭字嘛,多大点儿事儿啊!   “粑粑!”小包子从善如流地脆生生叫道。   “哎!”彭飞开心地一把抱起小包子,在他的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又在闻雪脸上狠狠亲了一下,然后就开始兴奋地抱着小包子不停转圈:“小包包,我的胖儿子,粑粑好爱你!”   闻雪在旁边看着像个孩子一样转着圈的彭飞,不禁扶额:这还是那个冷峻不羁高冷孤寂的面瘫君吗?   小包子在空中被转得晕晕乎乎,禁不住“咯咯”直笑,突然觉得有这样一个粑粑也挺不错。   央金站在堂屋门口看着这边的热闹,笑得裂开了豁了两颗牙的嘴,欣慰地用手抹了抹眼睛。      ☆、她在等你   又过了几天,DISPLAY这次广告的拍摄团队陆陆续续地到了。   当众人叫苦连天地翻过最后一个垭口的时候,都被眼前的突然出现的美景所震撼。等到他们进入雨崩村,在事先联系好的村民家住下的时候,又被这里简陋的物质条件所吓倒。   等到放下东西在村子里四处闲逛的工作人员们看到从村尾一家藏民小院里手牵手走出来的闻雪和彭飞,前面还奔跑着一个小胖子和两条大金毛的时候,都被惊呆了。   闻雪的小助理惊喜地跑了上去,叫道:“总监,可算找到你了!”然后又敬又畏地看了旁边的彭飞一眼:“彭先生,您好。”   彭飞心情很好的笑着冲她点了点头,惊得小助理一阵心跳不已:原来不拘言笑的彭大歌手,笑起来这么好看!   “我们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彭先生的助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跟着彭先生提前来了?”小助理想起自己的工作职责,很负责任地问道。   彭飞讳莫如深地笑了笑:“是。”   小助理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总监,彭先生,我走了。”   小助理一边走一边好奇:这个高冷的彭先生怎么会和总监在一起?上次他问了总监的去处就迅速消失了,走之前只是发了个邮件过来通知说会在拍摄地等他们来会和,难道他是追着总监来的?   看着他俩手牵手的亲密样子,看来周伟工作室发的那条微博不是空穴来风,这两周外面的世界为了这事都闹翻了天,无数吃瓜群众为了这事操碎了心,两个主要当事人却躲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谈情说爱,真是有异性没人性……小助理一边吐槽,一边掏出手机,想着是不是发条微博更新一下彭飞闻雪俩人的最新消息,没准能成为头条,她也就一夜成名了!   她偷偷乐着打开手机微博的APP,却悲催地发现这个破地方不仅没有WIFI,连手机信号都没有!小助理鬼鬼祟祟地抬起头看看四周,发现不止她一个人举着手机张着嘴抬着头傻乎乎地走来走去,一看就是在找手机信号的样子,暗自叹了口气:算了,还是老老实实地给安东尼卖命吧!   马骏言和孙鲁一是一起到达雨崩村的。他们刚刚在安排好的一户村民家住下,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小孩子的欢呼声:“小马粑粑!老孙粑粑!”抬头就看见小包子像一阵小旋风一样地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只大金毛。   小包子一把抱住马骏言的腿,抬头笑眯眯地看着他:“小马粑粑,你们来晚了!”   马骏言觉得奇怪,自己可是按照合同要求的时间提前到达的,没来晚啊?正准备弯下腰问问他为什么这么说,只见小包子立马松开了手,开心地扑向了刚刚走进门的两个人:“粑粑!麻麻!”   马骏言浑身一震,直起身看向手牵手走进来的两个人,一个高大俊朗,一个娇小明媚,完全不同类型的两个人,眉眼之间却有着相同的坚定与倔强,独立而又包容。   他心中一涩,看着彭飞抱起了小包子,拉着闻雪走上前来,然后举起拳头,重重地在他和孙鲁一的胸前锤了一下:“你们俩总算来了!”   马骏言和孙鲁一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胸口,面容抽搐着说道:“你……”,然后倒在了身后的床上。   小包子吓了一跳,赶紧挣扎着从彭飞身上爬下来,迈着小短腿跑到床前,摇了摇马骏言的腿,又摇了摇孙鲁一的腿,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小马粑粑……老孙粑粑……”   眼看他小嘴一瘪马上就要哭出来,突然被一双大手举了起来,就听见马骏言哈哈大笑道:“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小包子恼羞成怒,挣扎着下来,狠狠地踩了马骏言和孙鲁一一人一脚,逗得他们哈哈大笑,这才跑回闻雪身边,把脸贴在她腿上,郁闷地看着这屋里的三个大男人。   闻雪笑着说:“你们两个今天刚刚到,肯定累了。明天就要开始拍摄了,今天好好休息休息,这里景色很美,有空可以到处转转。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做向导。”   彭飞握住闻雪的手,紧跟着说:“他们两个大老爷们,那会像你一样容易迷路,让他们自己转去吧。今天下午你和小包子还要帮我一起摘菜做饭呢。”   闻雪奇怪:“你做饭从来不要我帮忙的啊……”   彭飞装作没听见,转身望向马骏言和孙鲁一笑道:“晚上过来一起吃饭,在村尾的央金阿玛家,你们一问就知道了。”说完,拉起闻雪和小包子转身就走,两只金毛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马骏言看了看孙鲁一:彭飞这是不计前嫌和他俩重归于好了?   孙鲁一点了点头:大家还是好兄弟!   马骏言心中又酸又涩又欣慰又难过:彭飞和闻雪两人毫不掩饰的亲密,瞎子也看得出,小包子还叫他“爸爸”……   晚饭设置在央金家的小院子里,酒足饭饱之后,闻雪照顾着小包子进屋睡觉去了,孙鲁一喝酒量不好,又一时高兴多了几口央金自家酿的青稞酒,正趴在小饭桌上呼呼大睡,嘴里不时地嘟囔着什么,马骏言和彭飞各自向后靠在椅子上,伸直了双腿,望着不远处的雪山和明月,半晌都没有说话。   马骏言掏出一支烟,递给彭飞,自己也拿出一支点燃,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旁边的彭飞慢慢说道:“小马,谢谢这几年你对小雪的照顾。”   马骏言自嘲地一笑:“别谢我,我倒是想乘人之危趁虚而入来着,可惜小雪不给我机会,而我因为害怕最后和她连朋友都做不成,竟然连吻都不敢强吻一个……你说我是不是很窝囊?”   月光下彭飞的脸忽明忽暗,没有说话。   马骏言慢慢地说道:“也许小雪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她内心深处,其实她一直在等你。   他说完站起身,拉起酒醉的孙鲁一,深一脚浅一脚地互相搀扶着向外走去。不一会儿,远远传来他们满是酒意的醉讫声:“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彭飞安静地坐在院中,回头望着闻雪房间里暖黄色的灯光,冷峭的脸上温柔似水,嘴角一丝温暖的笑意久久不去。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都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去。化妆、服装、灯光、摄影……彭飞、马骏言、孙鲁一三人早早地坐在了临时搭建起来的化妆棚里,让造型师在他们脸上头上不停的折腾着。闻雪在拍摄场地和各方面紧张地沟通,确定着最后的效果。   马骏言自己带了助理来,孙鲁一不是圈内人没有助理,所以DISPLAY公司早早地为他安排了一个,而当闻雪的小助理看到彭飞身边所谓的助理时,不由地头上滴下三滴汗。   只见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站在彭飞的座位旁边,一脸狗腿的捧着一个保温杯:“粑粑,喝茶茶。”脚边还端坐着两只大金毛,昂首挺胸好像执行任务的卫士。   彭飞接过杯子,笑着问道:“是你妈妈泡的茶吗?”   小胖子一脸谄媚:“那是必须的!”   彭飞拧开杯盖喝了一口,清香扑鼻,满口回甘,温度也刚刚好。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摸了摸小胖子毛茸茸的大脑袋。   小胖子屁颠屁颠地走上前,趴在彭飞膝盖上,仰着脸冒着星星眼看着他:“粑粑,今天晚上还是你做饭给小包包吃,好吗?”   彭飞笑着点了点头,小包子开心地跳起来:“太好了!粑粑你好好工作,不要太累,省点力气晚上给小包包做饭饭吃!小包包什么都愿意干!”   彭飞捏了捏他的胖脸:“你看好这杯茶就行了,等会儿到了外面,不要到处乱跑。今天人多,不要给别人添乱,也不要被别人撞倒。”说完把杯盖拧紧,确认不漏水以后才递了过去。   “嗯!”小包子重重的点了点头,接过杯子紧紧地抱在怀里,一脸严肃认真,让人忍俊不禁。   彭飞和马骏言都早已习惯了各种拍摄,镜头感非常强,又都是一张上镜的俊脸,一个英挺一个慵懒,拍摄过程非常顺利。倒是孙鲁一略有拘束,让摄影师头疼不已。   最后还是闻雪想到个办法,拿出了藏族人的手敲羊皮鼓,递给老孙。孙鲁一拿到羊皮鼓,立马觉得两只手有了地方可去,自在了不少,再用手试着敲击了几下,一种原始质朴的声音发了出来,简单而又纯粹。   孙鲁一惊喜不已,不由有节奏地拍打了起来,村子里几位过来在旁边帮忙的藏族青年听到,不由嘴里跟着他一起发出一阵“得儿得儿”的声音,竟然跟着节拍欢快地跳起了锅庄舞。   旁边的彭飞和马骏言也来了兴致,拿出自己随身带的吉他,一起奏起了欢快的音乐。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容,在雪山之下草原之上湖泊之旁,释放着自己。   小包子难得仍旧抱着那个保温杯乖乖地坐在场外的小板凳上,伸长了脖子看着,狗肉和大黄却禁不住欢乐人群的诱惑,冲到场内,不住地和人们一起奔跑跳动着。   摄影师兴奋地不停按着快门,嘴里不住地叫着:“好!好!”   闻雪被眼前的这一幕所感染,她灵机一动,对着摄影师说道:“请把整个场面都拍下来,包括那两条大黄狗。”接着又对旁边的小助理说道:“让造型师再去挑几套衣服来,让这几位藏民朋友穿上。   最后,年轻的藏族青年们穿上了DISPLAY最新一季的服装,粗犷的牛仔裤,简洁的白色紧身T恤,各种朋克摇滚的印花图案,夸张的金属饰品,张扬的发型……搭配上他们健美雄壮的身材,立体感极强的五官,常年高海拔日照形成的棕黑肤色,单纯质朴的笑容,一咧嘴就能看见的白的耀眼的牙齿,天生的野性……与彭飞他们三人站在一起,竟然毫不逊色。   他们拿着自己破旧却心爱的各种乐器,和彭飞他们一起,一边吹弹拉唱,一边跳着舞,在梅里雪山的圣光照耀下,进行着一场狂欢。      ☆、我的爱   三位主角给力,群演们也放得开,天气又那么明朗,一切都十分完美,让DISPLAY五周年广告特辑的拍摄空前的成功,两天以后所有人都顺利收工了。   小助理伸了个拦腰,双眼泪汪汪地:“总算可以离开这个原始部落一样的地方,回到有网络的现代社会了!”   所有人都会乘车先回到香格里拉县城,再坐飞机回到上海,除了闻雪一行三人。   马骏言重重地拍了拍彭飞的肩膀,又紧紧地拥抱了闻雪许久,久的让彭飞黑了脸才放开,然后深深地望着他们两人许久,突然明朗一笑:“上海见!”说完扭头就走。   孙鲁一也笑着走上前和两人告别,又回头看了看马骏言走远了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追了上去。   闻雪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一阵惆怅:在她最落魄最无助的时候,是他们陪在她身边,伴她度过难关,尤其是马骏言……他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却无法给予回应,终究是她亏欠了他。   身后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彭飞从后面拥著她,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轻轻说道:“小雪,我多希望,从来没有离开过你。”   闻雪眼圈一红,转过身抱住他的腰,笑着大声召唤:“小包子,小狗肉,我们回家!”   闻雪三人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央金,大黄恋恋不舍地跟着他们走到村口,村子里的藏狗们也送了出来,狗肉回头“呜呜”地仰天长啸了几声,才一步一回头地跟着闻雪他们踏上了出山的小路,走了很久还能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阵狼嚎般的叫声。   回到西当村已经是下午,终于有了忽强忽弱的手机信号。   彭飞看着蹲在地上认真地给小包子整理着衣服的闻雪,面容温柔美好,小包子娇憨可爱正抱着闻雪的脖子撒娇,旁边还认真地端坐着狗肉。眼前这幅画面让他心生感动,觉得此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此。   他拿出手机,按下相机快门,然后借助着微弱的手机网络信号,发了一条微博。   很快,这条微博被全中国无数城镇乡村中的人们看到,被无数人点击、评论、转发,引发了一波前所未有的轰动,人们奔走相告,无数吃瓜群众在微博上留言,有伤心失望的,有愤怒不平的,有真诚祝福的……   这条微博只有一张照片,照片中只有一个女人一个小孩和一只大狗,虽然照片没有任何的技巧处理,但是每个人都能感受到拍摄者对于照片中的人和物那种浓浓的珍惜与眷恋。微博里只有三个字:我的爱。   这条微博位于热搜头条久久不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和前段时间热度未减的“纹身风波”放在一起,被想象力丰富的广大群众们想象出一个又一个的传奇故事,其中脑洞最大的,来自一位微博网名为“真相只有一个”的网友。   按照这位网友的推测,故事的真相是这样的:彭飞、马骏言、闻雪三人从中学起就青梅竹马,两人都深深地爱着闻雪,但是闻雪在两人中间犹豫徘徊,难以抉择。后来三人一起到魔都上了大学,马骏言近水楼台先得月,先和闻雪成为了一对。但是彭飞难以放下心结,穷追不舍,并且在“双龙戏“猪””事件中,在D大的众人面前公开宣称“这是我的女朋友”,为闻雪解围,于是又赢回了闻雪的青睐,并在型秀的决赛中为彭飞助阵,帮助他赢得了比赛。赢得冠军的彭飞一飞冲天,离开闻雪,远渡重洋。正当闻雪伤心失落的时候,马骏言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安慰体贴,最终两人重归于好,并且偷偷同居生子,瞒天过海,马骏言和彭飞决裂。五年后,彭飞再次见到闻雪,发现自己还深深地爱着她,而闻雪也因为马骏言不时传出的各种绯闻,并且不满于自己多年以来的秘密情人身份,和彭飞死灰复燃,两人抛开世俗凡念,终于又在一起了。   这个故事比很多八点档的电视剧还要狗血,难得的是吃瓜群众们看过后居然纷纷一笑了之:那个闻雪小时候胖乎乎的貌不惊人,哪能吸引到两个这么优秀的帅哥为她争风吃醋?就算她现在女大十八变变了模样,但是娱乐圈里的美女那么多,她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单身母亲,有什么稀奇?   于是,大多数人都抱着吃瓜看热闹的心情,每天不停地刷新微博,希望可以看到下一步的发展,却发现彭飞自从发了这条微博后,就如同人间蒸发一样,任凭网上风起浪,他却再也没了声音,让坐等后面剧情发展的观众们很是失落。   彭飞自从发了这条微博,就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过去的五年里,他整日泡在录音棚里努力工作,一方面是为了忘掉闻雪,另一方面就是为了让自己可以早日独立。现在旧合同即将到期,新工作室的工作还没完全展开,在这难得的空闲时间,又和自己最爱的人待在一起,每天驾着车行驶在春花烂漫的山野上,享受着难得的悠闲和平静,真希望日子可以永远的这样过下去。   “小雪,以后我们每年都开车出来旅行吧,带上小包子和狗肉,可以一起去徒步、爬山、游泳、钓鱼、露营……明年去西藏,后年去新疆,大后年去内蒙……”彭飞抓住闻雪的手,一边开着车一边说道。   “好啊,好啊!小包包最喜欢出来玩了!”坐在后座的小包子开心地拍起了手,两条小胖腿兴奋地扑腾着,一旁的狗肉咧着嘴也呵呵地在笑。   闻雪开着彭飞沉静的侧脸在高原的阳光下闪着金光,又看了看后座笑得眯了眼的小包子,也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好!”   汽车在盘山公路上一路向下,远远地看见前方有一个小小的山谷,里面绿草茵茵,一条小河从旁边流过,闻雪指了指,对彭飞说:“到那儿去看看吧。”   彭飞一转方向盘,把车开进一条小路,不一会儿就来到那片草地旁边,停好车,把小包子和狗肉放了出来。小包子一声欢呼,带着狗肉就冲到了草地上,正值春末夏初,高原比平原又暖得晚些,草地上开满了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格桑花,旁边陪伴着静静的小河,远处的雪山巍峨壮观。   闻雪拿出手机看了看:不错,这里居然还有一点点手机信号。   她从后车厢拿出一个大箱子,挑出两套衣服,又把彭飞叫了过来,两个人一起钻进车厢。   小包子发现自家的汽车在不停地微微晃动,甚是奇怪,不由慢慢走近,正准备把小胖脸趴在玻璃窗上向里看,车门突然开了,闻雪和彭飞分别从车的前后座出来。小包子狐疑地问:“麻麻,粑粑,你们在干什么?”   闻雪拉了拉刚换上的真丝印花连衣裙,热情奔放的印花图案,合体剪裁的裙身,花朵般张开的巨大裙摆,一边检查着是否有折痕,一边回答道:“粑粑麻麻在工作啊!”   小包子鼓着小脸,又看向了彭飞,发现他也换上了水洗灰做旧的天丝牛仔衬衫,剪裁合体流畅的休闲裤,白色做旧的板鞋,正满眼深情地凝视着他……的麻麻。   小包子回头看了看,闻雪正带上一顶浅亚麻色的宽边草帽,帽沿如同温柔的海浪,浪漫而又惬意,帽沿下一张雪白的小脸,淡淡的妆容,海藻般的长发散开,站在开满鲜花的草地上,如同拉斐尔画笔下的小小安琪儿。   我麻麻真美!小包子长着嘴呆呆地看着,心里默默地想。   闻雪拿出三脚架,把手机固定好,打开直播软件,对好镜头,然后拎起裙摆,慢慢走向前方的彭飞。   彭飞站在草地的中央,清晨的阳光从背后照过来,给他全身镀上一层金边,闻雪迎着太阳向他走去,看见他冷峻英挺的眉眼舒展开来,微笑着向她伸出一只手,闻雪绽开一个甜蜜的笑容,伸出手与他相握,两人手牵手相对而视,彭飞低下头轻轻亲吻她的额头,拉起她的手,扶着她的腰,在花丛之中,慢慢起舞。   小包子长大了嘴呆呆地看着。   在这个高原清澈透明的清晨,那两个相拥起舞的身影就这样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成为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在这个和平常一样普通的清晨,当某个吃瓜群众因为无聊而打开了某个直播软件,结果意外地看到了这一幕,然后长大了嘴半天没有合上,然后突然醒悟过来,在微博微信朋友圈等等各类社交软件上发布了这个直播的消息,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直播室很快就突破了五十万在线人数,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人们好像都没有注意到对方过慢网速导致的卡壳,无数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大大小小的各种屏幕,半天都没有人说话,最后终于有个人清醒过来,激动地打了个“美”字发了出去,一时间所有人都好像如梦初醒,无数个“美”字在直播屏幕下方跳动,惊叹号一个比一个多。   闻雪的第一场直播就这样如同梦幻般的成功了。   远在上海的安东尼坐在自己位于魔都最高处的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看着助理手中平板电脑上的直播视频,狡黠的灰绿色眼睛满是笑意,他向后靠在雪白的沙发上,抛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眼神:“我就知道,她不会让我失望。”   这时,收工后的闻雪正在狠狠咒骂着黑心的资本家安东尼先生。   她本来以为可以悠哉悠哉地开着车慢慢晃回上海,结果临走时小助理拖来了一个巨大的行李箱:“总监,这是安东尼老板让我带给您的。他让我转告您:SNOW啊,你和彭飞的事儿解决地差不多了吧?你走之前交上来的报告书我看过了,很多提议都很不错。你们开车回来的时候,不要浪费沿途的好风景和好时光,可以顺便就把DISPLAY最新一季女装的直播做了,为了配合你,让彭飞把男装也顺便一起做了吧!衣服我都让助理给你送过来了,至于怎么搭配,我相信你的眼光。至于直播创意嘛,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如果弄砸了就从你年底的奖金里扣。至于直播的酬劳嘛,你作为DISPLAY的品牌运营总监,宣传自己品牌的服装是分内之事,彭飞是你的家属,一家人就不要谈钱了,免得伤感情。”   小助理说完之后,扔下了那个占据了她大半个后备箱的大箱子,面带同情地匆匆逃走了。   于是闻雪只好每天找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停下来,然后根据当时的场景选择合适的衣物,再和彭飞一起换上衣物进行直播。幸运地是,她和彭飞心意相通,两人常常不需要事先过多沟通,只要换好衣服,走进那个场景,就能够自由发挥。   他们没有过多的做作和修饰,一切从心而出,自由、随意、自然、真诚,对于这大自然的热爱,对于身边人的热爱,对于身上服饰的热爱,对于一切美好事物的热爱,一切情感都是自然流露,毫不矫揉造作。再加上两人出色的颜值和周围美丽的景色,每天的直播,都如同一场时装大片。   吃瓜群众们从此爱上了这两人每天一段的直播,因为直播时间不固定,所以他们总是隔上几分钟就要刷刷屏,生怕错过了什么。   渐渐的,人们不时地看到一个小胖子和一条大金毛出现在镜头里,从来不去打扰彭飞和闻雪,常常自己坐在地上和大狗相依相偎地看着大人们的互动,或是欢笑着和大狗在草地上追逐,即使摔倒,也不哭不闹地立刻爬起来,眼睛里虽然还含着泪,脸上却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于是,人们在感叹彭飞闻雪好似一对神仙眷侣的同时,也纷纷爱上了这个胖嘟嘟圆滚滚的小包子和他那条形影不离的大狗,甚至有人在直播室里提议:DISPLAY应该早日推出童装和宠物装,让彭飞闻雪一家人都能够穿上DISPLAY的衣服。   就这样,他们一路走一路拍,当大箱子里的衣服快要拍完的时候,上海也快到了。   ☆、我在上海没房子啊   闻雪和彭飞开车进入上海市中心的时候,天色渐暗,路灯逐渐亮起,街道两边的广告灯箱和高楼大厦外墙的巨大LED广告牌在昏暗的夜色中格外的抢眼。   DISPLAY最新的广告特辑已经上线,原始的雪山森林草原村落,风格迥异但是散发着各自致命吸引力的三位男主角,身穿DISPLAY最新一季的时尚潮服,拿着乐器,与野性质朴的藏民一起载歌载舞,两只金黄色的大狗在他们脚下欢腾,共同享受着上天赐予人类的美景与幸福。   藏民们在广告特辑的后半段脱下藏袍,换上了最新的DISPLAY服装,简洁的款式与裁剪,夸张的印花和水洗做旧效果,风格独特的饰品,配上他们天生健康野性的肤色、五官与身材,让人耳目一新,站在涅槃三人的周围居然毫不逊色。而他们自身换装前后的对比,更是让人不得不感叹,好的服装造型对于个人整体气质的提升和改变。   广告专辑以视频的形式在各大LED广告屏幕上滚动播出,吸引了无数人驻足停留,观看视频的人们脸上都不自主地流露出憧憬和向往,这是人们对于美自然而然的追求。   而涅槃三人与藏民们换装前后的造型,被拍成了静态海报,轮流出现在各大广告灯箱和广告牌上,一张命名“野性的呼唤”,另一张命名“狂欢”。   小包子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不时掠过的巨大海报和广告牌,兴奋地叫道:“粑粑,你上电视了!还有狗肉和大黄!”   闻雪对于小包子把所有长方形荧幕都叫做“电视”的说法很无语,纠正他说:“小包子,这些不是电视机,是广告牌。”   小包子挠了挠头:“哦……粑粑上广告牌了,好帅哦!还有小马粑粑和老孙粑粑,还有狗肉和大黄!”狗肉在一边也呵哧呵哧地长着嘴吐着舌头,好像很得意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没有小包包?”小包子噘着嘴说道。   彭飞对着后视镜看了看小包子,笑着说:“小包包,你也想拍广告吗?”   小包子眼睛眨了眨,举起小拳头,大声说道:“小包包想和粑粑一样帅!”   彭飞开心地一阵大笑,旁边的闻雪额头三根黑线:小包子你什么时候变成了你爸的迷弟?   彭飞握住闻雪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亲吻着她的手心,柔声问道:“想什么呢?”   闻雪顺手撸了撸他柔顺的头发,笑着说:“我在想,如果小包子这话被安东尼听到,估计他又要无所不用其极地来游说小包子为他卖命。”   彭飞淡然一笑:“这种事情你想躲也躲不过,一切看小包子自己的意愿。如果他真的喜欢,也挺不错,最起码咱们一年四季都不用自己花钱买衣服了。”   闻雪“噗嗤”一笑:小飞飞你什么时候变成守财奴了?   彭飞斜睨了她一眼,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拿过她的手指放在嘴边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闻雪只觉一条又酥又麻的电流从指尖直窜脚底,差点惊叫出声,又想到小包子还坐在后座,硬生生地把那声惊叫吞进肚里,脸上一时万千变化,甚是难受,心中又羞又恼,又不方便发作,于是嘟了嘴转开头,不理睬彭飞在一旁的低声闷笑,直到车子开进了小区。   闻雪牵着小包子和狗肉,彭飞背着行李和琴箱跟在后面,进了闻雪位于黄浦江畔高层住宅顶楼的家。   一进门放下东西,闻雪就开始忙活她种在阳台上的那些花花草草,离开了这么久,花草都蔫得耷拉下了头,让闻雪心疼不已。   小包子热情地拉着彭飞的手参观着自己的家:“粑粑,你是第一次来小包包和麻麻的家吧?小包包带你参观一下哦!小马粑粑、老孙粑粑、茉莉麻麻、文芳麻麻他们都来过呢,都是小包包带他们参观的!小包包是不是很能干啊?”   彭飞被他的小手牵着,听着他不停地絮絮叨叨自夸自擂,突然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貌似很久以前,闻雪也曾经在自己面前不停地夸耀自己多么勤劳善良勇敢可爱美丽大方智慧贤惠?   他笑着跟在小包子身后,听着他一张小嘴不停唠叨着:“这间是小包包的房间,里面都是小包包的玩具和书,还有小包包的床……这间是麻麻的卧室,平常小包包和麻麻都睡在这里……这间是卫生间,小包包最喜欢在里面泡澡了……这间是麻麻的工作室,麻麻最喜欢在里面弹琴还有练瑜伽了……这间是厨房,不过麻麻很少用,因为她做的菜实在太难吃了,还是粑粑你做的饭菜好吃……这间是餐厅,外面还有个小阳台……这间是客厅,小包包和狗肉最喜欢在这里玩了……外面还有个大阳台,麻麻种了好多的花花,一年四季都能看到开花呢!”   彭飞跟着小包子走到大阳台上,只见这个阳台差不多有三十个平方,种满了各种花草树木,时值春天,一片姹紫嫣红,中间一个小小的木桌两把木椅,木桌上一盏复古的风灯,里面放着一根小小的蜡烛。阳台一角还有一间小小的玻璃房,里面做了一个榻榻米,和式的茶桌上有一套天青色的钧窑茶具,旁边摆放着几个亚麻色的靠垫。   闻雪正一脸心疼地在查看一盆绣球花,听见他俩进来站直了身对彭飞说:“厨房里有开水壶,你自己烧点水喝,给小包子和狗肉也喝点。我这里弄完了就过来,晚上一起出去吃饭。”   彭飞环视了一周,笑道:“你这里打理的不错啊!”   “呵呵,房子不算大,但是好在离公司近,不用浪费太多时间在路上,你知道的,魔都上下班堵车超厉害!而且当初就是看中了这个大阳台,可以种花种草,还可以做个阳光房,闲暇时坐在这里晒晒太阳喝喝茶,小包子和狗肉也可以在这里玩耍,很惬意的!幸亏买的早,否则以魔都现在的房价,不是要做一辈子的房奴?”   彭飞看着她眉飞色舞的小脸,心中微酸:没有他的日子,她过得不错嘛!可怜自己一个人在雾霾严重的京城,孤苦伶仃,形影相吊,只能和工作相伴,日子过得像只流浪狗。   彭飞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牵着小包子转身进了客厅。闻雪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为什么我总觉得面瘫君刚才那个笑容有点瘆人呢?   等到闻雪伺候完阳台上的花草走进客厅,彭飞正翻看着她放在茶几上的书,小包子趴在他怀里嘟着小脸睡得正香,狗肉也安静地趴在他脚边闭着眼睛。这一幕让闻雪心中柔软,她轻轻推了推小包子:“小包包,起来吃饭饭了!”   小包子揉着眼睛坐了起来:“是粑粑做的吗?”   彭飞嘴角上勾,闻雪不由讪笑几声:“我们今天出去吃。”   小包子失望地嘟了嘟嘴:“小包包喜欢吃粑粑做的饭。”   彭飞把他抱起放到地上:“以后粑粑再做给你吃。”小包子点了点头,拉起彭飞的手就往外走。   闻雪犹豫着叫住彭飞:“哎……那个,你的行李不要带上?”   彭飞一脸无辜地转身,茫然问道:“为什么要带上?”   闻雪干咳了两声:“咳咳,那个……你今晚不要回你自己的地方去住吗?”   彭飞满脸受伤的表情:“小雪,我已经五年没有回过上海了,我在上海也没有房子,你是要把我赶到大街上去睡吗?”   “那个……你可以去住酒店啊?”闻雪红着脸垂死挣扎。   “酒店?上海的酒店太贵了!我刚刚开始自己创业,工作室还没开张,万废待兴,开销很大的,要省着点花。”彭飞面无表情地反驳道。   “你这几年发了五张专辑,张张销量都在排行榜首,应该挣了不少吧?”闻雪瞪着他:面瘫君,你什么时候学会撒泼耍赖了?   彭飞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挣是挣了不少,不过那可是我的老婆本,以后要留着娶媳妇,然后交给我老婆的。”说完傲娇地把头扭到一边。   闻雪气结。   一旁的小包子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的,早就着急了,一把抱住彭飞的腿:“粑粑,你要去哪里啊?你不是说要给小包包做饭饭吃的嘛?”   彭飞冲着他挤了几眼,又往闻雪看了看。   小包子立马转身扑向闻雪:“麻麻,不要赶粑粑走啊!粑粑一个人好可怜!就让他住在我们家吧!”说着说着居然真的动了感情,两眼泪汪汪的,鼻头也红红的,小嘴一瘪马上就要哭出来。   闻雪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小包子一声欢呼,左手拉起彭飞,右手拉起闻雪:“吃饭去喽!”   深夜,黄浦江畔仍旧灯火辉煌。   彭飞洗完澡出来,推开卧室的门,没有开灯。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浦西外滩的万国建筑群和黄浦江两岸的璀璨灯火,窗前的大床上闻雪已经睡着,小小的身体陷落在柔软的席梦思中,身后映着壮丽的夜景,侧躺着的身体曲线山峦起伏,更加让人觉得娇小柔美,沉静美好。   彭飞在门口站了许久,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如梦如幻,美好得不像真的。他慢慢走到床前,俯下*身深深地凝视着闻雪,卸掉了白日里的倔强好强,沉睡中的她有着孩子般的睡颜,巴掌大的小脸,微微上翘的嘴角,恬静均匀的呼吸。她一定在做一个好梦吧,彭飞想着,不自觉地嘴角上勾,轻轻地在她额头眼睛嘴角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   闻雪哼唧了几声,用被子盖住了头。   彭飞低笑,慢慢掀起被子钻了进去,把她从里面拎了出来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卷发,沉沉睡去。   此刻的小包子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很不开心。   今天洗完澡的他正准备像往常一样爬上麻麻卧室的那张大床,抱着香香软软的麻麻睡觉,结果被那个黑心的粑粑一把拎了出来,说是“四岁的男孩子要学会独立了,从今以后都要自己一个人睡觉”,然后就把他扔到了自己房间的这张小床上,任凭他装傻卖萌都不管用。   小包子很后悔:为什么我今天要留下他呢?我是不是傻啊?      ☆、巴黎之行   回到上海的第二天,闻雪和彭飞就开始了各自马不停蹄的工作。   那款印着闻雪当年为涅槃乐队拍摄的黑白照片的DISPLAY五周年纪念版T恤早已销售一空,某宝的二手售价已经炒到千元以上,还很少有人出售。彭飞他们在雨崩拍摄的DISPLAY五周年广告特辑刚刚推出一周,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效应,除了品牌的铁杆粉丝,还有很多彭飞与马骏言的个人粉丝也纷纷前来,甚至还有很多顾客是从五年前型秀就开始关注涅槃乐队的学生,现在很多已经工作了,经济上的独立再加上涅槃三人的再次出现,终于让他们下定决心走进了DISPLAY高冷的店门,从此成为DISPLAY的不二之臣。   安东尼赚的盆满钵满,神采飞扬地坐在自己巨大的办公室里,听完闻雪对于未来市场的预估和计划书,大笔一挥,第二天DISPLAY对外宣布:从接下来的新一季开始,DISPLAY将开辟新的产品线,包括专注0~16岁儿童服饰的DISPLAY Kids,和针对16岁~25岁青少年的DISPLAY二线副牌DISPLAY Jeans,并且将在已经存在的DISPLAY Homme家居用品商店里增加宠物用品版块,每年将和全球各大知名卡通形象公司或工作室合作,推出联名合作款,包括迪士尼、漫威、机器猫、HELLO KITTY,等等。   这一系列的决策后面需要无数人没日没夜的工作,设计、生产、销售、市场、广告、定价、店面、版权……闻雪每天都需要和不同部门开会,制定大方向,研究最佳方案,协调各部门工作,确定最后的决策。好在各个部门经理都在她手下干了好几年,彼此早已有了默契,再加上闻雪事事以身作则,从不推卸责任,而且敢于做决定,迅速果断,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手下的人耳濡目染地也受了影响,所有人都专心做事,没有什么其它公司常见的拉帮结对、勾心斗角,做事效率都是奇高,很快地一切都走入了正轨,闻雪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里,彭飞也没闲着,他开始筹备自己的工作室,放弃了中国摇滚的大本营北京,而选择了上海作为自己的基地。很多人都认为他是被爱情冲昏了头,才会选择上海这个金融贸易中心,而放弃了作为文化中心的北京。   闻雪也曾问过他这是否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他是这样回答的:“现代社会由于互联网的出现,空间的距离必将被忽略。在不久的将来,不论你是在伦敦还是纽约,北京还是上海,甚至是湖南湖北四川广西的小山村,你都可以做音乐。环境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你的本心。”   当所有人都对他的决定保持怀疑的时候,彭飞没有动摇,因为每天回家他都能看到那两个他最爱的人,对他露出肯定的笑脸,张开温暖的怀抱。   几个月后,彭飞工作室独立制作的首张专辑横空出世,让所有怀疑的人都闭上了嘴。   这张专辑一扫以往彭飞专辑中浓厚的国际范儿,没有了各种旗帜鲜明的西方音乐元素,取而代之的是各种中国元素和民族元素,他把中国传统乐器加入摇滚,箫、笛、笙、埙、瑟、古筝、古琴、琵琶、二胡、鼓,甚至有一首曲子用上了编钟,又融入了中国的多民族文化特色,蒙古族的呼麦、马头琴,北方游牧民族的胡琴,维吾尔族的弹拨尔、热瓦普,苗族的芦笙,傣族的葫芦丝,藏族天籁般的发声方式,甚至加入了京剧唱腔……这张专辑摆脱了所有你能想到的西方摇滚乐的模式,你很难定义它是金属摇滚、迷幻摇滚、垃圾摇滚、乡村摇滚、朋克摇滚……或是任何一种摇滚风格,它特立独行,用中国文化特有的方式诠释着摇滚的激情、独立、自由与爱。   这张专辑的歌曲全都关注于中国乃至全世界所存在的各种社会乱象:青少年犯罪、环境污染、贫富分化、家庭矛盾、网络暴力、社会腐败……并且在歌曲中客观冷静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的本质,引起社会各阶层的反思。这张专辑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划开了自欺欺人的层层表象,直指人心。   专辑中唯一一首与爱情相关的歌曲,也是专辑的主打歌,歌名叫做《我爱你》。这首歌由彭飞作词,彭飞作曲,彭飞编曲,彭飞演唱,专辑的封面上大大的“我爱你”三个字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他的爱情。所有的人都明白,这首歌是送给谁的,就如同歌曲里唱到的:“我爱你,是我们自己的事;我爱你,所以我才会爱这个世界,就如同爱你一样……”。   很快,这首歌登上了各大排行榜的榜首,与此同时,上榜的还有专辑中其它五首歌,一张专辑能有六首歌同时上榜,不得不说是音乐圈的一个奇迹。   专辑推出当月,销量已经超过他的前五张专辑。   闻雪和彭飞虽然都忙得飞上了天,但是不约而同地晚上一定会按时回家,然后彭飞做饭,闻雪洗碗,小包子和狗肉只管吃喝玩,一家四口享受天伦之乐。   小包子自从把彭飞招进了家门,就发现这个粑粑从此在他家扎下了根,他再也没有机会和麻麻一起睡觉了。   刚开始小包子还颇为郁闷,一心想着怎样把这个粑粑赶出去,但是每天早上一坐在餐桌边,吃着彭飞准备的每天不重样的美味早餐,他就把前一天晚上自己一个人躺在小床上时心心念念的誓言给抛到了脑后,觉得如果可以每天早晚有这样的饭菜吃,好像一个人孤孤单单睡在小床上也就没有那么不可接受了。   最后,有骨气的小包子终于屈服在了自己的馋虫脚下。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等到一切都步入正轨趋于平静,已经是他们从雨崩回来半年之后的事情了。   这天闻雪匆忙回到家收拾行李,收拾好了就急急忙忙给彭飞打了个电话,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急急忙忙拎着行李出了门。当她在机场和安东尼会和的时候,安东尼挑着他浅金色的眉毛,斜睨着她说:“SNOW,你心里是不是正在骂我?”   闻雪白了他一眼:“老板,你这资本家的剥削本质真是越来越不掩饰了。就算要去巴黎参加时装周,也不用这么赶时间吧?说走就走,难道都不能等到明天再出发吗?”   安东尼眨了眨他灰绿色的大眼睛:“我们这次需要把以往两周的行程安排在一周内完成,所以时间紧凑,不能浪费。”   “这么赶?为什么啊?”闻雪哀嚎道。   安东尼狡黠地一笑:“不告诉你。”   于是,在巴黎的这一周,闻雪每天都跟着安东尼连轴转,白天去时装周看展,晚上参加各种业内酒会,结交各种圈内大佬,抽空还要去和当地的供应商碰面,挑选下一季需要的新产品和新元素,夜深人静回到酒店还要看邮件处理公司的相关事宜。   等到最后一天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她已经精疲力竭,回到酒店一头栽在床上闷头就睡。   闻雪是被门铃声吵醒的。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看窗外还是夜色深沉,远处的埃菲尔铁塔在灯光的照耀下显示着它优美的轮廓。闻雪半睡半醒地爬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打开房门,抬起头看到门外站着的人,不由得目瞪口呆。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想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对面的人一声低笑,伸出手揉了揉她乱蓬蓬的脑袋,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只金毛。   闻雪跟在这人后面走进房间,呆呆地站在一边,看着他小心地把熟睡的小包子放在床上,狗肉端坐在她脚边甩着尾巴,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彭飞安置好小包子,一回头就是看到这幅景象。他闷笑了几声,把闻雪搂近怀里,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说道:“小雪,你没有在做梦,你看到的都是真的。”   闻雪在他的轻吻下闭上了眼睛,抱紧他精瘦的腰身,把头埋在他怀里,轻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小包子想你,狗肉想你,我也想你。”   闻雪嘿嘿笑了几声,在他怀里拱了拱,嘟哝着:“你还真是任性……你怎么把狗肉带来的?这酒店能带狗进来么?”   彭飞摸着她的头发,笑道:“你知道吗,在资本主义国家,金钱会说话。这家酒店本来就专门接待欧洲各种权贵,这种人总是各种怪毛病比别人多些,所以这家酒店的个性化服务一向很有名。你们住的又是高级套房,我又愿意另外支付宠物的清洁费用,他们有什么不愿意的?”   “那你怎么能带狗肉和包子坐飞机出国的?”闻雪觉得自己还没有从梦境走出来,这一切看起来都那么不可思议,她又困又累地打了个哈欠问道。   彭飞轻轻抱起她走进浴室,坐在浴缸旁边一边放水一边轻轻说:“你先好好睡一觉吧,其他的等有时间了再慢慢和你说。”   闻雪点点头,靠在他胸前睡了过去。   彭飞看着她有些发青的黑眼圈,心疼不已。他轻轻地用化妆棉擦去她脸上的淡妆,又小心翼翼地帮她脱下身上的紧身小礼服和内衣,卸去装扮的闻雪更显得肌肤细腻似雪,眉目精致干净,浑圆的胸部,紧致的腰部,丰满的臀部,如同一尊美到极致的玉雕。   他满怀爱恋地碰了碰她的嘴唇,轻轻把她放入浴缸替她擦洗,闻雪在睡梦中舒服地哼哼了几声,嘴角上勾出一个美好的弧线,彭飞不由又低下头吻住她的嘴唇,轻轻吮吸碾揉,想要更多却又怕弄醒她,许久才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内心的各种旖旎遐想,帮她擦洗干净抱了出来,和小包子并排放着,盖上被子。   小包子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看看躺在自己左边的彭飞,又看了看躺在自己右边的闻雪,这两个人都面对自己侧躺着,把他牢牢地护在中间,让他有一种满满的幸福感。   小包子仰头流泪:终于又和麻麻一起睡觉觉了!虽然旁边多了个粑粑,但是好像感觉还不错!   闻雪自从前一天晚上坠入了黑甜乡,一夜无梦,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两双极其相似的狭长眼眸正一起凝视着自己。   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听见彭飞轻快地笑着说:“小雪,快起来,我们一起去瑞士!”      ☆、我们结婚吧   等到闻雪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脉之上,面前是一座古朴典雅的小木屋,彭飞牵着小包子和狗肉正站在她身边,笑吟吟地看着她。   闻雪楞了半晌,觉得从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昨晚彭飞带着包子和狗肉突然出现在异国他乡的酒店里与她相聚,今天早上起床后,他又二话不说就帮她收拾好行李,然后把她塞进了汽车坐上了飞往瑞士的飞机,下了飞机直接坐上接机的汽车,下了汽车又换了高空缆车上到山顶,然后他们就来到了这里。   这座山属于阿尔卑斯山脉的一部分,山顶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几座木屋,看上去好像是个度假村的样子。木屋周围有几条雪道,一直蜿蜒延伸到山脚下,不时有人拿着滑雪板上上下下。   小包子早已兴奋不已,和狗肉在木屋前的雪地上玩起了雪。彭飞牵起闻雪的手,笑着说道:“外面太冷了,赶紧进去吧。”说完拿出房卡,推门走了进去,小包子和狗肉也欢呼着奔了进来。   一进门就是一个宽敞的客厅,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墙角的壁炉里火烧得正旺,整个房间温暖如春,客厅旁边一大一小两间卧室,是家庭套房的样式,透过玻璃窗刚好能够看到外面连绵起伏积雪覆盖的阿尔卑斯山。   “今天好好休息休息,明天我们可以去滑雪。”彭飞清朗的声音响起。   闻雪转过头看着他,一脸的困惑:“小飞飞,你什么时候安排的这些?”   彭飞嘴角上勾:“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手指轻轻点击几下,机票酒店都搞定了。”   闻雪听他说得无比轻巧,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想了半天突然惨叫:“哎呀,今天晚上我应该和安东尼一起回上海的!”   “我已经帮你跟他请过假了。”彭飞一脸平静,“他说让我们玩得开心点。”   闻雪眉头轻蹙,总觉得一切都那么的不寻常,不由狐疑地瞥了彭飞一眼。彭飞闷声低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别乱想了,好不容易带着包子和狗肉一起出来,还不好好玩玩?”   闻雪犹豫着点了点头。   这个山顶滑雪度假村中间的那栋最大的木屋就是前台服务中心,可以租借雪具和滑雪服装,还有一个小小的餐厅和咖啡厅。闻雪他们去吃晚饭的时候,天空中飘起了大片的雪花,餐厅里没有什么人。他们坐在餐厅外围的双层玻璃房里,享受着温暖的炉火,看着雪白世界里的鹅毛大雪,感觉好像在童话世界里一样。   彭飞点了三个冰激凌作为餐后甜点,粉红色的草莓冰激凌装在晶莹剔透的水晶玻璃杯里,看上去格外的可口。   闻雪拿起银色的汤匙勺起一匙放入嘴中,冰凉清甜的冰激凌入口即化,中和了炉火带来的干燥内热,她笑得眼睛眯成两道弯月,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旁边的小包子大口大口吃着冰激凌,转头看了看她,说道:“麻麻,你吃得这么慢,等会儿小包包吃完自己的就要吃你的喽。”   闻雪赶紧狠狠挖了几大汤匙放入嘴中,冰得她龇牙咧嘴,不一会儿冰激凌眼看就要见了底。闻雪继续往下挖,却发现汤匙被底下的什么硬物咯了一下。不会吧,这冰激凌里面还有冰块?这酒店也太坑人了吧!   闻雪内心吐着槽,准备挖出这块冰块去找店方理论,说不定可以免个单啥的,也算赚了。结果她扒拉了扒拉,从冰激凌底部挖出来一个亮闪闪的……戒指。   什么情况?做冰激凌的人不小心把戒指落在杯底了?她想着这枚戒指曾经带在别人的手上,又埋在了自己面前的这杯冰激凌里,自己还吃光了大半,她不禁“呸呸”地吐了吐口水,无比嫌弃地拿起这枚戒指:简单的铂金指环,中间镶着一颗巨大的心形的亮晶晶的……钻石?   彭飞从一脸嫌弃的闻雪手中拿过这枚戒指,用洁白的餐巾仔细擦了擦,又放在手里端详了片刻,然后站起身……突然单腿跪了下来。   “小雪,嫁给我!”他说道。   闻雪嘴巴张得可以放下一个鸭蛋般大小,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他,旁边的小包子带着狗肉欢快地扑了过来,小包子趴在她的大腿上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单膝跪地的粑粑,开心地大声说道:“好的!”   彭飞英挺冷峭的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拿起闻雪的左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然后为她套上这枚戒指。   等到闻雪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小木屋里,彭飞正搂着她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看着窗外的雪花静静地发着呆,小包子和狗肉正趴在壁炉前的地毯上摆弄着自己的玩具。   闻雪一口咬住他的下巴,恶狠狠地说道:“你是不是早和安东尼串通好了?”   彭飞忍住笑,胸脯却忍不住地微微震动,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给安东尼卖了四年命,又帮他赚了这么多钱,他当然要为你的终身幸福着想。”   “你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快老实交代!”闻雪咬牙切齿。   彭飞闷笑:“为了给你这个惊喜,我可是操了不少心。从我知道这次巴黎时装周的具体时间开始,我就开始准备小包子的护照和签证,狗肉的免疫手续和免疫证件,还有机票、酒店……安东尼本来不准备来参加这次时装周的,后来被我威逼利诱地才改变了主意……”   “难怪他急吼吼地临时通知我出差,原来是因为你!”闻雪狠狠地在他下巴上留下一排牙印。   “我也没想到他把行程排的这么满……”   “那是!他这个万恶的资本家,原本不来倒也算了,既然来了,他是肯定不会让我闲着的!”闻雪想着安东尼那得意洋洋地的笑容,不禁磨了磨牙。   彭飞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小雪,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把狗肉和小包子带来吗?”   “因为你想一家四口一起见证这一刻?”闻雪挑挑眉。   彭飞点了点头:“这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时刻,我相信也是你的,当然要最亲近的家人在场,分享我们的快乐。”他搂紧了闻雪:“小雪,我真想和你现在马上结婚,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为什么不呢?”闻雪伏在他胸前,抬起头看着他。   彭飞低头就看见她亮晶晶的圆眼睛,微翘的嘴角,低头吻了吻她:“我想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闻雪撑在他的胸膛上,笑嘻嘻地说道:“小飞飞,结婚是我们两个人自己的事情,我们结婚吧!”   两天后,远在万里之外的无数中国吃瓜群众们又被一条微博震翻了天。   许久没有更新的彭飞个人微博上发出了一张照片,照片的背景是一片白雪皑皑的连绵山脉,山顶的一座小木屋前立着一位牧师打扮的人,一男一女两个身影背对镜头面对他并排站立。男人一身剪裁考究的黑色礼服,背影高大瘦削,侧脸轮廓英挺冷峻,正温柔地低头看着身旁的女人。女人身穿一件洁白的婚纱,修身复古的设计,长长的裙尾,上面用无数珍珠镶饰成繁花似锦的图案,侧脸优雅柔美,正扬起下巴满怀爱意地看着自己的爱人。长长的裙尾平铺在雪地上往下伸延展开,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和一只大金毛一人一狗各站一边,认真地拉着裙裾。   小木屋的窗户里射出的橘黄色温暖灯光洒在众人身上,让整张照片蒙上了一种淡淡的金色,好像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   这条微博除了这张照片,连一个字都没有,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件事情:彭飞和闻雪结婚了!   网络上一片群情沸腾。   从周伟工作室引起“纹身风波”的那条微博开始,吃瓜群众们一起回顾了他们学生时代的青涩恋情,又一起见证了他们的复合,从那张充满爱意的闻雪小包子和狗肉的合照,他们一家人默契甜蜜的旅行直播,彭飞那首毫不掩饰的表白歌曲《我爱你》,一直到现在这张突如其来的另类婚纱照,这一对恋人早已俘获无数人的青睐。   他们的成长与爱情故事,虽然有波折却不狗血,虽然简单却不单薄,让很多人产生了共鸣,仿佛从他们的故事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在这个历史变革的大时代里,他们都认真努力地想过好每一天,却最终发现迷失了自己,就如同S.H.E.的歌里唱的,“你我来自湖北四川广西宁夏河南山东贵州云南的小镇乡村,曾经发誓要做了不起的人,却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某夜半忽然醒来,像被命运叫醒了,它说你不能就这样过完一生……”。   在这个故事的结尾,闻雪和彭飞找到了自我,也找到了对方。那么,自己呢?很多人陷入了沉思。   这个时候,安东尼正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着助理手中平板电脑上的照片,邪魅地一笑:“没想到彭飞的办事效率这么高,本来以为他就是求个婚,居然现在把婚礼都办了。”   他又托住自己的脸,发愁道:“你们中国是不是法律规定有十天婚假?那她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工作啊!”   与此同时,马骏言看着手机中的照片,释然地笑了笑:终于一切尘埃落定了,我也该重新开始了……   闻麻麻和闻粑粑是一周后才从邻居家刚上中学的小女生嘴里知道,自己的女儿结婚了。好脾气的彭粑粑知道后笑眯眯地合不拢嘴,彪悍的闻麻麻叉着腰站在自家的客厅里,恨恨地说道:“结婚也不事先通知一声,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祝有情人终成眷属   彭飞这几天很不爽。   他们刚刚从瑞士回到上海的那一天,闻雪接了个电话,然后茉莉拖着自己的小箱子就来到了他们家,坐在客厅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控诉了整整三个小时,翻来覆去大概就是一个意思:她和孙鲁一结婚多年,一直辛勤耕耘却至今没有孩子,他俩的婚姻生活越来越没有激情,连亲热都像是完成任务,最近孙鲁一天天加班,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回家了,她觉得他们的婚姻是走到头了。   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对于茉莉和老孙的这种情况,闻雪也给不出什么意见,虽然她觉得按照老孙那种磨叽的好性子和从高中起就对茉莉的那种甜得齁死人的爱恋,情况应该没有茉莉想的那么糟糕,但是这种心结还得当事人自己才能打得开。   所以,闻雪只能一边好生安慰,一边给老孙打电话,却没想到他的手机居然关机,惹得茉莉更是嚎啕大哭。   于是,茉莉就这样在他家住下了。闻雪因为担心她一时想不开,就让她和她一起睡在主卧室,便于闺蜜之间的促膝夜谈,而彭飞则被打发到小包子的房间,和小包子挤在了一张小床上。   就这样,刚从蜜月回到家的彭飞,立刻过上了被老婆忽视的悲惨生活。   这样过了两天,彭飞终于忍耐不住,再次拨打了孙鲁一的号码,这一次居然难得的拨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老孙略显疲倦的声音,彭飞义正言辞地对他说道:“赶紧过来把你老婆接回去,省得待在我家当电灯泡。”   于是半个小时后,老孙迅速地出现在闻雪家里,虽然一脸胡子拉碴满眼血丝的疲倦模样,却掩饰不住满脸的焦急神色,一进来就拉住茉莉的手,着急地问道:“老婆,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最近这个项目特别着急,全公司都在熬夜加班,对不起,冷落你了……”   闻雪看着老孙的神情,心中一块石头放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孙对于茉莉的情谊,至于有关孩子的心结,就只能让他们自己去解开了。   茉莉扭扭捏捏地跟着老孙回了家,虽然没再离家出走,但是不时地还是在电话中和闻雪抱怨:老孙没有情趣,呆的像个木头。   闻雪打趣她:“他不懂情趣,你懂不就行了?媚术啥的,赶紧学起来!”   茉莉“呸”了她一口:“这种事情,当然要男人主动,女人要矜持一点才显得金贵!”   闻雪哈哈大笑:“谁主动有什么关系?幸福要自己去追求的!”   茉莉不以为然。   半年以后,彭飞在上海举办了自己的第一场个人演唱会,并且以这里作为起点,拉开了“彭飞全国巡回演唱会”的序幕。   多年以后,这场演唱会还不停被人津津乐道地提起,这一年也因此被称为二十一世纪中国摇滚乐最重要的纪年。   这场演唱会的最后,涅槃乐队的三位成员再次合体,演唱了彭飞的成名曲《梦想》。   当舞台中央的大屏幕上闪过他们成长过程中的一幕幕影像,从闻雪拍摄的《摇滚青春》,到型秀比赛的片段,再到三人在各自道路上的蜕变,最后镜头切换到站在台上的他们,早已褪去了当年的青涩,三个成熟男人在舞台上尽情挥洒着自己的汗水,引吭高歌着自己的激情与梦想,台下的观众们早已泪流满面。   茉莉坐在VIP内场的观众席上,痴痴地仰头望着舞台上正在奋力击鼓的老孙,他换掉了平日里常穿的衬衫西装,洗的发白的深灰复古T恤配上宽松的脏洗牛仔裤,伴随着他激烈的击鼓动作,汗珠如同雨水般洒下。他神情专注,用手中的鼓槌表达着自己的情感,性感而又强悍。   茉莉双眼含泪,终于明白:这些年来,自己一直执着于要个孩子,却因此忽略了自己和身边人的感受,把本来应该甜蜜温存的事情变成了一个强制性的任务。不懂情趣的不是老孙,而是她自己!   茉莉想起了闻雪的话,突然觉得胸中豁然开朗。   当涅槃三人唱完最后一首歌后,现场的灯光暗了下来,观众席响起了“安可!安可!”的呼唤声,许久之后一阵清越悠扬的古琴声响起,伴随着若有若无细若游丝绕梁不绝的吉他声,一曲古琴版的《我爱你》就这样留在了无数人的心海中。   很多年以后,人们说起那次的返场安可曲时,总是眯着眼睛望着远方,笑容恍惚,好似想起了什么美好的画面。那对月影中背靠背坐在一起合奏歌唱的身影,让人心生眷恋,只觉得岁月如歌,人生静好。   当现场的灯光再次纷纷亮起的时候,古琴指风一转,吉他紧随而上,由一主一从的演奏变成了两种琴声旗鼓相当心意相通的合作,风格迥异却相得益彰,不分主次地融合在一起,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观众席的人群纷纷站了起来,脸上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这首《婚礼进行曲》是彭飞和闻雪送给在座所有人的礼物,他们在和大家分享他们的快乐,并祝有情人终成眷属。   台下的闻麻麻一边笑一边抹着眼泪,哼哼道:“这两个没良心的小鬼,想用这个充当婚礼来糊弄我?老娘这些年送出去的礼金还没收回来呢!”   闻粑粑在一边搂住她胖胖的腰身,呵呵直笑:“没关系,让女儿女婿贴给你。”   闻麻麻白了他一眼:这能一样吗?   潘宁、小贺、文芳并排站着,拍了拍马骏言的肩膀,一起笑道:“小马帅哥,闻雪最终还是跟了彭飞,可我们都还单身啊!你可千万别再错过了!”   马骏言回头邪魅一笑,颠倒众生。   金城身边坐着一个清纯的学生妹,粉黛未施,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皮肤吹弹欲破,正搂着他的胳膊说着:“没想到闻雪和彭飞合作地这么天衣无缝,比上次在你酒吧里和那几支乐队合作的默契多了!”   金城疼爱地摸摸她的柔顺的长发:“那是,他们俩才是真的心灵相通,自然合作的亲密无间。”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小悠,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样子,嚣张跋扈的……你现在这幅样子,我总觉得有点陌生。”   “真的?!”小悠惊喜地凑近,“我还以为你更喜欢闻雪那样的呢!早知道我今天就浓妆艳抹地出镜了!现在这个样子,让我特别没自信!”   金城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周伟今天也坐在VIP内场的前排。几天前他收到了彭飞工作室寄来的一封信件,打开之前他担心是彭飞让人送来的律师函,结果忐忑不安地打开后才发现是一张演唱会的门票,还有一封彭飞龙飞凤舞的亲笔信。信上只有一句话:“谢谢你的月老红线!”   周伟看着台上琴瑟和鸣的两人,欣慰地笑了。   看台上的子杰紧紧握住林聪儿的手,对她说:“小聪,放下心结,我可以让你比他们还要幸福,相信我!”   林聪儿看着远处舞台上的身影,缓缓地点了点头。   当各大媒体争相报道这场万人瞩目的演唱会的时候,闻雪和彭飞正站在莫干山上的一栋小房子门前,院子里繁花似锦,一阵风吹来,粉白色的花瓣漫天飘扬,如同一场香雪海。小包子早已爬上了梨树下的秋千,在花瓣雪中来回晃荡,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狗肉兴奋地在院子里来回奔跑着。   彭飞搂着闻雪,双眼含笑:“自从那年你狠心抛弃了我,我每年都要到这里来一次,每次都住在当年我们一起住的那间房间。前年老板和老板娘跟着儿子要移民去加拿大,我就把这个地方买了下来,又按照你喜欢的样子重新装修了一下。本来是想给自己留个念想,不过现在不需要了。”   “小雪,我知道你一直喜欢自由自在的田园生活。梅里雪崩太远,我们可以每年去住一段时间,平时周末假日休息就到这里来,带着包子和狗肉爬山下河,抓鸟逗鱼,种菜养鸡,你弹古琴我弹吉他,好不好?”   闻雪搂着他的腰,望着他乌黑灼亮的眼睛,如同天上的星辰,倒映着她的影子,重重地点了点头:“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世外桃源。”   无数粉白色花瓣随风落下,散落在他俩的头顶肩上,不知不觉就白了头。   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愿你我追梦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写在最后的话   历时将近三个月,终于在这个圣诞夜把这篇小说完成了。   这篇小说的初衷,是想写一个关于成长的故事。   从少年到成年,我们都曾经丢失了很多,很多事情看上去那么的无可奈何,但是扪心自问:我们真的为了自己的梦想曾经努力奔跑吗?   从一开始,就不想只是写一个爱情故事,因为人生除了爱情,还有很多很重要的事。而在我心里,爱情应该是简简单单干干净净的,人类最美好的情感之一。   作为一名非文科出身的业余文学爱好者,第一次开坑写文,最初只是因为看网文看到无文可看,越来越多的套路和狗血,连最心爱的大神也开始重复自己以往的套路,于是某一天突然有了自己写文的念头,然后这个念头便如同野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写文的乐趣,在于身为作者可以展开想象的翅膀天马行空,可以自由发挥,可以创造自己喜爱的角色。写着写着,慢慢发现笔下的角色有了自己的生命力,他们开始主宰自己的命运,说着自己的话,做着自己的事,而你只是用笔把它写下来而已。   开坑写文常常起于脑中的灵光一闪,一个自觉绝妙的创意,一个新颖别致的脑洞,可是如何把它发挥完善成一个完整的尽量没有漏洞的故事,还需要骨架和血肉,还需要纵观全局的视野,还需要丰富的内容。当我自己开始面对这些困难的时候,我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作者最后会弃坑。   幸运的是,我撑下来了。感谢我的学习工作生活经历为我提供的各种素材,感谢我的古琴老师,感谢我热爱的摇滚乐。   虽然在写作的过程中,也曾经灰心失望过;虽然回头看看开头的十几章,也曾让自己汗颜;虽然点击数、收藏数和评论数都没有达到签约和入V的标准;虽然评论区一直保持沉寂,但是我还是每天挤出时间坐在电脑前,一个字一个字地敲打出来,终于有了现在的三十万字,终于给这个故事划上了一个还算让自己满意的句号。   也许过不了多久回头重看这篇文章,我会懊恼地想剁了自己的手,但是此刻我的心情是愉悦的:我没有半途而废,我认认真真写好每一章。   十年前开始在网上看文,晋江是我的第一选择,可惜当年喜欢的大神们现在都封笔了,江湖上再也没了她们的影子。   现在的晋江上的文章更新又快又多,每天都有无数新的写手产生,积分变的至关重要,排行榜成为最重要的推文工具。   作为新人,如何可以让更多的人看到自己的文章,变成了一个难题。   作为没有发动亲戚朋友点击收藏投票评论的新人小透明,我不知道各位读者大大们是怎么看到了我的文章并且点击进去的,这个概率大概比中彩/票还要低吧(笑),但是每天点击数和收藏数缓慢的增长,还是会让我欣喜不已。谢谢你们!   在漫长的更文过程中,没有留言,没有反馈,有时候真的让人心灰意冷,觉得好像一个人在对着沉默的墙壁说话。是写作的乐趣让我坚持了下来。   谢谢舒荻秋童鞋(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是你给了我鼓励和建议,真的很开心!   今天写完了最后一章,现在的心情有点复杂,词不达意,支离破碎的表达,还请各位见谅。   脑子里还有很多故事想写,第一个当然就是销魂宫主的故事,我一直认为她是一个神秘又悲催的人物,古龙大神当年下笔实在太狠(笑)。   新坑《穿越古龙世界第一女炮灰之销魂宫主》进入存稿阶段,预计在很快就到来的2月1号开坑。一旦开坑,保持日更,不弃坑。欢迎感兴趣的童鞋们预收藏。您的收藏,也是我的动力。   预收方法:   手机APP点开“作者专栏”,点击《穿越古龙世界第一女炮灰之销魂宫主》,点击“收藏”键。如果您还对我接下来的写作感兴趣,也可点击“收藏此作者”。   网页版点击作者名字“酒狂不离骚”,进入“作者专栏”,剩下步骤同上。   作者新浪微博小号:谁说酒狂不离sao   微博会有狗肉的日常生活更新,或是作者自己的小日常,欢迎关注并且互动。   《穿越古龙世界第一女炮灰之销魂宫主》文案如下:   古龙武侠世界的第一女炮灰是谁?   穿越也就算了,还穿越到奇诡的古龙武侠世界!穿越到古龙武侠世界也就算了,还穿越成了古龙武侠世界里的第一女炮灰!!   销魂宫主,当今天下真正的十大高手之一,媚术天下无双,可令天下男子神魂颠倒,媚行天下。美艳绝伦,武功高绝,更精通床笫之道,曾是颠倒众生,妖冶放荡的魔女。   最后爱上了个比自己年轻很多的渣男,为爱金盆洗手,隐退江湖,结婚生子,貌毁心碎,被欺骗被背叛,仍然无法自拔,死得很惨。   朱媚说,我一个现代小白领,为什么会穿越成一个妖艳贱货,难道就是因为我们有一样的名字?我可以申请改头换面做一朵清新脱俗的白莲花吗?残酷的事实告诉她:不可以!   看朱媚在古龙的武侠世界里混得风生水起,破除媚术修炼的魔咒,探索古龙武侠世界的未解之谜,见识惊艳绝绝的各色人物,最后能否改变自己悲催的命运?   脑洞有点大,轻松搞笑。      ☆、正文已完结,开始捉虫。   正文已完结,开始捉虫。